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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纱-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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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问因为动了恻隐之心,便让玄月带着自己去看看那女人。方素宛正被看押在后院的一间屋子里,玄月说道:“属下并没有拿她怎么样,只是新近得了一种迷药,把她给灌晕了,才好问话。一会就能恢复过来。”

只见她正昏睡在一张竹塌上,手脚上的链条已经被斩断除去,丢在墙角里。她长得倒还可以,五官端正、皮肤白皙、身材匀称,虽说不算很漂亮,却多少有几分姿色,年龄大概只有十多岁。

玄月让旁边的侍卫用毛巾沾了冷水给她洗脸,又拍了拍了她的脸,将她弄醒。她的眼神迷离无神,软软地歪在塌上,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过了许久,她才渐渐恢复神智。张问又命人拿了一些莲子羹过来让她吃点东西。

玄月问她好点了吗,方素宛把手捂在额头上,说道:“有点头疼。”

玄月回头对张问说道:“正常的药性反应,没有什么事。”玄月又走到方素宛的身边,抹起她的袖子,让张问看。只见手腕和小手臂上果然有许多伤疤,张问愕然道:“都是你自己弄的?”

方素宛突然哭了起来,“家父说得对,我这样的人为什么不死了……”

张问从容道:“每个人都应该有活着的权利,虽然很容易被人夺取。”

方素宛抽动着肩膀掩面而哭,一边喃喃道:“我害了家父,惹他生气伤心……家父说我这样的人嫁出去都是丢方家的脸……可我不想一个人被关在什么也没有的屋子里,我是不是早就应该去死了……我试过很多次,可快死的时候的感觉又很好,我又舍不得死了,想多感受几次快死的感觉……”

张问看着从她的指间流出的眼泪,他认为眼泪应该都是真实感受的流露,所以心里已经相信了方素宛一半,但他也不会完全相信一个陌生人,毕竟这个世界上什么人都有,伪装的眼泪也可以。

张问让玄月送床厚些的棉被过来,好生照看她一晚,他本想说几句宽慰她的话,可一想这女人可能真要死了,说什么都是枉然。

第二天,来提人的既不是顺天府的官差,也不是刑部的人,而是东厂的人。张问明白已经惊动魏忠贤了。东厂的人说:这件事已经牵涉到了官员,顺天府管不了,让刑部的人管也不好,应该交由东厂锦衣卫处理。

交给人谁都是一样,张问又不是想去算计一个户部主事方敏中,遂把人交了出去。张问挺为方敏中感到悲哀的,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能量越小越无奈。

东厂的人把方素宛装进一辆马车里带走,走出胡同的时候,正遇着方敏中。方敏中一大把年纪了,头发花白,遇到这样的急事,他的头发估计又多白了许多,眼睛里全是血丝,估计一夜没睡着。这事关系整个方家声誉和厉害,方敏中肯定愁到了极点。

方敏中见马车过来,忙掏出一张银票塞在带头的太监手里。那太监骑着马,一看手里的银票,忙从马上翻身下来,说道:“哟,方大人,您老在这儿做什么呢?”

方敏中低声道:“人已经带出来了吗?就不劳烦公公了,交给下官,下官自己管教去,以后再不会让她出来丢人现眼了!”

太监一脸难色,一脸痛苦、十分肉疼地把银票递了一小段距离,说道:“咱家是奉命办事,这个咱家真不敢收。”

泼出去的水,自然不好再收回来,方敏中推辞了一下:“给公公们喝茶。”那太监飞快地将银票藏进了袖子,仍然一脸难色道:“令千金被张问这厮关在自个家里一晚上,打狗还得看……哦,咱家是说方大人咽得下这口气,魏公也咽不下这口气,令千金的清誉就这样白白让张问糟践了?咱们一定得为您讨个说法不可!”

方敏中哭丧着脸道:“家丑不可外扬,下官觉得这事没必要闹得沸沸扬扬人人皆知,张问把人交出来就算了。公公就把小女交给下官吧……下官这给您跪下……”

太监急忙扶住方敏中:“使不得、使不得,您老一大把岁数了,咱家受不起,得折寿。这事儿啊,咱家也奉命办事,您要真想早些接令千金回去,还得向魏公公求情,否则咱家私自放人,回去交不了差,您也得体谅一下咱家的难处不是。”

方敏中颓然地点点头:“那请公公多多关照一下小女。”

太监道:“您放心,咱们只是送到东厂问清楚事情,指认张问的恶劣行径,录了口供就放人。东厂里边都是太监,您老有什么不放心的?宫里的娘娘那是冰清玉洁,咱们也侍候过了,您老放宽心就是,绝不会亏待她。”

方敏中擦了一下汗,说道:“那就有劳公公了,下官这就去求魏公公去。”

“对,您老还没老糊涂,明白事理,还得求魏公公才中。”

段十一 东厂

东厂就在东厂胡同,这地方是朝廷大臣最痛恨、又最恐惧的地方,因为东厂控制着锦衣卫。方素宛就是被送到这里边。东厂有牢房刑具,而且根本不受正规执法机构的制约,顺天府、刑部、大理寺都无权过问,厂公们只对皇帝负责。

方素宛并没有被送到牢房,而是送进了一间密室。密室四周都是石壁、密不透风,但是里面并没有那些令人恐惧的刑具、血迹和恶臭血腥味,密室很干净,只有一张桌子和几条凳子。大概只是说悄悄话儿的地方。

里面坐着一个胖乎乎的太监,圆脸双下巴白面无须,身体胖嘟嘟的。方素宛进来之后,后面的门就关上了,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方姑娘请坐,你不用害怕,这里暗是暗了点,不过没什么事儿,咱家只是不想我们说的话被别人听去。”胖太监和蔼可亲地说道。

方素宛的父亲虽然只做了一辈子小官,但毕竟是官宦之家,方素宛也没有吓得太厉害,只是她的年龄确实小了点,阅历有限,见胖太监面目慈善,神情就放松了下来,依言坐到一根凳子上,“公公要我说什么,一切都是我的错,与家父和哥哥无关,我知道自己对不起家父,你们要杀就杀我吧!”

胖太监和善地摇摇头,说道:“方姑娘,你可能还没弄清楚状况,咱家是魏公公的人,而你的父亲也是魏公公的人,咱们不就是自己人了吗?你怎么开口就是打啊杀的,咱家不会把你怎么样。其实咱家连你怎么在街上被张问绑的,都不想过问,你只要记住咱家对你说的话就行了,明白吗?”

方素宛摇摇头:“不明白。”

胖太监额上露出三根黑线,但仍然很耐心地说道:“哪里不明白?”

“我不是被张大人绑的。”

“你是不是被张问绑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说是张问绑的就行了,无论谁问你,你就说是张问见色起意,在街上把你掳回府中,并用铁索绑了你,玷污了你的清白。只要这样说就可以了,当然,我这里还有一份写好的供词,上面写得比较细节,比如你如何被玷污清白的全部过程都有详细描述。

嗯,咱家给你读一遍:当时我正在街上的一家绸缎铺看缎子,想添置一件新衣,奴婢们买的绸料我不放心……啊,这里咱家说一句,你父亲是进士,家人穿绸缎无论在何时都是合规矩的……就在我看绸缎的时候,突然冲进来两个男人,把我抢上了一辆马车,而我的随从却没有被绑,她急忙回家报信去了。我被人抢上了马车,就被人用布团堵住了嘴,并被用铁链锁住了手脚、动弹不得……”

胖太监十分有兴趣地将供词读完,特别对于张问如何虐待方素宛的细节读得是绘声绘色,读完之后,把供词放到方素宛面前:“你出身书香之家,应该会识字吧,把这些字背住就行了,当然不用一字不差,只需要理清这其中大概过程就行了。方姑娘,这件事很简单的,你只需要这样做,你就没事了,你家父也没事了,还会得到赏赐。就这样,你同意吗?”

方素宛听到里面自己被虐待的细节时,听得面红耳赤,下边都忍不住湿润不堪,她十分兴奋,甚至非常佩服写这文章的人的想象力,很多玩法她都没试验过,如果这样就死了实在是种遗憾。于是方素宛的表情,胖太监只认为是羞臊,毕竟她还是个未出嫁的闺女。

方素宛兴奋得有些失态,愣愣地说道:“张……张大人不是这样的人吧?昨晚他并没有把我怎么样,还关照下人好生照顾我,照顾我的人都是女的。”

胖太监一本正经道:“咦,咱家说你怎么不开窍呢,你爹怎么教你的?说明白点吧,咱们就是要诬陷张问,管他实际是怎么对你的,照着纸上写的说就是了……当然,张问确实就是那样的人,他简直就是个内心肮脏、行为丑恶之徒,他侮辱过八十岁的老尼姑,玷污过八岁的小女孩,这样的人,就得让全天下都看清他的本质,你是在做好事。”

方素宛愕然道:“我早就听明白公公想让我做什么了,但是我不清楚你和家父究竟是什么关系,我要是听你的,万一又害了家父怎么办?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胖太监脸上的和蔼表情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变脸之快,比戏子还娴熟,他一脸阴冷道:“方姑娘,你以为你有选择吗?我实话告诉你,方敏中虽然托靠了魏公,魏公会罩着他,不过他就是一只小鱼小虾,要是不听话,收拾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你是方敏中的女儿,真以为自己是千金小姐?或许在老百姓中你很高贵,在咱们这里,就什么也不是!你要是不按照咱家说的做,咱家会让你生不如死!”

方素宛因为看见供词上的虐待法子,觉得很新奇很刺激,这些人好有创造力啊,她就忍不住问道:“怎么个生不如死法?”

胖太监冷笑道:“嘿,你还真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咱家跟在魏公身边,一个小丫头都收拾不了你,还混什么混?”

方素宛只想着一个问题,哪里顾得上胖太监的恐吓,她忍住兴奋又问了一句:“用什么方法?是不是快死又死不了那样的感觉?”

胖太监觉得有些诡异,但是他面对的是这个一个小姑娘,立刻装出凶狠的模样道:“对,就是要死又死不了,要活又活不了,生不如死,想死都困难!”

方素宛已经有些等不及了,她几乎被引诱得失去了理智,脱口而出道:“我想试试。”

听到这里,胖太监已经快要抓头发大发雷霆了,老子居然震不住一个小丫头!他仿佛受到了奇耻大辱、仿佛菊花被人爆了一般的羞辱。胖太监涨红了脸,就要强迫自己吞下了一水缸的水一样困难,才忍住勃然大怒。这丫头毕竟是方敏中的女儿,不到万不得已,太监们犯不着在背后做得太过分。

胖太监沉声道:“你真的不怕?”

“不怕。”方素宛毫不犹豫地回答,实际上她还十分期待。

胖太监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他收住心神,站起身来,打开房门,对外边的太监说道:“带下去,好生看押,先别让她吃苦头……方敏中还在外面?把他带过来,咱家有话要和他说。”

太监们把方素宛押下去,过了许久,又把方敏中带了进来。方敏中一副焦虑和疲惫的样子,加上头发花白模样苍老,看起来挺可怜的。

方敏中见这地方是个密室,没有外人,立刻屈膝便跪,哭丧道:“刘公公,下官求您,看在下官对魏公忠心耿耿的份上,高抬贵手,千万别把这事儿抖露出去,否则我们方家真的就完了,刘公公啊刘公公……”

方敏中以为东厂已经知道自己家里那些丑事,女儿喜欢自虐,儿女乱伦这些事。想想也是,一个小丫头被捉到东厂来,经得起什么拷问。别说是一个小丫头,就是朝廷里硬骨头、有气节的大臣,万一到了这地方,也只有认栽。

可他没想到的是,人家刘公公压根对那些丑事不敢兴趣,你那些事,关人家屁事。

胖太监扶起方敏中,恢复那张弥勒佛一般博爱的和善脸好言道:“哎呀,方大人您行此大礼咱家怎么消受得起呀?”

“您只要答应拉下官一把,下官什么事儿都愿意为您效劳,定然中心耿耿,至死不渝。”

胖太监还没搞清楚具体状况,他说道:“您先坐下,听咱家慢慢说。令千金被张问捉到府上呆了一晚上,这事儿也用不着咱们泄漏啊,京师是什么地方,茶馆酒楼多不胜数,人多口杂,这样的新鲜事儿要得了几天就传开了?您得冷静,事已至此,咱们就得向张问讨个说法!”

方敏中抹了一把浊泪,叹了一气道:“唉,为人父母真是苦啊!其实丫头挺可怜的,从小就没有亲娘,老夫平日里又没空亲自管教,让她在后娘那里受了不少苦,犬子那个畜生,也跟着欺负他妹妹!那是老夫结发妻的骨肉,也是老夫的亲生女儿啊……呜呜呜……”方敏中悲从中来,竟然哭了起来。

太监见方敏中情真意切,多少也动了些恻隐之心,心下一阵黯然,人的心肠再狠再毒,总是血肉做的,总有时候会软一下。不过这种恻隐之心很快就消失,胖太监得面对现实,而现实是残酷的,他见识得太多了,他立刻又意识到自己该做什么。

“方大人,你放心,咱家把令千金照顾得好好的,一根汗毛也没动她。你看这样办中不中,这事儿不发生它是发生了,咱们再懊悔也懊悔不过来,现在要做的,就是怎么妥善解决。”

“嗯,刘公您说。”方敏中擦了一把浊泪。

“张问留宿令千金的事儿,想瞒它是瞒不住滴,方大人饱读诗书,应该知道一句话,防民之口胜于防川。现在只能这么办,令千金的清白坏在他的手里,他就得付出代价、就得给个说法!这也是魏公的意思,方大人作为魏公的人,多少还是应该为大局作想吧?”

方敏中一脸犯难道:“这……这样闹腾,对小女实在不好啊,以后她还怎么见人?”

“啪!”太监一拍桌子,神色一凌,“你是老糊涂了么?不讨个说法,你女儿就有脸见人了,众人不在背后议论,戳你背脊骨?索性咱们就给他来强的,你女儿被张问如此对待,又不是你方敏中的错,也不是家教不严,你们是受害人!光明正大地讨个说法,大伙不仅不会说你们,还会同情你们。这个道理你不懂?”

方敏中见太监动怒,又加上身处令人胆寒的东厂内,顿时有些怯意,又加上太监说得确实是那么个理,方敏中便松口道:“只问张问的罪,不问小女的私事?”

“咱们过问你们那家子干甚?都是自己人,咱家没事整你们有什么用处?供词都写好了,只要令嫒照着说就成,就咬定张问对不起令嫒……就算你说整个晚上啥事没发生,还不是有流言蜚语影响名声,这样反而吃个哑巴亏……其他的事儿,咱们问都不问,咬定张问干了丑事,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人证物证俱在,人证就是令媛,物证咱们可以自己准备。到时候张问就是惹了一身腥臊,看他还得瑟个啥。”

方敏中想了想,自己的女儿也不是什么冰清玉洁的小姐,只要保住了方家的名声,这种事其实没什么,本来张问就是政敌,栽赃政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再说刘公公说得也不错,照这种说法,方家是受害者,应该得到同情,声誉并不会太狼狈。

方敏中也很无奈,毕竟上边的人要这么干,自己算个什么东西,能有什么办法和魏忠贤叫板?他便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依刘公公的说法,方家那些事儿,说出去对魏公也没有好处,还请刘公公设法保密。”方敏中一直以为胖太监已经得知了全部实情。

“方大人放心,咱家根本就没兴趣过问其他事儿,问都没问,何来泄漏之事?”胖太监的脸变得非常快,一眨眼工夫,又恢复那张博爱善良人畜无害的弥勒表情,“那方大人劝劝令媛,让她合作点,这事儿就简单了。”

等方敏中答应之后,胖太监就叫人把方素宛带进了密室,然后留下他们父女俩在里面自个商量。

方敏中见到女儿,满脸的牵挂,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方素宛,见她确实毫发无损,气色正常。这时方敏中放下心来,同时薄弱大怒,大步走过“啪”地就是一耳光,将方素宛扇倒在地。

“你这个讨债的、不要脸的逆畜!你就没有一点羞耻之心?你对得起方家祖宗、对得起你死去的亲娘吗?”

方素宛捂着肿起来的半边脸,泪水涟涟道:“父亲,我知道错了。我对不起父亲,对不起方家,您打死我吧!如果我死了父亲能松口气,我不会怨父亲,不怨任何人,这就是女儿的归宿……”

“死!就知道死!死很容易,活着难!”方敏中一脸怒气道,“你要是我方家的人,就拿出点勇气来,给老子好好活着!年纪轻轻就想着死,受点委屈就想死,你对得起谁?老子一大把年纪了,什么风浪没见过,什么屈辱没受过,还不是活得好好的!你得像老子这样,别人越轻贱你,你越要拿出勇气好好活!”

方素宛哭着说:“父亲就算打我、关着我,我也不怪父亲,女儿明白父亲的心,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知道,我活着只会拖累方家,拖累父亲,只有死了,家里才得安生,你允许我去死吧!”

方敏中也是老泪纵横,拉起女儿,哽咽道:“为父不怪你,无论发生任何事,你都是我方敏中的骨肉,你心里要是真有为父,就答应为父好好活着,名声坏了没关系,那些倡优不都活得好好的吗?她们名声很好?我方家又不是养不活一个人,你就一辈子留在家里,给为父送终之后,分些田产度日,家里还有几个忠实的奴仆,让他们留在你身边,还有你大哥也多少会照应你一些,好好活下去!”

“父亲,我知道自个,我试过很多次想改,都改不掉,这样下去只会让方家身败名裂,女儿已经想好怎么死了,父亲勿念,父亲还有大哥,您的恩情,女儿只有来生再报。”

方敏中忙道:“你别急,听为父的话,先照刘公公说的做,等你从这地方出去,为父再给你想办法。没事,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再不然我叫人送你回乡下,买个大院子,你要怎么闹腾别人也不知道。你千万别想着寻短见,白发人送黑发人、你想气死老子吗,你总得为父亲想想吧!”

方素宛这才点点头,擦了一把眼泪说道:“嗯,女儿答应父亲好好活着。”

方敏中顿时露出了笑容,拍拍方素宛的脸含泪笑道:“这才像话,记住老子的话,这个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活着总有翻身的一天!”

过了一会,胖太监打开房门,问道:“方大人,劝好了吗?”

方敏中马上收住脸上那些关切,一副笑脸道:“刘公,您放心,魏公的事,下官就是肝脑涂地也会尽心办妥,下官已经给小女说好了,让她照刘公说的做。”方敏中这时候的神情,就想一条摇着尾巴的老狗。

方素宛有些可怜起父亲来了,父亲一定不愿意让自己去害人,但是却迫于权势、违着本意要这样。方素宛心道:活着,其实就是自虐。

段十二 逼供

姓刘的胖太监让方敏中劝了他的女儿之后,以为一切事都迎刃而解,刚才他们父女说话的时候胖太监也偷听到了,方敏中确已成功劝说了女儿配合东厂。

可方敏中刚走,胖太监又傻了眼,他第三次问方素宛:“你愿意照咱家说的做吗?”

方素宛想着胖太监说的“求死不能”的法子,实在忍受不住诱惑,她很想试试是什么样子的,犹豫许久之后摇摇头。

胖太监已经抓狂,吼道:“你他妈的脑子有毛病!刚才你不是明明答应你父亲配合咱家的吗?”

方素宛心道,家父还不是被你们逼的,我不配合对家父也没什么坏处。方素宛实话实说道:“我想试试你们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酷刑。”

“你……”胖太监认为这是一种吃果果的挑衅,他觉得自己被羞辱了、被鄙视了、尊严被践踏了,他怒极而笑,冷冷地竖起大拇指,干笑道:“好,很好,看来你是有恃无恐,认为咱家不敢把你怎么样了。别忘记了此前咱家对你说的话!敬酒不吃吃罚酒,咱家今儿就让你见识一下东厂是什么地方!来人!”

房门被推开了,两个太监躬身道:“刘公有何吩咐。”

“把她给咱家押到女牢,咱家要亲自审问这刁女!”

太监们听罢立刻走上来,却没有动方素宛,只阴森森地说道:“方姑娘,跟咱们走吧。”

一行人沿着石梯下去,越走越阴冷,等走完石梯,光线已经变得十分黯淡,里面不透风也不透光线,极其黑暗的空间中点着火把的灯盏,仿佛都是绿幽幽的冷光,诡异而恐惧。一股无法排解的淡淡的恶臭顿时迎面扑来,就像在某个角落有死老鼠的那种味道。空中偶尔发出一声声惨叫,随即又陷入沉寂,这里是人间地狱吗?方素宛自然从来没有见识过这样的地方,她的心口扑腾扑腾的,十分害怕,可又有一种压不住的兴奋。就像她锁住自己之后放木头在身体里一样,摩擦得太久就会十分痛苦,但是因为手被反锁没法弄出来,只能忍受这种痛苦,一面极想解脱,一面又在感受这种痛苦的快乐,令她十分向往的感受。

东厂的牢房和普通的牢房不同,这里没有木栏杆,没有大牢,全是一间间狭小的单独牢房,四面封闭,根本看不见里面。实际上能进入这里都不是普通人,普通老百姓根本没那资格。

沿着狭小阴暗的甬道,一行人走到最里面,只见正面有一间比较大的牢房,里面有两大盆火红的木炭,放在木炭中铁具已经烧得火红,令人不寒而栗,墙壁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刑具,牢房中也放置着一些大型的刑具,墙上和地上都有刷不干净的血迹,如果这个世间真的存在鬼魂,那么这里该有多少冤魂。

胖太监注意观察方素宛的表情,只见她被吓得面色苍白,顿时满意地笑道:“可别怪咱家没有提醒你,这儿不是人呆的地方,咱家在东厂这么多年,也很少愿意亲自审讯罪犯。你现在答应咱家还来得及,免得受皮肉之苦,实际上你根本就没必要坚持这样。”

方素宛观察着五花八门的刑具,猜测着它们各自的用途,真是太佩服这些太监们了,这得需要多少智慧和头脑才想得出如此玲琅满目的折磨人的工具和手段?这简直就是智慧的结晶!

胖太监见方素宛没有回应,便说道:“咱家倒是突然很有兴趣,你能在坚持多久,这受刑第一道,就是要脱光犯人的衣服,无论男女!”他见方素宛毫无反应,顿时十分鄙夷方敏中,怎么教出个如此不知羞耻的女儿,大凡女犯遇到这第一道程序,都十分羞愤,恨不得马上去死,而这女人却毫无反应?

“动手吧。先让她尝尝吊刑。”胖太监十分熟悉地说道。

旁边的小太监立刻抓住方素宛,先把她的手脚上了镣铐,然后十分粗暴地撕烂了她的衣服。胖太监刘公公很快发现她的手臂上、腿上、胸口上都有伤痕,虽然伤痕都比较淡,不过因为方素宛的皮肤很好,洁白一片,很容易就能看出来。刘公公有些吃惊,冷笑道:“你家里边的人是这样教你的?呵呵,看来很有经验的样子,那得给你来点够味儿的。”

太监们顿时会意,躬身道:“小的们明白。”

东厂这些太监非常有经验,他们并准备妥当之后并不立刻动刑,而是先用各种工具刺激方素宛的敏感部位,令其先动情欲,这对女犯来说不仅是一种羞辱,而且还有一个原因:女人的身体某些部位本来就比较敏感,被刺激之后就更加敏感,被施行的时候痛苦就增加许多。

除了一些心理变态的太监,大部分太监的目的只是为了让犯人招供,并不想过早结束犯人的性命或者过早让他(她)受到的伤害过大,最高明的刑法是让犯人在遭受最少伤害的同时、受到最大的痛苦,这样他们才最可能招供。只要达成目的,就不必要用刑了,大部分太监仍然是人不是,大部分普通人都不愿意故意伤害他人。

那些上来就拿着烧红的铁钳对犯人用刑、造成不可复原伤害的狱卒和官员,都是些业余的傻笔,而东厂私牢里的太监无疑十分专业。他们让方素宛的身体很舒服之后,便开始用刑。他们把方素宛的双臂用链条锁在背后,再用细麻绳拴住她胸前的两个红豆,因为前期的处理工作让那两个东西已经涨大起来,所以栓的时候就十分容易了。然后,太监们将方素宛的身体悬吊在起来,仅仅让她两个脚尖勉强着地。

不到半炷香时间,方素宛就大汗淋漓,浑身颤抖,痛苦难当。女人的纤足既敏感又脆弱,只用足尖支撑整个身体能支撑多久呢,但是她又不敢放松自己,因为上面吊着自己的只有两根细麻绳,而且栓在乳尖上,身体一向下落,就会让脆弱而敏感的乳尖遭受无法忍受的痛苦。

方素宛的牙齿咯咯直响,满额大汗,她有些坚持不住了,双腿也是微颤颤得就像要散架了一般。这种刑法还节约时间,根本用不了多久就会让犯人忍无可忍。

“怎么样,好受吗?”刘公公一边冷笑道,一边给旁边的太监做了眼色。太监们悄悄走到她的旁边,随时提防着她全身崩溃软下去把乳尖给勒废了,他们的目的不是要伤害犯人到什么程度,而是让她答应合作。

方素宛忍受到极限的时候,已经觉得浑身轻飘飘的,仿佛灵魂已经出窍了一般。她的脖颈上的血管都涨了起来,满头大汗,为了减轻足尖的压力,她试图缓缓地让乳尖也承受一部分重量,剧痛让她嘶声惨叫起来。这个时候她却觉得快乐到了极点……

刘公公见她胸前的两颗已经被勒得要滴出血来,觉得已经到极限了,再下去非得废了不可,便无奈地摇摇头道:“放下来。”

方素宛被人放下来之后,立刻就软到地上,呼呼地喘着气,两眼无神,浑身抽搐,只见她的腿间竟然明晃晃得有一片水渍,刘公公觉得十分奇怪,这样的吊刑除了痛苦,难道还有别的感受?

刘公公怒道:“这女人他妈的就是个疯子!来人,继续用刑,咱家今天就不信了!”

……

当方素宛享受完好几种残忍的刑法之后,折腾了半天,她已经遍体鳞伤。不过刘公公还算手下留情,这些伤痕多半都是可以恢复的,比如在使用鞭刑的时候,是抽特定部位,既是最痛苦的刑法,又不担心留下疤痕造成明显的损伤。

她已经半死不活地伏在木马上,身体里塞着一根可以活动的大木棍,但是因为刑罚已经停止,木棍已经静止不动了。她除了剩下一口气,完全失去了意识,就算拿冷水冲都没有用,而且出气多进气少,很可能就此活不过来了。

刘公公今天算是长了见识,这女人比什么烈女还能忍受,比最正直的大臣还宁死不屈。他当然不会觉得被人这样虐待、承受这样的痛苦会有快感,实际上很少有人会理解,不过这世上无奇不有,还真有这么一种人。

旁边的太监郁闷地看向刘公公:“刘公,怎么办,再碰她一下,估计马上就死了。”

“还能怎么办?你就算再动刑,她现在还能说出话来吗?”刘公公十分愤怒,“把供词拿过来,用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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