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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刀_青山荒冢-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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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非誉垂下眼睑,语气微乱:“竟有这样猖狂的事情?”
萧艳骨觑着他的脸色,道:“先生是七窍玲珑之人,看得比谁都要清楚,我也就不说暗话了,只是先要问上一句……先生,相信小皇帝是真的要起复您吗?”
阮非誉奇道:“天子金口玉言,又颁布圣旨昭告天下,怎么会是假的?”
“昭告天下……呵,这便是了。”萧艳骨眼波流转:“若皇帝真心要重用先生,怎么会大张旗鼓,将先生置于天下风口浪尖,引得四方暗箭相逐?”
阮非誉望她不语,萧艳骨继续道:“如今新法推行已过了最险要时机,一切都只待完善和料理后续,先生又已年迈,对于皇帝来说,已经不再是必不可少的肱骨之臣了,他这样做不过是……”
“萧殿主心思过人,口才也很是不错,只可惜生作女儿身,不能入朝与百官并肩。”阮非誉忽然出声打断了她,“但是江湖人,还是不要妄议朝政为好,以免招惹麻烦。”
萧艳骨掩口轻笑:“我等已经是麻烦上身了,何足惧也?倒是先生,明知自己是被帝王做了诱靶,竟还能安之若素,叫人不得不佩服。”
一阵风吹过,阮非誉咳嗽了两声,道:“明知背后厉害,葬魂宫还要沾手,是为什么呢?”
“葬魂宫是替人办事的地方,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萧艳骨拿起那张写满姓名的纸,凑近了烛火,眼中倒映灼色,“皇帝要拿先生尸骨做巩固新法的垫脚石,自然也有人敬仰先生,不忍看英雄末路。”
“这世上想让老朽死的人很多,要留我活命的却少。”阮非誉思量片刻,忽然笑了,“是……二爷?”
纸张一角已经点着了火焰,萧艳骨眨眨眼:“先生果然好记性,正是您的这位老友。”
“不敢高攀、不敢高攀!”阮非誉摆摆手,咳得更厉害了些。
萧艳骨道:“二爷说‘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是自古便有的道理,但知恩应报也是人之常情’,他当年受过先生恩惠,如今也不想看先生老无善终,还请先生给个机会予他,弥补这些年的错处。”
说完,她将手中一块玉佩放在桌上,那是上好的羊脂玉,可惜被摔碎过,如今被能工巧匠重新修好,但仔细看去,还能看到细密的裂痕。
阮非誉拿起这块玉,沉默了很久,直到萧艳骨都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才慢慢开口,流泻出一声喟叹:“二爷是个有心人。”
萧艳骨心中一喜,还没来得及笑出来,就听他继续道:“一如当年。”
她尚未绽开的笑容冻结在脸上,仿佛有人提笔给画皮添上一丝不自在的颜色。
片刻,她扯了扯嘴角,道:“先生,可向来是个识时务的人啊。”
阮非誉收起玉佩,看着已经化成灰烬的纸张,淡淡道:“活人会死,往事成风,天下人物,莫有不变的。”
萧艳骨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幽幽道:“先生,正如您刚才所言,想要您性命的很多,可现在愿意保下您、又能保得住您的,可就只有二爷了。”
阮非誉笑了笑:“老朽也说过,活人总会死的。”
萧艳骨暗自握拳,片刻后又挂起了笑容:“先生不担心自己的弟子吗?”
“鸣渊已过弱冠,是该顶天立地的年纪了。”阮非誉的手指拂过余温渐失的灰烬,神情淡漠,“老朽如他这般的时候,已经敢在老虎头上撒野了。”
闻言,萧艳骨脸色一变,妩媚的容颜横生煞气,她死死盯着阮非誉,忽然喝道:“来人!”
一名黑衣人人推门而入,行礼道:“殿主有何吩咐?”
“陆鸣渊呢?把他带过来!”
黑衣人迟疑了一下,道:“回殿主,属下已经派人去了,只是……不知为何,现在还没回……”
话音未落,就听见外面一声巨响,像是有火药炸开,使得整个地宫都晃了两下。紧接着发出一阵喧哗,隐有打杀之声,像是有人突然捣乱,搞得这里都闹腾起来。
萧艳骨双目生寒,看得那黑衣人背脊发凉,连忙出门查探情况,不料正好跟另一个冲进来的蒙面人撞在了一起。
闯进来的蒙面人十分狼狈,身上多了好几条口子,忙声道:“大、大事不好了!殿主抓回来的那两人,逃出来了,他们不知如何找到了火药室,引爆了十几枚雷火弹!”
萧艳骨神情剧变,这里建在地下,全靠甬道和承重墙支撑,略显密闭的空间里一旦炸开火药,后果不堪设想。
“该死!你们看着他!”萧艳骨一把推开手下,夺门而出。
等她走远了,之前的黑衣人刚想说点什么,忽觉脑后生风,在间不容发之际抽剑格挡,掌与剑刃相交,剑身纹丝不动,肉掌被割出血痕。
然而黑衣人蒙面的布巾下,却溢出了鲜血,两眼暴突,血丝密布。
他身上毫发无损,掌力却以剑为媒介,窜入经脉,摧折肺腑。
隔山打牛,回天无力。
尸身无声倒下,蒙面人看也不看他,转身对阮非誉急声道:“师父,快跟我走吧!”
一直低垂的眉眼抬起,明净如泉,正是陆鸣渊。
第43章 浑水
叶浮生觉得老天爷太缺德了。
慕燕安所说的地方,是镇东二十里的乌鸦谷,山高林深,人迹罕至,不知多少乌鸦在这林子里做了巢,地上不少鸟屎和乱羽,走动的时候还要防止天降横祸,腥臊的味道十分刺鼻,让楚惜微刚进来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鼻子灵,对这些味道十分不耐,可眼下也没别的办法,只得用袖子掩了口鼻,一脸苦大仇深。
看着楚惜微走路跟踩刀尖一样,叶浮生有点想笑,寻思了一下对方薄薄的脸皮,还是忍住了。他见楚惜微走得越来越快,赶紧上去拉人,轻声道:“你倒是留意一下附近,横冲直撞的,踩了陷阱怎么办?”
楚惜微压着火气道:“等我把那死丫头找回来,一定打得她跪着哭!”
叶浮生:“……别这样,虽然只是一个小姑娘,你也要学会怜香惜玉。”
楚惜微“呵”了一声,突然出手如电般向左侧一抓,与此同时,叶浮生脚下一蹬,身如离弦之箭穿入树木缝隙间,几个起落就不见踪影。
楚惜微这一下突然发难,把暗中跟上的人唬了一跳,自以为高超的潜行身法被人一眼看破,他立刻从树后窜了出来,同时挥刀而下,不料肉掌与刀刃相撞,却是刀刃断成了两截!
来不及惊诧,那只苍白的手已经掐住他的咽喉,楚惜微手臂发力,把一个比自己壮了一圈的男人生生提了起来。男人被掐得喘不上气,双脚拼命踢蹬,可捏住咽喉的手纹丝不动。
很快,叶浮生的身影出现在楚惜微背后,他手里多了一把刀,上面干干净净,但还有淡淡的血腥味。见楚惜微侧目看来,他甩了甩手,“追着那家伙跑了一段路,看到他跑到一处山壁前准备打开密道进去报信,我就夺刀把人宰了。”
“很好。”楚惜微勾了勾嘴唇,目光落在手中人的脸上,语气淡淡,“那就不用留着你了。”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轻响,那人的脑袋耷拉下来,气息全无。
楚惜微把尸体扔在地上,叶浮生看着那两眼暴突的尸体,道:“阿尧,我觉得你最近有点不对劲。”
楚惜微皱了皱眉:“嗯?”
“在断水山庄初见你的时候,你不像现在这样易怒冲动。”叶浮生仔细回想了一下,那个时候的楚惜微虽然立场不明,但总的来说还是沉稳居多,然而从自己醒来之后,就发现他情绪浮动极大,尤其动武的时候冷酷狠辣,不似平常。
楚惜微冷笑道:“十年不见,你以为自己有多了解我吗?”
“阿尧,你别这样。”叶浮生难得皱了皱眉,他伸手就去探楚惜微的腕脉,却被反手抓住。
楚惜微这下意识地一手用力极大,叶浮生忍着腕骨传来的剧痛,在感受到对方松力的时候趁机反扣,抓住了楚惜微的手腕。只是这人如今滑得跟泥鳅一样,他只号了不到一息的脉象,楚惜微已经抽手退后。
他冷声道:“你以为自己现在是谁?凭什么管我?”
这句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
叶浮生心里被刺了一下,没把这难过表露出来,扯了扯嘴角打算插科打诨蒙混过去。然而楚惜微脸色也不好看,隐隐有些后悔,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没等叶浮生开口,他便脚下一点,掠向了叶浮生归来的方向。
“倔驴脾气。”摇摇头,叶浮生打算暂时放下,等这茬子事儿过了再顺毛捋捋,遂施展身法跟了上去。
黑灯瞎火,除了从树叶间漏出的零星月光外没有什么光源,楚惜微这一跺脚走得头也不回,叶浮生功力未复,跟上他有些吃力,一晃眼就丢了人影。
“这么大个人了,咋还是个撒手没啊?”叶浮生追到山壁前,发现这里空无一人,密道也是关闭状态,吃不准楚惜微是先一步进去了,还是溜达到了哪里,顿时以手扶额。
犹豫了片刻,叶浮生准备去按下山壁上那块稍微凸出的石砖,没想到还没碰上,脚下传来一声巨响,伴随着地动山摇,他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
阎王爷他老家炸了吗这是?!
叶浮生好不容易站稳,面前的暗门却自动开了,从里面窜出四个黑衣蒙面人来,看到他这个堵在门口的不速之客,眼神齐齐一变,一人喝道:“来者何人!”
另一人则道:“杀!”
“孙子哎,叫爷爷!”叶浮生心道这真是赶早不如赶巧,说话间提刀在手,他身法极快,转瞬便插入四人中间。
四人同时一惊,叶浮生已经旋身一扫,后面两个立刻退开,前面俩避得慢了些,刀锋如狂风刮过般在他们胸膛上开了条大口子,溅起老高的血,连声痛呼都来不及,便倒在了地上,不知死活。
叶浮生一刀方过,就是一棍一剑左右齐来,他左手分花拂柳般在棍上一拍,顺势将其引向长剑。两者相撞,持剑者退了一步,叶浮生趁此机会欺身而近,刀锋一闪,便割了他咽喉。
剩下一个黑衣人大惊,铁棍携风而来,直扫叶浮生头颅,他在间不容发之际后仰,劲风拂面,刮得生疼。
这人内功底子不错,下盘也稳,当是四人中的领头。叶浮生掂量了一下自己恢复不多的内力,眼神一凛,在铁棍照腿扫来的时候,他陡然抬足在棍上一踏,借力而起!
那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叶浮生已出现在他上方,眼见刀锋直斩而下,他下意识地举棍相抗,不料叶浮生刀锋一转,贴着铁棍滑了过去,削断他握棍的一根手指!
十指连心,那人浑身一抖,手中铁棍一松,然而没等他惨叫出声,叶浮生空出的左手已趁隙而入,一掌击在了他面门上!
血从额头滑落下来,叶浮生收刀站定,看也不看身后的尸体,从密道口走了进去。
这条密道不宽,只能容两人并肩走过,他听得不远处动静颇大,想来这里是出了什么乱子,不晓得是不是楚惜微搞出来的,犹豫一下还是决定去看看。
他做了十年掠影卫,对于藏身潜行最为擅长,一路隐在暗处飞掠而过,像只灵活矫健的壁虎,四处搜寻的地宫守卫都没发现有这么一个家伙跟自己擦肩而过。
越往里走就越是复杂,眼看一队守卫就要与他狭路相逢,叶浮生闪身窜上房梁,不料跟猫在上面的一道身影撞个正着。
脑袋磕上一块硬物,叶浮生还没说话,就被一只手捂住了嘴,直到下方守卫经过,那人才松开手,喘着气低声问道:“你谁啊?”
叶浮生定睛一看,这里灯火昏暗,只能勉强看清是个身量娇小的少女,鼻尖嗅到一股血腥气,他心念一转,压低声音:“兰丫头,你爷爷叫你回家吃饭。”
秦兰裳正吃不准他来路,闻言心头一跳:“你到底是谁?”
果然是她。叶浮生松了口气,笑道:“你小叔带我来找你回去,你觉得呢?”
秦兰裳神情一裂:“我婶儿?”
叶浮生:“……丫头,眼没瘸,耳朵也没病吧?”
他无论是声音还是身形都不像个女人好吗?
“小叔那么闷的人,你要不是我婶儿,他干啥还要带你来?”秦兰裳不信邪地伸手过来,叶浮生趁机握住她手腕探了下脉,眉头一皱:“你受了内伤?”
秦兰裳扁了扁嘴:“外伤也有,可疼了。婶儿,我小叔呢?”
“……你叔是个撒手没,还有,别叫我婶儿。”叶浮生轻轻摸了把她的头,结果摸了一手灰,“我这个人啊,每个月也有几天会暴躁的。”
秦兰裳:“……大叔你好。”
找到了人,自然不能在这里耗着,叶浮生掂量了一下自己的余力,觉得能护着这丫头逃出去还成,眼下情况混乱,与其没头苍蝇一样乱找,还不如先回约定好的地方等着楚惜微自己回来。
他想得挺好,可惜老天爷有时候就见不得人好。
秦兰裳自告奋勇地带路,说是能避开守卫,叶浮生跟着她左拐右转,没感觉自己在出逃,反而更像是深入探查,奈何这条通道太窄,只能容小姑娘自由转身,他一个大男人弓肩提气才能免得被卡在里头,低声问道:“确定没走错吗?”
身后无人应答,只有脚步声急促远去,想也知道是跟在自己身后的小丫头转身跑了。
秦兰裳这两天倒了大霉,可不敢再轻信谁,吃不准这人是好是坏,干脆先想办法甩了他,自己再去找陆鸣渊会合。
“心眼儿还不少,人小鬼大。”叶浮生念头一转,很快想通了这点,这下子被雏雁啄了眼,他也没别的法子,只好先走出通道再去把那丫头拎回来。
好在这条通道不长,尽头是一扇狭小的师门,只有人来高。叶浮生用力一推,不料手下忽然一空——不晓得是谁这么缺德,这石门是形同虚设的,若人用力一推,就得被自己的力道带进去。
骂娘都来不及,叶浮生一头栽了进去,里头是条蜿蜒向下的甬道,地面和墙壁都被打磨得十分光滑,活像是被蛇爬过的洞穴,叫人连个着力点也没,只能尽量护住要害,顺势滚了下去。
所幸老天爷还没打算要他命,这甬道不长,他很快就到了底,头昏脑涨地爬起来,心里把楚惜微连同秦兰裳骂了几遍,抬头打量周围的环境。
他却是不知道,秦兰裳可为了他精选了这条路,因为吃不准立场,她也不敢把人往死路带,想着之前问出的地宫路线,发觉此地是个闭关的密室,而掌控地宫的萧艳骨本人又在跟南儒较劲,估计眼下正好是空的。
密室里没有点烛,墙上镶嵌着夜明珠,照得整间密室幽亮,借着这泛绿的光,叶浮生看到密室中央是一个水池,自己刚才差点就栽了进去成个落汤鸡。
水池中央有一方石台,七尺方圆,上面有一方檀木剑架,上面放着一把古朴长剑。
叶浮生犹豫了一下,提气飞落石台,目光下落,看清了那把古剑,剑长三尺,古朴典雅,剑柄上刻有流云。
他在这片刻间全身发寒。
这当是一把好剑,然而……他在还是顾潇的时候,见过这把剑。
被另一个人负于背上,剑未出锋,已叫当时的他,一败涂地。
浑身血液在迅速冷却后又突然沸腾,他还没来得及压制自己汹涌的情绪,身后便传来的石门开启的声音。
叶浮生心头巨震,眼中杀气突显,右手附于刀上,回头看了过去。
第44章 脱困
“你……”
陆鸣渊扶着阮非誉急匆匆闯入密室,没想到里面还有别人,幸好他记性不错,在这片刻间搜刮出这人姓甚名谁,说道:“叶公子?”
叶浮生听这声音还算耳熟,再看他搀扶着的老者,正是此番风波所向的南儒,心念一转,道:“是陆公子吧,好巧。”
听到他的声音,南儒抬眼看了看他,不做声,只是嘴角一挑,手在陆鸣渊小臂上轻拍一下。
这就是可信的意思了。陆鸣渊松了口气,问道:“叶公子怎么在此?”
“受人之托,来找个逃家的小姑娘,不知二位可曾见到?”叶浮生犹豫了一下,还是弯腰把那长剑拿起来,脚下一踏,飞身落在陆鸣渊面前,保持着让双方都安心的距离。
陆鸣渊在断水山庄时曾见他力战步雪遥而不败,不晓得这到底是何方神圣,眼见此人如今眼不瞎腿不瘸,心里更不敢轻慢他,只好含糊说道:“小半个时辰前见过的。”
叶浮生盘算了一下,想必那丫头跟这书生分路不久便撞上了自己,然而眼下自己误打误撞跟这两人碰了面,秦兰裳却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阮非誉却道:“先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他这话说得很不客气,要是一般人听见有人把贪生怕死讲得这样光明正大,心中再怎么都会生出不悦来,只是叶浮生早年跟他打了数次交道,陆鸣渊也是他教导长大,两人都不会错解他的意思。
现在整个地宫乱成了一锅粥,既适合浑水摸鱼,却也是节外生枝的时候。他们三个人这般情形,并不适合去蹚浑水,否则不仅找不到人,还可能把自己折进去。
一念及此,叶浮生问道:“这间密室,是什么地方?”
他纯属走了背运才会到了这里,哪里知道它到底是何方神圣的洞府?只是手中剑鞘冷然如冰,让他整个人都生出一把寒意来,容不得半点轻忽,是故有此一问。
陆鸣渊担忧地看了眼阮非誉,道:“在下也不甚清楚,只是之前从此地守卫口中套得消息,说这里有个闲人免进的密室。刚才为了躲避守卫,这才向这边赶来。”
叶浮生不得不佩服他的胆子:“万一这是个有进无处的绝路呢?或者里面有个闭关修炼的老妖精呢?”
陆鸣渊:“……”
阮非誉咳嗽两声,苍白的脸上浮现潮红,看着有点喘,身体如风中残烛。
可他的声音却还算稳,道:“若老朽没猜错,这里是个练功室。”
说话间,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墙壁,叶浮生心头一动, 他拔下一颗夜明珠,只见那洞深约莫半指,而且墙上的洞五五成堆,像是被人五指穿入后再把夜明珠填入空洞,然而指洞周遭没有半丝破裂痕迹,仿佛只是插进了一堆棉花中。
如此指力,天下罕见。
南儒见多识广,又阅历深厚,在这方面的底蕴远胜叶浮生,眼下侃侃而谈:“萧艳骨暗器之法可谓一绝,但武功并非一流,能使出这般指力者必身怀上乘武功,内力深厚,还要手段狠毒……因此,在这里闭关练功的人,定不是萧艳骨。”
叶浮生一点就透:“她将此列为禁地,不准旁人靠近,是未免走漏消息,也就是说在此地闭关的人身份十分重要且需要保密。既然如此,里面的人定不会从寻常门路出入,那么在这密室里一定会有直通地宫之外的暗道。”
陆鸣渊闻言,赶紧把周遭都打量了一遍,奈何这密室修得十分严密,除了墙上指洞和叶浮生掉下的甬道口,再无什么出处,然而那条甬道光滑狭窄之外,尽头仍在地宫内,说不准就要跟萧艳骨等人打个照面。
“没见着暗门啊。”
叶浮生眯了眯眼睛,突然撕了截布条把刀剑往背后一挂,纵身跳入水池,快得让陆鸣渊阻止都来不及。
池水冰冷刺骨,尤其越往下越觉暗流涌动,他心里有了计较,浮上水面道:“这是活水,下面有出口。”
陆鸣渊大喜,却又犹豫了,他咬咬牙,对叶浮生道:“公子,能否请你帮我把师父送出这里?我……秦姑娘想必还在地宫一隅,此地危机四伏,她助我良多,我是不能把她丢下的。”
叶浮生一笑:“有了姑娘就不要师父,书生你很有前途啊。”
陆鸣渊脸色尴尬,连忙道:“不不不,不是这样……只是我本就不谙水性,从这里走也是拖累师父和公子,再者说把小姑娘留在这里,实非君子所为。”
叶浮生不置可否,目光不经意间与南儒相对,心下转了转念头,应道:“既然如此,你将师父安危交我,我便把丫头性命托付给你,还望我俩都能不负此约。”
陆鸣渊肃然道:“不敢失约。”
叶浮生问道:“这位老先生可会水性?”
“南地人,焉能不作浪里白条?”阮非誉笑了笑,“只是我现在气力不够,还需公子帮衬着些。”
“好说。”
阮非誉深吸一口气跳入水中,叶浮生一手抓住了他,两人立刻潜了下去。陆鸣渊站在岸边看了片刻,确定水下无甚危险,这才从叶浮生掉落的甬道口小心爬了上去。
这池水十分怪异,表面平静无波,下面却是暗流疾涌,声势惊人,两个大活人落入其中,就像被狂风摧折的枯草。好在他俩水性都不差,叶浮生憋着一口气,拖着阮非誉顺流而下,直到胸中渐渐憋闷欲炸裂,才觉水力减缓。
他估计这是到了出水口,便拉着阮非誉向上游去,待到钻出水面,才发现这番折腾一夜,原本黑沉的天光已然将明,天边出现了鱼肚白。
周围是一片荒草萋萋的空地,水势到了这里便减缓了,叶浮生和阮非誉爬上了岸,全身气力几乎耗尽,瘫在地上歇了会儿,他转头打量附近,才发现这里是英雄河下游一处偏僻位置,可算是前不见人后不见鬼。
想来那池中水正是从英雄河中引入,依据地势修成了水道。
叶浮生坐起身来,轻拍南儒后背,让他把不慎喝入的水吐出来,老者身体虚弱,好半天才缓了过来,咳嗽数声,看得叶浮生都不禁担心一代南儒就此两脚一蹬,要去跟老天爷将经论道了。
所幸阮非誉还是挺了过来,他吐了几口水,喘完了气,对叶浮生露了个笑容,道:“这一次,多谢统领了。”
这老东西活成了精,心眼儿多得跟雨打沙滩一样,更何况叶浮生在这十年里与他多番打交道,因此一点也不意外自己被看破了身份,只庆幸楚惜微眼下不在此处,否则又要揪着这陈芝麻烂谷子闹脾气。
他摆了摆手道:“哪里哪里,举手之劳,倒是阮相老当益壮,龙精虎猛。”
阮非誉:“……”
他咳了一声,道:“之前听闻统领殒身惊寒关,老朽深感天妒英才,如今再见,方知天公有眼。只是统领既然脱险,为何不回天京向陛下报个平安呢?”
这话说到最后,已经带上隐隐的严厉。叶浮生笑了笑,道:“阮相以为,陛下会不知道我活着吗?”
阮非誉深深地看着他,半晌才道:“急流勇退,死里逃生,统领是得天眷顾的聪明人。”
他笑道:“谢老先生吉言,在下叶浮生。”
言尽于此,两人都放过了这个话题,叶浮生琢磨着陆鸣渊虽然唠叨了些倒也不失为个可靠的人,秦兰裳又是个鬼灵精,想来趁乱保住自己应该是不难。
唯一让他挂心的是,楚惜微到现在都没有任何踪迹,不晓得是在地宫遇到了硬茬子,还是在地宫之外就被什么给半路引走了。
心里挂念,可惜毫无头绪,叶浮生也不可能真把阮非誉丢在这里,便干脆带他回了将军镇。
两人一路跋涉,回到镇子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想着南儒在此地颇有名望,叶浮生把外衣脱下罩在南儒头上,去之前跟楚惜微约好的客栈开了间房,等着他自己回来。
这一等,就等到夕阳西下,陆鸣渊和秦兰裳没回来,楚惜微也没回来。
叶浮生向来是个很有耐心的人,现在却有些坐不住了。
阮非誉倒了一杯热茶,叶浮生无知无觉地接过来一口喝了,被滚热的茶水烫得一哆嗦,这才把目光施舍过去。
“统……叶公子以前,可不会如此自乱阵脚。”阮非誉淡淡道。
叶浮生反问道:“先生的弟子也没回来,可您似乎一点也不担心?”
“关心则乱。”阮非誉摇摇头,“左右眼下情势不明,我们不如说说别的事情。”
叶浮生挑眉:“与此有关?”
阮非誉的目光落在桌上:“你从密室里带出的这把剑,有关无关?”
叶浮生皱了皱眉,他缓缓拔剑出鞘,剑身泓亮如水,映出他的眉眼如镜。
但是这把剑太新了。
他在十几年前见到这把剑的时候,虽未出鞘,已有古拙大气盘旋其上,想必是一把传承多年的古剑,不管保护得多好,也不会这般崭亮。
因此他在拔出剑后,就觉得失望。
他抬起眼:“这把剑,有什么来历吗?”
阮非誉的手指一寸寸抚过剑柄云纹,道:“这把剑出自巧匠之手,锋利刚硬,是好剑,但依然改不了它是个赝品。”
叶浮生追问道:“那真品何在?”
“叶公子,你今年方过而立,不认得它情有可原,只是对我们这样的老家伙来说……那把剑,是永远不会忘的。”阮非誉的目光里掠过怀念,“一剑破云开天地……这天下第一的‘破云剑’,已经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三十多年了。”
叶浮生心头一跳,来不及说话,就听到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有人拍门,声音压低,却能听出是秦兰裳的声音:“有人没!快开门!”
第45章 忧患
叶浮生刚打开门,满身是血的陆鸣渊就砸了过来,他差点没往后栽倒。
秦兰裳顺手关上门,两腿一软就跪倒在地,叶浮生把陆鸣渊往床上一放,回身拎起这丫头搁在凳子上,把脉一探,气血两亏,内息翻滚,但不算什么大碍。
倒是查探着陆鸣渊情况的阮非誉眉头深锁,看来颇为不妙。叶浮生皱了皱眉,懒得跟一个小姑娘计较之前的事情,从袖袋里摸出一枚药丸,拿开水化了递给秦兰裳,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秦兰裳也不矫情,一口把药汤子灌了,喘了下气,道:“对不起,是我误会了你。昨夜与你分路之后,我便回去找书生,结果人没见到,反而遇到了萧艳骨他们。”
“他们?”叶浮生皱起眉,虽然只跟这丫头见过一面,但是来路上向楚惜微打听过一些,知道秦兰裳年纪虽小,却是个骄纵泼辣的性格,一般喽啰绝不会被她拿来跟萧艳骨并提。
秦兰裳重重点头:“嗯,还有一个男人,又高又瘦,穿着身白色衣服,脸上还戴了个银雕面具。”
叶浮生的脸色刹那一白:“萧艳骨怎么称呼他?”
“我听着……是宫主。”秦兰裳拍了拍胸口,“我本来藏得挺好,萧艳骨都没发现我,却被他一下子察觉到了。我没办法,赶紧钻进小道跑,结果还是被撵上,要不是书生突然出现,萧艳骨的一把暗器就打在我身上了。”
叶浮生按捺住心里波涛汹涌,问道:“那你们怎么逃到这里的?”
“多亏我小叔。”秦兰裳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他伤了萧艳骨,又抢了我的雷火弹扔向那个什么宫主,趁机带着我们俩出了地宫。”
“那他人呢?”乍闻楚惜微的消息,叶浮生不但没放下心来,反而提得更紧了些。
秦兰裳的身体不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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