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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人多厚福-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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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要参加的吧。
  果然宗韶来了。可见到宗韶的霎那陶挚就是暗惊,宗韶在情感上与他疏远了,那是很容易就感知的。陶挚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是自己不小心摆了皇帝的架子么?
  如今廖缃荀皎等人见了他就恭敬行大礼,他们都习惯了,宗韶看不惯?宗韶没有行礼,他也没想着要宗韶行礼啊。
  或是他面对臣子的端然和气笑宗韶觉得别扭虚假?还是他居高临下的语气——他若不这么和廖缃等人说话,还像以前那样亲切唤“廖大哥、简大哥”那也不合适啊。而且他对宗韶已经特意亲近随和了,宗韶是对自己的态度不满意?
  他已是皇帝,不能因为宗韶的出现就变一个样子对大臣,宗韶因此不适应、不好接受么?或者,真的单纯因为童年阴影,宗韶不喜欢皇宫的环境,瞧着熟悉的一切就触景伤情,淡然疏离?
  宗韶的模样影响了宴会情绪,廖缃简意明眼人,立即敬酒活跃气氛,几轮下来,大家就喝嗨了,君臣礼仪也抛之脑后了。事先陶挚嘱咐了简意今天重点解决童年阴影,简意就说:“陛下知道我为什么不学琴棋书画,就是因为你啊。小时候我爹天天拿你和我比较,读书音乐下棋书法我统统比不过,那就不学好了,我放弃,我专攻吃喝玩乐,这些你不学吧?那时候我可痛苦了,每天跟福王吐槽你,福王就说,别信你爹,哪有人一晚上能背会这么多书,你爹蒙你呢。”
  大家哈哈笑。
  陶挚没想到那么早宗韶就从简意口中得知自己的存在了,他惊奇看宗韶,想就这个话题和宗韶聊下去,哪知宗韶却没在意,回身接受白栩的敬酒。
  白栩脸已喝得通红,对宗韶道:“王爷,我有一事一直想和你解说。其实再解说这个没什么意思,但我若不说,心里总堵得慌。当时荀皎是托我给王爷传话,可荀将军根本就不让我出门,荀将军要我答应断了王爷对荀皎的心思才让我去的可亭。我和母亲受荀将军收留之恩,不能不报。我陪王爷,其实有报荀将军恩情的成分在。荀皎恨我,我不能解释,但不想王爷误解我的为人。我没那么糟糕。”
  “我知道,我理解你相信你。”宗韶说,再次与白栩碰杯。
  陶挚发现,今天宗韶一再和每个人饮酒,就是回避自己,两人只碰了一次杯,还是陶挚提议的。
  陶挚心里不安极了。
  酒宴散了,陶挚将喝多的宗韶留在甘露殿,宗韶抱着他吻他,然后便要胡来,陶挚没允他,因为宗韶此时不清醒,更多是发泄,陶挚不想自己受伤,宗韶很无趣地放手,头歪在一边睡了。
  陶挚看着宗韶,深深明白谢容的话,如果自己为皇帝,可以与宗韶再继续情感,而宗韶若为帝,怕是自己只能走开。宗韶不再是当年做王小痴时的宗韶,而最重要的,自己不再是当年的陶挚。
  他要掌控情感,他不会放弃权力。
  当他走上顶峰,他没有办法再俯下身来,仰视依仗宗韶。
  不是宗韶变了,是他变了。
  宗韶的情绪变化他理解,可他真的变不回旧日的陶挚了。
  那夜月光如银,朦胧笼罩着床上酣睡的宗韶。陶挚心知道,他对宗韶的爱,也许比宗韶感知的还多,但却未必投合宗韶的希望。
  有爱就不会分离。分离只是爱的不够。
  陶挚想起很久以前,再想到以后,竟是几乎一宵未眠。

  ☆、陛下是舍不得我?

  第二日陶挚停了早朝等宗韶醒来,想和宗韶好好谈一回,哪知宗韶一直酣睡,酒未醒的样子。陶挚爱怜地看宗韶睡态,外面已有南梁战报,陶挚只得离开至华清殿处理政务,告诉卫兵,要福王一定等自己回来。但过了些时候,卫兵匆忙来报,福王回长乐宫了,怎么也拦不住。
  陶挚无奈,宗韶这是成心不想理自己。
  此后,陶挚再邀请宗韶出来聚会,宗韶就不来了。简意苦笑道:“他说,除非你把他绑来。”
  宗韶生气了——因为那晚他没依从他?
  陶挚只有道:“他爹还数说他么?你告诉你那舅父,若不是因为福王,我早杀了他了。他若不感激他儿子,再责骂他儿子,我就把福王接走。”
  简意笑:“这个惩罚好。下回他再骂我骂福王,我就拿这话回他。”
  六月初,谢容安置好南梁全境回至帝京,见到谢容的刹那陶挚别提多高兴了。君王喜欢能干的臣子,那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陶挚秘密见了安娘和其子,将其子封为梁王,安置在京郊一处庄园隐秘稳妥居住。安萱携子也隐瞒身份来京,陶挚征询了安萱和简意的意思,将安萱及子送入简意府中,对外宣称安萱及子在战乱中失踪,安欣赐以侯爵,回江南与其妻一道修仙。谢容还捎来了宗泓的信,宗泓诚恳向陶挚道歉表白,说璞儿已被立为太子,他此生再无所求,只愿能为璞儿做点事,别日后被儿子小瞧。陶挚便将建康更名金陵,任命宗泓为金陵刺史,掌控南梁皇族动向。
  谢容不同意这个任命,说:“陛下要提防宗泓造反。”
  陶挚说不会的,宗泓有事做就安定,没权才生事。
  谢容不以为然。
  陶挚笑说:“可用表决?”
  谢容笑道:“那是陛下的事了。”谢容递上辞呈。
  陶挚惊了,谢容笑道:“天下已经统一,臣要功成身退,山林隐居。陛下向往的过不了的日子我替你过。”谢容笑呵呵的。
  陶挚不解地看他:“你是觉得我容不下你?”
  “不是。我自己要做范蠡张良,不做伍子胥韩信。”
  “你做诸葛亮吧。我们一起建立季汉那样君臣一心、清明高效的朝廷。”
  谢容笑了:“陛下的确知道怎样诱惑我留下,我最崇拜痴迷的就是武侯了,可我没有他的情操品格,自知远做不了他。我如今功高震主,得自己回避。否则别说廖缃,连王琰都得让您提防我。”
  陶挚道:“你既有这样的心,就不用离开朝廷。”
  “陛下是舍不得我?”谢容笑了,眉眼发亮。
  “是。”陶挚明眸直视他。
  谢容低了头:“陛下,我再辅佐您不说多了,就算十年,那时的您不会是现在的您,我也不会是现在的我。我对您的想法您也明白,我并不会放弃,除非您肯接纳臣,您会吗?或者说有万一的可能吗?您若说有,臣便拼着车裂菹醢,也留下。”
  “说的我跟昏君似的。——这样的念头你不要有。没可能。”
  谢容自嘲笑了一下:“那我还何需留下?送您到君临天下的位置,成就彼此的理想,我做到这一步就行了。真正有智慧的人需能及时收手,才不会身败名裂。臣今日就敞开了说,第一阶段,你我目的一致,一统江山,已经做到了。下一阶段,治理国家,创盛世伟业,那是您一生的事业,我若再参与进去,就收不了手了。我本以为在第一阶段结束,我们的情会有个飞跃,现在看,只是我单方面的妄想了。那么第二阶段,我日日在您身边,还求而不得,又没个截止时段,我怕我心态会变化。您也不会容忍我冒犯,若落得日后反目成仇——我不做那样的事。”
  陶挚不语。
  谢容笑了:“陛下今年二十四岁,你回头看看十年前的你,与现在的你心思差别有多大,你那时坚信的,现在还坚信吗?”
  陶挚回想十四岁的自己,那时一心要过有心灵的自在人生。可是如今他要掌握无上的权力,构建国家新秩序。
  陶挚眼眶有些湿润。
  这个国家几乎是谢容送给他的,可是谢容要离开。他怎样回报?
  谢容笑道:“很好回报。我送你江山,你还我一个拥抱。可以吗?”
  陶挚二话不说,走过桌案来给谢容一个拥抱。
  谢容僵在那里,一动都不会动了。
  陶挚松开他,向他灿烂的笑。
  谢容望向陶挚,嗫嚅道:“我可不可以认为——我会有希望?”那么大的人像个年少的孩子,目光满怀期望。
  陶挚遗憾摇头:“没有希望。”
  谢容眼睛渐渐湿润,他低下头,勉强开言:“也就是说,我终究输了。”
  “没有,你成功了,你将我送到皇帝的位置,数古论今,有几人可以做到?你比我强,我都没有做到。”陶挚惆怅。
  谢容笑了。他跪下来,向陶挚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走出大殿。
  他的背影落寞,但也骄傲。
  他解脱了。
  陶挚很抱歉,还有些伤感,却也只能如此。
  他们彼此太了解对方了。谢容说的对,他们这样下去,早晚会出问题,除非谢容让步,放下心里的情,像王琰那样做一个规规矩矩的臣子。但显然谢容不会让步,那是他一生的追寻,他不肯相让。
  就算输,也不妥协。
  跟年少的宗韶一样。
  简意曾说,那时候宗韶推脱赵家的亲事,简意很不理解,问宗韶,娶妻而已,娶就好了。为什么要犯傻,给自己结这么大仇。
  宗韶答,娶妻是他此生最美好的向往,如果连这个愿望都被玷污了,那不明白自己活着是为什么。
  便是此理,心中有一个理想,执着不肯放弃,哪怕输。
  但就像他说的那样,谢容没有输,谢容送他心爱的人到了世间最高位置,完成了此生追寻,实现了梦想。
  而他却没有做到,他没有送宗韶到这个位置,反是夺去了宗韶所有。
  就爱来说,他比不上谢容纯粹。
  陶挚内心羞愧。
  宗泓曾说,我不愿早一点看到你的成长。
  当他成长,当他拥有力量,他就不再是纯真少年了。
  宗韶说:我喜欢的人,都是单纯的。
  宗韶还会喜欢成长了的自己吗?

  ☆、那幅画你还留着吗?

  陶挚觉得自己的心明明还是原来的样子。他没有变,他只是必得驾驭文武,掌控朝廷。
  他还有那么多事要做,谢容一走,朝廷都震动。他当先要考虑的是国家安稳,其余的,真得靠后。
  桌案上是谢容厚厚的辞呈,哪里有在辞呈里写这么多话的,陶挚打开看,分门别类,全是国家治理措施。那些困扰在陶挚脑海中的难题,原来谢容都想过了,且想得这么深远,提出解决措施。
  陶挚整整看了半日,最后,谢容说他会在陶邑居住,遇到问题了可以去找他。
  陶挚心暖暖的。
  谢容真的去学范蠡了,住范蠡墓旁,他会不会经商?
  那夜陶挚无比地觉得龙床空虚,他想念宗韶了,这么一想念,就根本止不住了。
  他们已经这么久没见了,时光这么快,竟然又是三个月过去了,宗韶也想他么?
  第二日处理完最重要的事务,立即摆驾去往长乐宫。其实以前他也不是不能来,就是没下决心吧。
  他不令通报,宫人说献王早晨又发脾气了,福王躲去了书房。
  陶挚径去书房,明窗前,宗韶在做画,淡雅夏衫,姿仪认真专著。
  陶挚喜欢这样子的宗韶,好像回到当年陶宅,心都柔软清静。
  他走进去,宗韶转头,拿画笔的手停在那里。
  陶挚本以为见了宗韶两人就会笑,然后抱在一起,然后亲吻,然后——
  宗韶的目光却如此疏远隔离。
  陶挚的心陡然受伤,恍如那日宗韶说“我们得分开”一样的目光,他没想过会再次在宗韶脸上看到。
  陶挚强制自己调整一下情绪,微笑问:“画什么呢?”
  宗韶在画鸟。以前宗韶从来都是画人物,不拘画什么,最后旁边一定添加上人物,以前是简意,后来是他,那幅昙花图,不知道哪儿去了?
  整个画面,只一只寂寞的杜鹃独立在有裂隙的孤石之上,那石马上要碎裂,杜鹃也在泣血,却顽强昂着头,孤单,孤傲。
  陶挚看画的时候,心里不知为什么想哭泣,因为看着那张画,不管他现在做什么,陶挚觉得宗韶都想打他,宗韶的心里是怎样的恨他?才会有这样的画,这样的情绪?
  望帝让国,失去所爱,化为杜鹃,泣血哀啼……
  陶挚勉强找话道:“上一次见你作画,是画昙花,多久远了,那幅画你还留着吗?”想,见了那幅画忆起昔日温柔,也许就能冲淡宗韶悲伤哀愤的情绪,就可以恢复他们的情了吧。
  宗韶淡然道:“昙花的美是短暂,留不住。”
  陶挚心痛,道:“花只要还在,年年都会开,走去看看。”他一如当日牵起宗韶的手,还好宗韶让他牵了,陶挚酸楚的心稍稍平稳一些,拉了宗韶出书房,上自己的车辇,离开长乐宫。
  陶挚吩咐去的地方是:浣花胡同。
  宗韶手微一动,陶挚立即用力握住。
  宗韶没有说话,陶挚也不知说什么好,两个人便这么坐着,手握着,任车辇前行。
  七年了,七年后,他们又回到这个地方。
  简岱一直安排人维护这个小小院落,陶挚听简意说起过,却再没有来过。
  打开门,走进院子,陶挚发现以前挺大的院子怎么变这么小了?就是这么窄窄的三间正房?那时觉得很宽阔呢。
  简岱把院子恢复原状了,一丛菊,一栏井,疏竹幽窗。
  昙花没有了。
  陶挚怔怔地站在那里,这里是简岱的记忆,却不是他们的了。
  简意当时说:最怕的是庭院依旧,昔貌不存。——他们的爱的凭借没有了。
  宗韶比陶挚还惊异,陶挚还见过这个样子的陶宅,宗韶可是没见过的。
  陶挚拉了宗韶进屋,室内也很简朴,全部恢复了旧貌,一张小小的木床,一个老旧的书桌,一盏铁锈烛台,墙壁是老旧书架,也只有那些书还是昔日的书,隔了七年时光迎接今天的他们。
  他们一起睡过的大床,作画刻印的桌,琴,全不见了。
  陶挚还想让宗韶弹那支没弹完的琴曲呢。
  陶挚推开窗,从窗子望出去,倒还是旧日的景象,陶挚说:“那时你在那里送走刘太医,然后去厨房煎药。”
  宗韶站在陶挚身边,向窗外看,陶挚揽住他的腰,宗韶微一颤,但也没脱离。
  陶挚心里稍稍再好过一些。回过头来说:“我坐在这里,你端了药来给我喝。我自小很犟的,我爹喂我药我都不喝,可是那天看着你走过来,我没法拒绝你。”
  太久的时间过去,宗韶一直没说话,目光也没看陶挚。
  陶挚伤心了。
  当宗韶的心封闭的时候,就不讲话了。
  陶挚发现他对宗韶的沉默其实没一点办法。
  陶挚怅惘看着眼前似是而非的屋子,他曾在这里那么快乐的生活。那时候的宗韶,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泪充溢陶挚的眼,他心酸,心累,也委屈。
  陶挚放开宗韶,走出屋子去,出屋的霎那,泪满眼的落下来。
  他失去宗韶了。
  在七年后。
  他坐在台阶上,抱头无声落泪。那时候的他,曾在这里做决定,一生怎么走,那时候的他,怎么知道今日是这样的结局。
  陶挚擦去泪水,宗韶也没有走出来,像那日那样坐在他身边,温柔说:“你一个人,也想有个朋友,陪你说话,看月……”
  他们的情就这样在皇位的更迭里怆然逝去。
  无可挽回。
  因为即便此时,陶挚也无法对宗韶说:皇帝我不做了,交给你做。
  陶挚伤感得心都碎了。记起来,宗韶说过,那日他偶然路过这儿,听他弹奏他的曲目,当时宗韶并不知道弹琴的是他,就停下来,想进来帮他把中断的曲目弹完整。
  宗韶还差他半只曲子呢。
  陶挚擦去泪,到水井边用木桶打了水洗脸,清凉的水扑在脸上,陶挚好像回到了当年的自己。
  是宗韶在这里表白,说喜欢自己。
  是他教他刻印,给他一对儿的印石。
  他们一起看昙花,在画上盖上印戳。
  宗韶给了他那么多美好时光,他不能怪他,是他没做好,没维持住他们的缘分。
  他们的相识是天意,他们的情分只能靠自己。
  如果宗韶的心冷了,他怎样捂热?
  陶挚惶然无措。
  记得那日醉酒后的廖缃说:“王爷,我不怪任何人,我只是后来自己与自己和解,我原谅了我自己。”
  陶挚就是觉得自己无法原谅自己。

  ☆、可是宗韶在笑啊

  他夺去了宗韶拥有的一切,还装什么情深义重,宗韶不打他不杀他就是好的了。
  陶挚再扑水洗去脸上的泪,缓一口气,镇定下自己,走回屋子去,宗韶茫然地站在那里没动,眼中晶莹,竟然也是满眼的泪。
  陶挚在门口站立一会儿,问:“去你的王府看看?那幅画应该还在?”花不在,画还在的。
  宗韶没有应声,眼中大颗的泪落下来。
  陶挚受不了,拉了他出来,上车辇,去福王府。
  今日便一切的路都走尽了吧。他再也受不了了,他要在自己的心还没有灰飞烟灭之前把故地都重游。如果所有的旧迹都无法让宗韶回心转意,——陶挚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福王府没有变,仍然有看院子的旧人,看见他们进来,忙跪下行礼,“王爷!”欢喜的声音却转成疑惧,因为没有人回应他们。
  宗韶向前走,陶挚却站在那里未动。
  他忽然发现,福王府对他竟是最伤痛不想触碰的记忆。
  因为在这里,宗韶和他说过离别。
  陶挚站立,没勇气再迈步。
  那时候宗韶那么坚决的一再说分开,他还是没有离去。
  他们在这里拥有彼此。
  那时候的自己,竟然有这么大的勇气。
  如果今日宗韶再说分离,他还可以承担吗?
  当他拥有了一个国家,他的勇气却不复当初。他大约再也不会含泪留在宗韶身边,只为了彼此情分的继续。
  那么他费尽心血保有的社稷江山,又有何意义?
  他的成功将无人述说,无人分享。他此后面对的将是彻底的孤寂。
  宗韶发现他没跟来,停住步,回身看向他。
  熟悉的面孔,依然是宗韶,隔了那么远的时光,仍然是亲人般的那个人,是他魂梦里的宗韶。
  陶挚迈步前行,跟上去。
  宗韶进正厅,看每一处。这里是宗韶的家,有宗韶所有的记忆。当然那记忆里更多的也许是简意。
  简意因为安小姐的缘故,对陶挚特别愧疚。陶挚知道,简意不会跟宗韶走到一起,哪怕宗韶想重拾旧情,简意也决计逃避。喝多了酒的简意对陶挚保证:你放心,我决不招惹王爷,我得做个人,不能不是东西。
  过正殿,后面是宗韶的卧房,那里面有大大的床,有琴,陶挚站在庭院里,没有走进门去。卧房里有他们最美好的记忆,也有伤心别离。
  宗韶进去了,好一会儿没有出来。
  他会邀请自己看那幅画吗?
  陶挚站立太久,久到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站在那里,他只有挪开步,自己在院子里走,书房、画楼、玉缘楼、跑马场……
  陶挚拿起弓箭,在这里宗韶教他平生第一次拿起弓,宗韶不在府中的时候,他每天在这里练,乐此不疲,因为他想给宗韶看,我能射中靶心——
  陶挚向靶心射去。
  他好久没射箭了,竟然偏了一些,便再射,再射。
  遥遥传来琴曲。
  是宗韶在抚琴。
  是玉泉山那日的琴曲!
  陶挚放下箭,向卧房走回去。
  心一点点的碎,整个人都空了。
  在中断处,宗韶停滞了一下,便接着弹下去。
  陶挚满眼泪,止不住的泪,他什么曲子也听不见了,他蹲下来,抱头痛哭,希望自己从没来过这世上。从没遇到过宗韶。
  那样他的一生会怎样的?
  他在陶宅生活得也很好,跟着简伯伯,现在也很安然,不,他会找事做的,会到母亲身边,然后因为母亲的事被杀了,那也很好。
  曲子弹完了,他也没听见。那也很好。
  宗韶就是弹给他听的吧。弹完了,两清了,再不欠他。
  陶挚泪眼看着这院落、轩榭亭台。他曾画过这里呢,第一次来的时候。那时候他以为找到了家,满怀欣喜的画,宗韶是他在世上最亲的亲人,没有人能领会这情感,除了他自己。
  可是现在宗韶不想再做他的亲人了,那日说着离别,宗韶也弹不下去的曲子,今日终于弹了,他们的情了结了。
  陶挚溟濛看着眼前的家,他失去了,只剩一幅幼稚的画。那画在他的包裹里,跟父亲雕刻的木偶在一起——在宗韶的卧房里!
  他去梁国时怕泥人碎了,只带走两个木偶,其余都在宗韶卧室床边的橱柜里!
  他得把父亲留给自己的偶人带走。
  他失去了宗韶,他得有父亲的记忆。
  陶挚抹去泪,坚强地站起,慢慢走回卧房。他希望这时候宗韶已经去别的地方了,那么他就可以拿了包裹走掉,不说离别,不说再见。
  那样也许以后还能鼓足勇气,再与宗韶相会。
  宗韶今天除了那句昙花短暂外再没有说一句话。
  陶挚抹去泪。
  他进卧房,宗韶还在,默坐在琴前,不知是不是垂泪。
  陶挚决定不打扰他。反正他已经进来了,也不好退出去,便尽量放轻脚步走到床边,他方弯下腰去,手还不及触到柜门,宗韶忽然离了琴,迈步过来,把他扑倒在床上。
  陶挚吓了一跳,以为宗韶要打他。那就打吧,反正他欠宗韶的也够多,但宗韶开始撕扯他的衣服,然后脱他自己的衣服,然后——吻上他的唇。
  宗韶动作太激烈了,陶挚知道宗韶是在报复,那就报复吧,欠他的都还尽。
  陶挚很不喜欢眼前的局面,虽然他被宗韶这么样统共也没有几次,还差不多都是离别时刻。
  这就是宿命吧。
  陶挚容忍着,宗韶开始亲他。陶挚也想念宗韶的亲吻,结果两个人吻得天昏地暗透不过气来,陶挚什么都忘了,就想和宗韶亲吻,瞬息也不分开,他们相互抚摸贴近,好像久别重逢,彼此热烈激动,纵情恣意,酣畅淋漓。
  最后宗韶伏过来,笑着看他,再用舌尖轻舔他的唇。
  他方才唇都被宗韶咬破了,一碰就痛,可是宗韶在笑,在笑啊,陶挚都蒙了,虽然还没从方才的欢纵中缓过来,但他的心里,一直以为宗韶在惩罚他,在报复——宗韶怎么笑了,笑得跟个孩子似的,好像还有点歉然、淘气——
  陶挚手抚摸宗韶的头,宗韶就头偎在他胸前乖得不得了,手还环抱上他的腰,跟以前他们在一起时一样一样的——这是和好了?
  陶挚还有点不信,轻轻抚摸宗韶的脸,不小心手指碰到宗韶的唇,宗韶便轻咬住,舔舐。
  天,陶挚忽想今天那么多的泪白流了,早知如此,就直接上床,就什么伤心都没有了!

  ☆、这一刻亲爱的快乐

  宗韶休息一会儿,爬起来唤仆人送水进来,给陶挚擦洗。
  陶挚手抚住眼睛,觉得自己可真是……这一天过得!
  宗韶还是把他伤着了,特别小心歉疚地给他上药。
  陶挚累了,身心全疲软下来的累,头脑放空,睡着了。
  傍晚醒来,陶挚不敢再提那幅画,只温柔笑着要宗韶与自己回皇宫,哪知他都笑得这样温存了,宗韶低垂了眼睫毛硬邦邦说:“我不去。”
  原来他以身相许也没有用啊,陶挚看着宗韶,真的不知如何是可了。
  宗韶道:“我不去皇宫是不想见一个人。他在,我不去。”
  陶挚奇怪:“谁?”脑子一片蒙。皇宫里有谁令他这么讨厌?不会是自己吧?不让自己在皇宫?不让自己再做皇帝?
  他等着宗韶讲,宗韶好像费了很大劲才说出那个名字:“谢容。”
  陶挚都笑了:“为什么?”
  宗韶沉着脸道:“不为什么,你杀了他,我就去皇宫。”
  陶挚心咯噔一下,好一会儿没说话。
  宗韶转身就向外走。
  “何至于非杀他。”陶挚缓言道。
  宗韶停步,自嘲一笑:“因为他把你从我身边夺走。我就算是去皇宫,也是输,我不想眼看着自己输。”
  陶挚心稍微放下来,好笑道:“你想什么呢?我与他只是君臣,或者说老师学生。”
  “仅此?”
  陶挚不能接话。
  “你与他彻夜相对,只是君臣?他打胜了仗你就请客,只是师生?今天我若不弹玉泉山那日曲子,你是不是都不进我的屋?”
  陶挚觉得这误会大了,想了想道:“彻夜相对是议国事,还有王琰廖缃和别的臣子在;打胜仗了我才有心情宴请聚会。我与谢容真的清清白白,不知道你这些念头从哪里来的?你听说了什么?那也是谣言!”
  宗韶道:“我亲眼所见。”
  陶挚心发虚,好一会儿道:“你看见了什么?”宫中有耳报神告诉宗韶了?怎么解释?
  宗韶道:“你在南梁做太子的时候,去寻建庙的地方,有一天你伏案睡着了,他在你身边,一次次想亲你脸颊,当然他最后也没敢,但我看见了,我过后问过你,他是不是喜欢你,你就讲了一大篇话,还讨伐我过往。”
  陶挚恍然想起那日,原来发生过这样的事。陶挚有点擦汗。
  宗韶道:“我记得那日你说的最关键的两句话,你说他的理想你觉得挺喜欢挺有趣的,你愿意帮助他实现他的理想。如今你们的理想实现了。你们就算没有双宿双飞,也是比翼齐飞。我到不了你们的高度,没法子和你一起飞,我不飞了还不行吗?”
  陶挚笑了,笑得喘不过气来,他想起石头上那泣血杜鹃,原来宗韶这样想,陶挚笑得说不出话。
  宗韶道:“你们两个天才大神在一起,志同道合,所向披靡,攻城夺国,事无不成,我还参合来做什么。如今谢容征战回来了,你找我来,不就是想了结过去的情吗?见了我就拿昙花说事,昙花短暂,我知道啊。”
  “不是,”陶挚笑又不是,连声道:“好了,我错了,我不对,我不该提起昙花——那幅画呢?你放哪里了?”
  宗韶看了他一眼:“怎么,就这么一幅画的记忆都不留给我,你还要拿走?”
  “我不拿,我不拿。”陶挚笑道:“我再给你画一幅,我以后每天给你画一幅,每年集一箱,箱子不上锁,只要你来我寝殿,保管看得到。”
  宗韶由不得也笑了,但“哼”了一声表示不信。
  陶挚道:“小痴,我向你保证,我决计不喜欢谢容,我就喜欢你。我喜欢温文和气如你的,他那么锐利霸道,我怎么会寄托情感?你知我决不是肯依附人的性情。”
  “还有王琰!”
  陶挚笑看他,“还有廖缃、简意、荀皎——”
  宗韶脸红了。
  陶挚笑道:“你放心吧,我是皇帝,谁敢招惹我。至于谢容,你今天随我回宫,他就再不会出现在朝堂。”
  宗韶瞪眼睛:“你把他收入后宫?”
  陶挚笑得无话可说了,宗韶这是让他流多少泪就还他多少笑吗?道:“我不收他,我只收你。对天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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