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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王天下-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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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有消息传来么?”百里捻一边饮茶,一边问道。
莫湮检查过四周没有耳目,低头道:“传过来了,想必是主上感兴趣的。”
“感兴趣的?”百里捻抬起眸子,看着楼下那抑扬顿挫的说书人,又瞧了一眼还在跟小孩打交道的赛戬,他眸底寒凉,“那也便是一桩乐事了。”
楼下的赛戬似乎得了糖糕,他笑得正是爽朗灿烂,抬起头看了楼上的百里捻一样,还煞有其事地举了举手中的糖糕,虎背熊腰的莽汉子却跟那孩童并无区别。百里捻看着楼下这张脸,眼神有些复杂,他对莫湮说。
“回去再说吧,不过你提醒下面的人,此次能进西昭并不容易,切莫大意,不要暴露了身份。”
莫湮点点头,他自然明白,“属下会去交代的,主上放心。”
楼下的赛戬见百里捻和下属说话,但是说得什么他并不能听到,他颠了颠手中的糖糕,眼神一转,扭头就往楼上走,这民间的糖糕最是对味,定要让捻儿快些尝到。
百里捻也看到了赛戬的身影,他不再和莫湮谈西昭之事,确实低眸看着楼下,那个抑扬顿挫的说书人仿佛停了下来,他抬起头正好看到了百里捻,即便隔着如此之远,百里捻还是察觉了他眼神中的异样,百里捻脸色一沉。
“莫湮,那个说书的老先生,你知道是谁么?”
莫湮往楼下看了一眼,眼神带着点茫然,“这幅面孔有些熟悉,上次来陶阳城之时,卫禹曾带属下听过这人说书,应当是这陶阳城的旧人,不过,属下却不知道其底细。”
“陶阳城的旧人?”百里捻若有所思,“陶阳城原是南明之地,羌晥占了陶阳之后,并没有动城中百姓,他是南明的人?”
他分明在那人眼神之中看到了怨气,是对仇家的那种怨气,可是这茶楼他只来过这一次,与老先生也只见过这一面,怎么会有怨恨呢?除非他认识自己,乃是旧仇。
“主上,这人有什么问题吗?”莫湮发现了百里捻的异样,百里捻从不会无缘无故问起一个人,又结合百里捻说过的话,他看向那说书的老者,“主上怀疑那人是南明的人?”
百里捻抬起眸子又看了那老者一眼,后者已经又开始说书,并没有任何异样,“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南明掌管陶阳城六年,可那老者已是花甲之年,六年算不得什么,他受我大姜管制的时间应当更长,只是……”
“只是什么?”莫湮看向百里捻。
百里捻又摇摇头,“只凭借一个眼神下定论太过武断,不过这人定是有问题,你去查一查。”
莫湮点头,“好。”
“捻儿要莫湮去查什么呀?”
赛戬捧着糖糕进了包间,一踏进屋中便听到了百里捻“查一查”的话,其余倒也没听见什么。因着方才百里捻与他相约无岁岛一事,他正是高兴的时候,随口一问也没有多想。
莫湮看了百里捻一眼,后者神色无异,挥手让莫湮去做,而他则一边给赛戬斟茶一边开口:“春风虽暖,但天转暖减冬衣,最是容易生病的时候,我让莫湮查一查附近有什么药铺,收点抗风寒的药材,以备不时之需。”
赛戬听了这话却是一脸紧张,他把糖糕捧到百里捻面前,“捻儿身体不适么?要买药材?”
“也没有不适,就是防备着罢了。”百里捻捡了一块糖糕,只咬了一小口,糖糕入口,遮盖过茶水残留在口中的微苦,刹那间,甜得齁人。“真甜。”
“喜欢你就多吃点。”赛戬见百里捻脸色无异,以为他喜欢,便把所有糖糕都推到了他面前,不过他也没忘记药材之事,“捻儿向来高瞻远瞩,擅于筹备不时之需,药材之事何必让莫湮去采买,高鸣台有的是药材,你派人去要就行了,或者,我让人给你送过来?”
百里捻放下了手中的糖糕,轻声道:“不用这样麻烦了,我总是以大姜国君的身份进陶阳城,不好如此让你周折,更何况这些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并不麻烦。”
赛戬想了想,觉得百里捻说得也有道理,为了这么一个小事也不用争论,他点点头,默认下来,不过心里已经决定,定要把捻儿喜欢的东西,都给他带去北境。
百里捻的思绪却一点儿也没在药材上,本就是胡诌一句罢了,他的眸子又落在了楼下说书老先生的的身上,那人才是他关心的。老先生声调高昂转缓,绘声绘色,说得台下众人皆拍手称好,他也未曾再露出一点异样。百里捻视线往旁边移动,发现这楼下大堂人数都是不少,且说话间的声调传到楼上,竟是各地都有。
百里捻看向赛戬,开口问:“这竹墨茶楼乃是陶阳城最大的茶楼了吧?我瞧着楼下的茶客,口音各异,应该是天南地北皆有了吧?”
赛戬随着百里捻的眸子,往下看了一眼,点点头,“竹墨茶楼在本王进陶阳城之前,便是这城中最大的茶楼,乃是行人往客最爱聚集的地方,谈天论地,说尽各地奇景异事天下局势,也是消息最为流通的地方。”
赛戬看向百里捻,“还是你说过陶阳城消息汇通,我进陶阳城之后,便把这些茶楼酒舍都原封不动,保留了下来,卫禹那臭小子喜欢这些地方,跟这些说书的唱曲儿的、高谈阔论的世家子弟,最是相熟,也摸到了门道,得了不少消息。”
“陶阳城人来人往,出入城门的人流,天南地北的都有,且消息自然也最为灵通,这茶楼自然也是消息流通的地方。”百里捻看着那说书的老者,眸子深邃了下来。
赛戬不知百里捻为何突然对此事来了兴致,见他一直瞧着楼下,当即还不乐意了,抓过百里捻的手,拉着他就往外走,百里捻则是一脸不解,虽跟着他走,但也开口问道。
“怎么了这是?王上要带我去哪儿?”
赛戬摆摆手,拉着他不松手,“这茶也喝了,书也听过了,也没什么意思,本王带你去郊外骑马吧,那边有一条小河,流觞曲水,最是有意思。”
百里捻有些无奈,但也跟着赛戬往前走,恍惚间,两人仿佛又回到了苍玉山内,赛戬最喜欢带着百里捻去草原骑马,有一回两人到了苍玉山最北边的雪山下,那里也有一条河,一条从雪山流下来的清蔽河,河水极凉,半河流水半河雪。
这样想着,百里捻嘴角抿出一抹笑,竟也像是回到苍玉山一般,跟着赛戬去骑马饮酒了。
第一百章 月光如泼,平和安宁
月光清凉,明月悬于头顶,高鸣台被月光打上一片轻柔。赛戬骑了一日的马,又跟着游玩的酒客饮了几杯桃花酒,现在则醉倒在寝宫,安歇在床榻上了。百里捻没有饮几杯,且那几杯酒也不能让他醉倒,他站在寝宫外,看着头顶的明月,眸色清淡。
莫湮拿了一件白锦布薄披风,给百里捻披上,虽然春风和煦,也没有寒意了,但百里捻身子向来单薄,莫湮总觉得应该给这单薄的身影,披上件披风。
百里捻任他披披风,眼眸也从明月之上收了回来,朝着西昭的方向看了一眼,“西昭传来了什么消息?”
今日在竹墨茶楼,莫湮说过安插进西昭的人,已经传了消息回来,只是碍于茶楼人烟嘈杂,耳目众多,且赛戬也在,便没好说下来,此时赛戬已经歇了,寝宫里的宫人也被遣走。
“也不是什么大消息,”莫湮靠到百里捻面前,给他将披风系好,倒是一脸平淡,“越洆得知联姻之事破灭后,盛怒不已,对羌晥送去的厚礼也随意扔在一旁,对羌晥派去的使臣也不甚客气,越洆没见使臣,直接就打发了回来。”
“安插进西昭王宫的线人特意去看过,越洆大骂赛戬,生了很大的气,连西昭都没能劝下来。”
百里捻抿着嘴唇,似乎已经预示到,“越洆多次想与羌晥联姻,如今快要成事,却又被拒绝,他向来看重脸面,必然对羌晥对赛戬怀恨在心,只是现在碍于羌晥的势力,不能做什么而已。”
“主上说得是,不过……”莫湮抬起眸子,“安插在越织心身边的铃铛,也传来消息过来。”
“铃铛也传了消息过来?”百里捻抬起眸子,安插在越织心的身边的铃铛,是他三年前就放进去的,越织心几次扫除他的眼线,也没把这个人拔出来,而铃铛也从没传过消息,此番能传消息过来,应当不是小事情。
“什么消息,”百里捻看向莫湮。
莫湮压低了声音,“越织心以给羌晥回礼之由,带了大批奇珍异宝进陶阳城,要秘密送往羌晥大臣手中,铃铛也传了大臣的名单过来,只是羌晥使臣还没回到陶阳城,属下还没法查证这些奇珍异宝,是不是定会送往这些大臣手中。”
莫湮从怀中掏出一块白绢布,白布上什么都没有,只有右下角绣着一个红色的龙角,这是百里捻的人的标志。百里捻拿起那块白绢布,从怀中拿出一个白瓷小瓶,倒了一点药水在这白绢布上,字迹立刻显示了出来。
这是百里捻特别调制的药水,白绢布上也涂了药水,两药相遇,便能显色。
白绢布上罗列着不少人名,百里捻瞧着这些人名,眸底渐凉,“这些都是支持羌晥西昭联姻,且不喜我大姜的羌晥之臣,越织心很聪明,知道拉拢不到赛戬,便从他的臣子入手,即便羌晥西昭联姻之事已经告吹,但让羌晥与大姜不睦,也是一样的。”
越织心费劲了心力,一招不成便又来一招,她比越洆可要耐得住气,势要把这盘棋给下到她想要的局面。百里捻抬起眸子,她的心智不输张佑。
莫湮却又想起一事,“主上,铃铛还传了一个消息过来,她说越织心以为你与羌晥王不睦,这才来收买羌晥臣子,想要让大姜和羌晥彻底决裂。”
“越织心以为我与赛戬不睦?”百里捻眸子闪过流光,回想着他来陶阳城做过之事,又抬起眸子,“可是因为当日我进高鸣台,赛戬面色不好,才让越织心以为我与赛戬不睦?”
能让越织心的眼线看去的,并且产生错觉的,应当就是这一幕。百里捻向莫湮求证,后者却摇摇头,“这个铃铛没说,只说越织心认准了您与羌晥王不睦,这才想要从此处入手,让大姜与羌晥彻底决裂。”
百里捻听后却轻笑了一声,他眼眸如丝,可是却泛着一股子冷。他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白绢布,眼眸落在了最后一个人名上,“青翁”?
这个名字有点奇怪,不想是人名,倒像是一个代号,而最让百里捻觉得奇怪的是,前面这些人名均是羌晥的臣子,单单这最后一人,他并不知道是谁,羌晥臣子之中也并没有称为“青翁”之人。
百里捻看向莫湮,“这个人是谁?”
莫湮从没看过这份名单,当下看到青翁两个字只觉得有点眼熟,可是具他在陶阳城布下的线人消息,羌晥臣子之中确实没有称为“青翁”之人。莫湮皱眉,“这人应当不是羌晥臣子。”
“自然不是,若是什么需要用‘青翁’代替的臣子,那必然是重要之臣,重要之臣应该放置在最首的位置,因为能最先想起最先写下来的,才应该是重要之人。这副名单都是明明白白的姓名,说明这最后一人就叫‘青翁’,没有明确名字。”
“你去查,我要知道这个‘青翁”到底是什么人。”百里捻看向莫湮,语气不容置喙。
莫湮又往那名单上看了一眼,“青翁”两个字在脑海之中旋转,他抿着嘴唇,越看这两个字越觉得熟悉,他仿佛想起了什么,突然抬起眸子。
“主上,这个‘青翁’好像是竹墨茶楼的说书人,今天属下去问过那茶楼的小厮,小厮说那说书人没有名字,人人称他老翁,不过属下听见一个老婆子喊他一声‘青翁’,不过时间仓促,属下也没有打听到更多,如此看来,这人确实有问题。”
从竹墨茶楼出来,莫湮虽然也去调查了这个青翁,可是消息也要时间,他的人还将消息传过来,而他也没能在竹墨茶楼打听到什么,就只有一个名字而已,现下看着这白绢布上的名字,才想起来这事。
百里捻抬起眸子,喃喃念了“青翁”二字,“原来是跟西昭有关系。”
“莫湮,你先不要打草惊蛇,先把人调查清楚,既然越织心要送这么厚的礼给他,想必他有重用,我要知道他在陶阳城,到底做了什么。”
“属下明白。”
莫湮的身影已经离于高鸣台,高鸣台望北楼前,只有一抹白色的身影,有晚风吹过,扬起发丝。百里捻捏起手中的名单,从西昭回来的羌晥使臣明日便要进陶阳城,那些奇珍异宝也会进陶阳城,在礼品还没送到羌晥臣子手中之前,这份名单很重要,要是用得好,说不定能成一件大事。
百里捻底下眸子,瞧着手中的名单,表情还是以往的淡漠,可是眼底却更为寒凉。
“这么晚了,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不睡觉?”
身后响起了赛戬的声音,声音有些黏糊,像是含着茶水在说话,可见是睡过之后刚刚起身,酒还没有醒过来,也有些迷糊。百里捻转过头,便看到了站在门口旁的赛戬,他确实是刚刚起身,身上只穿着亵衣,连件外衣都没有披,百里捻都能看到风灌进了他的衣服里。
百里捻抬起脚,往他身边走,“你不是睡着了么?怎么又起来了?”
走到赛戬身边,百里捻把他的披风解下来,给赛戬披上。百里捻的披风有点小,没能把身高马壮的赛戬裹起来。赛戬不以为意,拉着百里捻的手往里走。
“做了个梦,突然间就醒了过来,睁眼没看到你,就出来找找。”赛戬揉了一把眼睛,刚睡醒的懒散少了几分,恢复神智,醒了过来。
“王上是做什么不好的梦了么?怎么突然就醒了?再去睡一会儿吧。”百里捻还当赛戬晕糊着,只随口说着,引他往内室走,赛戬有时夜间会突然起身,翻个身子也就又睡了过去,并不是真正醒来。
赛戬听得出百里捻哄孩子的话,居然觉得还挺有意思,他从小就有夜间乍起的毛病,听着百里捻熟练的哄孩子语气,他都能想象到这人曾遭受到多少次同样的场景,赛戬不由得轻轻一笑,握住了百里捻的手。
“没梦见什么,就是梦见捻儿突然不理本王了,还带领着大姜军马,来攻打本王,跟本王对战沙场,这可把本王吓坏了,本王一着急就醒了过来。”
赛戬故意说着胡扯的话,语气中还带着着急,就连看向百里捻的眼神中还带着怨气,仿佛面前这人真的像梦中那般。赛戬无意之言,百里捻却一怔,他停下脚步,转头看着赛戬,眼神也有些复杂。
“王上你说什么?”
“本王说梦见捻儿……”赛戬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因为他看见百里捻的脸色不好,意识到自己可能玩笑过了头,便连忙推上了笑脸,“本王老爱做些乱七八糟的梦,醒过来也就忘记了,这会子还真想不起来了呢。”
“捻儿你刚刚出去干什么了?”赛戬自知刚才失言,便立刻转移了话题。
百里捻收回眸子,继续往前走,“去外面吹吹风,晚上喝了酒,脑子昏沉就出去站了站。”
赛戬点点头,也没有追问,他本来就无意,不过是随口问一句罢了。两人一同走进内室,百里捻手中还捏着那块白绢布,他本想放进衣袖中,也可是转头看着赛戬,又拿了出来。
“我有个东西给你看,是我在西昭得来的。”
“哦,是么?什么东西?”
赛戬并没有多想,问得也随便,他伸手解了披风,又倒了杯茶喝,直到百里捻将白绢布送到了他眼前,他还是并无在意的模样。草草看了一遍,白绢上不过罗列着一众名字而已,赛戬并不明白百里捻的意思。
百里捻抬头看了他一眼,“那是西昭公主想要拉拢的人……”
百里捻把越织心想要收买人心,笼络羌晥臣子之事告知了赛戬,他自然不会说自己的消息网,而且还把名单最后的“白翁”抹了去。百里捻知道越织心此举,只是为了鼓动这些本就不喜大姜的臣子,利用他们让羌晥和大姜关系陷入冰冷,可是百里捻却没将这话告诉赛戬,只说了越织心想要笼络羌晥臣子,至于赛戬怎么想,那便是他的事情了。
赛戬的眉头一皱,这些臣子他自然熟悉,都是从他继承王位便跟随的老臣,有几个后起之秀,也是自己亲手招揽而来,他知道这些臣子主张交好西昭,敌对大姜,可是和西昭勾结却有点说不过去了。赛戬看向百里捻,眼神复杂,“你这封名单是从何而来?”
百里捻已经解了外衣,他坐在床榻边,轻轻抬起眸子,眼神平淡,随口道:“是我安插进西昭的眼线,明日这批珍宝厚礼就会进陶阳城,王上若是不相信,等着看看便可,看看这批珍宝厚礼会不会送进名单上人的府中。”
“这份名单在我手中也没有什么用,我便交给了你,当然我也有我的目的。”百里捻抬起头,说得坦然,并没有一丝遮掩。
赛戬倒是抬起眉头,还挺有兴致,“那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目的?”
百里捻平躺在软塌上,表情平静如水,语气也平静,“不谈你我,大姜是有意与羌晥交好,即便不交好,也不会和羌晥起战事,想必你也知道,如今刚刚复立的大姜经不起战乱。我将这份名单给你,只是为了当你听到有对大姜不善之言时,瞧一瞧是不是名单上的人,有没有可能是被西昭撺掇的。不论是以前,现在,还是以后,大姜都不会与羌晥为敌,望你能明白我这份心意。”
这真是百里捻的目的,他没有隐瞒,这是他给自己上的一重保障,保不齐以后有人抹黑大姜,他提前将话说开,于他百里而无一害,且名单上的人本就不喜大姜,如此来,更是降低了他们说话的分量,百里捻何乐而不为呢。
赛戬不免巧笑一声,他坐到床榻边,在百里捻脑门轻拍了一下,“明白明白,我们巧算天下玲珑之心的百里先生,想得最是深远,连这都能想到,本王要是不承你这份心,那岂不是白瞎了捻儿的心思?”
他将白绢布放到了自己的冠服旁,他自然要去验证,不过他却不要用百里捻的方法。羌晥朝纲一向稳妥,即便有着名单,他也并不觉得这名单之中的人有问题,赛戬治国有他独特的方法,不喜欢用权术,也不喜欢自己的臣子动用权术。
百里捻也不问赛戬如何处理,其实不管赛戬如何处理,都是赛戬之事,而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他从不爱乱花心思,赛戬的国事便由他处理。
赛戬也躺了下来,他看着头顶,表情也很平静,“捻儿,你说我们、大姜和羌晥,会一直这样平和安宁下去么?”
百里捻微怔,他转头看了他一眼,窗外的月光明亮,透过窗纱照在赛戬的脸上,有几分柔和。百里捻瞧着他的侧脸,这个人有时莽撞,有时蛮横不讲理,有时又温和过人,像是看透一切一样。百里捻承认,刚刚进羌晥之时,他把他当做只会讨好的自己痴傻人,可是一路到了现在,他早就明白,这人从不是痴傻。
百里捻抿着嘴唇,“大姜和羌晥……”
他话还没有说出口,旁边人便起了鼾声,百里捻一愣,这才发现赛戬已经睡了过来,当即有些哭笑不得,刚刚说这人不是痴傻,结果问了自己问题之后,却又睡了过来。
百里捻笑着摇摇头,收回眸子,他瞧着头顶温和轻柔的月光,也慢慢闭上了眼睛。
窗外月光如泼,柔和安宁。
第一百零一章 王上自是不好惹
阳光普照,晨日里的阳光并不刺眼,可是照到百里捻的脸上之时,还是灼得他醒了过来。百里捻轻轻睁开眼睛,正好对上窗口处撒过来的明光,刚刚睁开的眼睛便又闭了起来。虽瞧不见光景,可是百里捻感觉有宫人进了内室,将窗户关了起来,百里捻这才重新睁开眼睛。
旁边已经没了人。
宫人过来伺候百里捻更衣,他瞧着桌上的记着名单的白绢布也没了,他便问宫人,“王上上朝去了?”
宫人老实回答,“是,王上让公子不必等他,先用早膳,早膳已经在外堂放置好。”
百里捻点点头,他又朝窗口看了一眼,窗子是昨晚他打开的,他喜欢光透进来。而这一夜枕着月光,他睡得太踏实,以至于这个时间才醒过来。他朝屋内看了两眼,莫湮还没有回来,若是他在,百里捻不用别人。
百里捻用过早膳,便门前檐下置了木桌铺了软垫,檐下的风铃泠泠作响,檀木桌上的清茶香味悠长,百里捻就坐在檐下看书饮茶,偷得闲光晒着春日里的暖阳,煞是悠闲清淡,而不远处的大殿之上,却是暗潮涌动。
高鸣台,大殿之上。
赛戬坐在大殿龙椅上,他依旧是一只脚踩着座椅,一只脚搭在一边,坐得煞是“豪爽”。而手中捏着的正是那份名单,他来回看着,又对着大殿下面的臣子,瞧着名字和人都对上号,这才扔掉了手中的白绢布。
殿下站着十几位大臣,除了站在一旁的大庶长柳竟,其余皆是那白绢布上书写过的大臣。而殿下还摆着好几箱子金银珠宝、书画字卷,以及刚刚从西昭返回羌晥,便被带到大殿的使臣,还有一旁与他同来的西昭使臣。
赛戬不是公孙执,他不喜欢用各种手段检测手下人的忠诚度,他更愿意将所有事情都摊开,放置在明面上。不过他没有把百里捻的名单扔到众臣面前,而是在西昭使臣身上翻了一遍,果不其然得到了相同的名单,百里捻说得没错,越织心确实打了歪主意,更何况还有这几箱子金银珠宝呢。
西昭使臣定是不会交代的,还指责赛戬不尊礼数,随意搜刮他国使臣。可是赛戬是谁?他当然不会听从使臣的礼数之言,他也知道从使臣嘴里问不出什么来,只搜了他想要的东西,便把人赶去了偏殿,留着送礼名单与厚礼在大殿上。
众大臣也不是傻子,一瞧名单和厚礼,心中便明白了几分,知道这是西昭王室要拉拢自己,却被赛戬得了消息,这才有如今的场面。
迁都陶阳后刚被奉为公乘爵的许江立刻站了出来,他只看了那名单一眼便明白了其中含义,许江直接跪了下去,他双手供在前,“王上,这名单上虽有老臣的名讳,可老臣对羌晥赤胆忠诚,绝不会因为区区身外之财,动摇心中根本!”
许江跪下之后,尔后的十几位大臣也跪了下来,附议许江的话。许江的人虽然跪在殿下,可是并没有多少惧怕,这并不是嚣张,而是对自己的信任,即便这礼送到许江府上,他也会送进高鸣台,给王上过目。
而他这份坦然,赛戬也看得出来,正因为看得出来,才会在厚礼送入各位大臣府邸前,将东西劫了过来,而没等着厚礼送入各位大臣府中后,再“人赃俱获”。
虽然赛戬相信许江的忠心,可是他并没有立刻让他起身,而是走下大殿,围着跪倒在地上的大臣们走了一圈,又走到装着书画字卷的箱子前,捡了两幅字画,在手中把玩两下。
“越织心还真够下血本。”赛戬拍了拍手,玩味地说着。这些厚礼还真是“对症下药”,皆是大臣们喜爱之物,比如上好的字画丹青,便是许江最爱之物,他身在苍玉山之时就爱中原字画,赛戬还去他府中观赏过。
许江一看那字画,眉头皱得更是紧,他看向赛戬,再度开口,“王上,臣无不忠之心!若王上因为这些西昭送来的金银珠宝,及莫名其妙的名单,就将微臣打上叛国的罪名,臣实属不甘。恕微臣妄言,天下各国想要和羌晥交好的比比皆是,想要买通羌晥臣子之人,更是比比皆是,臣自知不能杜绝这些他国之人的邪念,可是臣担保自身清白,忠心为国忠心为主,绝无二心!”
“若王上因为此事而疑心老臣,迁怒老臣,那老臣可真是冤大头了!也当真心寒!”许江跪倒在地上,声声句句铿锵有力。
许江是羌晥老臣,和柳竟乃是好友,柳竟袭承大庶长之爵,他承公乘之爵。柳竟向来待人温和,话多且柔,而许江却与他截然相反,他平时不爱言辞,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够犀利,毫无温和。这样的事情堆在身上,他怎么忍受得住。
赛戬转头瞧了地上的许江一眼,一边把玩着手中的书画,一边走到了许江面前,他蹲在地上,于跪在地上的许江平目而视,前者带着点不正经,后者而眉头紧锁,有些不解。
赛戬拿着手中的书画,就在许江头上狠狠敲了一下,“你还心寒?你还冤大头!?本王要是想冤枉你,就应该等着这书画送进你府邸,再杀过去把你拽进高鸣台!”
“王上……”许江皱着眉头,他有点不解,随后一想又抬起头来,“王上说‘冤枉’?王上的意思是相信老臣了?”
赛戬扔掉了手中的书画,瞪了许江一眼,“本王什么时候说过不相信你了?是你一上来就跪在地上,又是表忠心又是放狠话,本王何曾说过一句话呢?”
“王上,老臣……”许江有些哑口无言,赛戬确实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什么,是他看到名单和金银珠宝之后,先激动起来,更是大言不惭,现在回想起隐隐有些臊得慌,他连忙挤出笑脸,“王上,老臣……老臣不是那个意思,老臣……”
“行了,快起来吧,别再说话了,你这张嘴说话还真是臭!”
赛戬站起身来,看向了跪在许江后面的众大臣,他摆摆手,“你们也起来吧。”
大臣们站起了身,纷纷擦着冷汗,虚惊一场可也够他们胆战心惊。
赛戬又回到了殿上龙座前,他低眸看着殿中的大臣,收敛起了平时的痞气与不正经,反而有几分君王的威严,他举着手中的白绢布。
“这份相同的名单,本王在使臣进陶阳城之前就拿到了,没有等着东西送进各位府中再发作,恰恰是为了维护各位的忠心,以免各位落入被人疑心之地,各位心思虽诚,可是也架不住流言蜚语。本王自然相信诸位,才会这般行事,可是望诸位也铭记在心中,切不要对不起本王这份信任。”
“诸位可听明白了?”赛戬扬着手中的白绢布,扔在了大殿下,他眼神严厉,绝没有玩笑的意思,反而句句震慑人心。
许江一愣,他紧紧攥起拳头,先跪了下来,“臣等定不会辜负王上!”
“臣等定不会辜负王上!”众大臣也跪在地上,一时间振奋人心的声音,响彻大殿。
赛戬点头,对此他也甚是满意。羌晥能够朝纲稳固,众臣能够忠心耿耿,自是有原因的,赛戬虽看起来不拘俗礼,甚至有些儿戏,可他有他的治国之道。熊虎之身,能战场杀百敌;无小计而有大谋,能带领羌晥屹立于中原;唯人善用不拘于俗礼,能使文臣武将忠心追随。这样的君王,怎么会不被信服呢。
只是赛戬也不是完人,偶尔冲动,也过于莽撞些。
安抚下众臣,赛戬便让他们各自回府,只留下柳竟与许江二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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