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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风雨入梦里-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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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在树下歇了一阵,便沿着河一直往下走,倒比在林中行走速度快了许多。李涧道:“试剑大会要举行几日?”白行亭道:“大约半个月。久的时候也有,四年前我跟我爹去的时候,待了三个月。”李涧道:“咦,如何要这些时日?”
  白行亭微笑道:“兴许名兵利器,花费的时间便要多些。那年那柄剑确实也拔得了头筹。”李涧奇道:“是谁造的?可是你爹?”白行亭摇摇头,“不是我爹。是谢意他爹爹。那柄剑后来被‘漠北一剑’乌启明得了去,据说也因此在江湖上闯下了不小的名头。”
  李涧想了想,摇摇头,“这个人是谁,我却没有听过。”他看看手中的蓝晃,道:“你家此刻拿着蓝晃,今年的头筹,定非你家莫属啦。”他偏头过去,白行亭脸上的笑已散了,抿着唇,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他心头一动,道:“怎么啦?”
  白行亭道:“我爹已不能铸剑。”李涧呆了一呆,脚步不禁慢了下来,“这是什么缘故?”
  白行亭道:“年初时我爹跟人动手,伤了虎口,平常连重物也不能提。”李涧听得他言语,心道:“对啦,怪道这回他爹让他来了。”想到此处,手上不禁用了分力气,想要安慰他。
  白行亭露出苦笑,“我知道蓝晃落在我手上便是糟蹋了,可也想不出别的法子。”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只默默的往前走。太阳渐渐西斜,正在落在前面的方向。远处山峦青翠,那太阳又大又圆,阳光已成了红色,将山边的云也染的跟帐幔似的,柔软又漂亮。李涧看着身边的男人,心底暗叹一声,“可惜他看不到。”
  “看不到”这三个字一在心里落了痕迹,便闷闷的乱了思绪。李涧抓紧他的手,道:“我先前也跟一个铸剑的师傅打过下手,到那日,我定也在旁帮你!”
  白行亭侧过头来,俊俏的脸上盛满了堪比阳光的微笑,“谢谢你。”李涧心头一暖,抬眼见河流竟在前面湾成了一个小湖,便道:“我们今日在此歇息,明早再赶路。”
  那湖很宽,下面的河道却又比先前的窄了不少。此时李涧身上都是汗,到了那后便脱衣裳。脱完后见白行亭没有动作,道:“行亭,可以在这洗个澡,你脱衣服罢。”白行亭似有迟疑,但还是慢慢将衣服脱了下来。李涧拉着他的手,将他带入湖里。
  湖并不深,水只盖到他们胸膛。李涧将身上跟头发都搓了个干净,回头见白行亭还是站在水中未动,笑道:“行亭,你怕水?”白行亭面色发红,“许久未这样,所以有些怕。”李涧走到他身边,道:“我替你洗头。”
  他果然将白行亭的头发解了下来,散在水中替他清洗。白行亭只觉他的指腹在自己头皮上不断揉弄,力道不轻不重,竟说不出的舒服。李涧将他头发洗净,还替他洗了背。手接触到他的肌肤,便察觉有几分冷意,继而想到那夜的事。他心下虽坦然,面色却不知为何有些发红,后来竟连摸着他肌肤的手指也有些烫。幸而白行亭很快便上岸,李涧将衣物给他穿上,自己又下了水。
  青宁地界多河,他从小便玩水,所以极熟水性。他在湖中游了几个来回,又下水憋了会气,等上来时,手中霍然抓了一尾鱼,他将鱼抛上岸,笑道:“今天的晚餐可有着落啦。”白行亭散着头发正坐在边上,道:“我去捡些柴火来。”李涧连忙道:“你不要动,我去便行啦。”他潜下水底,不多时又摸了一尾鱼,才走上岸来。
  他因白行亭眼睛不便,所以也未曾穿衣。不远处便有许多枯枝树叶,他捡过来生了一堆火,将鱼放上去烤了。待吃了食物,他索性将衣服拿去湖里洗了,又朝白行亭道:“这衣服连穿了几日也怪不舒服的,脱下来我替你洗了。”白行亭面色微红,“不太好罢?”李涧失笑,“这又有什么关系?等下用火烤干了,很快便可以穿。”白行亭听了,只能将衣服脱了下来。
  天渐渐全黑了,两人坐在火堆前,李涧瞧着白行亭,心道:“他长的倒好看。”因白行亭看不见,两人现在连□□相对那一点羞涩也淡了。过了不久,衣物已干,两人穿在身上。他又去捡了许多枯叶来,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道:“今夜便勉强着睡吧。只盼那些虫蚁不要跑来才好。”两人睡在一处,不多时便有许多蚊子,咬的李涧浑身发痒。他两手往身上不住的挠,见白行亭没有动作,好奇道:“没有蚊子咬你么?”
  白行亭道:“没有。兴许是我身上冷。”李涧“啊”了一声,往火堆里多添了些柴火。白行亭道:“我并不冷,只是身体凉。”李涧热的难受,便往他那边靠了靠,贴到他的肌肤,果然凉快。他轻吸口气,索性整个身体都挨了过去。他眯着眼笑道:“夏天跟你睡舒服的很。”白行亭身体僵了僵,轻轻“嗯”了一声。
  此后两人日出行,日落便歇,走了足足三日,李涧才察觉到林中树木有被砍伐的痕迹。他喜道:“说不定再走半天功夫,就能看到人家啦。”两人身上都是风尘仆仆,脸上胡子拉杂,颇为狼狈。李涧道:“前面又是一个小湖,我们今日就在此歇宿吧。”白行亭道:“全凭李兄做主。”
  这日阳光甚好,所以夕阳也是美妙至极。两人洗了个澡,李涧又去抓了只山鸡回来,料理后放在火上烤,白行亭摸索着添柴火,突然道:“李兄,我今日觉得体内真气似乎开始运转了。”
  李涧道:“当真?”白行亭点了头,道:“兴许那功夫过瓶颈时,便是将之前的功力全部抹掉再重生。我隐隐感觉体内这股真气威力极大。”他脸上隐现兴奋之色,“兴许我这功夫,这样就算是练成了。”
  李涧伸出手指探过去,微微运气,果然遇到一股真气与自己的真气相抗,虽还不甚猛烈,但亦能感受到后劲源源不绝。他笑道:“行亭,恭喜你!”白行亭笑道:“也不知还要多少时日才能全部完成。”李涧安慰道:“那也不用多久,无需担忧。”他听到这个消息,宛如卸下了心头一块大石,面上便始终挂着微笑。
  待山鸡烤熟时,太阳已下山,整片山林静悄悄的。李涧笑道:“可惜这里没有酒,否则此事值得我们连干三大碗!”他撕下山鸡的一条大腿塞到白行亭手里,“我对你们的功夫不甚了解,听说你们大原多的是能人异士,江湖帮派更是多如牛毛。行亭,不知你这门功夫,又是属于哪一派?”
  白行亭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这功夫确实算不得什么秘密,内功心法似乎哪里都能买到。只是因为能练成的少,所以少人去练罢了。再有,似乎门路不对的话,也练不成什么,反而最易走火入魔。”李涧失笑,“能买得到?那倒也稀奇。”
  白行亭道:“江湖中家传密学甚多,我家虽也有几门粗浅功夫,因我少时心性孤僻,却偏要捡难的来学。”李涧点头道:“白家的剑法天下闻名,原来是因为这样,你才不会。”
  两人越聊越投机,天色渐渐黑下来,一轮明月挂在天上,月光被树枝遮了个严实,只余星星点点投在草丛上。湖边传来阵阵蛙鸣,林中又有鸟叫,一时间倒也热闹。两人吃过食物,又去湖里洗了澡。白行亭因不会游泳,便只在浅的地方站着,李涧却往深处游去,不多时摸了一尾小鱼上来。
  他游到白行亭身边,将小鱼放到他手中,笑道:“今日我们已吃饱了,这鱼便只给你玩一玩罢。”白行亭双手合拢,感觉到那尾小鱼在他手中游来撞去,似乎要找到出路。不禁失笑道:“李兄,如何这样?我又不是孩子。”
  李涧已游到远处,笑道:“你不喜欢么?”白行亭摇头,“不是不喜欢。”李涧道:“那便是不习惯了。我以前有个妹子,夏天我玩水时她就在湖边待着,等着我给她抓鱼上来。有时候我抓不到,她站在湖边还急的跟什么似的,直骂我笨。”
  白行亭听他语气中竟有悲伤之意,心念一动,忍不住问:“你妹妹呢?”李涧叹了口气,“十七岁那年嫁人了。青宁国破那日,她夫君战死,她也跟了去。”白行亭闻言怔了怔,手指情不自禁一松,那尾鱼摇了摇尾巴,已逃出了手指的禁锢游开去,只余下一片滑腻。
  四周传来一片青蛙的叫声,李涧道:“泡久了冷水会着凉的,我们上岸吧。”两人上岸穿好衣服,李涧看着树林里,像是被惊呆了似的,站着一动不动。白行亭察觉到异样,道:“李兄,怎么了?”
  李涧呆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好美!”他唇角勾起笑容,“树林里好多萤火虫,闪着光,像是天上的星星都落在了这里,很漂亮。”他此刻突然前所未有的希望白行亭的眼睛能看得见,能跟他一起分享眼前这一幕美景。他侧过头,白行亭脸上并没有忧伤,反而微笑道:“小时候也见过,只是少。”


第20章 第 20 章
  他眼睛清亮,虽然看不见光亮,但是却像一对蒙尘的黑珍珠般闪耀。李涧看着他的眼睛,只觉得那里盛满的温柔与包容,是有些人一辈子也不曾拥有的。他微笑道:“我会记得,一辈子不忘记这美妙景色。”
  夜半睡不着,李涧爬起身来,发现白行亭正在一旁打坐。他头顶隐隐有白气浮现,神色平静,并不似如何痛苦。李涧看他这番模样,突然想起原来跟在白行亭身边的那个婢女小绿,练起功夫来也是这样。
  夜凉如水,他既睡不着,看白行亭这样也不便打扰,便只好在附近转悠。那林中原是飘满了萤火虫,闪着一个又一个的光晕,延伸到树林深处,像是打通了一条奇妙的道路。
  李涧拿起蓝晃,沿着那一条亮光,往树林里面走去。林中大多是一些参天大树,也不知道是生长了多少年。他左瞧右望,本意是想找只雀儿来问问路,但发出声响许久,也不见有回应,便越走越远了。
  等他意识到自己离白行亭已经很远时,他已不知道转了几个弯,绕过了多少棵大树了。林中的萤火虫似乎玩的累了,早已藏匿不知去向,只余留少数还停留在草丛里。林中还是未有雀儿回应,他叹口气,正要往回走,突然见一道白影飞速的从眼前闪过。他心头一惊,脚下自然的加快了速度,追着那道白影而去。
  青宁并不信奉鬼神之说,所以他心中并不害怕。那道白影极其灵活,在树林中左腾右挪,速度竟是飞快。李涧突然来了兴致,猛提一口气,脚下竟似要生风长翅,不消片刻就追了上去。
  黑夜里他的视线并不好,辩了许久才看出来那道白影竟是一匹白马。那马似乎察觉有人跟随,放蹄狂奔,行如鬼魅。李涧展开轻功,也只能保证不被丢下,要想再接近半分,却是千难万难。
  那白马似乎受了伤,脚腕上都是斑斑血迹,况且在树林里狂奔,终不似平原里轻松自如。仅过了小半时辰,速度已经减了下来。李涧松了口气,慢慢朝它接近。定睛看去,这才发现白马背上配有马鞍,显然并非无主之物,想要驯服之心去了大半,脚步便也慢了下来。一马一人小跑着前行,又过了小半时辰,那马终于停了下来,它似乎极为疲倦,一直在喘气。
  李涧擦了擦额头上冒的汗,不再使用轻功,而是一步一步朝那马走去。林中极暗,一只萤火虫也看不到,他跟着那马跑了这许久,也不知道现在自己到了什么地方,想到白行亭,心头一阵懊恼。
  白马甩了甩马尾,头偏了过来。李涧朝它走过去,黑暗中看着那晶亮的眼,有一种这马也许听得懂人话的想法在脑海里冒了出来。
  白马喷了喷鼻子,嚼了几口地上的青草,又甩了甩马尾,突然又踱步往前走去。
  李涧跟了上去,并未走远,便发现前方有一个人影。
  那人穿着一身白衣,半倚在一棵大树底下,长发隐在黑夜中,连着面容都模糊不清。白马走到他面前,低下头靠了过去磨蹭他面颊,显得亲密无比。那人抬起手,拍了拍白马的头,低声开了口。
  李涧听到他说的是“好乖”两个字。
  一人一马腻了一会儿,那人突然抬起头来,朝着李涧的方向,道:“你过来。”
  他的声音清脆好听,语气却没有丝毫温柔,反而有种睥睨天下的气势。似乎是只要是他开了口,他提了要求,旁人就非要做到一般,半点也违逆不得。
  李涧叹了口气,走了过去。夜色中那人的面容慢慢清晰起来,飞扬的眉,英挺的鼻,薄削的唇,面容竟是十分好看。他看着李涧,双目泛着复杂的神色,好一会儿才道:“我叫陵月,我受伤了。”
  李涧瞧着他腿上的血迹,确实是受了不小的伤。伤口似是被利剑所刺,十分的深,到如今也还在往外流着血。李涧见他似乎并不在意,只是任血流着,并不捂着止血,又忍不住叹口气。他身上衣物经过连日的奔波,被树枝划烂了好几处,布料已十分有限,此时也无奈的从下摆处再撕下一块来,替男人将伤口裹住。男人任他做这一切,等他做好了,才勾唇轻笑道:“你果然知道我,待我回了宫,重重赏你!”
  李涧微笑:“那就先多谢靖安王了。”这陵月的名头太响亮,即使他远走他乡隐居闭世多年,也还是能听闻到他的一些事迹。譬如爱行走江湖,譬如为人傲慢无礼,朝堂之上也无法无天,是当今皇帝最宠爱的皇子,甚至不满十六岁就给了封地,当了王爷。
  他最广为人知的事迹,却是因为他拥有一项别人都不能比拟的才能。
  或者说,是天赋!
  靖安王陵月,他的耳力异于常人,据说百里之内的任何响动,他都能察觉得到。李涧原本是不信的,但此时遇到,却不得不相信这个传言。他跟白行亭留宿的地方距离这里虽未有百里,却也是极为遥远,这陵月居然能以白马相诱,引他到这里来,必定是因为早就知道了他们的存在。
  陵月脾气显然也如传闻中一样,一点都不好。他用未受伤的脚踢了踢泥土,大手一伸,攀住李涧的手臂站了起来,“扶我上马。”李涧扶着他坐上马背,男人目光一敛,道:“马上只能坐一个人,你便走路。”他未等李涧回答,又道:“来杀我的那几个刺客又找来了,你功夫怎样?”
  李涧哀叹,自己又没有说要做他的保镖。他若知道跟着那白马会遇上这么个人,打死自己也不会拼着命跑来了。陵月朝他望了一眼,讥笑道:“难道你是怕了,想逃跑么?”李涧连忙摇头道:“没有的事。”
  陵月“嗯”了一下,道:“那便好。”他□□的白马本已体力不支,刚刚被他抚慰了一番,竟又生龙活虎起来。陵月弯下腰,在它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那马便往前跑去,马蹄声竟是极小,不像带李涧来的时候,极远就能听到。它跑的虽不甚快,但身影渐渐被夜色淹没。李涧叹了口气,想到陵月的脸色,料想此时便是落跑也逃脱不开,便只能展开轻功,追了上去。
  陵月对他能追上白马的步伐丝毫不以为奇,还在马背上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涧将名字说了,男人只是挑了下眉,道:“真难听。”
  李涧若非涵养好,听到这三个字就非要气的吐血三升不可。男人似乎从不觉得他说话伤人,又道:“那几个杂种武功高强,你肯定打不过。你要去哪里?”李涧道:“去望峰山看试剑大会。”男人嗤笑一声,“你还会铸剑?”
  李涧赶紧道:“只是去观赏。”
  陵月还是漫不经心的笑着,他其实脚上的伤极为严重,若不好好救治,以后会落下残疾也说不定。而且他原来长时间血流不止,身体早已极为虚弱。但他脸上半分也未曾显示出来,跟李涧同行了多久,便讥笑了他多久。李涧刚开始还有点难堪,等跑的久了,便只能在心底叹气。
  两人一马回到李涧原来留宿的地方时,天已经快亮了。李涧看到白行亭站在湖边,听到声响侧过头来。他英俊的面容在暗夜中显得苍白无比,李涧唤了他一声,他迟疑了一下,唇边渐渐掠开微笑,道:“李兄……你回来啦。”李涧紧走几步,语气中满含歉意,“行亭,非常抱歉,我本意只想在附近走一走,却不想……”
  陵月骑着马走过来,冷笑道:“却不想被我坏了好事么?”
  李涧看着他那冰冷的神色,在心底叹了不知道是今天的第几口气,脸色却温和无比,“并不是这样,今晚能跟靖安王□□白马林中漫步,我很开心。”陵月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冷笑一声,“嗯,跑成那样你还能说成漫步,哼……”他瞧白行亭看了一眼,剑眉一挑,“是个瞎子?”
  李涧面色一滞,总觉得他如何对自己嘲讽都可以,但一涉及到白行亭,便觉全身血液往头顶窜。陵月似有所觉,看着他笑的恶劣,“听的难受?他本来就是个瞎子,还不许人说么?”李涧正要反驳,白行亭抓住他的手,微笑道:“并没有说错,我本来就是个瞎子。”他的语气还是异常温柔,并没有半分怒色,又道:“你是受伤了么?”
  陵月翻身下了马,靠着已经燃尽的火堆坐了,李涧道:“他脚腕上受了伤。”白行亭早在他们到来之时,便闻到了一股血腥气,道:“我刚好会些医理,这附近也不缺药草,我替你去找些来。”李涧担忧道:“你……方便么?”
  白行亭点点头,松开握着他的手,朝着树林中走去。他脚步稳健,遇着大树竟知道转弯,仿佛能看见一般。李涧瞧他走的顺利,松了口气,偏头看到陵月正瞧着自己,便微笑道:“有什么吩咐么?”
  “我饿了,你去找条鱼来吃。”他扬高了下巴,说出的话便是理所当然,谁都要听吩咐一般。李涧苦笑一声,“好。”
  陵月道:“你不乐意?”
  李涧的苦笑立马变成了微笑,:“我很乐意,跑着出了一身汗,正好也洗个澡。”
  天渐渐亮了,湖里的水也有些微凉意。李涧并未脱衣便跳了进去,游了几个来回,便抓上来两条巴掌大的鱼。他跳上岸,又去树林里捡了许多柴火,等生了火,鱼收拾好了上了烤架,再去看陵月时,才发现他紧闭着双眼,已沉沉睡去。
  微光照在他脸上,衬的那张脸更是俊俏非凡,跟十年前那张稚气的脸相比,千差万别。
  只是那份倨傲还是没变,脾气秉性也丝毫未改。
  他看着跳动的火光,似乎又看到了十年前的岁月,曲折而又漫长。跟这个少年的相遇虽然是极其短暂,但是也一直记在心里,从未忘记。所以才能在暗夜中听到那个名字,就能回忆起一切来。
  但是似乎,他却不记得自己了。
  李涧摸摸自己的脸,心底一阵庆幸自己等人在逃出了那个地狱炼场时,就全部换了名字,也隐藏了行踪,一直未被人发现。


第21章 第 21 章
  白行亭回来时,手上果然拿了许多药草。李涧瞧他手上并未被荆棘树枝划伤,心头一定,将药草接过来,拿去河里洗了,又依照他的吩咐,用石头捣碎了,一部分还放在火里烤了烤。陵月躺在地上还未醒,李涧走过去将他腿上的布条打开,动作兴许有些大,陵月眉头一皱,睁开了眼。
  他神智还有些不清楚,怔怔的看着李涧替自己敷药,看了许久,才道:“笨死了。”李涧问:“是弄痛了你么?”陵月瞪着他的脸,隔了许久,还是那句话:“笨死了。”
  李涧打来水给他喝,又拿了一条烤鱼给他,他接过咬了一口,又开始嫌弃,“难吃死了。”他脸上嫌弃,却还是将那条烤的确实不怎么样的鱼一口一口往嘴巴里面送。李涧走回白行亭身边,将另外一条鱼递给他。白行亭倒是吃的安静,若非胡子跟头发像杂草一样,优雅的便如同贵族皇帝吃珍馐美食一般。
  早晨的山林宁静又美好,李涧揉了揉额头,顿时觉得又累又困。白行亭似有所察觉,低声问道:“李兄,困了么?”李涧笑道:“昨晚跑累了,确实有些困。但此刻看这光景,再走一日便能走出这山林了,我们今日照旧赶路罢。”他话音刚落,一旁的陵月眼睛斜了过来,“本王可虚弱的很,需要休息,今天就在这歇了。”
  李涧叹了口气,“我们有急事……”他刚说到一半,白行亭微笑道:“也并不是很着急,就待一天也没有问题的。李兄,你先睡一觉吧。”李涧看着他温柔的神色,心知他是为了自己着想,又想到白行亭昨夜练功练了半夜,后半夜又是等他又是去找草药,肯定也没有睡,便答应了。
  李涧躺在树下睡了半天,起来时看到白行亭还在练功,也不知有没有睡过,倒是陵月还是在睡着。李涧走过去瞧他,看到他脸色苍白,显然是失血过多。他身上衣物也都沾着血迹,眼睛旁黑黑的一圈,这番模样,倒比盛气凌人时看起来舒服了许多。李涧跑回林中,抓了只山鸡,回来料理了,又生了火。
  白行亭停止练功,站起身来,朝着李涧的方向,温声道:“辛苦你了。”李涧问道:“你那工夫复原的如何?可有原来的三层了?”
  白行亭笑道:“进境比想象中快了许多。”他也不再多提,心知自己帮不上忙,便只在旁边站着。李涧听他这么说,松了口气,笑道:“那便好。”他看着还躺在那的陵月,脸色一僵,低声道:“他的事……我一开始也没有预料……昨夜乱逛的时候,看到那白马,就忍不住跟上去了……”现在他才觉得自己笨,那白马一看便非俗物,当初怎么就会觉得是一匹野马来的?
  白行亭微微一笑,笑容却有些勉强,“无碍,我当时还以为……”李涧道:“还以为什么?”
  白行亭柔声道:“还以为你跑啦。嗯,我确实是个累赘,一直耽误你……”
  “别这么说。”李涧笑,“我怎会丢下你不管?”他看着白行亭的脸,似乎能看到他心底的喜悦,心头一暖,就觉得便是一直这么走下去也无所谓,没有终点也无所谓。这种感觉甚是奇妙,像友情,却又比友情还多了一点什么。
  但究竟是多了一点什么,又想不明白了。
  也不敢再往下深想。
  他径自沉浸在思绪中,等回过神来,才发现陵月已经醒了过来,双眼冷冷的看着他,脸色也极其不好。李涧呆了一呆,却还是露出笑容,“你醒啦?饿了么?东西很快就可以吃了。”陵月冷哼一声,撇过头去,唤那白马过来。白马跑到他身边,低下头蹭着他脖子,显得极为亲密。李涧讨了个没趣,摸了摸鼻子,苦笑一声。
  因为陵月身上有伤,他又砍了一截竹子,从中间劈开,装了水烧开给他喝,顺便还放了几味草药。陵月嫌弃的看了一眼绿呼呼的水,皱眉道:“我伤还不太重,死不了,不要被你们给毒死了。”李涧干笑一声,“不会的。”陵月一口气将药给灌了下去,脸色倒是没变,就是沉默了许久都没理人。李涧知道他脾气古怪,不以为意,拉着白行亭坐在另一边。
  三人填饱肚子,白行亭又开始打坐练功。树荫下极为凉快,他头上蒸发的白汽倒不明显。陵月对此的表现却是有些惊讶,道:“耍的什么把戏?”李涧简直不想回应,便借口找食物,又跑进了林子里。他凭着昨夜的记忆,左弯右绕的居然让他给找到了遇见陵月的地方。陵月昨夜坐那里还残留着一大滩血迹,触目心惊。李涧叹口气,想到那家伙在流了这么多血之后,居然还能从这里到河边这段距离没有停顿的口出恶言,也不知道是怎么撑过去的。
  附近并没有打斗痕迹,显然是陵月受伤后,那匹白马将他驼到这里。然后陵月凭借他那天赋异禀的听力,知道了李涧与白行亭的存在,再吩咐白马去将他们诱过来,再救治自己。
  居然不怕是坏人。
  李涧不可抑制的再叹了口气。
  天色将晚,他从林中出来时,手上提着一只野兔。湖边那堆火已经燃起来了,白行亭正往里面添柴,他跟陵月两个人靠的并不远,似乎在说着什么话。陵月脸上倒没有了那层傲气,语气也不再是冷嘲热讽。他看到李涧,勾了下嘴唇,道:“哦,食物回来啦。”
  李涧笑的尴尬,白行亭语气依旧温柔,“回来了么?”李涧心中大为受用,笑道:“是的,我还抓到了一只肥兔子,等下烤来吃。行亭,你饿了么?”
  白行亭摇摇头,“还不是很饿。”陵月阴阳怪气的插了一句,“我可饿的很了,你快点弄,别再弄的那么难吃了。”李涧好脾气的没有发作,乖乖的跑到河边去料理兔子。他握着蓝晃将兔子皮剥了,耳边听得陵月道:“你说秦新筑?今年还见过一面,还是那个死样子,普通人见到本王,不跪也得恭维几句,他倒像是从僵尸窟里出来的,比本王的面子还要大!”
  白行亭微笑道:“他面相生来如此,倒不是有意为之。”陵月道:“哦,你还记得他脸长什么样?”
  李涧竖起耳朵,只听白行亭轻声笑道:“我们从小相识,常在一起玩,很多事情都忘啦,他的面相却还记得。”陵月道:“四残公子都是从小相识的么?本王以前倒没有听过。”白行亭答道:“是的,住处都挨的近,所以从小就相识。”
  他们两人就这么平静祥和的一直聊到食物熟了才停。李涧也不知道下午是出了什么情况,才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开始转变的,本想问问白行亭,但鉴于陵月的耳力太好,便作罢了。填饱肚子后白行亭又开始练功,李涧将剩下的药草用干净的石头捣碎了,走到陵月面前,替他换药。陵月伸出腿,半点也不觉得别扭。李涧蹲在他面前,将缠着的布一圈一圈解开。
  布料已经被血迹渗透,那些药草也变成了黑色。那道伤口极深,也不知道是不是伤到了骨头,李涧皱了下眉头,低声道:“谁要杀你?”他一问出口就觉得问的多余,一时间想起眼前这个人脾气不好嘴巴又毒,平日得罪的人肯定不少,所以想杀他的人也肯定不少。陵月脸色倒没变,“啊,谁知道呢,蒙着个脸也不认识,冲上来就动手。”
  李涧将捣碎的药轻轻敷到他的伤口上,又用手指弄得均匀了,才用布条重新裹了。“护卫呢?”陵月道:“都死啦。”李涧抬起头怔怔的看着他俊秀的脸,看着他伸出手,压在自己头顶上。
  这个姿势持续了很久,陵月的脸色从漫不经心变成温暖,眼底突然也有了笑意。
  李涧被他笑的心底一阵哆嗦,手指也停止了动作,只会呆愣的看着他的笑容。陵月修长的五指揉乱他头顶的发,在笑的最温柔的时候,突然又极快的转变成了恶劣的态度跟语气,“头发脏死了,几天没洗了?”
  气的李涧手下用了一点力,陵月脸色白了白,但咬紧牙关没有叫出来,手指却依然搭在他头顶上。李涧想要挣脱开,陵月的手上却加重了些力道。
  天色已经全黑了,天上没有月亮,连星星都没有,只有旁边的火堆散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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