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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刀_青山荒冢-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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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冰蛾胸腹。
  两人默契十足,双剑时而一前一后,转眼一左一右,刚柔并济,虚实互补,以“黏”字诀与她缠斗,并不硬抗。玄素冷眼旁观,赵冰蛾眼下虽然一手受制,出招却也没有急于夺命之意,颇为奇怪。
  她这是……不对!
  玄素骤然一惊,此地打出这么大动静,自己留在院外的两名弟子没道理察觉不到!
  “退!”
  话音未落,墙头已出现六名黑衣人,分据三方,弯弓搭箭,下一刻箭矢便离弦而出!
  这六人都是好射手,箭矢几乎同时射来,分别对准人头、胸要害。两名弟子剑法虽快,然而这箭头转瞬就到了眼前,快得让人连抬手都来不及。
  电光火石的一瞬,玄素已疾步上前,脱下的外袍被他内力灌注鼓起,顺势一甩,荡开箭矢。
  就在这一刻,赵冰蛾却不趁机而上,反是提着木笼飞身落在墙头,探手入怀摸出一物,当空抛起!
  “不好!”玄素提起一口内息,捉眼瞅准,脚下踢起一截竹筒也向那物掷去,可惜终究是慢了一步。
  幽蓝烟花在夜幕上炸开,恰有狂风平地起,云流涌动仓皇生。
  玄素瞳孔一缩,对身旁同门喝道:“走!”
  “现在想走?晚了呀!”赵冰蛾打开木笼,小心翼翼地托出那颗人头来,眼中是悲与恨交映,嘴角嚼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声音倏然一寒,“传我命令,所有暗桩一齐动手,我要这无相寺鸡犬不留!”
  话音甫落,又是连珠十八箭逼命而来,一名弟子躲闪不及,被箭矢贯体而入,血顿时喷溅了出来。
  玄素眼光一冷,脚下一动挡在伤者身前,对剩下一人喝道:“带他……”
  这句话没能说完,玄素面前的那名弟子脸色大变,不可置信地看着从他腹部透出来的剑尖。
  “玄观,你——”
  那名被护住的受创弟子,竟是一剑从背后刺来,若不是玄素察觉不对避开了些许,这一剑就合该刺中要害。
  玄素侧头看着他的脸,微颤的手飞快抓上去,撕下了一张做工精致的脸皮。
  到底……是什么时候?
  不待那人再补一剑,无为剑已经反手向后刺入血肉胸膛,玄素抽剑,脚下踉跄差点直接跪地,这次终于忍不住,嘴角溢出了血流。
  “少宫主!”剩下那名弟子这才惊醒,看到他半身的血不敢擅动,只能提剑挡在玄素面前,看到那些弓箭手又一次弯弓搭箭。
  “……玄砚,走!”玄素一咬牙,伸手点穴止血,勉强站直了身体。
  不等其再说一句话,玄素手里的无为剑已电射而出,如箭矢般刺入墙头一人的咽喉,血花四溅。
  一击成,玄素再不迟疑,抓起那被唤作“玄砚”的弟子飞身跃上那处墙头,提手一掌落在剩下那名弓箭手的天灵盖上,顿时便见七窍流血。
  玄砚眼眶一热,差点当场落下泪来,却也知道自己不走也是拖累,只得翻身跳下高墙,见到守在门外的两名同门也已成了尸体,却不敢停留,提起内力冲入旁侧的茂林修竹中,转眼就没了人影。
  玄素听得耳后风声呼啸,知道还有人追了过去,可惜他现在已无余力多管,拔出血迹斑斑的无为剑又冲了上去,像只敏捷的黑猫飞檐走壁,终于再度逼到赵冰蛾面前。
  肩头伤口几乎都冻僵,腹部新伤的热血似乎也被牵连冷凝,他全身都发寒,在看到赵冰蛾的刹那不禁有些恍惚。
  那是已经记不清多少年前,不知躺在哪个冰寒之地的自己……
  他的恍惚只有一瞬,无为剑毫不迟疑,穿过弯刀稳稳架在了赵冰蛾颈侧。
  可惜他再也没有寸进的力气了。
  赵冰蛾丢下了那颗人头,自然也空出一只手。
  那只手也落在了玄素颈侧,携点内劲在百会穴上一按,轻描淡写地就像在美人妆上点了一抹朱砂,却在此时如抽去了脊骨中最后一根紧绷的筋脉,转眼间玉山倾倒。
  玄素眼前一黑,他连反应都来不及,脑子里就被浑噩席卷,颓然昏倒。
  可他没有一头栽下院墙,而是被一双手稳稳扶住。
  赵冰蛾将弯刀回鞘,手指摩挲过他脸上经年日久的伤痕,脸上神情风云变幻,万般悲喜汹涌于瞬息间,最后又归于古井无波的漠然。


第138章 罗网
  薛蝉衣召集了自己带来的谢家弟子,连同太上宫的十四人在内,整合成了近五十人的队伍。她清点了人数,一个不少,眉头不见松懈,反而更凝重了些。
  其中有个叫“谢璋”的男子,算是谢无衣的远房族弟,也是谢家弟子里打头的人,一直帮着薛蝉衣拿捏事务,见她脸上犯了难,又想起这两日来的种种,便开口问道:“蝉衣,可是有什么不妥?”
  薛蝉衣问道:“璋叔,寺里现在还剩多少人?”
  谢璋沉声道:“适才那番动静太大,众人都奔赴过去,眼下留守寺内的恐怕不足半数,怎么了?”
  薛蝉衣心里莫名发慌,却不敢再把人手分散,道了一句“跟我来”,就疾步奔向了后院。
  后院临近后门,是香积厨、柴房等杂务所在,因近日大会紧要,门外还有武僧不分昼夜轮班值守看守。等到薛蝉衣带人赶到此处,远远就看见灯火通明,院子里有几个僧人和厨工或站或坐,只是没人说话,静默如石像。
  她人没走近,就先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这香气吸入鼻腔,大脑就忽然一沉。薛蝉衣脚下一顿,好在被谢璋一掌拍在肩头,险险回过神,警示道:“众人小心,有迷香!”
  说话间,她已掐住赤雪练一端,提气屏息上前,谢璋与一名太上宫弟子对视一眼护其左右,其他人三三散开守住各处,能各自为阵,又能相互照应。
  薛蝉衣的心狂跳起来,又因迷香不敢说话,只好一脚踢飞了地上石子砸在墙上,却没惊动院里任何一个人。
  那名太上宫弟子道号“玄英”,乃是端衡道长的徒弟,武功不弱,心思更细致。窥得此景,他眼睛一眯,径自上前推了推其中一名僧人,只见那胖乎乎的和尚竟然被他轻轻一推便五体投地,再也没有爬起。
  薛蝉衣脸色一变,她蹲下一看,只见这人虽然双目圆睁却瞳孔涣散,脉搏气息全无,分明已经死了。
  她抖着手摸了几下,在其后脑摸到了一枚钉子,再转头看其他人,俱都把院中人放平检查,无一活口,死因相同。
  谢璋面色难看,他目光瞥见了紧闭的后门,快步过去用手指在门闩上一抹,随即抽开了门闩。
  两具尸体倒在门边,那是死不瞑目的武僧,咽喉、心口都见了红,他再出门一看,院墙外还倒着几具武僧尸体,可见下手之人的狠毒。
  山风骤然席卷,吹散了院里萦绕的香气,玄英这才开口道:“尸体还是热的,凶手刚走不久。”
  “武僧身上除了致命伤外没有其他伤痕,手中长棍都还紧握……下手的要么是轻功卓绝让他们来不及反抗,要么就干脆是熟人不曾防备。”谢璋眯了眯眼,“门闩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尸体旁边有半枚沾血脚印,脚尖朝内,是进了寺。”
  玄英站起身,目光扫视一圈院子,向旁走了几步取下挂在檐下的一只灯笼,那香气正是从里面散发出来的。
  “蜡烛里被混了迷香,燃烧后就会慢慢扩散,一直处在这院的人很难发现,等察觉异常就已经来不及了。”玄英弃了灯笼,“这些人都是被铁钉刺入要害,虽毙命却因拿捏得当不致大量失血,可见下手之人精于此道。”
  门里门外两场杀戮几乎同时发生,却都在无声无息中结束,杀人者里应外合踩着鲜血入了寺门,只留下门外院中十几名渐渐冷硬的尸身。
  薛蝉衣浑身发寒,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厉声道:“葬魂宫声东击西、趁虚而入,快通知各院人士警惕外敌!”
  众人心头俱是一凛,在这料峭寒风里突觉毛骨悚然,然而不等他们动作,就见一道流光窜上夜空,炸开一朵幽蓝烟花!
  “那个方向是……”薛蝉衣瞳孔一缩,“众人速往演武场!”
  “不可!”谢璋出言打断,“蝉衣,烟花在演武场炸开,必定引得寺内留守之人均赶往过去,倘若那里被设下埋伏,岂不是一网打尽?”
  “谢大侠所言有理,薛姑娘,我等过去见机行事,正好与玄素师兄他们会合;你们速往寺外寻众位同道,他们那边恐怕也出了变故,谨防有诈不可深入,让他们尽快回援,免得被截前断后!”玄英当机立断,带上太上宫弟子便冲出后院,转眼就不见踪影。
  事急从权,薛蝉衣一咬牙,喝道:“走!”
  此时左厢房内,谢离被寒风一激,刚升起的困意登时被吹散。
  院中除了他,就只有七个太上宫弟子,四人隐于暗处,两人正紧张地来回踱步,谢离怎么也睡不着了,手不安分地在刀上逡巡。
  因着寺里出了事,薛蝉衣不由分说就取了把合手刀刃替换了他的木刀。此时谢离的手指落在冰冷刀锋上,脑子里还在出神,指腹不小心就被割开了一条口子。
  刺痛让他回过神来,谢离看着刀上那一线薄薄血色,心头蓦地一惊。就在此时,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大力拍门,说话上气不接下气:“有人吗?出事了,葬魂宫杀手潜入寺内,快随我前往迎敌!”
  院里的人先是一惊,一名弟子停下踱步悄然翻身上了屋顶,瞥见门外确实是两个和尚提灯叩门,低头朝他们打了个手势。
  大家都松了口气,唯有谢离眉头紧锁,跟着剩下那名弟子一同上前开门。临到门前,眼看门闩就要被抽开,谢离突然面色一变,手中还没回鞘的刀已经刺出,如一页纸张从木门缝隙间漏了出去,却骤然染上血色!
  他人小身矮,这一刀刻意抬高了手,恰恰捅进门外僧人的腹部,门未打开,血顺着门缝漏了进来。
  屋里所有人都怔住了。
  生平第一次杀人,谢离浑身都发颤,险些握不住刀,心里却升起一股热意,转眼间流淌过四肢百骸。
  就在刚才开门一刹,谢离嗅到了一丝暗香,那味道并不浓,却让他头脑一沉,赶紧咬住舌尖清醒过来,下意识就出了手。
  然而这只是开始。
  站在屋顶上的那名弟子还没对这变故作出反应,就被一支箭矢穿过胸膛,顿时翻滚下来,连吭声都来不及,便不甘地咽了气。
  谢离身边的弟子脸色一变,一手推开谢离,同时拔剑出鞘,在木门被强行破开的刹那一剑迎上。
  一剑抵住一棍,对方力沉势大,压得剑刃向下弯折。好在能被端清点中出来参会之人都非泛泛,但见这名弟子手腕翻转,长剑猛然向下一划,人也顺势翻转,将这棍子拨开,同时屈腿一抻踢在对方胸膛上,将其逼退三步!
  与此同时,烟花炸开,院中人抬头看见那幽蓝之色流散夜空,心头俱是一惊。谢离死死盯着门口那一站一躺两个人影,躺下的人是他适才所杀,站着的也是名高大僧人,却满脸戾气,伸手拍去适才被印上胸膛的鞋印。
  风声呼啸,隐约有什么动静,护住谢离的那名弟子立刻将手放在背后一摇,示意暗处的四名同门不要轻举妄动,目光冷冷看向那人:“你非寺内僧人,究竟是何人?”
  说话间,他一只手落在谢离肩膀上,指尖重重一按,谢离蓦地一惊,下意识地去看他,却连神情都没看清,就见对方又提剑上去了。
  棍与剑再度相交,那伪装成僧人的高大男子武风走刚猛之道,这名太上宫弟子却是走轻灵剑路,走了几回合便知难以在短时间内分出高下。见此情形,谢离一咬牙,持刀冲了上去,他身量矮力气小,对阵这样的敌手并不占便宜,然而脚下踏着被叶浮生精心指导月余的“沾衣步”,虽然有些慌,好在步法早因勤学苦练而有条不紊,手上再以刀招辅攻,牵制了这男子一息之机。
  眼中窥得破绽,那名太上宫弟子一剑刺入其空门,鲜血迸溅刹那更不容对方喘息,抬手搓掌成刀,不顾被棍子打中手臂,重重切在其咽喉上,生生将喉骨打断!
  男子喉间发出“咯咯”两声怪响,双目圆睁,却什么也说不出来,颓然跪地。
  谢离茫然地站在原地,那名弟子皱着眉用剑割开那人衣衫,在其胸膛上看到了一朵般若花刺青。
  “葬魂宫!”这名弟子眼睛一眯,耳边一动听得动静,晓得是外面伏兵察觉生变也朝院子袭来了。
  如果他们进来,那么这院子里的人……一个,都活不了。
  危急关头,根本不容人瞻前顾后。眼见墙头黑影闪现,一身道袍的太上宫弟子弯腰抱起谢离,二话不说飞身跃上屋顶。
  谢离心里陡然凉了半截,刚才被箭矢射死的人还躺在院子里,现在主动上了屋顶岂不是把自己当成了活靶子?
  这个念头刚起,他就见到怀抱自己的人向下方隐蔽处一摇头,立刻明白过来——有了明面上的靶子,才能保下暗藏的其他四人。
  “少庄主,等会儿我叫你跑,你一定要跑,把自己藏起来……”
  低语在耳边响起,谢离瞪大了眼,就看见箭矢破空而至扎入血肉之躯,但闻闷哼一声,血腥气充斥着鼻翼。
  然而抱着他的人唇边已经见血,脚下却半点停顿也没有,于屋脊上重重一踏,翻身跃了下去,浑然不顾背后箭矢因为这番动作插得更深,只抱着他拼尽全力逃跑,把本来打算进入院子的杀手都引入后面小密林中。
  谢离被他紧紧抱着,握着刀的手还在发颤,脑子里一片空白。
  在跟着叶浮生来问禅山的这一路他就不停想象自己将会遇到什么磨难、又该怎么应对,后来发生的种种变故更让他心惊胆战,到了现在大祸临头,他依然是没想明白。
  仿佛又回到断水山庄倾覆那天,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就已经失去一切。
  天意多弄人,就是让每一次的苦难都来得猝不及防又不容拒绝。
  周遭光线昏暗,他渐渐什么都看不清楚了,只有风声在耳边呼啸,血腥在鼻尖萦绕不散。
  抱着他的人脚下一个踉跄跌倒,谢离像个滚地葫芦摔了出去,没喊疼,赶紧爬起来去扶他,却摸到了一手血和深深插入背上的箭矢。
  那血已经被风吹得微凉,染在他手上却仍觉滚烫。
  “他们快到了……少庄主,跑!”那人拄着剑勉强站起来,探手入怀摸出一物,塞进谢离手里,“拿着它,跑!”
  入手之物不大,却有点分量,谢离闻到了刺鼻的味道,似曾相识——在断水山庄付诸一炬的那个晚上。
  雷火弹!
  这弟子可以拿此物跟追兵拼个同归于尽,却将其交给了他,是给他做最后防身之用,也是希望他能用在更紧要的时候。
  谢离攥着这颗雷火弹,被他用力推了一把,踉踉跄跄地跑进密林深处。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看不清那个人的样子,甚至他都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只是太上宫此行一个并不怎么起眼的弟子。
  眼泪忽然就夺眶而出了。
  一个人进了江湖,就像一条鱼入了河海。纵然有惊涛骇浪、翻云覆雨者,可是浪涛云雨,无不由众生百态而成,不管身上加了多少附着,归根究底,谁也不比谁更特殊。
  手指攥紧雷火弹,眼泪都被风吹干,谢离将心一横,瞥见前头一处陡坡,翻身跃了下去。


第139章 散沙
  无相寺后山上,不多时已聚集了上千人,亏得这山林够大,否则还真塞不下这么一帮鱼龙混杂之辈。
  林中树木茂密、山石陡峭,他们一大群人乌泱泱冲进来,就像往浑水里下了一缸鱼苗,不说敌我不分,场面也混乱得很,从有些名望的大派到名不见经传的小帮,都是各怀心思。
  “群龙无首,一盘散沙”这八个字,玄诚在忘尘峰上听师长说过多次,到现在亲眼见了,才明其意。
  他心头一紧,面上没露声色,只向同行五位师兄弟打了个手势,六个人分成三组插入人群,既能各自应变,又能在最短时间内重新集合照应。
  一群人声势浩大地赶到这里,先看到了林中横七竖八的死尸,有人割开尸体衣物,在其中一部分人身上发现了般若花刺青,剩下的则无瑕可寻。
  这该是葬魂宫和另一股势力在此发生了冲突,只是观其死状,大半都是被毒针刺中逼命。
  有人眼尖,瞥见东边一棵树干上的划痕,像是铁钩之类的武器所留。大家议论纷纷,关于去留的安排争论不休,吵闹声一波高过一波,搅扰得人头疼万分。
  单看此情形,与其说武林群雄,倒不如说是“武林群熊”了。
  玄诚注意到,这么喧闹的时候,偌大山林内竟然没有鸟兽被惊动的声响。
  他们中有不少人提灯点火,点缀昏黑林间,就像一条火蛇吞吐着信子盘踞山中,首尾蜿蜒,悄无声息地缠住所有自投罗网的猎物。
  最终,林中众人分成三路,一路留守此处接应后来者,一路往东去寻可能存有的活口,剩下一路还往渡厄洞赶去。
  玄诚使了个眼色,另外两组弟子一留一去,他带着身边那名师弟随其他人向渡厄洞急赶。
  “明日就要召开大会,这两天却接连出事,当真是晦气!”
  一个大汉将环首刀往地上一插,靠着树干啐道,旁边的人有不苟同者,也有附和者。
  “葬魂宫如此猖獗,是欺我中原正道无人也!”
  “不知西佛可还安好,若是……”
  “……”
  有话头挑起,又有人不着痕迹引导话题,众说纷纭,人们的注意力不可避免地放在了彼此身上,自然也就降低了对周遭的警惕。
  无数个黑影悄无声息地露出身形,或隐于山壁石缝间,或借草木掩映,密布又分散。他们从四面八方缓缓围拢,夜色完美地为他们做了掩护,行动又谨慎到了极致,加上事先安插在人群里的暗桩吸引了众人视听,竟然让他们接近到了众人周遭三丈之内。
  外围一个短打男子忽然觉得眼睛被一点寒芒刺了一下,回头看去还没见个分明,就被身边一人绕过肩膀勒住了脖子。
  双眼骤然睁大,他看到了背后隐约的人影,嘴巴张开却因为咽喉要害被拿捏住,没能发出任何声音,片刻后便脑袋一歪,倒在了身边人的肩膀上。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变成了尸体,行凶者还憨然一笑,对旁侧看来的人道:“兄弟喝多了,到现在有点困觉。”
  那人看了一眼没窥出马脚,继续扭头摆谈。
  他们不知道,无相寺沿途的岗哨,都已经换了一番头脸。
  幽蓝烟花炸开的刹那,就像嗜血的野兽终于被放出笼子,树上还未现身的杀手屏息凝神,长弓拉起,箭矢在弦。
  一队人匆匆忙忙从无相寺奔过来,守在林中的众人立刻被惊动,纷纷刀兵相向,喝问:“来者何人?”
  来人开口答道:“阿弥陀佛,小僧乃无相寺弟子恒守,奉命来查看渡厄洞。”
  火把移了过去,果然映出的都是僧衣光头,众人先是松了口气,紧接着突然惊觉不对——这些僧人手里拿的不是棍棒,而是戒刀!
  僧人戒刀解衣不杀生,可是眼下大敌当前,他们为何要弃杖拿刀?
  人群中一名青衫公子最先发觉不对,手中折扇一开,喝道:“众人当心,有诈!”
  话音未落,便有箭矢呼啸而至,最外围的一圈人猝不及防被射中,血花大朵大朵地在风中铺洒开来。
  事出突然,在场诸多人士鲜少有所防备,少数人最先反应过来,然而那些蛰伏已久的杀手已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手起刀落,跟砍瓜切菜一样毫无花俏。
  然而在场数百武林人士,到底不是任凭宰割的瓜菜,一惊之后迅速展开反击,林中一时间陷入混乱的厮杀中。
  可是他们很快发现,自己身边也并非全是可以交托后背的“战友”,不少人正奋力对抗杀手,突然就有刀剑自背后穿体而过。
  留下的两名太上宫弟子,一称“玄通”,一称“玄晓”,修的是两仪剑法,阴阳和合、刚柔并济,眼下一攻一守勉强还能招架。见得当前敌我不分、混乱无比,他们一时间也觉手足无措,除却彼此之外竟不知谁还是能继续信任的同盟。
  他们都能发现,己方这么多人并非平庸无能之辈,其中不乏武功高强、手段出众之人,然而门派之别到现在仍根深蒂固,又有了暗桩潜伏,更是谁也不相信谁。
  看起来众口一心的联合抗敌,实际上还是各自为战。
  葬魂宫这次蓄谋已久,敢一口啃上这么大块肉骨头,吃准的就是他们没能拧成一股绳,只需牙口好一些,估计就能吃得脑满肠肥。
  就连他们俩,也是有心杀敌,无力出言。
  苍蝇不叮无缝蛋,天底下所有的内忧外患,大抵也都不外如是了。
  玄诚等人自然也看见了这朵蓝色烟花。此时他们刚赶到断崖不久,只见崖边已塌落小半,地上还有几条被火雷震出的裂缝。
  唯恐地面二度塌陷,众人不敢一拥而上,只能着四名轻功尚佳者近前细观,玄诚就是其中之一。
  四个人冒险下了断崖,山风呼啸,几乎要把人当浮尘吹走。他们不得不彼此照应,一个勾连着一个,最终由玄诚一脚踩上半截凸石,看到了已经被堵死的洞口。
  玄诚深吸一口气,空出一只手抽出背后长剑,剑锋插入石缝用力探入。再抽出时,剑刃雪亮依旧,然而玄素低头一闻,敏锐地嗅到了一丝火药味道。
  何人胆敢用火药炸毁渡厄洞?!
  玄诚心头一惊,抓住他的人却忽然一抖,差点把他给甩了开去,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却见头顶有黑影砸了下来!
  这一下猝不及防,四人中最上方者被砸了个正着,若非第二人及时闪避换手,怕是要把下面两人都牵连。就这么一息不到的时间,玄诚勉强看出那黑影是个人,还是跟他们一起来到这里、应是在上头等消息的人。
  崖上出事了!
  青山荒冢说:
  这章有点短小,交代完毕不妙的一方情形,下一章反戈(楚楚出现!)


第140章 聚拢
  烟花炸响,聚散流光,随后响起的喧闹声伴随钟鼓响在夜幕下远远传开,几乎震醒山林众生,狂风平地起,摧折草木折腰、火光摇摆,人也化成了一个个随波逐流的影子。
  葬魂宫就像在沼泽里蛰伏已久的水蛭,早就饿得狠了,此刻赵冰蛾烟花令出,他们就仿佛闻到了血腥味,几乎是倾巢出动,向各自定准的猎物伸出爪牙。
  无相寺中的里应外合,山林内的敌我难分,还有断崖上的绝路逼杀……从山脚到山顶,自前山至后山,无不笼罩在腥风之中,场面顿时陷入混乱中。
  玄诚三人好不容易爬上来,就见崖上已经展开殊死之战,甚至来不及多问半句,便不得不提剑加入战局。
  他一边打一边心惊,从山林到此处只有一条路,这些杀手能追到这里,恐怕林中留守的同道也遭了埋伏。眼下算是腹背受敌,玄诚纵然还有对敌之力,也无破局之能,一时间心急火燎,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正作难间,他眼光一瞥,不经意间瞅见了一个小小的影子——黑风高,山林幽暗,那人又身量矮小,像个黑不溜秋的影子,若非玄诚所站的位置恰到好处,还真发现不了他。
  整个问禅山除了寺内收养修行的小沙弥,就只有谢离一个孩子。玄诚本疑心是这人小鬼大的孩儿跑来送死,却瞅见了一道隐约的寒光。
  那是……
  玄诚一怔,却见那矮小的黑影微微抬手,腕部以下竟是条锋利的钩子,朝他轻轻勾了勾。
  情势危急,容不得太多考量,玄诚一咬牙,率先带着身边的人杀向来路,同时大喝一声:“前路断绝,当回援才是!”
  走跳江湖的人除了功夫要过得去,还得会察言观色辨明局势,何况跟他同路来到断崖的大多是成名已久的武林前辈。最初的猝不及防过后,他们很快开始了反击,单以武学之能稳压这批杀手不止一头,奈何对方身备暗器毒刃,彼此合作无间,叫众人投鼠忌器,不得不在混乱中僵持。
  有了玄诚这一声呼喝,哪怕平日自视再高的人也没心思端前辈架子,一个山羊胡子的老头将双掌一抡,稳稳荡开一刀一剑,大声呼唤起来。原本各自为战的众人立刻向他聚拢,这下很快杀出一条血路来,紧随玄诚脚步冲向林中。
  玄诚第一个冲进去,就见到那对他比划的黑影几个起落跳得远了,林中暗影幢幢,显然还有人埋伏。他心中犹豫,脚下没守住劲,忽觉前方又是冷光一闪,有无形的寒意透骨而来,下意识地抽剑一挡,架住了一根极细的软钢丝。
  下一刻,剑上阻力一卸,钢丝松垮落地,从旁边树后又露出一只手,冲他做了个手势。
  身后杀声和奔跑声已近,玄诚再不迟疑,带着众人冲向前路。这么短短的距离间,背后忽然传来数声古怪连响,大部分人忍不住回头顾望,却见当先数名杀手的人头忽然飞起,无头之躯竟然还向前追赶了几步才扑倒在地,人头滚落砸出闷声,仿佛只是秋天树上落下的瓜果。
  流淌的血色暴露了冷光,他们这才发现林中有无数柔韧钢丝纵横密布,或缠绕于树木石块,或持于暗中埋伏之人的手中,当葬魂宫杀手一如其中,便齐齐动手,展开了一场猝不及防的绞杀。
  落后的几名杀手被这情形惊骇,不等他们吹哨示警,隐藏在此的黑影已然出动,转眼间战成一团,兵刃带血而过,短短几息后地上便又多了几具尸体,个个封喉绝命,没来得及发出半点声响。
  这些黑影共计二十余人,杀人之后将腕一抖,还沾着血的软钢丝被他们收回手中,飞快盘在了箭袖上,仿佛只是束袖的细丝绳。
  山羊胡老者在江湖上行走多年,目光在这些黑影身上一扫:“阎王线、森罗裳,各位是从洞冥谷来的?”
  黑影无人应答,反而是分作两边让开了一条路来,众人同时目光一凝,只见从断崖方向又走来三人,步伐似慢实快,上一刻还很远,下一霎已到近前。
  当先一人灰头土脸,僧袍破烂,光秃秃的脑袋上还残留血迹,一双眼紧闭着,手里倘若捧个钵盂,简直能把化缘当成要饭。这叫花子似的老僧目不能视,却准确地朝他们这边侧了侧头,轻声问道:“各位施主,无恙否?”
  此言一出,玄诚众人脸色齐变,一人更是惊道:“色、色空禅师!”
  见到色空,众人就像找到一根主心骨,想要靠近细说危情,却又被黑影所阻不得近前。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将折扇一合,竖臂就想逼开路来,他手法奇诡,折扇自那名黑影抬手缝隙间探入,手腕一抖,扇面“哗”地铺展开来,立刻扫向对方面门。本以为这下手到擒来,却不料对手内功虽不及他,却难缠得紧,仰头避开这一扇的同时,双手一格,眼看就要夺下他的扇来。
  两人交手毫无预兆,山羊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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