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封刀_青山荒冢-第7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夜,可始终看不到师父。
大夫来来往往,她看得心里越来越怕,直到鬼医也来了,她一边求神拜佛一边忐忑地等,终于等到那扇门重新打开。
明明是同样的脸、同样的声音,可就是转头看她的那一眼,就让她原本的欢欣雀跃瞬间冷凝。
那不是她的师父,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师父不会有这样冰冷无情的眼神。
可是连老庄主在内的所有人,都说那是谢无衣。
她不敢提出异议,不敢哭闹,只能和众人一起笑。
等到那个取代师父的谢无衣在收拾庄内的异己,连容夫人和老庄主都不能抗衡,她越来越怕,就借故离开山庄,然后又悄悄回来盗走庄主玉佩,漫无目的地去找师父。
天下之大,要去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她最终想起了师父的名字,想起了那首《秦风?无衣》。
别无他法之下,薛蝉衣去了边塞,她用光为数不多的盘缠,混在难民里进了边城,悄悄打听驻军,终于在屯所看到了士卒打扮的师父。
他们都灰头土脸狼狈不堪,但都在第一眼认出了彼此。
那一刻她喜极而泣,抱着师父嚎啕大哭,就像迷途的雏鸟终于归巢。
可是师父却让她回去,说,从此之后,他就是谢无衣,你要听他的话。
一念生即一念死,大喜大悲,莫过于此。
“他拗不过我,把真相告知,又把身上的银钱都给了我,赶我回来,我无法可想,又气不过,就把玉佩留给他,说一定会等他回断水山庄,然后就回来了。”薛蝉衣扯了扯嘴角,“师父不在,我就要替他看好断水山庄,看好阿离。”
“你倒是个好徒弟,会装、会忍,还不变心。”谢无衣负手而立,“此番我让你去苍雪谷找鬼医,你应该是知道了‘易筋换血’之法能让我痊愈,也知道若用这个办法,除非要谢离去死,所以你才会在这个时候冒险让一个不知底细的人进入山庄。”
这三年来谢无衣深居简出,但是薛蝉衣很清楚他依然对断水山庄有着绝对的掌控力,一声令下莫不敢从,就算是她也不能在他真要害谢离的前提下护住那个孩子。
她信不过这个居心叵测的谢无衣,也信不过势单力薄的自己,因此在意外发现叶浮生武功高强之后,她把这个人引入山庄,不是真为了让他保护谢离,而是要他吸引谢无衣的注意,从而给自己留下转圜余地。
谢无衣道:“聪明之举,也是冒险之举。”
薛蝉衣额头上冷汗淋漓,她下意识地握紧袖中匕首。
“你敢再动一下,我就让你少条胳膊。”谢无衣嗤笑,“我要是真想开罪,你以为自己现在还能站着说话吗?”
“……蝉衣谢过庄主。”
“年纪不大,心眼儿不小,但我见识过的人可比你遇到的都多。自从玉佩失窃,我就开始怀疑你,三年来不动你,不过是因为你对我构不成威胁,而谢离身边也只有你一个真心人,虽说蠢了点,倒还没有愚不可及。”谢无衣抬手抛给她一个纸团,“今日说开,此事便作罢,接下来你照着上面的去做。”
薛蝉衣展开纸条一看,身躯一震,手都开始发抖。
“你……”
“怎么?”
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下,她转而说道:“既然来了,不去见见老庄主吗?”
“不过是相看两厌,有什么可见的?”谢无衣望了一眼紧闭的门扉,摇摇头,转身离开。
在他即将跨出大门的时候,薛蝉衣问道:“我师父……还好吗?”
谢无衣的鞋底在门槛上卡了卡,片刻后回道:“他死了,不是我杀的,信不信由你。”
第16章 掀涛
三日后,风和日丽。
自入秋以来,难得见到这样好的天气,日光温暖,照得叶浮生索性闭了眼,翘起二郎腿坐在栏杆上,嬉笑着用满嘴胡说八道荼毒对身边的谢离。
“可惜了,似这般朗朗乾坤仍不能还山河清明,可见人本身就是最能藏污纳垢的所在。”
谢离没理他,一手不安地摩挲着练武用的木刀,一手紧紧攥住胸前衣襟,抠出了一块方形轮廓。
他早就知道今天会有一场关乎断水山庄存亡的斗武,因此昨晚辗转难眠,丑时刚过就爬起来去后院练刀,没想到却有人比他更早。
谢无衣拢着外袍站在院子里,正和叶浮生说着什么,看到他来了便不约而同地住了口,叶浮生当即打了个呵欠去厨房找食,谢无衣则冲谢离招了招手。
他当时莫名地心头一跳,忐忑不安地跑了过去,嘴里尚未蹦出半个字,身体就先动了,没来由地抱住谢无衣的腿蹭了蹭,像个怯生生的猫儿。
谢无衣从来对他要求严格,尤其是这三年来,几乎连笑容也没给过。当发现自己脑袋一热抱上去的刹那,谢离忍不住抖了抖,却没等来训斥,反而是一只微凉的手摸了摸他的头。
谢无衣道:“再过七天就是你的十一岁生辰,那么……这个就给你了。”
谢离抬起头,一块方形的羊脂玉佩就挂在了他颈上,他伸手摸了摸,有些欢喜:“爹,这是什么?”
谢无衣深深看了他一眼:“……不算什么,你若不喜欢,丢弃也可。”
谢离张了张嘴,他从没见过有人能用这样珍重的态度说出如此随意的话来,偏偏干出这事的还是积威深重的父亲,遂唯唯诺诺地点了头,心里纠结如一团乱麻。
日头正烈,叶浮生眼下跟真瞎没了两样,闭着眼还能被刺得眼皮发疼,遂从袖子里掏出一条黑布蒙在眼上,惹得周围的人频频注目,不知是谁问他:“这位兄台,你左右是个瞎子,何必要……”
他没说完,叶浮生倒是会意——你既然看不见,干什么还要白占一个位置呢?
此次夺锋大会三局两胜,举办的地方还在断水山庄的潜龙榭,这个地方是断水山庄的北院,面向中庭,背临后山,占地虽广但也只能容下百十来人。
“我断水山庄又不是什么破烂腌臜地儿,哪容一些阿猫阿狗随意进门!”
谢大庄主这一句不分敌我的嘲讽发出,来观战的黑白两道都像被人打了一巴掌般面色难看,最终大部分人都留在了庄外长街,隔着一堵墙窥探其中,只有少部分进入山庄,其中过半竟还是葬魂宫的人。
潜龙榭是聚水环庭之地,偌大庭院只有四周是悬水长廊可供人站坐,其余都被挖空汇水,建成一个大池塘,眼下时节已过,水面上已无残花,只有零星几朵半枯的荷叶苟延残喘,中间立着数根高低不一的梅花桩。
四面长廊眼下站得泾渭分明,西、南两边是以厉锋、步雪遥为首的葬魂宫一行,东面是白道所在,夹在二者之间的就是看起来最为势单力孤的断水山庄众人了。
盛会难得,就连在小院里沉寂三年的谢重山也被带了出来,他被伺候着打扮一新,睁大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然而声带早被哑药毁了,眼下又被点了穴,只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轮椅上,面无表情,除了身形消瘦,恍惚看上去竟还有几分当年的影子。
“几年不见,谢老庄主似乎憔悴了许多。”说话者是一个名叫“陆鸣渊”的年轻人,长相斯文清秀,一身书生打扮,手里还握着柄白纸扇,怎么看都是个很好欺负的读书人。
然而这个读书人,却站在东边长廊的第一位,其他白道众人有年长者、声名远扬者,却无一人斥其逾距。
他合起折扇,拱手施礼:“晚生自幼便从家师处听闻断水山庄盛名,今日得见两位庄主风采,更觉旧岁有失。”
这种跟打翻醋坛子般让人牙酸的说话方式,叶浮生只一听就知道他是出自“三昧书院”。
三昧书院,昔时南儒阮清行所创的书院,迄今六十有一年矣。门下弟子虽然大多无师徒之名,却有师生之实,文武双修,德才兼备,不少人科举登榜、入朝为官,更有甚者著书立说泽被寒门学子,在庙堂江湖都举足轻重。
想来,这位颇具酸儒气的陆书生,应该是这一代三昧书院的杰出后继,说不定……还会是下一任的院师。
因此哪怕再怎么不屑这个毛头小子,也不会有人敢忽视他背后的师门。
这可真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啊。
叶浮生如是想道,顺手打算摸摸谢离的脑袋瓜,不料被薛蝉衣拍了个正着,低喝道:“不要闹,马上开始了。”
谢无衣最不耐烦花里胡哨的仪式,厉锋也是个干脆利落的人,即使中间插了陆鸣渊这么个咬文嚼字的话唠,锣鼓红绸之类的玩意儿终究还是没摆上台面,只在潜龙榭门前摆了张香案,由谢无衣、厉锋、陆鸣渊三人各上一炷清香就算是开始。
按规矩,三局都由葬魂宫先出人请战,断水山庄再使人上去应战,以潜龙榭为武场,梅花桩为擂台,谁先掉入水中,谁就算输。
厉锋冷着一张棺材脸不说话,步雪遥手持一把红羽扇笑而不语,他们身后一名外族打扮的少女便越众而出,身形翩然如蝶,几番起落就到了水中央,光裸的右脚立在梅花桩上,足踝上的金铃叮当作响。
少女一扬手中蛇形剑,曼声道:“葬魂宫青龙殿右使曼珠,特来请战!”
薛蝉衣冷哼一声,脚步一错,闪身而出,轻飘飘落在她身前一丈处,她今天穿了一身白衣,唯独腰间红绡浓艳如血,这是她八年前自恩师处得到的“赤雪练”,里面掺有天蚕丝,水火不侵,凡兵难断,可惜薛蝉衣一直很舍不得用来打杀。
她伸手抽出赤雪练,眉目带杀:“断水山庄薛蝉衣,应战!”
话音未落,蛇形剑已扬手而出,此物蜿蜒如蛇,挥动之时更如毒蛇吐信,刺向薛蝉衣面门。薛蝉衣身躯一侧,让过这一剑的刹那迅速抬手,一掌与曼珠相接,两人皆向后飞身而退。
曼珠人在半空尚未站稳,赤雪练便抖擞而来,她无处着力,只能抬手生生挨了这一下,本就没有衣料遮挡的手臂顿时皮开肉绽。
薛大小姐从来都不是好脾气,拿起鞭子之后更是整个古阳城人人敬畏的夜叉。
内力灌注其中,赤雪练猎猎作响,霎时翻绞成一条麻花状的长鞭,她像是握住了一条赤色长蛇,抖手而出间仿佛要择人而噬。
曼珠反而笑了。
她手足上共挂有四串金铃,眼下被劲风一扫,四铃齐响合成一线,叶浮生一听这声音,眉头便皱了起来。
铃声入耳,便似毒虫在内翻搅不休,薛蝉衣耳中顿时刺痛起来,嗡鸣作响,眼前立刻一花,赤雪练为之失了准头。就在这片刻,曼珠以蛇形剑缠住赤雪练,整个人借薛蝉衣一拽之力欺身而近,一掌打在她胸膛上。
一口血哽在喉间,薛蝉衣忍痛回神,险些没能站住,她索性一撤手,赤雪练翻转而回,死死缠住了曼珠脖颈。
与此同时,薛蝉衣一脚踢中她膝盖,趁她下盘不稳刹那飞身而起,内力灌于双手,紧握赤雪练将曼珠带上半空,绞杀力道顿时如毒龙扼颈,大力收勒,立刻发出了气管不堪重负的声音。
曼珠被她勒得喘不上气,一张俏脸憋得通红,然而她依然在笑,手脚奋力一震,四铃再响!
谢无衣指尖一动,就拈了一颗花生。
谢离傻愣愣地问:“怎么了?”
叶浮生笑了笑,侧过去耳语:“你薛姐姐这一场怕是要输了。”
他看不见,听得却分明。
这少女的武功比薛蝉衣弱了一线,但善使旁门左道捕捉战机,这能够影响人神志的魔音四铃在她身上便是如虎添翼,再加上薛蝉衣今日不知为何心绪不宁,看似占得先机,实则失之急进,此战必败无疑。
铃响刹那,薛蝉衣果然动作一顿,瞬息之间,曼珠双手反扣她臂膀,身体陡然翻转,双脚夹住她腰肢,腰腿发力,竟将她整个人甩了下来,生生压向水面!
一转眼,薛蝉衣已落入水中,然而曼珠屈指抓住蛇形剑,就要朝她天灵一剑刺下!
“叮——”
叶浮生听声辩位,手里那颗花生不偏不倚击在剑上,剑身一颤偏离方向,险险擦着薛蝉衣耳边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血口。
同时,谢无衣一掌挥出,将那少女同样打落水中,寒声道:“此战是我徒技不如人,然而胜负已分,赶尽杀绝未免太过了吧。”
薛蝉衣这才回神,她手握赤雪练,瞪着曼珠的眼睛几乎要红得滴血,然而少女从水中一跃而起,也不顾湿淋淋的身体几近暴露,温顺地一行礼:“是小女子不知轻重,望庄主见谅。”
首战失利,白道一方脸色都不好看,谢重山更是面色铁青,却说不出话来。
此时,步雪遥轻轻一笑,将羽扇丢给曼珠,广袖飞袂,踏水而来,足尖轻轻一点荷叶,便落在曼珠之前站立的梅花桩上。
“适才承让一局,想必各位都未曾尽兴吧……”步雪遥掩口轻笑,笑靥如花,“我那厉郎矜持得紧,便由奴家步雪遥抛砖引玉,不知断水山庄哪位英雄有意与奴家共舞一曲呢?”
他男生女相,一言一行皆扭捏更甚风尘妓子,自出面便被白道不齿,只当是魔门妖人身边的娈宠,不值一提。
直到这句话一出,众人这才变了脸。
“遥知不是雪,步生红尘劫。”这说的是葬魂宫四大殿主之一的朱雀殿主,人称“飞罗刹”的步雪遥。
步雪遥不仅轻功卓绝,其“望尘”步法让人叹之莫及,更何况此人幼时出自歌舞坊,身躯柔韧似飞天舞女,修习“阴阳罗刹手”能在刹那间分筋错骨,切入血肉。
最可怕的是,他擅使毒,尤其喜欢那种能让人受尽折磨之后才痛苦而死的毒。
步雪遥不是好对付的人,薛蝉衣年纪太轻,谢离更是个孩子,谢重山双腿已残,那么……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谢无衣若是应了这一战,他必能杀之,但绝赢不了下一场的厉锋。
谢无衣冷冷一笑,伸手搭上断水刀就要起身,一个人却比他更快。
叶浮生拿着谢离那把木刀,凭着刚刚从薛蝉衣那里问到的梅花桩分布位置,从栏杆上一跃而出。
天气正暖,他的腿脚轻快许多,脚尖在水面上轻轻一点,只荡起一圈不到的涟漪,便似白鹭点水翩然而去,准确落在了一根梅花桩上。
“断水山庄叶浮生,特来应战这位听声音就知道长得好看的美人。”
他笑嘻嘻地一拱手,蒙眼的黑布在脑后打了结,长出的一截随风轻飘,撩拨得众人立刻哗然。
这竟是个瞎子!
“哎呀,奴家最喜欢嘴甜的俏郎君,奈何你是个瞎子,看不到奴家的美貌,怪可怜的。”步雪遥一怔,随即轻笑,“看在这个份儿上,奴家一定下手轻些。”
叶浮生诚恳道:“多谢美人。”
步雪遥笑得花枝乱颤,笑声间,身如柳絮随风飘起,一手已搭上叶浮生咽喉!
第17章 旧怨
步雪遥这一手不可谓不快,在场群雄自问望尘莫及。
那细白的手指就要触碰到叶浮生的脖子,就在这一刻,含笑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美人,当心啊!”
步雪遥脸色一变,手中抓了个空——那竟是个残影!
叶浮生人已闪到他背后,抬腿照着后心就是一下,步雪遥本来失了准头就要因惯性前倾,若是被这一脚踹实了,恐怕就得滚到池塘里。
娇声一笑,步雪遥上身一折,手臂变爪为掌在梅花桩上一撑,右腿顺势向后一踢,两人的腿狠狠撞在一起,又在同时借力一震,抽身而退。
步雪遥单足立在梅花桩上,叶浮生的双脚却稳稳落在一张仰天荷叶上。
从出手到站定已过了三个回合,廊上群雄却只来得及眨了下眼睛。
“好快!”陆鸣渊合上白纸扇,眼里满是惊叹,“步雪遥的‘望尘步’已有七年未逢敌手,没想到这位侠士竟能比他更快上一分!”
谢无衣按在刀柄上的手松了松,目光微温,心里却叹了口气。
假如此人眼不瞎腿无疾,刚刚那一脚绝不会让步雪遥轻易躲过去,奈何天妒英才,总要做些添瑕之事。
薛蝉衣瞪大了一双美目,谢离适才被叶浮生硬塞的一把花生已经撒了地。
“俏郎君,好身手啊。”步雪遥轻点朱唇,媚态天成,换了个男人恐怕早已呼吸急促,可惜眼下却是作态给瞎子看,跟对牛弹琴一个下场了。
叶浮生左手中的木刀横于胸前,侧头向他的方向微笑道:“得美人称赞,不胜欢喜。”
话音未落,叶浮生已腾空跃起,那张荷叶只轻轻颤了颤,而他整个人却像一支箭矢离弦而出,木刀割裂空气,竟然发出金戈铿锵般的锐响,只一瞬,就从步雪遥的颈边擦过,割断一缕青丝,留下一道浅红伤口。
“嘴越甜的男人,心果然就越狠啊……”步雪遥反手一掌拍开木刀,左腿倏然抬起,蛇一般勾住叶浮生的腰,轻轻磨蹭的刹那陡然发力,将他整个人甩了出去。
叶浮生人在半空无处着力,手中木刀随着风力划了半圈,恰好避开步雪遥趁势一掌,随即翻身下落,刀尖插入水面刚到三寸便斜斜扫出,一泓池水呈弧形飞溅出去,劈头盖脸砸向步雪遥面门。
步雪遥广袖如云,双手轮转,以袍袖将水珠悉数卷下,就在水幕消失刹那,裂帛声响,木刀从他袖中刺入,直逼步雪遥咽喉!
刀尖近在咫尺,步雪遥的眼睛却含着笑,俏皮地眨了眨。
叶浮生左脚尖在右脚背上一踏,木刀陡然改向下一挥,同时抽身飞退,起落刹那碰到一片荷叶,顺手摘了。
只见步雪遥袖子破口处竟然钻出了一条筷子粗细的青碧小蛇,乍一看像只肥滚滚的大蚯蚓,它动作极快,迅速爬上了木刀,就要朝叶浮生的手咬去,被突然下落的刀锋一斩两段,上半截竟然还去势未绝,朝着叶浮生的面门扑了过去,快如雷霆闪电。
幸亏那一片荷叶后发先至。
叶浮生听声辨位的功夫练得炉火纯青,荷叶在间不容发之际挡在蛇头前,手腕一转,宽大的荷叶将这半截蛇身包成了个球,没等它爬出来,就是并指凌空点在荷叶包上,蕴含的内力将其震得粉碎。
“咿呀呀,这条‘小翡翠’可是奴家的爱宠,俏郎君怎地下手这般无情?”
步雪遥抚心蹙眉,整个人凭风飘了两丈,转眼便和叶浮生近在咫尺,双手屈指成爪抓他肩膀,谁知叶浮生合掌插入他双手之间,一拍一扣,只听“咔嚓”一声,步雪遥的右手被他拧脱了臼。
霎时间,步雪遥额头见汗,反震的劲力让他上半身麻痹了片刻,然而他反而凑近了身子,鼻尖皱了皱,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异香。
眼中精光一闪,下一刻他折身而退,避开叶浮生踢出的一腿,落在梅花桩上轻轻笑了。
叶浮生的左手在发麻,他用最后的力气攥紧了拳头,将掌心那枚细如牛毛的银针捏得粉碎。
他看不见,只能向步雪遥的方向侧过头,两人都在这一刻嘴唇翕动,无声说出同样的两个字——
是你。
一个月前,惊寒关外,北蛮主将胡塔尔的大帐里,叶浮生身着蛮兵服饰潜入其中,正好撞见胡塔尔扯了一名男子在毛毯上翻滚,像是正要胡来一番。
他那一刀用了七成力道,本以为十拿九稳,没想到会被那看似羸弱的男子合掌接下。
那时来不及多想,只能以“白虹”变招顺势而下,切开男子胸腹表皮,迫使他抽身后退的刹那,转头一刀砍下胡塔尔的脑袋。
这样一来背后空门毕露,然而他没有选择。
片刻之间,胡塔尔人头落地,而一枚同样的细针刺入自己后背,然后就是和现在一样的全身发麻。若不是他奋力一刀砍中那人肩头,恐怕别说杀出重围,就连跑出大帐都难如登天。
只可惜那时候匆匆一瞥,男子又有红纱遮面,根本看不清面容。
眼下,倒是仇人相见了。
步雪遥挽起红袖,露出光裸的手臂来:“厉郎说得倒是对,如君这般的人物必定是不会睡死梦中,我那‘幽梦’竟然能被你压制至今,不过想来郎君你自那以后,应该就没有真正安寝过吧,可累么?”
幽梦,顾名思义就是能让人在中毒之后五感减弱渐次消失,头脑昏沉,不断回想过去所有大喜大悲的事情,渐渐分不清现实与虚幻,最终神志沉沦而死。
它不是步雪遥最厉害的毒药,却是最喜欢的。
剥皮拆骨挖心掏肺,世间酷刑不一而足,但是真正能让人死得不甘心的,却不过“牵肠挂肚”四个字。
人生在世,或多或少都会有牵挂,而叶浮生的牵挂更是从来不曾放下。因此只要他一闭眼,脑子里就跟走马观花一样尽是昨日烟云,望之可叹,触之不及,好几次差点就真地睡死过去。
他自诩是个七尺男儿,不肯死得这么可悲可笑,更不想在黄泉路上还哭得涕泗横流,所以从那以后再也不曾安睡,只能浅眠休憩,强打精神,数日下来,脸上也就带着病痨鬼一样的疲色。
幽梦之毒已让他的眼睛和右腿出现问题,现在左手又被刺中,可真是再倒霉不过了。
“能压住此毒月余不入心肺,郎君果真好功夫,不过这样苟延残喘累也不累?何不放弃挣扎,让奴家送你去做个长睡不醒的好梦呢?”
步雪遥飞身而来,右手屈指抓住叶浮生肩头,两人身形翻转,竟是风驰电掣般撞在一根廊柱上,吓得站在旁边的人蹬蹬后腿。
叶浮生吃了眼睛亏,被步雪遥这一下撞得极狠,头上立刻流了血下来,而步雪遥则借着这一下把左手关节撞了回去,活动一下后就环过叶浮生脖颈,竟然是想生生扭断他颈骨!
来不及想太多,叶浮生并指点上他手腕,一股内力炸开,步雪遥脸色一变,霎时便觉得半边身子都没了知觉,手下便是一松。
挣开束缚,这两人踏着荷叶与梅花桩在池塘上兔起鹘落,你来我往拆了不知多少招,不知多少人看得眼花缭乱,谢离更是觉得眼珠子都要脱眶了,忍不住问薛蝉衣“他……他会赢吗?”
薛蝉衣摇摇头:“难说。”
谢无衣却起身了,他的目光从战局上一扫而过,伸手拿过了薛蝉衣的赤雪练。
此时此刻,叶浮生内息翻滚,原本强自压下的幽梦之毒又被那一针引出来作祟,脑子里雪花般的细碎画面纷至沓来,恍神了片刻,步雪遥拼着被他一记手刀劈上肩膀,右手屈指就抓在叶浮生腹部,衣衫扯裂,竟然还撕下了一片血肉来。
伤口处鲜血淋漓,叶浮生却没被痛感刺激得清醒,大脑反而更加昏沉了。步雪遥见状心喜,一手就抓住了叶浮生咽喉,只要再用力一分,就是神仙难救。
这一刹那电光火石,谁都反应不过来。
步雪遥甚至已经笑出了声。
然而,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
又是一指惊雷点在手上,他手臂一麻,叶浮生就从眼前消失,下一刻,他脚下的梅花桩倏然从中断裂!
叶浮生适才脱困,就俯身而下,几乎是贴着水面横掠而过,一手搓掌成刀劈在梅花桩上,碗口粗的木桩齐整而断,步雪遥只得咬牙退后,再寻着力点。
可惜他这一退,就被叶浮生逮了个正着。
他明明目不能视,却准确无误地算准了步雪遥抽身后退的方向,步雪遥这一下就撞在了他怀里,来不及转身,叶浮生的手就扣住了他咽喉。
他嘴唇翕动,距离如此之近,步雪遥依然只能听到他细碎的话语,像是做梦一样呢喃,听不真切。
下一刻,叶浮生猛地鹞子翻身,狠狠把步雪遥踹了下去!
他倒是有心再补一脚,可惜体内暗伤作祟,也紧跟着掉了下去,好在一道红绡席卷而来,紧紧缠住他的腰,瞬时拖回长廊,这才免了变落汤鸡的下场。
“咳咳咳……多谢庄主。”
“明知身有痼疾,还要上去逞能,果真是嫌命长了。”谢无衣放开赤雪练,依然开口无好话。
叶浮生耸了耸肩,打算不跟他一般见识,没想到下一刻就被灌了一杯味道古怪的姜茶,咳得死去活来,肺管子都差点炸了。
“少碍事,坐下!”
薛蝉衣放下空掉的茶盏,眉目间满满都是嫌弃和不耐烦,倒是身后的谢离忍不住“噗”了一声。
这杯姜茶可是谢庄主今天一早就吩咐下来给叶浮生准备的,用了四块老姜才熬出这么小小一盏,谁喝都得呛。
以生姜欺负人者恒被生姜坑之,果然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步雪遥倒也爬上长廊,吐了一口血,这才觉得胸中淤塞稍减,他对着厉锋耳语几句,原本冷沉的眼顿时一亮,又很快隐没下去。
他招过一名下属吩咐几句,对方退下之后,厉锋才拿刀起身,运起轻功落在一根梅花桩上,道:“既然眼下胜负未分,那么就由厉某来请战这胜负一局,谢庄主,请吧!”
第18章 狂澜
一时间,整个潜龙榭安静得落针可闻。
直到谢无衣一声冷笑,打破了这片寂静。
他纵身飞至梅花桩上,一手缓缓拔出断水刀,随着这一举动,仿佛风停云止,就连已经出现暮色的天空似乎都黯淡了一下。
感受到照在身上的日光已不复灼,叶浮生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他勉强平复下胸中气血,伸手解开蒙眼黑带,立于廊下荫蔽处,勉强能看出池上两人的轮廓。
厉锋覆上腰间那把皮鞘长刀,将其缓缓拔出,刀身竟然是半透明的,仿佛一块澄澈的白琉璃,映着暮光水色,恍如秋水佳人眼波流转,浑然不似他这个人的阴沉冷厉,竟有种缱绻欲语的柔意。
“刀名‘雪晴’,请战断水!”
话音落,刀光起,那一道刀光就像美人舒展眉目时瞥来的一个眼神,轻巧婉转,眨眼间就落在你身上。
刀美,招快,人狠!
他上一刻还离谢无衣有三丈远,下一刻就到了眼前,刀锋只差分毫就要贴上谢无衣的颈,仿佛美人的唇就要轻轻吻来。
然而,终究差了分毫。
断水刀振袖而出,在间不容发之际以刁钻至极的角度挡在咽喉与雪晴刀之间,顺势一转,就削向厉锋持刀的手。
厉锋干脆利落地撒了手,断水刀顺着胳膊看向他脖颈,持刀的手却被厉锋握住,他空出来的左手接住雪晴刀,蓄力捅向谢无衣腰腹。
“哼!”
厉锋的刀不可谓不快,雪晴瞬息之间已刺破衣衫,刀尖切入皮肉,饮到了一点温热的血。
可他笑不出来。
右手被内力震开,断水刀去势不减,雪晴的刀尖才刚刚刺入半寸,断水就已经横在喉前。
他立刻抽刀而退,细密的血丝从一道微不可见的刀口里溢出,再进一些,就能割断气管。
紧接着,又是一声冷笑,刀锋切开空气的声音凌厉得让人耳朵发疼,断水雪晴在某一处猛然相撞,然后又交缠错开,谢无衣和厉锋都采取了毫无花巧的对拼,淋漓尽致地展现自己的速度与力量,快如奔雷,重逾千钧,每一次落下就能将梅花桩踏得沉入几寸。
下一刻,双刀再度相撞,没有发出声响,池面却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