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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纱-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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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万良听着声音估摸远近,下令对山谷进行炮击。但是空气湿润,火药不易点燃,众军便用松枝等物做成火把,烤干火药,对着山谷放炮。准确自然谈不上,几步之内就什么也看不清楚,不是有声音的话,连方向都不好判断。炮声在山谷间巨响,明军恐慌,不断炮击。
其他军士也点燃了火把照亮,以缓解恐惧。
张问见营中星星点点的火光,对马万良说道:“这样打着火把,不是成了活靶子么?等敌兵上来,拿箭对着亮点射就成了。”
马万良听罢急忙下令熄灭火把,但是因为视线不清,大伙刚刚起床不久,军营很是混乱,调度不灵,传令的马兵到处喊话,火光这才熄灭了一些,但还是有许多人点着。
这时呐喊声越来越近,大雾里嗖嗖射来一根根黑漆漆的箭羽,敌兵已经冲近。同时炮声铳声响彻山间,众军用火铳在寨前对着山下射击,为了点燃火药,又有许多人点起了火把。
马万良想再下令熄灭火把,但是火枪打不燃,火力不行的话,等着被射吗?左右都是十分不利。
张问站在营中,脸色煞白,他没有多少恐惧,好像恐惧这种感觉他从来就没有,张问只是非常郁闷,感受非常的不妙。因为雾中到处都是明军的惨叫,那些打着火把的人,成了点灯照亮自己的活靶子,死伤惨重,而明军拿着火铳却只能对着浓雾乱打。
敌军的箭羽辐射范围越来越大,张问站的地方都有箭羽射来了,张盈急忙拉着呆呆站在营中的张问,躲到一辆战车后面。
这时听见马万良的声音喊道:“把火把熄了!不想成靶子就给我熄了!”
张问完全看不清楚状况,只能竖着耳朵听声音判断状况,马嘶、脚步声、铳声、炮声、惨叫声、叫喊声、吆喝声乱糟糟一片。一匹马从战车旁边经过,马上的骑士正在大喊:“将军有令,各部熄灭火把,违者斩首!”
“将军有令……啊!”突然那骑士从马上“砰”地一声摔在地上,停止了喊话,转而惨叫起来。张问隐隐可以看见人影,对玄月道:“快去把他救过来。”
玄月依令从车后冲出去,将那军士拉了回来。只见那军士左胸上插着一根箭,穿透了胸膛,恰恰从护心镜旁边穿过去,不能不说这军士实在倒霉,要是歪一点点,就射在胸甲上了。
那军士还没死,嘴里吐血,按在自己胸口上的手上也染满了鲜血,瞪大了恐惧的眼睛道:“大人救我,大人……”张盈看了一眼伤口的位置,说道:“没救了。”
张问听罢叹了一气,不再管那军士,让他躺在那里等死。那军士的手在地上抓着,想爬过来,鲜血从嘴里大量涌出来,嘴里语不成句,“我不想死,我……娘亲、娘……”
段十二 放火
山间大雾弥漫,空中的浓雾,全是小水珠,湿得厉害。步兵用的火铳,如鸟铳、轩辕铳等多是火绳枪,火绳浸在这雾里,不一会就湿了,开一枪,就要用明火去点火绳,才能继续使用。黑火药浸在雾里,也是非常容易潮湿,要不断用火烤着才好用。
明军远程多是火器,为了使用火器,只能各自点燃火把,那一点点的火光,就像一个个靶子,指引着敌兵的方向,好像在说:我在这里,射我吧!
周围咫尺不见人面,更加剧了官兵们内心的恐慌,空中嗖嗖飞舞的箭羽,如索命的鬼影,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插在自己身上。双方互射的时候,明军吃了大亏,伤亡惨重,四面都是喊杀声,营中军心动摇,眼看就要崩溃。
张问在外面呆了一阵,感觉大事不妙,说不定得全军覆没、老命都得交代在这里,急忙和张盈玄月一起走到中军看主将马万良有何打算。这时候张问才体会到战场上,人山人海可能指日之间就能变成尸体如山。
中军大帐中,马万良那张脸充满了无奈,由于视线不清,他完全搞不清楚外面的局势,也无法指挥军队。他仰天长叹,一副无可奈何花落去的神色,准备坐着等死。张问见状,顿时觉得那张脸和天生智障者没有分别。
什么经验丰富的沙场老将,也不过如此,张问顿时对这些所谓的沙场老将充满了鄙视,冷冷道:“敌兵马上就要攻进营中了,马将军没有点打算?”
马万良叹气道:“末将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四面围困,上天无门,下地无路。”马万良的眼睛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希望,急切道:“要不咱们投降吧……”
“投降你吗的!姓马的,你裤裆里有卵子没有?”张问忍不住骂将出来。马万良听罢张问的脏话,脸上憋得通红,怒道:“到这个时候,老子还有什么办法?不是杜松轻敌冒进,咱们能落到这个田地?”
张问怒道:“现在你还顾着推卸责任,有用吗?赶紧的,下令全军把能点燃的东西都点了!”
“现在还顾着烧东西干什么?”
张问指着大帐中烧着火盆道:“这帐中为什么没有雾?就是这两盆火把雾烤化了,咱们把整座山烧起来,萨尔浒山上就和这大帐一样,没有雾了,明白吗?把战车、帐篷、粮草、衣服,能烧的都给我烧了!都给老子烧了,就算战败,这些东西女真人别想弄到一点。”
马万良听罢恍然大悟,急忙跑出去下令。
这时张盈突然抓住张问的手,柔声道:“在妾身眼里,相公一介文官,竟比那些五大三粗的武将还要有血性。妾身愿和相公同生共死。”
张问回头道:“以前我没带过兵,以为将领多了不起,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杜松这支大军如果让我调遣,不定比现在要好。”
张问信心大增,走出帐门,寻得几个侍卫,故意大声喊道:“快去各处传令,各部准备攻击!刚刚得到哨报,建虏趁大雾佯攻萨尔浒,目的是吸引杜将军来救,以便伏击杜将军,咱们要赶去苏子河救杜将军。”
侍卫听罢到处呼喊,“建虏佯攻,欲对杜将军不利,各部集结,准备冲下山援救杜将军!”
张问翻身上马,也是扯着嗓子喊:“兄弟们,什么车炮辎重都丢了,太重的东西都放下,全部轻装准备赶路,杜将军那边的兄弟指着我们呢!”
“建虏佯攻,大家别缩在营里,准备集结……”
这时马万良等人已经指挥人在放火了,在此危急关头,马万良也顾不上心疼那些家当,将火药倒在战车上、粮草上、帐篷上,放火就烧,不一会军营里就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冲天,大雾尽散。
背上插着令旗的军士来回奔跑,命令各营集结准备下山救人。众军见罢眼前的状况,听到传令兵的不断喊话,信以为真,以为真的是佯攻。山下仍然笼罩着大雾,看不见人,也不知道建虏的人数,但听中军传来的消息建虏是佯攻,自然就是佯攻了。各将官不敢违抗军令,下令手下的士兵都把重兵器丢下,结成阵营,准备进攻。
顿时军营中不再是守寨的模样了,一副要立刻开拔的景象,气氛自然会影响人心,官兵们眼见为实,以为真的要进攻了。明军先前被打得十分狼狈,士气低落,没有什么进攻的心思,但是恐慌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加上山上的雾已散,大伙都没觉得有什么灭顶之灾,军纪顿时整肃起来,队伍也整齐了。
张问在营寨前面大声吆喝着:“雾太大,先等雾散,给我狠命打山下那帮小兵小虾。组成三叠阵轮射!”
张问挥舞着手里的尚方宝剑,对着一个军官吼道:“娘的,叫你的人组成三叠阵,没练过三叠阵吗?违抗军纪者,临阵偷懒者,休怪本官手里的尚方宝剑无情!”
“三叠阵,兄弟们,排好!”军官扬着马鞭,整顿队形,搁着木头栏栅,一排火铳伸出了栏栅,军官下令道,“放!”
乒乓砰砰的火铳声很有节奏感地响起,第一排射完,急忙转身跑到后排装弹药,第二排已经装好弹药的火铳又上前排好齐射,如此循环,火铳之声络绎不绝。
雾中仍然不断有乱箭射来,但是山上没有了火把作为目标,山下的建虏也只能和明军一样,胡乱放箭。明军依然不断有人中箭伤亡,但是战场上死人是正常不过的,大伙也没觉得恐慌。
如此打了一阵,雾中出现了人影,建虏军队攻近山寨,立刻遭到了火器的轮射,死伤甚众。明军既已组成阵营,训练的时候就有攻有守,有冲到寨前的,明军这边的火铳兵旁还有拿着叉子长竹竿的军士等着,见人冲近就拿东西戳。
建虏一攻不破,便退下山去,然后躲在雾里用弓箭还击。双方打到临近中午,还在互射。
很快张问就明白为什么山下的建虏还不退兵,刚刚烧了军营,火药粮草帐篷战车等都焚烧殆尽,建虏想将明军困死在山上。粮草还好说,杀马也能坚持一阵,建虏不可能围在这里太长时间,但是火药打完了,就没法还击,帐篷被褥烧了,这天寒地冻的,晚上怎么熬过去?待到凌晨,一个个被冻得半死不活,建虏再一进攻,可就得玩完。
张问抬头看着天空,幸好没有太阳,雾气太浓,散的很慢,快到中午了山谷中仍然有雾,看不清楚建虏的人数。张问想着刚才制造的谣言,正可一用,不然等绝望笼罩在军队中时,再要寻找战斗力就困难。
于是张问就找到马万良,说道:“我们要在雾散之前,立刻攻下山去突围,否则必遭覆灭。”张问说罢生怕他脑筋迟钝反应不过来,就指着军营中被烧得一片乌黑的景象,啥也没有了。
马万良顿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和张问一个心思,当即就下令集合军队,准备反攻。命令里当然是号称要去救杜松。
但是突围的方向上又产生了争执,马万良想向西突围,直接回抚顺关。张问听罢顿时替杜松感到悲哀,他手下的大将关键时刻压根没有想到他的死活,杜松和他的四万大军现在还在苏子河东岸。
张问坚持要从东面突围,寻机和杜松军汇合,倒不是张问在乎杜松的死活,而是判断建虏在萨尔浒一带展开,目的就是想歼灭杜松这支明朝最精锐的军队。这时候只顾着跑估计会被伏击得丢魂丧胆,不如和杜松军汇合之后补充弹药,与建虏决一死战,机会还大一些。毕竟明军到现在为止,在兵力上也并不弱。
沈阳刺探到的建虏兵力在三万到四万之间,估计有故意轻视建虏的可能,但是再怎么算,建虏就那点地盘那点人口,张问通过分析后勤补给,认为建虏全部的总兵力可能在六万左右,绝不会超过八万。
马万良实在没有胆子还要去和建虏搞什么决战,死活不愿意向东。张问这时候已经完全鄙视马万良,根本不相信他的判断,争执之下,张问扬着手里的尚方宝剑道:“本官奉天子之命巡按辽东,一应贪官污吏、渎职昏将,可先斩后奏!你不顾主将生死,欲擅自逃跑,就是渎职、临阵脱逃,信不信本官现在就一剑捅了你。”
马万良涨红着脸道:“张大人,你一个文官,管武将的事干甚?周围全是我的人,你别逼我!”
张问见状怔了怔,怕这厮狗急跳墙,吸了一口气道:“我管武将的事?刚才不是我想出法子,咱们直接就给建虏灭了。你不敢和建虏决战,很怕是吧,怕有用吗,怕他们就不围追堵截么?我明白地告诉你,你要是坚持要向抚顺关逃,迟早是个死字。在路上没有死,回去了只要老子上一本折子,你也得死。”
马万良红着眼睛说道:“姓张的,你要老子的命,别怪老子心狠手辣……来人,给我拿下!”
左右侍卫听罢呆在原地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这张问是皇帝的宠臣,也是皇帝的亲戚,动他不小心得诛灭九族。大伙就是自己不怕死,也得为家里的老小考虑不是。只有马万良身边的两个亲信冲了上来,张盈和玄月当即就迎上去,一人对付一个,只一招那两个军士就被踢在地上哭爹喊娘爬也不爬不起来,这些军士单打独斗,反应迟钝,完全不是张盈等的对手。
而其他侍卫没有动,张盈也盯着他们,没有出手,暂时静待下文。这时张问冷笑道:“刚刚你说什么来着?都是你的人?他们都是大明朝廷的人!你们几个听着,把马万良这个叛贼给我拿下,我保你们升为将官。兄弟们自己掂量掂量,是跟着他活命的机会大,还是跟着本官活命的机会大。”
侍卫们见证了大雾之时焚烧军营,煽动军士的真相,自然知道事情的原委,确实觉得这马将军没啥能耐,而张问手里有圣旨有尚方宝剑,而且要有谋略得多。几个人相互点点头,一拥而上,去捉那马万良。
马万良见状大怒,骂道“反了你们”,伸手就要去拔佩剑,这时突然一个人影一晃,张盈已经跳将过去,按住马万良的手腕一用力,只听得喀嚓一声骨头响动,马万良“啊”地痛叫了一声。张盈又一脚踢将过去,马万良膝盖上一痛,一只腿顿时无力,单膝跪倒下去。
侍卫扑将上去,将马万良捉住,拿绳子绑了。张问叫人把马万良押出大帐,对众军说道:“马万良想擅自逃跑,本官身为御史,已着人拿下。现解除马万良的兵权,待押送回沈阳之后再行审讯,兵权现在由本官暂时接手,违抗军令者,斩!”
众军见押着马万良的人,居然是他的亲兵侍卫,顿时没有什么话说。
张问遂下令全军集结,准备向东面“反攻”,策应杜松部。在张问的安排下,他依照在兵法书上看到的布阵,以火统兵为前锋,随后是骑兵,最后是步军,列成阵营,掀倒栏栅,开始攻击。
这时雾已散开,山间只有薄雾缭绕,方圆之内都看得清楚,正利于大战。明军出寨,立刻受到了建虏兵的攻击。
在斜坡上摆开的火铳兵,正好有火力优势,前排后排因为斜坡高度的差别,可以一起开火,顿时铳声响成一片,对着山下一顿扫射。建虏用弓箭还击,双方互有死伤,但是在山坡上建虏军仰冲显然不利。打了一阵,建虏就撤下山去。
明军章法整齐地下了山,在山前布阵,张问将全军分为四个营,组成方针对敌。而对面的建虏军也摆开阵势准备野战。这时雾已散尽,可以看清建虏军的阵容了,密密麻麻起码有两三万人,这哪里是佯攻的人马?明军这边许多人顿时明白了过来刚才的情况,是被上边的人忽悠了,但是他们也明白,如果没有忽悠,先前就乱成一片成了待杀的羔羊。
明军军士见到建虏人数众多,脸上充满了恐惧和紧张。张问大喊道:“现在大伙知道,咱们被包围了,怕也没用,打不赢就得送命。建虏也是妈生爹养的,杀出一条血路,和杜将军回师!”
这时建虏那边开始进攻,缓缓靠近,张问下令前军开火,建虏军听到枪声就开始冲击。明军使用三叠阵,火铳有效射程百余步,普通弓箭只有五六十步,明军远程军队在射程上就占有优势,而且因为阵法合理,火力密集,建虏前锋被打死一片。
张问以为建虏都是不怕死的,会冒死堆尸体靠过来拼命,不料建虏只冲击了一下,伤亡太大就退兵了,张问急令全军追击。明军步兵按照平时训练的阵型,听鼓声,三鼓三进,用火铳瞄准建虏射击,三鼓之后,步军操起长短兵器快速扑将上去砍杀,骑兵从交叉间隙里也掩杀过去,建虏被冲得大败,向北逃奔。
明军胜了一场,士气大增,高呼万岁,张问的声望因为胜仗在军中立刻直线上升。众军欢呼的时候,张问却板着一张脸,心里不是很乐观,因为军中的火药和铅弹都所剩无几了。
张问想着自己这边兵力单薄,恐这点骑兵追出太远之后被伏击包围,遂下令骑兵停止追击,命令全军整顿队形,向北面的苏子河推进。行至一丘陵地带,前哨报前方有敌兵阻击,张问不予理会,下令全军继续推进,边打边进。
一个时辰之后,明军弹药用尽,开始使用弓箭还击沿路山坡树林中阻击拖延的建虏。远程优势已经失去,建虏重新聚集重兵,在明军前方摆开,双方一边用弓箭互射,一边对冲。鼓声急促,不一会,就短兵相接。张问即令后面的骑兵出击,一时鼓点急促,杀声震天,厮杀展开。张问坐在马上实地看到了真实的阵营对战,什么花招式之类的玩意在战场上压根不管用,人挤人,都是拿着长兵器乱捅,胜败只看勇气,死活只看运气。
正在这时,突见左翼出现了另一支建虏兵马,喊杀着冲将过来。张问急令左哨步骑迎战。片刻之后,各面都冲出建虏人马,总兵力起码是三四万之众,明军被围在中间打。幸好张问在排阵的时候分成了四营,这时才能从容迎敌,没有被一冲就乱。
地上尸体成片,血流满地,没有怜悯,没有人性,什么都是扯淡,只有恐惧的喊声和撕声裂肺的惨叫。
萨尔浒山上的明军原本的兵力是在两万左右,经过一系列的战斗,已经死伤了几千人,此时只有一万余人,寡不敌众。那些建虏士兵拿着各色武器,没命地冲杀,明军渐渐不支。
这种时候,将领基本没辙了,真刀真枪硬拼,打不赢神仙也没办法。张问手心里全是汗,两只眼睛瞪得像枣子一样圆,但也无济于事。
两军相接的地方正在拼杀,建虏骑射又在外围来回游荡射箭,他们不射布置在前边的精锐,专射后面的那些马夫伙夫,这些人一般都是不用上前面拼命的,毫无勇气和胆量可言,被射的到处乱躲,吓得失声尖叫,一些人和娘们一个德行。
建虏确实会打仗,这么一个细节,却起到了很大的作用。那些伙夫老弱到处乱跑,惊慌像瘟疫一样扩散,明军越战越弱,中间混乱异常。执法队到处维持,砍杀也是无济于事,明军眼看要被冲乱击溃。
张问见状不断来回叫喊,鼓舞士气,但是作用不大,大伙都觉得要玩完了。张问也无计可施,也觉得要玩完了。
段十三 死地
明军阵营混乱,被刺死砍死者、被人马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尸横遍地,鬼哭神嚎。八面围攻,无处可去,包围圈越来越小,人马拥挤不堪,脚上踩着尸体,耳膜里“啊……”地巨响,闹成一片,咫尺之间都听不清说话。
连中军都被冲乱,张问被人从马上挤将下来,要不是张盈和玄月拼死保护,不定要被踩死。他的乌纱帽早已不知道哪里去,发髻也在抓扯之间抓散,乱发披在肩上,手里拿着剑一肚子的绝望。为国捐躯,说的时候激动人心,真遇上了怎一个郁闷了得。张问随军出来的时候见着明军六万大军浩浩荡荡,虽然因为将官要领空饷,六万是虚数,但人马甚众,四五万人应该是有的,哪里就想到这样的阵容会遇到灭顶之灾。
这时人群更加骚乱,纷纷向东北方面奔跑,张问等人也被拥挤着向那边移动,他垫起脚尖看去时,发现东北面的建虏撤了,留了一个口子。明军发现有路,不顾一切向那边逃奔,顿时丢盔弃甲,有的干脆连兵器也扔了。
这样的出口等于是饮鸩止渴。建虏见明军已经溃不成军,战败就在眼前,为了减少自己的伤亡,故意让出一个口子,等明军溃逃,然后在后面追杀,在半路截杀。这样打起来,明军只顾逃命毫无战心,就不再是战斗,而是屠杀。
如果没围死在这里,明军没有生路,还会拼死一战,大伙满肚子仇恨怒火,死前还不杀两个垫背么。但是一旦有了路走,求生欲就会占据上风,人性使然。
张问等人就算知道这个道理,也没有办法阻止兵溃。不管怎样,反正是没辙了,张问已经无法指挥军队,也跟着人流向出口逃跑,走一步算一步。脚下软绵绵的,全是尸体,张问的官袍下摆和靴子上全是血,凝固之后像硬布板一样。张问一边走一边用剑将下摆割去,以免影响行动。
这时他的腿被人抱住,他一不留神,一步没有跨出去,扑通就栽倒在地。顿时背上就踩了一脚,随即肩膀上也挨了一脚,痛得得他大叫了一声,急忙用手臂护住脑袋。他的脸挨在地上的尸体间,顿时沾了一脸黏糊糊的血,鼻子里一股浓浓的腥臭。躺在眼前的一具尸体也睁着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张问吓了一大跳。
前面张盈急忙用力一拉,将张问拉了起来,抱着张问小腿那伤兵死死抱着一点也不放松,被唰地拖了一截路。张问喝道:“放手!”后面的人群推挤着,张问被挤得拼命保持身体平衡,再不走就得被人推倒踩在脚下。张问遂不再犹豫,提剑一剑向那伤兵的手臂砍了过去,顿时鲜血溅了起来,伤兵“啊”地惨叫了一声。
剑砍在骨头上,没有砍断手臂,伤兵的求生欲望使得他仍然不放手,张问发疯似的用剑啪啪乱砍过去,总算让他放手了。张问已是浑身是血,拉着张盈就走。
众军冲出包围圈,就开始不顾一切地没命逃奔。张问也徒步奔跑,张盈看准一个骑马的,跳将过去,准确地抓住那骑士的腿,一把就将他拉将下来,抢了马让张问坐上去。这种命都快没了时候,什么互相帮助高尚情操完全是扯淡,除非是亲父子亲兄弟。
不料张问爬上马时,还真看见了有血性的人,张问听见一声大吼,回头看时,只见身后正有百余骑兵排一队,面对的方向却是后面,个个手提利器,准备最后作自杀式攻击。张问赞了一句:“真汉子也。”
中间一个大汉吼道:“逃,就知道逃,迟早也是死!兄弟们听着,我王熙的骑兵,要死也要战死!”
张问见状仍有保持军纪的人可以用,就还有办法,这样的兵冲过去送死实在没有意义,张问当即就对着那队骑兵高喊道:“王熙,本官张问在此,快带你的人过来听命。”喊了一会,那人终于听见了,回过头来时,见他是个一脸络腮胡的汉子。王熙这才带人靠了过来,周围都是乱兵,王熙没有下马,就在马上拱手道:“末将拜见大人,大人有何差遣。”
张问回顾左右道:“现在这个光景,你去送死没有用。本官命令你,立刻带马队冲到最前面去带路,将乱兵向河边引。听明白了吗?”
王熙疑惑道:“是哪边?”张问回头指着明军逃命的东北方向,说道:“那边,你们走在最前面,后面逃跑的人惊恐之下就会跟着人多的地方走。你们将人带到河边,前无去路,置之死地,再奋死一战。反正左右都是死,不如再干他一场。”
王熙听罢顿时明白过来,当即拱手道:“末将得令!”便率着他的一队骑兵向前面乱冲,也不管那些逃兵死活,踩死该他们倒霉。
张问也赶紧骑马随着乱兵逃跑,三人同骑一匹马,张盈和玄月一前一后将张问夹在中间,还好两个女人身材苗条不是很重,马匹还承受得住。后面的建虏骑兵已经追来了,跟着逃跑的明军,用弓箭刀枪杀戮。明军逃了一路,死伤比拼死决战的时候还要惨重,毫无抵抗之力。
人是群居动物,总是觉得人多的地方最安全。王熙一部还保持着战斗力,冲在最前面,逃兵们一呼拉就跟着跑,后面也不知道状况,也像没头的苍蝇一样跟着跑。张问混在乱兵里,帽子丢失衣衫褴褛,一身都是泥土和血迹,狼狈不堪,跟着人流跑就是了。后面不断有惨呼哭叫声传来,身边时不时就看见有人啊呀一声中箭扑倒,众人的精神几近崩溃。
张问的马边有个强悍的人,长得五大三粗,已是披头散发,身上的盔甲上起码插着几十根箭,像刺猬一般,仍然跑得挺快,比张问的马还快。张问回头看去,一路上全是尸体,空前的惨烈。
这时张问经过观察,发现追尾随而来的建虏并不多,最多不过千余骑,大部队没有把时间浪费在这支逃兵上,可能是在盯着杜松号称的四万兵马。虽然追兵不多,但对此时的明军来说也是灭顶之灾,张问的败兵好几千人,已经魂飞魄散乱作一团,张问完全无法指挥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明军在逃奔的时候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正没命逃跑的时候,突然前面的人停了下来,闹哄哄哭喊一片。张问极目而望,发现前面两条河流横在眼前,这下不用逃了。此地正是浑河和苏子河汇流的地方,浑河东西流向、苏子河南北流向,形成一个人字形,而明军正好跑到了人字的下边,是被挡了三面的路,后面又有建虏骑兵,没地儿可去了。
众军惊慌失措,伏头大哭,喊爹喊娘悲惨至极。有人脱掉盔甲,开始涉水想渡河,不料这个河段水深没顶,水流湍急,很快就没冲到了河中,拼命扑腾大呼救命。岸上虽然站着很多人,但没人去救,也救不了。
张问见状大吼道:“建虏只有千余骑,淹死不如拼命,拼命还能有条活路!”还有点理智的人发现没有路走,只有一起拼命才有活路,也跟着呼喊拼命,一时气氛调动了起来。张问又找来那络腮胡王熙,叫他带着自己那队骑兵打前锋,张问道:“现在拼命才有用,该你们上场了。”
于是那王熙带着自己的百余骑兵调转马头,喊打喊杀地冲了过去,同时又挟裹了一些步骑冲杀,挡住了追兵的锋芒,杀得血肉横飞。张问扬剑大喊:“众军听令,给我杀!”
众人想着左右都是个死,遂操起兵器扑了上去,有的没有兵器,在地上寻了鹅卵石抱在怀里,冲过去对着人就砸,人山人海中,使劲乱扔也能砸到人,那鹅蛋大小的石头要是砸中了脑袋,也能搞死人。
明军无疑已经被追杀得愤怒异常,这时能够拼上一拼,顿时勇猛异常,如狼似虎地攻击那些建虏骑兵。只要不怕死,什么精锐虎狼之师都不在话下,不怕武功高,就怕不要命。只见有个军士腿上中箭跪在地上,手上也没兵器,赤手空拳面对着建虏骑兵竟然去抱马腿,向将马给拉翻。那建虏附身一刀就劈下了他的头颅,却不料后面还有个没兵器的明军士兵趁机扑了上去,将那建虏扑翻下马,两人扭打在一起,明军士兵张口就往那建虏的脖子上咬。
这样的打法已经不是战斗,而是群架、野兽般的厮打。两军接敌后瞬间工夫,建虏就伤亡过半,恐慌异常,纷纷杂乱地调转马头逃奔。恐惧和慌乱不仅属于明军,它们属于所有人类,人又不是神灵。
明军嘈杂着追了上去,拿着鹅卵石边追边砸,明军的弹药弓箭全部消耗完毕,和在街上打盗贼一般的干法。张问见打退了建虏追兵,便命令停止追击。
众军杂乱地聚集在河边,纷纷躺坐在地上喘气休息,狼狈不堪,有很多人在河边上用手捧水来喝。现在这模样,几乎没有了军队的样子,就像一群逃荒的难民,衣衫褴褛,又脏又疲惫。只有身上的铁盔和一些人手里没有丢弃的武器,才说明这是军队。
休息了片刻,张问认为这里是危险之地,不久可能就会有新的敌兵来剿杀,便叫将官各自集结自己的人马,形成队列,准备离开。
人有时候就靠着那么一股子气,刚才还如狼似虎勇猛异常的人,转瞬之间又垂头丧气成了疲惫之师,连集结组成阵营都很是困难,杂乱非常。
张问挑选了一些强壮的军士,并在萨尔浒山上帮忙捉拿马万良的亲兵侍卫,组成自己的亲兵队,然后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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