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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恋]心悦君兮-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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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庶民来得轻松自在。”
  “庶人未必觉得自己轻松,农人带月荷锄归的时候会羡慕士族子弟不事农桑却能锦衣玉食;商人风餐露宿背负贱名,也会羡慕贵族不需抛头露面便可获得美宅良田;寒门学子苦读多年只求出人头地,熬白了头,仍旧一贫如洗,他会羡慕皇族的婴儿拥有与生俱来的尊贵荣华,觉得那是多么地轻松自在。生而为人,自然苦楚良多。腥风血雨还是金风细雨都在于人心的分辨,并没有什么区别。”
  李言宜本想劝慰,没料到白未秋有这一番话,他对自己的遭遇似乎混不在意,可李言宜却总是能感觉到他的绝望与冷漠。他无法触碰,更无法给予温暖和爱意。
  

  ☆、第 14 章

  
  “王爷那时是在西凉吧?”
  “是啊,我在西凉八年。”
  说话间,两人走过一处清香扑鼻的荷塘,来到一处全是木头与树皮搭建的屋舍,屋内亮着橘黄的灯火,围栏爬满了忍冬和紫藤。
  “我竟不知,这里还有这一处清凉之地!”
  他随白未秋进了点灯的屋子,却是一间厨房,白未秋将篮里的鱼放入缸中,缸中有水,水面洒满杜鹃花瓣。一旁的锅里冒着热气,是一锅烧开的水。
  “君子远疱厨,王爷确定还要在这里?”
  白未秋不说,李言宜也知道自己在这里碍事。更何况,他做这道菜是在思念太子。
  他退出厨房,遥望着荷叶田田,听见蛙鸣不断。李言宜觉得孤独,这孤独深刻如秋水,弥漫了他的眼角眉梢。
  白未秋听见箫声,他听得懂箫声的愁绪与苍茫。只是,他抚上胸膛,不确定这里还有没有李言宜想要的东西。
  谁带走了它?是羽娘还是太子?
  杜鹃醉鱼的香气在这小小的天地中氤氲,白未秋不知从哪里找到了酒。
  紫藤花影里,箫声不绝。不知过了多久,李言宜回过头去,看到白未秋伏在石桌上,他并不胜酒力。李言宜上前扶他,软语道:“这里凉气重,回屋歇息。”白未秋微微睁开双眼,滢光流转,全不似平时清冷。他脚下踉跄,却伸手去推李言宜,口中喃喃:“生不由我,死亦不由。”白未秋手中无力,反倒软在李言宜怀中,他唇角笑意浮现,曼声吟哦:“流年如草草如烟,夜夜松风吹不眠。朽尽青衣成白骨,为谁一醉在尊前?”
  他的声音逐渐轻下去,念叨最后一个字时,轻得只是唇间呼出的气流,李言宜挨得极近,才听清他这些鬼气森然的诗句。李言宜忍不住用拇指摩挲过白未秋的嘴唇,又低头去触碰,眼中全是爱怜。
  安顿好白未秋睡下之后,李言宜信步庭中,唤了一声:“北木。”
  一身黑衣的影卫如蝙蝠般浮现于夜色,拜倒行礼:“属下见过王爷。”
  李言宜上前拿过搁在石桌上的竹箫,坐在白未秋方才坐过的地方。眼前的青瓷杯盏方才触碰过白未秋的唇,李言宜伸出手指,滑过酒杯的边缘,开口问道:“他派你来此,是察觉到什么了吗?”
  北木行动无声,连面容也隐在黑暗中。
  “回禀王爷,属下听命于王爷此事,陛下决不知晓。”
  “你跟他最久,他竟能派你来此。”
  “陛下对白郎君的心意,属下猜不透。”
  李言宜轻笑一声,“你是如何跟他禀报这里的情况的?”
  “白郎君起居如常,并无不妥。”
  “他信么?”
  北木点点头:“他以白氏满门性命相胁,白郎君不敢有恙。”
  李言宜思忖片刻:“与你一起的那位呢?也这么说?”
  “他现下已听命于我,自然也听命于王爷。只是怕他不忠,故让他服食了三尸蛊。”
  李言宜神色如常:“只须每三月服一次琼玉丸,倒也无妨。若是没了,去王府管素旻要便是。”他嗅着杯中残酒,“宫里的情况知道么?”
  “陛下身边留了五名影卫,目前有一个肯为王爷效力。其余的,人心不齐,属下不敢轻举妄动。今早正巧得了消息,陛下已经命人先行来此修葺行宫,欲移驾消暑。”
  “太后好吗?”
  “太后安好。”
  “多谢你,北木。”
  北木跪地道:“属下不敢。”
  李言宜扶他起身:“你忠心为我,我都知道。”
  “先皇指派属下跟随王爷,属下愿为王爷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护好白郎君,去吧。”
  “属下告退。”
  北木如来时一般,悄然隐于暗中。

  ☆、第 15 章

  
  难得一夜无梦。
  白未秋在床上醒来,看着轩窗前的小几,小几上放置漆画食盒,食盒上有晨光筛出极细的光斑,光斑里的襟袍袖口,袖口上栖息的弱蝶。
  “王爷……”
  李言宜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呆愣愣地,不知看了多久。白未秋竟然有些心酸,于是提高声音叫了一声:“王爷。”
  李言宜这才醒悟过来,笑了笑:“你醒了。”他站起身走到床边,并不贸然触碰,只柔声问道:“可有不妥?”
  白未秋摇摇头,而后起身洗漱,他问:“王爷可是一夜在此?”
  “你睡下之后,我回了得月楼歇息。眠浅,又被鸟啼声唤醒,要出来走走,不由自主地就到了这里,请你不要怪我唐突。”
  白未秋从食盒中取出早点,并没有说什么。
  李言宜看到桌案上放着一副拓本,便凑上前看了看。似乎是先秦的音律典籍,看起来文字艰深难懂,杂乱无章,像是从古代钟乐器上拓下的铭文。
  日子漫长得近乎枯燥,只能埋首在故纸堆里,才能聊以消磨。
  “这是古代的音律吗?”
  白未秋点点头,“我无意间在此发现,这种拓本本该是一套,只这一副,其他的大概都不知散落在何方了。”
  “得月楼里有一间隐蔽的藏经阁,多是训诂与算经,也有古代音律,说不定有其他的拓本。未秋,若你愿意,我这就带你去。”
  “王爷少时离京,只幼年来过行宫,即便还记得得月楼中的藏经阁,但没钥匙,又如何进得去?”
  李言宜闻言笑道:“这个你有所不知,得月楼中曾住着我父皇的一位妃子,是闻名京中的才女,为人十分的清高绝俗。她不喜后宫人事繁杂,便住在行宫里的得月楼。父皇爱她的风骨清雅,命人在得月楼中建了一处藏经阁,又从各处搜来古籍珍本,供她研读。我幼时随母亲来行宫,曾因瞎跑迷了路,正巧遇到这位妃子。她着人去通报母亲,亲自带我至得月楼,喂我点心,问我读过什么书。后来我母亲来接我回去,我因喜欢她亲和,又偷偷的找过她几次。要离开行宫时,她送我一样东西,竟是藏经阁的钥匙。再后来才知,那时她已身患重病。不久她过世,父皇悲痛之余命人锁了得月楼,所有物事不可挪动分毫,渐渐地也不再去行宫了。只那钥匙,我一直保存到如今。”
  白未秋没有接茬,只是眼神惊诧,欲言又止。李言宜继续怂恿;“未秋,去吧,或许真的有呢。”
  “……既如此,当劳烦王爷。”
  李言宜得闻此话,笑容满面:“随我来。”他先走了几步,回过头来,看到白未秋慢腾腾地,便一把握住他的手,“来。”
  得月楼古朴雅致,院落清幽,李言宜带白未秋来到楼中,楼中别有洞天。拐七拐八到得了一扇门前,李言宜掏出钥匙将门打开。书卷古籍特有的气味扑面而来,那是穿透了岁月所蕴含的智慧的华章,空气似乎也为此凝固。
  白未秋迫不及待地步入其中,寻找铭文拓本。果然,在书架内侧搁置的盒子里,他找到了其余的拓本。白未秋小心翼翼地将其捧出,一边翻看一边露出惊喜的神色,目光就此不再挪开。阁中光线昏暗,李言宜找了折子,点亮烛台,移至白未秋身旁。
  橘黄色的烛光照映着白未秋的侧脸,在李言宜看来是勾魂摄魄的。
  白未秋看着拓本,时而轻颦,时而浅笑,让李言宜恨不得变成那副拓本。白未秋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对李言宜道:“王爷,多谢你。”他眼中的喜色还未退却,唇角含笑。
  李言宜心中深藏的种子迅速地生根发芽,抽枝长叶。他放下手中的烛台,拿走白未秋手中的拓本。他伸手抚摸白未秋的脸,唇跟着贴近,他深情得快要化作一片海。
  “不要拒绝我,未秋。”说完,他就吻住了他。

  ☆、第 16 章

  
  这一次的吻格外激烈,让人轻易便尝到了情yu的气息。李言宜微微松开白未秋,喘息着将案上的物事统统扫掉,将白未秋压制于其上。白未秋转头去看被扫落地的拓本,眼中露出关切的神色。李言宜霸道地捏过他的下巴,不由分说地再次吻了上去。
  灼热的物事隔着中衣,硬硬地抵在白未秋的腿根,白未秋别过头去,眉头微微皱起,又很快松开。
  李言宜的手从他衣袍的下摆探入,拉开了束带的丝绦,衣衫敞开,袒露出单薄而白皙的胸膛。李言宜不能自抑的吻于其上,留下一串嫣红的印记。白未秋微微颤抖,发出细微的□□,似乎也已经情动。吻至腰间,李言宜蓦地发现他的侧腰上纹着一个字:婴。
  李言宜一怔,猛地抬起头。白未秋脸颊绯红,却是一副神游太虚的表情,眼神也不知落在何处。
  察觉到李言宜的状况,白未秋微抬上身,低头看到了侧腰上的字,他淡然道:“这是陛下留的。”又看着李言宜坐起身,将身上的衣物缓缓脱去,说道:“白未秋只这么一副残躯,若是王爷不嫌弃,就尽管拿去。”
  李言宜的心好像被重重地捏了一把,他抱住白未秋,胡乱将衣物披在他□□的身上,掩好衣襟。他一手捂住额头,低声道:“未秋,我……我……”
  白未秋垂着眼睛,只能看见浓密的睫毛。
  李言宜颓然且懊恼,他平静下来,解释道:“未秋,我是真的想好好待你。我想带你离开,这个劳什子王爷我也不做了!或许你都不相信,自我十二岁第一次见你,就无法忘记你。我去了西凉,我每一天都在思念你,我吟诵你的诗集,想像着有朝一日回到长安就可以与你对酒当歌,和诗簪花。后来……”
  李言宜的语气哀伤:“我是回了长安之后才知道那时发生的事,他们都说你被逐出长安,永不得回京,谁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得知这个消息,我失魂落魄了很久,而后赴了封地。我四处打探你的消息,很偶然的机会,得知你就在宫中。再后来太后召我进京侍疾,可以长留长安。我……我很是欢喜,我实在是很想见你。”他有一点语无伦次,“我真恨那时没能在你身边,但发生了什么,我都知道。”
  “你不知道!”白未秋突然打断他的话语:“你知道什么呢?王爷,你所知道的不过是元和三十九年的那一场腥风血雨。即使你那时在,也未必能怎样,我也不需要你怎样。”
  “是的,你不需要……”李言宜语气低落,突然回身锤了书架一记,“就和现在一样!”书籍哗啦啦地洒落一地,他低着头,轻声问道:“未秋,你……真的,一点也不喜欢我吗?”
  白未秋看着散落一地的书,心中有千头万绪腾起细尘。他叹了口气,声音轻而稳:“王爷,若你真的知道,那就应该明白,白未秋早就和太子一同死在了元和三十九年的冬天。如今我苟活着,是为了白家十多口人的性命。李幼婴以此要挟我多年,这个你也知道吧。”他冷笑道:“王爷,你说,这样的我,敢同你一走了之么?”
  李言宜默然无语,在他的认知里,白未秋是典型的士族子弟,出身高贵,满腹经纶,温文尔雅。从他的诗句中也能看出这是一位早早得志的翩翩少年郎,不识忧愁,风流浪漫。事实也的确如此。
  他经历过怎样茫无涯际的黑暗?像是熄灭了灵魂的永昼,让他成了现在的模样。
  白未秋整理好衣衫,就要离开,李言宜唤住他,还未死心:“未秋,我不再逼迫你。我们能做一对心意相通的好友吗?”
  “能与王爷为友,乃未秋的福气。”
  李言宜离开了行宫,离开之前,他将藏经阁的钥匙放在了白未秋枕边。
  白未秋在梦中似乎触碰过露水和琉璃,潮湿且清冷。他想象着李言宜在渡船之上迎风而立,四周水雾茫茫,面目模糊。他或许会觉得挫败和失落,但毕竟不会因此陷入危险的境地。
  皇帝曾杀死自己的兄长,他也会毫不留情地杀死自己的弟弟。
  李言宜是不合时宜的一场梦。
  古今悲欢终了了,为谁合眼想平生。
  

  ☆、第 17 章

  修葺宫室的工匠来了,日夜赶工,荒芜的行宫重新被赋予了生机与繁华,迎来久久未至的圣驾。
  白未秋充耳不闻,他留恋于得月楼的藏经阁中,昼夜颠倒,不识晨昏。
  所以当皇帝出现在他身后时,他埋首于书卷中,并无反应。皇帝自身后将他抱住,他还未从惊慌中回过神来,人已经被压在墙上。
  头昏眼花的一刹那,天旋地转的一刹那。
  他还以为是李言宜回来了。
  但李言宜即使再冲动,也不会这么粗暴。
  这种粗暴,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对他。
  白未秋被掐住下巴抬起头,对上了皇帝的眼神。
  那眼神依旧是深沉地,深沉且刚毅,从来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皇帝小心翼翼地捏开白未秋的嘴,凑上去吻他的双唇。亲吻,这是他们之间极其难得的举动。
  此处删去999字,请自行脑补。
  白未秋瘫软着,喘气了片刻便挣扎着起身,无力收拾一塌糊涂的身体,他蹒跚地捡起散落一地的衣物,颤抖着要费力穿上。皇帝一言不发,脱掉自己的外袍,将他没头没脑地裹住,而后打横抱起,一路走了出去。

  ☆、第 18 章

  
  外面已是傍晚,西面晚霞烧天,暑气逐渐消散。内侍尚翡候在阁外已久,这时见皇帝衣衫不整地出来,怀中还抱着一人,心中虽然有了准备,但仍是惊讶。不过他跟着皇帝当差已久,早已见怪不怪,只小心地跟上。
  “更衣。”简短的吩咐。
  “奴早已备下。”尚翡恭恭敬敬。
  他们并没有走出得月楼,李言宜走后,白未秋常来藏经阁,为了进出方便,也住进了得月楼中,但他只挑了一间僻静干净的厢房起居,并没有入住主室。皇帝直接抱他进了楼中内厅,内厅已经布置一新。
  博山炉中燃着熏香,雕花的屏风横置在内,屏风后热气袅袅,是一大桶预先备好的热水。
  皇帝将昏然睡去的白未秋小心放了进去,自己也宽衣解带,步入水中。
  让他靠在自己胸前,看着他身上纵横的青红淤迹,目光落在他腰际的“婴”上。水是热而微烫的,熨帖着肌肤,水汽暧昧,蒸腾得白未秋的一张脸更是越发唇红齿白,秀色妍丽。皇帝抚摸着他的鬓发,忍不住低头吻了吻他的唇,他们之间很难像这样静谧安然,不过只这片刻而已。
  越是短暂,越是贪恋。
  如果当初没有那么做,他们之间会不会有其他的可能?
  皇帝叹了口气,觉得设想多余,白未秋有多恨他,他比谁都清楚。
  醒来之后的白未秋已经被搬离得月楼,换到了一处更为僻静的居室里,居室整洁,十分幽静。四周草木葳蕤,绿荫浓郁。
  白未秋坐在桌前,放下书卷,揉了揉眼睛,抬头一看,天快黑了。
  一天又将过去。
  他站起身,走去打开了门,行走间发出轻微的“叮当”声,并非环佩,而是他的脚踝上系着一条金属锁链,一头连在屋内,让他只能在这方寸间走动,出不了门去。
  好在他所研读的古籍书卷都在,衣食所需都有人送来,并不算苛待。
  皇帝来此行宫,自然不是他一人前来,必然携带后宫一众,人多眼杂,为了防止他乱跑,锁起来是最好的。
  其实大可不必。
  白未秋抬头望了望天,很好的月亮,流云逶迤,银白如莲。
  丝竹声被风远远的送来。
  白未秋凝神听了一阵,隔得太远,隐隐能辨出曲调,不过辨出又怎样,热闹是别人的,他什么都没有。
  似乎是过了些日子,倒也一直安稳无事,皇帝从未来过,白未秋脚踝上的锁链也一直系着。
  这天他倚在门口枯坐,数着墙角的青苔与蚂蚁,忽而听得人声,是几个女子银铃般的笑声,有人唤道:“公主,不可乱跑。”白未秋皱了皱眉,正要起身回房,却不料庭前的树丛里钻出一个番邦打扮的金发少女来。
  少女是躲避同伴追赶,误打误撞进了白未秋的居所,她只见此处花木丰茂,不曾想林中竟有人居住。回过头看,见到白未秋一身青衫不声不响地倚在墙边,弱不胜衣,面色苍白,一时也是一惊,脱口而道:“你是谁?是人是鬼?”
  白未秋听得她的汉话并不标准,又是金发碧眼的模样,料到应是皇帝在行宫款待的番邦宾客,并没有理会,转身回房。少女却步上台阶,不依不饶,歪头看清了白未秋的仪容,又是一惊,自言自语道:“鬼也不至于这么漂亮?再说——”她抬头望了望天:“大白天的。”
  “这里不该是你来的地方,快离开吧。”白未秋眉目疏离,出言撵客。
  “你是谁?”她的目光落在蜿蜒在地的金属锁链上,锁链的一端隐在白未秋的衣袍下摆。少女用手捂住了嘴,眼睛睁大:“为什么被锁在这里?”
  白未秋没有回答,转身关上了门。侍女们终于在这里找到了金发少女,门外喧哗吵嚷了一阵,不一会儿便恢复了宁静。

  ☆、第 19 章

  
  夜到中宵,白未秋从梦中醒来,是箫声唤醒了他。
  如泣如诉,如怨如慕。
  他起身打开门,庭外月白风清,月光下,是李言宜身长玉立的身影。
  一曲毕了,白未秋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曲子。”
  李言宜缓步上前,“前日新得的古曲,叫做《风雨如晦》。”
  “这一次又是谁告诉你我在这里?”
  “一位不速之客。”
  “那位番邦少女么?”
  “她是西凉的阿尼娅公主。”
  白未秋坐在门口阶下,李言宜也挨着他坐下。
  “这里隐蔽如斯,亏得皇兄竟然想得到将你藏在此处。如果不是阿尼娅误打误撞,我是如何也找寻不到的。”他低头看见白未秋脚上系着的锁链,眉头一皱,伸手扯动,“他竟然真的将你这么锁住!”
  “这不算什么。”白未秋浑不在意,李言宜的双手颤动,停留在锁链上。
  “王爷快要成婚了吧?”
  “你怎么会知道?”李言宜一惊,不料白未秋被禁锢于此处,几乎与人寰隔绝,消息竟如此灵通。
  “我日日听见丝竹声,虽不分明,但也知道是礼乐番邦贵使的曲调。西凉与我国战事不断,今能来访,又带公主,必是和亲。陛下早已设立中宫,纳公主为妃亦是不妥。只能在众亲王中选择,王爷年轻有为,又未曾娶亲,更巧的,是曾在西凉八年,或许早已是公主心仪之人,如此选择不是皆大欢喜么?”
  “我并不欢喜。”李言宜苦笑一声:“我虽认识阿尼娅多年,却只拿她当妹妹看待。所以皇兄虽欲赐婚于我,可我态度坚决,他亦无可奈何。若我实在违抗皇命,也不过是被削为庶人。再或者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死也就死了,也好过事事受制。宁要自由一时,不肯束缚一世。”
  白未秋听了这些大逆不道的话,颇为讶异地看了李言宜一眼:“当此世中,如王爷这般行止无忌的并不多。可有的事牵一发而动全身,皇室的婚姻往往不论幸福,而涉及家国天下。不然,古今那些女子也不会背井离乡嫁到异国为妇。若是与西凉公主结亲能让无数百姓免除战事饥荒之苦,王爷,你会不愿吗?”
  李言宜沉吟片刻,却避而不答,只道:“未秋,你僻居于此,也能洞晓天下事。以你这般才学不能登堂拜相,实在是大为可惜。”
  白未秋沉默良久,直到李言宜轻唤一声“未秋”他才缓过神来,月光照着他的眉眼,尽是悲伤的神色。
  李言宜神魂为之一荡,心中暗自懊恼:是我说了那番话,他才这般失魂落魄的么?他因懊恼,忽而生出满腔的柔情来,轻声道:“未秋,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的确是有一事想要劳烦王爷。”
  “但凡是你所提,尽我所能,一定为你办成!”
  “对于王爷来说,此事并不算麻烦。”白未秋眼光落在别处,低声道:“我虽是白家的罪人,但我总要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
  李言宜闻言眉毛微轩,不过白未秋垂着眼睛,没有看见。李言宜拉过他的一只手,护在掌心,眼神澄澈,似被冰雪洗涤:“我答应你,你能对我提这样的要求,我、我才是真正的欢喜。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让你见到他们! ”他接着说:“先前我离开行宫,并没有回到京城,西凉来访,皇兄又召我来此处,所以并不是太清楚你家人的情况,不过我听说白三郎得了一个儿子,爱得不得了,也算是喜事一桩。”他转念一想,而后脱口而出:“我会尽力护你家人周全,如果,我能让他们安全的搬离京城,躲到连他都找寻不到的地方去呢?你是不是也就可以不受他的胁迫,可以重获自由?”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能逃到哪里去?要是能走,早就走了,哪至于如此。”他的面容在月光下落寞得很,“在这世上,他们是我唯一的牵挂。王爷能帮未秋这个忙,未秋铭记于心,永世不忘。”
  “我真羡慕你的亲人。”
  白未秋闻言竟微微一颤,神色似喜似悲:“王爷早些回去吧。”

  ☆、第 20 章

  
  “……你希望我走吗?”李言宜站起身,夏夜的风绕了一个弯,从他们身旁经过。他倾身拂去白未秋肩膀处的落叶,指尖擦过他的耳垂。
  萤烛秋光,寂寂空庭,淡月昏黄,莓苔半壁。
  面对满庭的萧草与萤火,面对无数的日升日落,面对天边的银汉灿烂。面对荒芜的岁月,残破的流年。举世茫茫,孑然一身。
  “未秋,你不会觉得寂寞吗?”
  白未秋听了此话,心中猛然涌起一股大恸,没来由地感到脸上一阵冰凉,泪珠迅速地滚落在他脚下的青苔上,李言宜拭去他的泪水,展臂拥他入怀。
  压抑多年的苦海终于决堤,白未秋埋进李言宜的怀中,先是呜咽,而后嚎啕不止。
  哭完之后,白未秋看见李言宜襟前沾湿了一大片,亦觉失态。自己抬袖拭去泪痕,他低声对李言宜说了一句:“你走吧。”就转身回到屋内。
  不知是不是嚎啕之后发泄太过,白未秋自那日之后,开始发病。送饭的内侍发现上一次所送来的食盒放在门口阶下,里面的饭菜丝毫没动,又不敢贸然进去,如此几次之后就想要通报尚翡,哪知这几日陛下款待西凉外宾,作为贴身内侍,尚翡根本不得空。就这么过了两天,这天下午,还是尚翡自己眼尖瞧见了,才让这两人进来通报。尚翡一听,喷出了半杯茶,叠声叫道:“坏了坏了。”连滚带爬地禀告了皇帝。
  皇帝见到白未秋的时候,他已经蜷在床上烧成了一团火炭,嘴唇干裂,气若游丝。
  皇帝陛下动了雷霆之怒。
  罚了两个不相干的小内侍,尚翡一路绕道把白未秋送进了御书房后皇帝偶尔起居的里室里。请来的太医瞧这架势,不知是为陛下的哪位爱宠看病,但见从层层罗帐内伸出一只手,虽白皙纤长,却分明是男人的手。
  太医一惊,抬头看见皇帝的眼神,连忙低头认真把脉,接着开出几味药材,絮絮叨叨地说了什么脉象轻细,忧之过度,肝气郁结,需要慢慢调理。皇帝听着皱了眉头,尚翡见了赶紧拉着太医出去煎药。
  大热天的,太医出了一身冷汗,一边擦汗一边跟尚翡说:“多谢尚总管,再待下去,下官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举手之劳,王太医不必客气,不过这件事陛下不欲让他人知晓,也请王太医守口如瓶。”
  “下官谨记。”
  太医提着药箱跟着尚翡匆匆离开了。
  尚翡吁出一口气,回御书房的路上远远瞥见了珠翠罗裙的孙昭容,尚翡两眼一轩翻了个白眼,不得不打起精神敷衍。
  孙昭容指尖拈了一枝花,装作和身旁的婢女说话,不经意看到尚翡,先是惊呼一声,声音娇媚,软声笑道:“尚总管神出鬼没地,走到身边了都差点没见着,这是替陛下办差呢?”
  尚翡陪着笑:“奴不过是个跑腿的,陛下的事哪会告诉奴呢。”
  “尚总管真会说笑,您陪在陛下身边的时间最多,多得让我们后宫姐妹嫉妒,哪里有您不知道的。”
  尚翡打了个哈哈,孙昭容掐掉花枝,绿色的汁液染上她水葱般的指甲,她欠身过来,香氛熏然,轻声道:“我看到是太医院的王太医,急匆匆地,难道是陛下龙体欠佳?”
  尚翡听了这话,忙说:“哪里的话,陛下龙体强健,并无不妥。”
  孙昭容“啊哟”一声,忙挥起绢子捂住嘴,“瞧我这张嘴,阿弥陀佛,陛下自然身体万安,福泽万年的。那会是谁呢?”
  尚翡见敷衍不过,不得不说了一句:“昭容多虑了,王太医只是寻常问诊而已。”
  孙昭容似笑非笑,最终放尚翡离开了。
  她的贴身婢女走上前来,恨声道:“这次又不知是谁。”她睨了婢女一眼,想起皇长子李诺,生母不过是个地位低下的才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就生下了皇长子。不过,生下又如何,有命生没命养。
  话虽这么说,但一念及此,还是恨得牙痒痒,心切切。

  ☆、第 21 章

  
  汤药灌下不少,白未秋的烧终于退去,只是人昏昏沉沉地不见好。皇帝每天处理国事,忙到夜间来匆匆看他,看他就这么半死不活地睡着,到底恼怒了。
  摔了一只药碗,他指着白未秋:“你若是好了就赶紧醒来,要是你死了,朕就杀你白家满门!”
  他存了个恶毒的念头,坐在床边,拨开白未秋耳旁的乱发,俯身在他耳边,温柔缱绻,话语如刀:“你再不醒来,朕就先拿你大哥白广河开刀,再杀你二哥三哥,对了,你三哥白清肃自幼与你感情最厚,那就将他慢慢杀,断其肢体,剥皮剖心。你父亲白桓已经死了,但没关系,朕会将他的尸骨从你白家祖坟中挖出来,挫骨扬灰……”
  他一面说一面观察白未秋的反应,白未秋听了这话,果然有了反应,他的睫毛颤动,眼皮翕张,慢慢睁开眼睛。紧接着,他歪头伏在床边“哇”的一声吐了一大口血。
  皇帝吓了一跳,忙将他搂抱在怀,摸了摸还有心跳,又连忙慌着让尚翡再去叫太医来。
  太医很快来了,又是施针,又是灌药,忙了大半宿,白未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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