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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萍嵋-第1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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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泰帝和刘阁老穷途末路,不得已使出了阴损的招数。但是这一切都被一旁伺候汤药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怀义听在耳里,心中大呼不好,倘若此时复立废太子,南宫的那位一辈子都要继续尴尬下去,怀义本是权力之颠摸爬滚打的,太晓得这张龙椅能够改变什么了,古往今来,有那一对的父子感情经受了龙椅的考验?没有,一对都没有!
倘若真的如刘阁老所料的那样,将来岂不是要面临父子相残的局面?何时才是个头啊,不行,必须要阻止这个决定。但是根据安泰帝和刘阁老的计划,他们即将在二十五日大朝会上宣布这个决定,并且要刘阁老代为正月的祭祀活动,也就是说他只有不到两天的时间来逆转乾坤。
怀义在心中拨拉了一下他手中掌控的棋子,一个大胆的计划有了雏形。如今大势所趋,顺王登基是众望所归之事,他只需要往前推一把……
安泰帝或许不知道,今天他在大朝会上说“复立顺王之事,所请不允。朕有微疾,后日二十五大朝会上再议代朕祭祀的人选”是最后一次发号施令、最后一次坐在龙椅上、也是最后一次被群臣三呼万岁了。
安泰三年腊月二十四,曹家一家在暖亭里喝酒赏梅,曹核端起温好的黄酒,给临安长公主和父亲曹铨都倒了一杯,说道:“昨日是小年夜,本该陪着父亲母亲团圆的,可是这几日都是夜里都要在皇宫当值,不能在家尽孝了,今日孩儿得了一坛好黄酒,赶回来送给爹娘尝一尝。”
儿子这一年沉稳了不少,少了以前狂妄之态,而且还同意了一门极好的婚事,等着明年娶名门淑女成家,曹铨很欣慰,将杯中黄酒一饮而尽。儿子有出息了,长公主也是高兴的,儿子总算走出了过去无望的爱情阴影,开始决定新的生活,她也是喝干了杯中酒,说道:“你也喝一点,天气冷,夜间巡逻暖暖身体。”
曹铨板着脸说道:“夜间当值,禁止饮酒的。”
临安长公主不屑一顾的笑道:“你当我不懂皇宫那些门道啊,冬天夜晚漫长难熬,当值的宫人内侍、锦衣卫,还有东厂,那个不喝酒或者赌两把的?就连当年我和顺王年少时,也瞒着母后偷偷去梅园喝酒赏花,那时就偶遇到了你当值——”长公主顿了顿,这时候提到顺王似乎不合适,当年和曹铨的爱情就是在一次次离经叛道的私会中越来越深。她在顺王的成全下得偿所愿,可是儿子却……
曹核似乎没觉察出母亲的异样,继续给父母倒酒,三杯下去,长公主抚了抚额头,说道:“这黄酒喝起来甜丝丝的,酒劲倒挺大,这会子已经上头了。”
职业的本能使得曹铨警觉起来,他猛地站起,脚下已经不稳当了,如踩着棉花似得,“你——你这个逆子!”
曹核往酒里撒了一包药米分,拿筷子往里头搅了搅,说道:“小时候生病怕苦,不肯喝药,爹爹就捏着我的下巴,往嘴里灌药,我委屈哭闹不止,爹爹就抱着哄我说,这都是为了你好,药喝进去了,身体才能好起来,否则整天躺在病榻上有什么意思呢,又不能出去玩。爹爹放心吧,这药能让人昏睡一天,不会伤身的,去年沈今竹被流放到东北苦寒之地,我要去拦截把她抢走,您就是在酒里下了这种药,等我醒来时,已经被关在家里的地下密室了,一关就是半年,等我出来后,木已成舟,一切都来不及了。”
长公主身体弱一些,此刻已经趴在酒桌上昏昏睡去了,曹铨扶着桌面勉强支撑着自己,“你恨我,原来你从未没有忘记过那个女人!”
“龙生龙,凤生凤,当年娘招了驸马,生了孩子都无法阻止你们继续相爱,我是你们的亲儿子,子效其父,或许这是我们曹家人的宿命吧,一辈子都是情痴。”曹核扶着父亲坐下,捏着老爹的下巴一边灌掺着药的黄酒,一边说道:“爹爹,我不恨你,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也请爹爹相信,我今天这么做,也是为了爹爹好,良药苦口,请您明白儿子的一片苦心。娘是长公主,无论谁做皇帝都亏待不了她,可是爹爹您就不同了,一朝天子一朝臣,您此时也无法回头,做儿子不忍心看您被推向断头台。今夜事成,儿子会撑起曹家的门庭,也会保住爹爹的性命,以后您和娘去金陵颐养天年吧。倘若事败——是儿子对爹娘使了迷药,你们是身不由己。儿子自会自刎谢罪,不会祸及家门。我本就是见不得的光私生子,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曹铨只觉得眼皮失去了控制,耷拉下来了,眼前的曹核越来越模糊,他奋力一挣,抓着儿子的衣袖,说道:“核——核桃,不要自刎,爹爹会保护——”
话没说完,曹铨彻底失去了知觉。
京城南城,琵琶巷,这里是京城三道九流聚居的地方,没有什么大宅子,全部都是普通的民居小院。何氏看着房子,不禁疑惑问道:“都快要过年了,好好的家里不住,把我带到这里做什么?”
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东厂厂公怀义笑道:“你不是说在家里闷的慌么?这里是南城最繁华的地方,各种杂耍玩意都是最新鲜的,我在这里置办了一个院子,等后日不当值了,就陪你逛逛。”
何氏埋怨道:“你这不是买椟还珠吗?我们要来逛,随时都能坐着马车往返回家,巴巴的卖一栋宅子搬过来住两天作甚?你晓得我有择席的毛病,换了地方睡不着觉。”
怀义说道:“前几日看了贤惠的来信,怪想她和五个外孙子,这越想啊,越觉得咱们那个大宅子怪冷清的,想来市井杂居之地住两日,凑凑热闹。”
瞧见怀义说的可怜,何氏便在宅子里住下了,怀义指着卧房说道:“你放心,一应被褥帐子都是我们惯用半旧的,炕上烧得也暖和,晚上我要去宫里当值,你喝一碗安神的汤药,记得泡脚,早些睡觉,那些小孩子穿的鞋子袜子别做了,在灯下伤眼睛,贤惠还会委屈自个孩子?尽瞎操心,好好保全自个身子要紧。”
何氏说道:“晓得了,就你啰嗦。小孩子的衣服是我的一片心意,和别人做的不一样,我晚上不动针线总行了吧。倒是你晚上在宫里当值,如今快过年了,半夜能有什么军机大事呢,一般的事情交给手下去做,你早些在值房睡觉,明日一早还要大朝会呢,天不亮就起来伺候皇上,还要站一上午早朝,上次做的护膝记得带上。”
怀义将袍角一撩,指着膝盖上的一双狼皮护膝说道:“已经系上了,很暖和。”
何氏这才放下心,一时丫鬟摆了饭,夫妻两个吃完新家的第一顿饭,像往常一样漱口喝茶,聊着贤惠在信中描述的“双胞胎”儿子们的趣事,“……明明是双生,一母同胞出来的,长的模样也像,哥哥比弟弟大一圈呢,现在哥哥能扶着小椅子站起来走两步了,弟弟连爬都不利索,你说是不是奶娘的奶水有问题啊,这差距也太大了。我写了回信,说给小哥儿换一个乳娘试试,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怀义看着何氏摆弄着女儿的来信,听的有些心不在焉,何氏见状,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今日就告假吧。”
“不用。”怀义喝干了茶盏,起身穿上熊皮大氅,准备去宫中当值,何氏吩咐小内侍们检查手炉和脚炉的炭火,帮着相公系上大氅的带子。怀义定定的看着何氏鬓发有些霜白了,何氏玩笑说道:“嫌弃我有白头发了?你也有啊,咱们谁都不嫌弃谁。你我已经约定百年,谁要是九十七岁死啊,奈何桥上等三年呢。”
怀义拍了拍妻子的脸颊,说道:“快过年了,还说这么不吉利的话,该打该打。”
何氏送了相公出门,外面又飘起了雪花,怀义从荷包里取出了一枚铜钱,往空中一抛,怀义失了手没接住,铜钱落在了雪地里,何氏忍俊不禁笑道:“你今日是怎么了?出门还要算一卦?你向来是相信人定胜天,不信鬼神的。”
怀义一怔,而后哈哈大笑,说道:“夫人说的对,事在人为,天下大事,岂是一枚铜钱决定的?我当局者迷,多谢夫人提点!”
第203章 破乱局图穷匕首现,奉先殿山再易主(二)
安泰三年,腊月二十四日,夜。子夜时,细雪慢慢停了,连窗外的北风都暂时消停下来了,守城士兵的皮靴踩在薄雪上更显得咯吱咯吱的响,在无星也无月的半夜里,白雪泛出清冷的光辉,不过千名士兵盔甲的光芒更加寒冷肃杀,这些人入了皇城,长安门哐当一声关闭了,还加上了一把大锁,为首的青年将领在盔甲外面罩着飞鱼服,他突然将手里的钥匙扔到城墙外面!
看着逃生之路被断,众人起了一阵低沉的喧哗,曹核冷冷说道:“各位,既然已经无诏全副武装的踏入了皇城,就已经走向一条没有回头路的富贵路,往前者生,将来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往后者死,上不得天,也入不得地,只有死人才需要这把钥匙,所谓的后路,其实就是绝路。富贵险中求,古往今来,这种机会绝无仅有,各位只管听从号令,勇往直前,明日太阳升起时,就是各位飞黄腾达的起点。”
一群人快速行军着,周围是高耸的城墙,和似乎永远都走不完的各种宫殿,在白天尚且会迷路,何况是白雪皑皑的夜晚,不过这一切都难不倒曹核,因为这条路他已经借着巡逻的机会走了无数次,在那里拐弯,还有几步远,他都一清二楚。
周围巡视的士兵皆倒在血泊中,格杀勿论,寒冷的腊月,鲜血还没淌净,就已经被冻住了,千余人终于来到了南宫,顺王已经在这里被软禁三年了。
南宫的门锁,包括大门都已经被铜汁浇筑封死了,只留下一个狗洞般大小的墙洞,以递送食物衣服等物品,墙洞很小,类似曹核这种高大健壮的只容得瘦小的人从里头爬进爬出——有好几个宫妃病死在南宫,死的时候都瘦成一把骨头了,就用毯子裹住,从墙洞里递过尸首运到外头安葬。去年顺王为了参加太后的入葬仪式,也是屈辱的如一条狗般从墙洞里爬出来,南宫缺衣少食,顺王也瘦了许多,可以通过墙洞。纵然如此,这个墙洞平日也是被一个铜制的小门板锁着。
曹核撬开了门锁,将墙洞打开了,对手下说道:“拿东西过来从墙洞旁边砸开一个门。”
话音刚落,等候在墙内的顺王淡淡说道:“慢着,砸墙的动静太大了,会打草惊蛇,你们从外头扔一根绳索过来,我顺着绳子爬过去。”当着这么多士兵的面,他的尊严不容许自己再爬狗洞了。
顺王从墙头顺着绳索滑下来,他手上缠着麻布,手掌并没有被绳索磨伤,就是双手,尤其是手指上生了不少冻疮。曹核看着顺王已经冻得泛出脓水的手,顿时眼睛湿润,哽咽说道:“舅舅,您——”时间紧迫,他不好说多什么,迅速打开肩膀上的包袱,里头居然是全套皇帝的朝服金冠。
曹核亲自帮着顺王穿上龙袍,系上玉带,戴上帽子,这是顺王以前穿过的龙袍,现在他瘦了,龙袍裤子等衣服已经不合身,显得空荡荡的,无风而动,实在有损帝王的威严、曹核便在龙袍里加了一层软甲,这样看起来合身一些,还在外头罩着一件狐皮大氅避寒,众人簇拥着顺王往东华门走去,他们的目的地是里面的奉天殿,那里有一面巨鼓,在黎明时分敲响钟鼓,等候在城外的群臣就鱼贯而入,开始大朝会的地方,那里是皇权的象征,整个大明权力的中心,龙椅就在那里静静的等候着阔别三年的主人!
皇宫内城,东华门。怀义坐着暖轿到了这里,他看了看腰间的西洋怀表,下了轿子,值房里的锦衣卫们赶紧跑出来迎接这位大人物。
守门的百户行了一礼,说道:“这么大冷天,公公还要亲自来巡视,真是一片忠诚克己之心,标下实在佩服。”
怀义嗅了嗅鼻子,笑道:“闻着有一股酒味,快过年了,手头都有几个钱,在里头喝酒赌钱吧?”
没先到这位大佬居然夜半巡视,屋里头酒缸和骰子都没来得及藏起来,与其被厂公揭穿,吃不了兜着走,还不如直言相告,豁出去一搏,百户嘿嘿笑道:“什么都瞒不住公公您,您瞧这天实在太冷了,薪柴司发的木炭又不够,手下们冻的直哆嗦,就喝了点酒,有时候堵两把打发时间,要不这夜晚着实太难熬了。还望公公海涵。”
怀义呵呵笑道:“咱家不是那不通情达理的,大过年的罚人和受罚的心里都不好过。咱家命厨房熬了羊肉汤,趁着热抬过来,每人喝上几碗,撒点胡椒,保管身上暖暖的,比酒好使多了,还能补身体。来人啦,快把羊汤抬过来!”
公公的恩惠,众人都不敢不给面子,纷纷抢着喝热腾腾的羊肉汤,直说怀义菩萨心肠,居然还惦记着他们这些看守城门的。两碗羊肉汤下肚,众人发觉不对来,肚肠一抽抽的疼,视线模糊,耳朵也不灵敏了,明明在耳边说话,听起来却像是千里之外,尤其是咽喉好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掐住了似得,呼吸越来越困难,想要大声喊叫,也是发不出声音,就像哑巴了似的。
碗盏落地,地上一堆呈现弓角反张诡异死相的士兵尸首,近百人的队伍,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在雪夜了。
怀义从百户怀中摸出了钥匙,东华门被打开了,手下将大门推开,一个穿着龙袍的人第一个走进了内城,怀义率领着东厂的番役们跪在雪地里。
沿路死相恐怖的士兵并没有引起这群人的恐慌,成王败寇,倘若他们行动失败了,他们只会比这些人死的更惨!众人的目光都看着前方巍峨的奉天殿,为了铺平通往这个宫殿的道路,有多少尸骨躺在脚下?永远都数不清楚。
近乡情怯,当怀义掏出钥匙打开宫殿大门,跪请顺王进殿时,顺王的脚步一滞,他犹豫一下,看着远处沉睡的龙椅,他曾经那么讨厌那张龙椅,想尽一切办法逃避着来奉天殿早朝,这是他以前最不愿意来到的地方,久别重逢,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对这里的一切是那么的思恋,那张龙椅是他最希望到达的地方,为此他忍辱负重,忍受着寻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和压力,度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劫难,他顽强的活着,就是为了等到这一天啊!
就这样成功了么?顺王左脚迈过了门槛,缓缓走向龙椅,怀义忙吩咐手下点燃蜡烛和火盆,还将热腾腾的手炉和脚炉放在龙椅上下,脚下踏着脚炉,鞋底的雪水慢慢烘干了,足底的温暖让他迅速放松下来,可是长满冻疮的双手在手炉的烘烤之下开始麻痒难忍了,顺王将手炉放在身边,问道:“何时才能敲响钟鼓上朝?”
曹核看了怀表,说道:“还有约一个时辰。”
居然这么久啊,顺王看着阶空荡荡的泥金地面,他以前是盼望着晚些上朝,多在温暖的被窝里呆半刻钟,如今他恨不得现在就上朝,和阶下那些老臣们见面,宣布朕回来了!朕是历史上唯一一个被俘,并且成功复位的皇帝!三年隐忍,朕即将再次君临天下!
黎明时分,钟鼓终于响起来了,群臣分文武摆着队,依次走入奉先殿,这一日要确定代安泰帝祭祀的人选,群臣心中已经达成默契——务必再试一次,说服皇上同意放顺王出来,代替其祭祀,并列为国储。
今日路上有些奇怪,内侍、锦衣卫、东厂的人在清理路面,空气中有股子血腥味,上次闻到这个味道,还是安泰帝盛怒之下,八十廷杖将提出复立朱思炫为太子的御史打成肉泥的时候。今天这个味道更加浓厚,群臣心里不禁七上八下的。
到了奉先殿,看见龙椅上瘦弱的、熟悉的身躯,群臣顿时都楞住了,怀义扯着嗓子喊道:“吾皇复位,诸位还不快拜!”
群臣明白了那股血腥味从哪里来的,大局已定,众望所归,群臣跪拜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第204章 安泰帝心冷黯退位,林淑妃自尽坤宁宫
安泰帝在一阵沉闷的鼓声中惊醒了,召唤群臣上朝的鼓声明亮庄严,可以传到皇城外面去,不过因冬天门窗关的严实,加上厚重的床帐,还有入睡前吃下红丸后残余的药性,使得安泰帝的听觉都迟钝了。
他睁开眼睛,刚开始还以为自己是耳鸣了,听了一会觉得不对,召唤伺候的内侍,叫几声居然没有人来应,药性的燥热使得他口渴难耐,只身起了床,拿起案几上已然凉透的冷茶一口气灌下去,顺手将官窑的甜白瓷杯摔在地上。
瓷杯瞬间米分身碎骨,两个小内侍慌忙跑进来了,一个半跪在地上打扫,一个将伺候安泰帝穿衣梳洗,门推开的瞬间,传来了清晰的鼓声,安泰帝一怔,问道:“朕并没有要人击鼓,何人如此大胆,敢擅自击鼓?”
两个小内侍同时扑通跪下,结结巴巴说道:“是——是锦衣卫曹千户在击鼓,顺——皇上从南宫出来了,在奉天殿里召见群臣,开始大朝会。”
安泰帝觉得脑子一懵,似乎耳鸣的更厉害了,他的身形晃了晃,两个内侍赶紧过去一左一右扶着安泰帝坐下,公公吩咐过的,要好好伺候这位皇上,看紧了,千万别让这位皇上在今天蹬腿驾崩了,否则奉天殿的那位皇上要背上杀弟的骂名。只要这位好好的活着,那位只能算是政变,倘若这位恰好今日死了,就是谋朝篡位了,将来史书上难看啊。
是他回来?难怪伺候的内侍看起来这么面生,以前贴身伺候的宫女和内侍一个个都不见踪影,不用想就知道这些人都已经死了。耳鸣和鼓声在脑中交织在一起,安泰帝头疼欲裂,他打开了窗户,对着奉天殿的方向大呼了三声,“好!好!好!”
两个内侍紧张的盯着安泰帝,就怕这位想不开自尽,谁知安泰帝大声笑起来了,笑声苍凉凄清,好,很好,我已经厌倦了这冰冷的皇宫、宫人虚伪的笑容、无情狡猾且善变的臣子、只要想想就痛彻心扉的东宫,我累了,短短三年,我从器宇轩昂的亲王、成了未老先衰的帝王,多走几步路都会其喘吁吁,体力不支。为了坐稳奉先殿的那张龙椅,我失去了微笑、健康、青春、唯一的儿子,我整日面对的是成堆的奏折,永无止境的算计和阴谋,孤独、寂寞和恐惧包围着我。
三年了,我已经病入膏肓,时日不多,就这样结束吧!三年勤政,如履薄冰,从不敢有一丝懈怠,我无愧于心、无愧于民、去地下见朱家祖宗,我也能抬起头来!
哥哥,我将天下还给你,若有来世,你我不要再当兄弟了,路人相视一笑便好,我累了,真的很累了……
坤宁宫,刘皇后对镜梳妆,她穿着全套的皇后礼服,头上戴着象征尊位的九凤冠,点翠的凤凰栩栩如生,似乎要一飞冲天,她仔细涂上口脂,娇艳的红唇如夏日盛开的玫瑰,她是大明有史以来最美丽的皇后,今天是她最后一次能隆重打扮的机会,享受一国之母的尊荣。
未来不可预测,都说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南宫的皇后瞎了一只眼,瘸了一条腿,据说形容枯槁,四十多岁的年纪,已经早生华发,如老太婆般鸡皮鹤发了。刘皇后很恐惧衰老,因为瘦马出身的她,除了美貌,似乎一无所有。被剥夺尊位的她有何下场?她想都不敢想,乘着还没被逐出坤宁宫,最后一次当一回皇后。
一时妆成,她对着宽大的落地镜子照着,转圈行走,摆出各种姿势。心腹的宫人已经被驱除了,这里都是怀义派来的东厂女探子,她们盯着刘皇后,匕首,甚至锋利的簪子都被搜走了,担心她自刎,到时候皇上被传出逼死弟媳的名声就不好听了。
刘皇后心中冷笑着,你们太高看我了,我有过瘦马那种下贱的身份,在那种境遇之下都顽强的活下来了,当不了皇后还能当亲王妃,再差也是郡王妃吧,我才不会轻易寻死呢。
正照着镜子,一群惊慌失措的嫔妃被驱赶着进了坤宁宫,看见盛装打扮的皇后,众嫔妃顿时花容失色,莫非——
一个才人跪下抱着刘皇后的裙摆哭喊道:“求求皇后娘娘,臣妾还年轻,皇上从来没有临幸过臣妾,臣妾至今处子之身,即使到了阴间,也不懂得伺候皇上,臣妾不想殉葬啊!求皇后大慈大悲,救臣妾一命吧!”才人听说顺王从南宫出来,已经在奉天殿登基复位了,再后来就被这群锦衣卫驱赶到了坤宁宫,随身物件一样都不许拿,而且钗环首饰也不许插戴,她还以为安泰帝被顺王弄死了,她们这就嫔妃要殉葬呢。
本来心中有这个猜疑,到了坤宁宫,瞧见刘皇后盛装打扮,眼神空洞迷茫的样子,听说殉葬时都要品妆打扮,皇后如此,看看皇上真的驾崩了,不少嫔妃顿时崩溃了,纷纷跟在才人后面哭泣祈求。
刘皇后看着伏地哭泣的妃子,只觉得好笑。林淑妃走过去给了起头的才人狠狠一巴掌,骂道:“贱人!胆敢诅咒皇上,皇上还活着。”
活着!哭声顿时暂歇,才人抹了抹眼泪,哽咽说道:“可是皇上的身体——”见林淑妃双眼喷火似的看着自己,虽说此时淑妃也是披头散发,可是到底余威尚存,才人忙将剩下的那句“撑不了几日了”咽下去。到时候还是难逃殉葬的结局啊,想到这里,才人又呜咽起来了。
刘皇后听的心烦,去了书房清静清静,林淑妃跟随其后,刘皇后冷冷一笑,说道:“怎么了?非要亲自来看本宫被推下后位,看看落地凤凰的下场吗?”
林淑妃冷哼一声,说道:“你本来就不配当凤凰,如今不过是自得其所罢了。”
刘皇后笑道:“那又如何呢?无论在宫里,还是被逐出宫廷,我的地位始终都在你之上。被一个瘦马压在头上的感觉很糟糕是吗?可是你本身也不是什么名门闺秀,你当官奴的日子,比我当瘦马的日子还长呢,五十步笑一百步。你永远、永远都比不上我。”
林淑妃摇头说道:“你错了,我不是来看你这只落地凤凰,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刘皇后笑道:“今日是怎么了?竟都是些笑话,才人哭丧,你要我帮忙?我凭什么帮你?”
林淑妃说道:“你若不答应,我便回到殿中,将你做过瘦马、刘家欺君的事情大声嚷嚷出来,到时候你和你们刘家都是什么下场呢?”
“你!”刘皇后脸色煞白,说道:“你有什么好处?下场不过也是不得好死罢了!”
林淑妃笑道:“我怕什么?反正皇上身体都那样了,又失去了皇位,他心中唯一的支撑倒下,还能有几日活?你是皇后,殉不殉葬你可以自己决定,我们这些嫔妃,尤其是我还生过故去的太子,肯定是要殉葬的。横竖都是一死,我不想死在坟墓里。坤宁宫离乾清宫最近了,我的儿子是在乾清宫遭难的,我要去陪他。”
刘皇后冷冷道:“我不会帮你解脱的,要死你自己死,不要脏我的手。”
“你别打扰我就行了。”林淑妃走向前去,拔出刘皇后九凤冠上的凤钗,她取下墙上挂着的古琴,用凤钗的簪尾挑开了一根根琴弦,喃喃念道:“琴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声思华年……”
淑妃死了,用七根琴弦勒死自己。此时大朝会上,庆丰帝颁布了第一道政令,就是将弟弟封为荣桂郡王,而他自己也将在明年正月启用了新的国号——景隆。他成了历史上独一无二,被俘虏、被囚禁受尽磨难之后还能再次登上龙椅的皇帝。景隆帝不愧为当过十几年皇帝的人,穿上龙袍气质就不同了,今日大朝会上,无人质疑他的诏令。
崭新出炉的景隆帝颁发的第二道政令就是复立了自己的独子朱思炫为太子,派鸿胪寺准备全套的太子依仗,迎接儿子回京城。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太子到底在哪里?景隆帝问怀义,怀义说为了躲避各路刺客的追杀,沈今竹一直将太子带在身边,行踪偏移不定,朝鲜、日本,琉球国,甚至台湾都去过,海上通信太不方便了,不过如今帝星归位,天下大定,复立太子的消息传出后,沈今竹应该会带着太子回来的。
景隆帝感叹道:“朕父子二人都是得了她的恩惠啊,等她回来,朕都不知如何封赏了。”这次夺门之变将他重新推到了帝位,安泰帝封赏起来一点都不吝啬:比如曹核封了锦衣卫指挥使,成为大明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指挥使大人,他亲爹曹铨并没有被清算,只是革职而已,父子两个前后都是指挥使,曹核凭借父亲的余威,年纪资历虽轻,但也弹压的住这些。怀义则成了景隆帝的秉笔大太监,并且继续执掌东厂,而扮演苦肉计、在金陵守皇陵、在幕后运筹帷幄的最大功臣怀恩,景隆帝下旨封了他为掌印大太监,即刻启程回京。除了这些人外,其余提前投诚的文武百官也有各种好处,唯独功劳不亚于怀恩、怀义等人的沈今竹令景隆帝很是头疼。
沈今竹居功甚伟,而且她偏偏还是一个女人!怀义识相的为主解忧,说道:“皇上莫要着急,等沈今竹带着太子回来,您问问她想要什么,这穿鞋的比送鞋的知道什么样的合适。”
听怀义如此说,景隆帝方展了眉头,期盼的看着南方说道:“三年不见炫儿,快要十四岁了,应该长成了一个翩翩少年,估计样子都变了,这两年在外头历经风霜,估计吃了不少苦头,都是朕的错,急功近利,让妻儿都跟着吃苦受罪了。”
怀义忙说道:“太子是真龙之体,在外翱翔天际,飞龙在天,那些魑魅魍魉近不得身的,加上有沈今竹护法,皇上莫要过虑了。”
景隆帝笑道:“以前就听怀恩说你会说话办事,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怀恩眼光独到啊,是识千里马的伯乐,你和沈今竹都是他挑选出来的,如今都立下了汗马功劳。”
正说着话,外头内侍来报,说南宫用铜汁封死的大门已经撞开了,皇后和嫔妃的袍服已经送进去,即将回宫。
景隆帝说道:“皇后和徐淑妃她们这三年很辛苦,南宫缝衣浆洗、洒扫三餐都是亲自动手,缺衣少食的,受了不少苦,朕亲自去接她们回来。”
又有内侍来报,说京城南城突发大火,引起了恐慌和骚乱,锦衣卫和各城的兵马司已经去支援南城兵马司了。景隆帝面色沉重,说道:“在朕重新登基之日爆发骚乱,这绝非巧合,怀义,要东厂的人详查。”
听说南城有变,怀义第一个想起了夫人何氏,昨晚他担心功亏一篑,连累何氏,便提前将妻子秘密转移到了市井小民聚集的南城,大隐隐于市,倘若事不成,手下死士会护送何氏乔装离开京城,和女儿女婿外孙们都远走北大年。昨晚腥风血雨,终于大功告成,可是怎么偏偏南城发生了骚乱?怀义面色煞白,说道:“遵旨,奴婢这就去南城。”
第205章 安泰帝心冷黯退位,林淑妃自尽坤宁宫(二)
京城南城明时坊是市井百姓和各种三教九流的居住之地,这里没有什么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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