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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君携-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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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爷,外面阳光正好,走走吧。”一个苍老的声音。顾夕微合的睫剧烈地颤动,画面里那个老太监,扶着自己,絮絮,“杖伤疼,不过得走走,筋骨未伤着恢复着才快。”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多丢人,我不要出去……”少年还很稚气,一瘸一拐地拧着不愿意出去。
  那老太监赶紧扶住他,笑着宽慰,“这算什么?公主府责人,从来都是这样的,打在肉上才是疼,这是公主定的规矩。公主从军行武,多与军中人相处,性子就是这样。”老太监压低声音,“和一般女子不同,鲁了些,脾气也暴一些,不过……”
  那老太监一提到公主,眼睛里都亮了,“放眼满京城,温柔忸怩,贤良淑德的女子到处都有。咱们公主胸中自有大格局,又岂是那些小家碧玉们,比得了的呢?小爷你觉着呢?”
  那少年被问了一句,红着脸掩饰地转过头。
  ……对,她是最特别的,挺好的……
  在顾夕的角度,他清晰地看到梦中的那个少年,在心里反复说着这一句。这话不能出口,憋了心里,晕红了少年的脸颊……
  顾夕俯爬着,也把发烫的脸颊埋在双臂里。初见面,连话都未搭上一句,就觉得人家不错了。
  顾夕闷着轻轻笑。
  他把肿得像小胡萝卜的手指,随意搭在石板地上,冷冰冰的石板,有镇痛的功能。他心里想着过往,此刻并不觉得身上有多疼了。又舒服了些后,注意力被那老太监又吸引了去。
  瞧服色,是总管,是在府里的老人儿,陛下登基,旧府已经空了,那这个老太监为何此刻却不在宫中?顾夕皱眉,想得头疼。
  缓了一会儿,他又想到了别院里的顾先生。别院里灯光幽静的画面,又停驻在脑海里。
  “小爷……”那老太监捧着一碗羹笑盈盈地站在灯影里,“趁热吃点,虽说侍寝有规矩,但饿着也不成。趁陛下没到,您先喝点,不妨事的。”
  顾夕心里一喜,那慈善的老太监,竟然也在别院待过?他心里直觉这老太监亲切。反正现在就他一个人在牢里,又饿又疼,能有个故人相伴,顾夕已经觉得很满足了。他煞有兴趣地看着脑中的画面。
  “来,吃点吧,无事。”那老太监殷殷地递过托盘。
  对面的少年,只着深衣,半跪在矮案前,缓缓地放低身子。身后仿佛有什么不方便,将将跪坐好,又不适地挺起腰。
  “不成,把它拿出去,我就吃。”
  “那怎么成,好容易放进去,再拿出来,岂不遭二遍罪?”
  “……”少年忿忿的小脸儿,“偏就她喜欢这些东西,顶进去胀胀的,难受。”
  太监又摇头失笑,“这是规矩,不是陛下特意定的。”
  那少年挑起漂亮的眉眼,不服气地小声,“我看她享用得很。”
  顾夕怔怔的看着脑中的画面,那少年心里的话也能听得非常清晰,“每晚尽折腾,玩这个玉势,拉出来又推进去,我看就是她没用过,不知道这个滋味……”
  顾夕这个旁观看景的,这会也觉得脸烫得不行。他翘着唇角,张开眼睛,终于想起了赵熙在床上的恶趣味,不禁脸红心跳。回宫这些年,她竟忍着一次也没动过他,生怕影响了他的痊愈。顾夕眸中含着雾气,轻轻叹息,“夕儿这一回,恐怕是再回不去了。陛下……”
  他抬起手,掩住面孔。
  “小爷,喝干净了,滋补得很,熬了多少时间呀。”那老太监仍在飘摇的灯影里。顾夕笑着伸手去接,一碰,梦就散开,不见了。
  顾夕霍地睁开眼睛,翘起的唇角仍不及收回,泪滴已经砸到地面。他狐疑地看着那滴泪融进湿漉漉的石板地……为什么自己会不自觉地哭了?
  “赵忠。”他轻声低语,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轻轻从口中溜出来。
  果然痛楚和独处,能让人份外清醒。顾夕伤重至此,若没有内力护住心脉,早就弥留了。人在死生之间,生命的韧性总能迸发出难以想像的潜力。
  “赵总管,您故去多年了吧,我竟才记起。”
  在这一刻,顾夕脑中有无数画面,一齐涌了进来。
  陛下寝宫。
  垂幔低挽,水雾弥漫,珍药良医,流水般穿梭在寝宫里。
  赵熙病了。
  祁峰赶过来时,一群太医正在诊病。他几步扑到床边,“陛下。”赵熙微微颤了颤睫毛,没睁眼睛。
  “哪里疼?身上……”祁峰吓得脸都白了,正慌张要去查看,一个太医跑进来,气喘吁吁地报,“是寒毒。”
  “什么?”祁峰不明所以地回头去看。
  “茶里有寒毒。”那太医又回了句,众人听了都低低议论。
  他霍地起身。赵熙最经不起的,便是一个“寒”字,他心里焦急,怒道,“哪里来的?陛下喝了多少?”
  中宫从来都温和低调,众人从未见他发过怒,都吓愣了。
  “……这,得查验。”那太医惶恐道。
  祁峰心急火燎,果断抬腿一步上了床,盘膝坐在赵熙身边,抬手蓄内力要给她续真元。
  手指刚触到赵熙脉门,未吐劲力,惊觉赵熙体内竟有一股精纯内力。那劲力藉由二人内力相合之际,迅猛地反弹回来。内力反撞,“唔。”祁峰猝不及防,痛嗯出声。
  “大人。”众人吓得不轻,陛下病了,中宫再受伤,那就真乱了。
  祁峰顾不得自己,赶紧收力查看赵熙。
  赵熙经脉内是来自顾夕的纯正宗山内力。所有外来的力量,都会被自发抵抗。祁峰想明白这一节,深悔方才过于草率。可又不能放着什么都不做。宗山的内功,他也会,只是没深练,他抬手比划了一下,琢磨着拼着自己受伤也要试一下,赵熙却缓缓睁开了眼睛。
  祁峰惊喜地揽住她,“……醒了?哪里疼……现在感觉怎样?”
  她侧过头,看着他。赵熙深遂的目光,仿佛幽深的涧水,映着祁峰方寸大乱的样子。她抬起手,缓缓抚了抚近在咫尺的祁峰的脸颊,湿湿的。赵熙眸中的光,缓缓柔和下来。
  果然是关心则乱,自从做回祁峰,从此再找不到那清淡如水的正君。
  “哎,……陛下寝宫几时混进了奸佞,你都不晓得?”赵熙轻轻道。
  祁峰怔了一下,垂头,“臣侍……失职。”
  赵熙抚了抚他的脸,祁峰这几日不眠不休地清理后宫,查找蛛丝蚂迹。因为手下并无得用之人,所以凡事必得亲力亲为,累瘦了一圈。为避嫌,他确实从未在御前安过一个眼线。其实何止陛下寝宫,就算是在后宫,他这个中宫也是客卿一般的存在,他从未插手过后宫政务。
  赵熙扶了扶他肩,让他抬头,“主动拔去利爪的,朕的中宫啊。”赵熙轻轻低语,含着心疼。祁峰心中的愧疚,让他心甘情愿地迁就、顺从、束手束脚、逆来顺受。她握住祁峰的手,藉由此传递力量和信心,“朕之前错待了你,是朕想偏了。朕希望你要像对王庭充满信心一样,你也要信任朕。”
  祁峰一腔热泪,用力往回咽。他咬唇一字一顿,“臣侍永远都是您的中宫。”
  “如今,朕也算想明白了,藉由此回,咱们一次把事情都导回正途。”赵熙心里也涩得很。她自登基,前朝政事雷雳风行,可后宫里的事,却一直被她刻意忽视。因为私念,她任由中宫被架空。因为奢念,她妄想着把顾夕护在温室里。本是重活一世的幸运,她和顾夕完全可以有崭新的开始,可是却被做成了夹生饭。还有林泽,明知他不适合勾心斗角、权谋设计,却把许多繁复重担压在他身上,好好的一员沙场将军,被困在宫里,时时犯错。
  她和她的侍君们,都远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如何应对她登基后复繁的局面,“阿峰,要导回正途,就从你这个开始做个表率吧。”
  “……”祁峰被她气势压着,垂下目光。
  赵熙没催他,等着他的表态。
  良久,祁峰抬目,“臣侍对后宫事,确有建议。”
  “那是你的后宫。”赵熙鼓励地看着他。
  祁峰抿唇,“对,是臣侍的责任。”看来从此刻起,得一生替她谋划后宫了,“臣侍拟定,让后宫各宫主位归位。”
  赵熙侧目看他。祁峰顿了一下,抬起深湛的眸子,清晰道,“您散落在外的侍君们,若是留,便须招回宫中,若是休弃,便请削发,入保国寺清修。”
  “好。”赵熙笑着点头,她的后宫,确实不成个样子,侍君们多不在宫中,若不是她在前朝说一不二,那些个言官早就奏上本来了。街谈巷议也是遏制不住的。
  “女主临朝,至少后宫检点清爽些。”赵熙那些侍君,全是有根有梢,处理不好,会让老臣寒心,也会让氏族大家族们产生动荡。妥善安置好了,前朝才会安定。祁峰这一提,是公心。
  一句女主临朝,让祁峰更心疼她,他把心中的章程一条一条陈述出来。首先是宋和李那两个侍郎都得回宫中来,因是有前科,短期俱不能前朝走动了。本就是一直圈禁着,挪回后宫,接着圈着吧。燕祁的岁贡们,须分别圈着,年龄小的,要请老师好好教化。先从文化中同化,再从意识上浸润,假以时日,若得用的,可遣回王庭给他驱策。当初赵熙和他也是这样订的策略……
  赵熙看祁峰凝眉琢磨她后宫诸人安置问题,不禁微笑点头,鼓励道,“这才有点正君主夫的样子。”
  祁峰顿了一会儿,沉下声道,“林贵侍,虽在后宫,但亦为北江统帅。”
  赵熙挑眉,这就是要议前朝政事了?
  祁峰抬目看了她一眼,“臣侍觉得侍君任外职,身边当放老成持重之人,督导行止是为君王清誉,教导政事是为国事清明。”
  这意思是很明确了。林泽既任外职,身边要放御前的人,时时督导行止。还要在前朝寻老成持重的辅臣,辅佐他在北江的政务。也就是说,林泽身边,要放两套督导的人,而且全是御前派去的人,他一行一动,都直接通着天。林泽行事再无主权。
  赵熙沉吟道,“阿泽的事,朕再想想。”
  还是舍不得林泽,祁峰轻轻叹气。赵熙微微笑笑,揽住祁峰,“林泽这小子确实是个大问题,不稳重,一个不留神,就要闯个祸给朕看看。他如今位高权也重了,……先分他的权吧。卿看中哪些人可为辅臣,尽可先报上来。”
  祁峰忙摇头,“臣侍不熟御前的人,陛下尽选可用的人吧。”提出策议,制衡林泽,已经触动赵熙,他可万不能在人选上插手了,
  她点头,“好,朕会调派得用人手。”
  商量完林泽的事,祁峰又支起身子,去试她脉息。赵熙不在意道,“无妨,没中寒毒。”
  祁峰心里大定,方才看赵熙说话,颇有底气,就不像中毒。他凝眉问,“御前是真发现寒毒了?”
  “那是真的。”赵熙点头,表情也变得冷峻。吃一堑长一智,自中过一次毒,她的饮食,异常经心。专门有一队太医专职攻克寒毒,每每用膳,哪怕喝口水,都会有专人秘法验寒毒的。
  “发现多久了?”祁峰愧疚地问。
  “已经有三日。”
  祁峰愧疚难当。
  赵熙安慰他,“以后你好好管管后宫,朕也能吃上安稳茶饭。”
  祁峰坚定点头,“是。”之前是不便插手,今后……祁峰看着赵熙,他定要把赵熙的后院弄得妥妥当当,再无疏漏。
  赵熙看祁峰神情,这才彻底松下心。看来,那个能干又有担当的,她的正君,总算是真回来了。
  “再睡一下吧。”祁峰又替她掖了掖被子,缓声道,“陛下也真是累病了。”
  赵熙抬手,抚祁峰眼下淡淡的暗影。自顾夕不在了,祁峰不眠不休地找人,如今看,也是累得不轻。
  赵熙想到顾夕,心里抽痛不已,“夕儿的事,我想,他若是不肯自己回来,估计是找不到了。”
  祁峰惊了一下,“陛下,夕儿不会私逃。”
  赵熙忧郁摇头,“若是从前的夕儿,自然不会离开我。可现在的夕儿,他……不喜欢宫中,也不愿随你回王庭。他想过新的人生,闲云野鹤,好不逍遥。”
  祁峰皱眉,“悠闲的日子,谁不艳羡,可人总不能活在缥缈中。夕儿虽重活一世,可脾性总是变不了的,他不会为了追求那些个东西,而放下疼惜他的人不告而去的。”
  赵熙出了会神,叹道,“朕知夕儿,竟不如卿深些。”夕儿重活一世,她远没有做好迎接崭新顾夕的准备。
  “寒毒之事,或许是给朕一个机会,夕儿若是心存顾念,会再回来救我。”赵熙有些哽。没想到有一天她和顾夕之间会演变成这样。
  祁峰垂目轻叹。
  “朕出身军中,虽是女子,却也粗糙得很。”赵熙落寞笑笑,“夕儿虽出身宗山,却是锦衣玉食千宠万宠长大的孩子,他的心思,远比朕细,包括卿……”赵熙点了点祁峰,“阿峰你跟着朕这个粗人,倒是时常辛苦吧。”
  祁峰被她一句话,激起往事追忆,他出了会神,缓缓摇头,“陛下是不是要问后不后悔之类的话?”
  赵熙怔了下,失笑,“倒是真想问,做我侍君,可后悔过?”
  祁峰看着她。
  赵熙轻轻叹道,“悔不悔的,问来何用?我就是这个性子,看中了,非到手不可。你也好,顾夕也好,是朕拼了命抓在手里的,容不得谁后悔。”
  好霸道。
  祁峰轻轻呼出口气,在赵熙的目光注视下,露出和暖笑容,“到底还是那个赵熙呀。”
  从未听人直呼过自己的名字,赵熙颇感陌生,也颇感新鲜。她回味了好一会儿,咬牙笑道,“你这是要造反?”
  祁峰抬目看着她,眸中含着星辉,“就叫这一回。方才不是还说自己是个粗人?这也值得生气?”
  赵熙还从未被自己的正君噎过,反应了半晌,抚掌笑道,“也对,名字取来不就是为了让人叫的?”
  祁峰却轻轻叹息。强言欢笑,不管你是不是万万人之上的皇帝,笑不出来,就是笑不出来。
  笑了一阵,赵熙怅然若失,望向虚空。
  对祁峰,是共过患难的家人,有他在,自己就有了温暖的港湾。顾夕,却是刻进骨子里,他一走,就带走了她的精气神儿,只两夜一天,她就思念成狂了。
  不放手。
  可顾夕若是先放手了,她要如何呢?放过顾夕,还是重新把他扯回来呢?赵熙发觉,自己比之前几年的心境,大有变化。尽管心焦,尽管思念,尽管生气顾夕的不辞而别,她也能管住自己的性子,设身处地。
  为她开启这个开端的,就是那个牵着她心的,顾夕。
  …………………………
  陛下中了寒毒的消息,于午后时分传遍。
  林泽急步绕过回廊,转过一片梅林,前面就是陛下的寝宫。
  停在宫门前,他撩衣跪下。
  林泽顾不得喘匀一口气儿,俯身,“臣侍林泽,请见陛下。”
  值事太监忙迎上来,“哎哟,大人怎么跑来了?”林贵侍在宫中多年,从未这样冒失过。未得诏,这就算是私闯陛下寝宫。何况,中宫在里面。
  “我想见陛下,现在行吗?”林泽跪在宫门,正看见陛下寝宫里穿梭的御医,让他更加担心。
  太监为难地摊手。祁中宫在里面一下午了,连着晚膳都是在卧房里二人一起用的。想来现在已经备着要沐浴了吧,林大人要是进去,算怎么回事呢?
  林泽心急火燎,自从扣住了顾夕,他已经两天没入宫了。越是不敢见赵熙,心里越是没着落。
  林泽舔了舔干涩的唇,艰难开口,“就……就看一眼。”只要她安好,他就安心。
  太监也是不忍,堂堂大将军,求得可怜。
  “要不您说个由头,顶顶重要的急务,奴才们好替您进去禀一声,这也是个说法呀。”
  急务?林泽怔了下。目下陛下宫中最大的急务,莫过于走失了顾侍君。那人正在他卫所的地牢里。林泽想到顾夕,心内又虚了几分,“京郊别院……别院有异动。”他低声。京郊是顾铭则在住,林泽的推测顾夕夜里去探过他。他料想顾家这两位公子对夜里私自见面的事,是不敢声张的,所以拿顾铭则的事暂当急务,也是相对稳妥。
  “好嘞。”那太监也松了口气,有由头就好回话。他转身快步跑进宫去。
  跪直了,心头乱跳。林泽头一遭在赵熙这说谎,他心跳得厉害。不过他也是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多时,里面传出来话,传贵侍林泽见驾。
  “遵旨。”
  他起身大步往里走。带路的太监反而要一路小跑跟在后面。
  进了寝宫,宫中全是御医,一堆一簇的,在低声议论交谈。
  林泽一边加快速度往里走,一边揪起了一颗心。


第76章 地牢(三)
  林泽求见时,赵熙已经睡了。祁峰和衣侧卧在她身旁; 极小心地托起她的头颈; 把手臂抽出来。赵熙太疲惫了; 略翻了个身,睡得沉了。
  祁峰走到外间,透过窗子看到林泽已经进了院子。
  他与林泽旧日在公主府时就熟知。倒是封中宫后; 两人从未独见过。
  林泽快步穿堂过院,大步走进来,带着勃勃英气; 面上的焦急根本不用掩饰。他几步就跨下了台阶。跟在后面的太监早被甩在后面; 不见踪影。
  他与赵熙真是一个脾性; 喜欢简捷,很爽利。只不过赵熙比他更成熟; 更老练。
  心意相通的青梅竹马; 有共过生死袍泽之情。
  祁峰看着挟着风走进内院的林泽; 心中这样的念头越加清晰。
  在他闪神间,林泽已经站在房门前。
  他匆匆整了整衣冠; 撩衣在阶前跪下; “臣侍林泽。”
  “宣吧。”祁峰示意知事太监。那太监出门; “大人请进。”
  林泽起身,急急推门而入。
  室内暗香缭绕,是赵熙日常喜欢焚的一种暖香。他屋子里也是这种。这种植物产自江北他的家乡。
  林泽在这暖融融的味道中; 顿了顿步子; 心里有些痛。从前不知道赵熙为什么喜欢暖香; 后来出了寒毒的事情,他才明白,原来赵熙内腑被寒气侵扰,这香的药效刚好对症。虽然不能根治,但至少让她能舒服些。
  献王宫变时,太后被顾夕救出宫,离了这暖香,寒毒就加重了。
  想到顾夕,在卧牛堡若没有顾夕,陛下危矣。那时他真的从心底里庆幸陛下幸而有顾夕。
  林泽站在厅上,祁峰面前。从前公主府时,正君温温润润,清清淡淡,与公主相处,更像君臣。林泽和公主青梅竹马、志同道合,是亲密密的一对。一府人平和度日,合府安宁。正君再回来,就变成了祁峰,两人中间隔了一个国家,旧年的情谊,变了味道。
  林泽扫了眼里间,门帘低垂,里面寂静无声。他回眸看向祁峰,“大人,臣侍请见陛下,陛下怎样了?”
  “喔,陛下喝了药,睡了。午前太医在茶里验出了寒毒……”祁峰只说了半句,林泽已经震动得睁大眼睛,“何人毒害陛下?”他一跺脚,转身往外走。
  祁峰猝不及防,拦住他,“大人要做什么去?”
  “搜宫,还要搜遍整个京城,定搜出凶手……”林泽急得眼睛全红了,他半句话说不下去,连手都打着颤。
  祁峰怔了一下,早年间,也没见林泽性子这么燥呀,“林大人,无论搜宫,还搜城,陛下自有决断。请待陛下醒来再行动。”
  林泽红着眼睛,“好,搜宫我等陛下旨意,皇城必是要先禁了。”
  祁峰严声,“林侍君手中的兵权也是陛下赐予,你若私调,该当何罪?”
  林泽扬了扬下巴,“先搜出奸人,臣待甘愿领罪。”
  祁峰气得脸上变色。事涉兵员调动,动摇的是华国国都的安宁,必须谨慎。可偏偏林泽如此轻举妄动,他却无法制衡。
  两人僵持不下。
  “大人,御卫所亲卫营奉旨调人过来了。”外面有人报。
  “陛下调谁来了?”两人一同问。
  “都是宗山弟子。”
  祁峰了然点头,看来赵熙设下假中毒之计,又调宗山高手来,营造出她毒已经入体感觉吧。
  林泽知道寒毒的凶险,急问,“调来了几个人?”
  那太监看了眼中宫,转头回贵侍,“回大人,很多宗山的大人们都外出公干,事急,最近的赶回来也得一天。此时御所里只有三个宗山出身的大人,一同过来的还有五人,也是内力深厚的,不过不是宗山的。”
  林泽皱眉,“宗山的三位先领到陛下那边去。陛下寒毒需要宗山内力。剩下这五个不成。不是宗山一脉,不成。”
  “是。”
  林泽他深皱着眉,“陛下现在到底怎样了?”
  祁峰脑中突然有一个念头闪过,他略沉吟了下,“大人不是要见陛下吗?就在内间。”
  祁峰霍地转头,出乎意料地看着祁峰。其实他最坏的设想是陛下昏迷,祁峰假传天子令。没想到,祁峰会同意他去见陛下。
  林泽草草抱拳致谢,抬腿便进了内间。
  赵熙沉沉地睡在床上。脸色腊黄,嘴唇发白。林泽几步扑到床边,心疼地泪糊了双眼眼。
  “何人如何狠毒,我必揪出奸人来。”他咬着牙,怒气和戾气一同暴涨。
  那三个宗山高手已经开始运功,但赵熙的手仍旧冰冰的,人也没有醒转。
  “其他宗山弟子,要催促尽早赶回。”林泽心急道,“抓紧调宗山尊者来京。”
  一位弟子睁开眼睛,眸中还有运功至盛时未息的波澜,他微微气喘道,“回大人,已经飞鸽传书了,尊者尽速赶到也得七八日后。”
  林泽心疼地握着赵熙的手。
  祁峰负手站在床边,仿似自语地叹息,“我们本来拥有一位离陛下最近的宗山高手。可惜他从宫中出走了。”
  “顾夕?”林泽眼睛一下子亮了。
  自从扣下顾夕,他就一直在想。顾夕能绕过内宫重重护卫,深夜还能从城墙上悄无声息地翻出去,这根本不像是内功尽失的人。
  林泽腾地站起来,他要回地牢去查验,如果顾夕内力真的恢复了,倒可再来为陛下驱毒。
  “陛下,您坚持一下,等臣侍回来。”林泽柔下声音,眼圈红红的,留恋地看着赵熙,继而起身大步走了。
  纱帘飘动,人已经在眼前消失。
  祁峰站在原地,内心震动。难道林泽知道顾夕的去处?
  他忽然看见赵熙已经缓缓睁开了眼睛。
  “陛下。”祁峰上前扶她。
  赵熙坐起来,面目凝重,眸色沉沉。
  “来人。暗暗跟着林贵侍。”
  “是。”外面御前的亲卫低前应。
  祁峰抑不住心内的震动。难道赵熙早就怀疑林泽了吗?她设下假中毒之计,不仅是要引出顾夕,更要引出幕后的人。可那人断不可能是林泽这直筒子呀。
  祁峰心中纷乱。
  赵熙转头,看着他。方才她在床上,全程目睹了中宫与贵侍的交锋。林泽对祁峰满满的敌意,这已经不是后宫的纠缠,两人中间隔着边境,是两个阵营。赵熙心中确实很悔,林泽,是她护得太过太紧,给予了他无尽的宠信。祁峰明显无法震摄。如果这一次她真的中毒昏迷过去,最先乱的,就是她的后宫。
  “阿峰。”
  “是。”祁峰在床边跪下。
  头顶传来赵熙轻轻的叹息。一声叹息,让祁峰的心一下子抽紧。他仰起头看她。南华女帝,脸色苍白,目光深沉。
  愤怒的赵熙,暴怒的赵熙,伤心若狂的前兆,总是这样平静而压抑。
  祁峰抑住心头乱跳,垂下目光。赵熙伸过手来,下巴一痛,脸就被赵熙仰起。
  “……”
  赵熙瞪着通红的眼睛,仿佛泪里也有血滴。她到底该信,还是该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可她却仍高高坐在九五峰顶,妄想着,自己是皇帝,就可以把控人心。
  “谁又是透明的?纵使朕剥开它,又如何?倒不如将朕的心剖开,让你看个通透……”赵熙用力掐着祁峰的下巴,她不断重复这话,话中的你,该是也是林泽,还有他自己。祁峰无法接话。
  赵熙掐着他下巴的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挫败和背叛感,让她愤怒又心凉。别人也就罢了,那人是林泽啊。赵熙无法抑制,痛心得难以呼吸。
  祁峰被迫着仰着头。赵熙的眸光里烧着火苗,淬着冰。却是他从未见过的危险和陌生。他在这一刻,终于感受到了,当初正君遁去那段日子里,顾夕一个人,面对的是怎样的一个赵熙。
  心中的暴怒,疯狂,从未被真的治愈,遇到纠结、背叛,她的伤口就会自动翻出来,经历一次,就伤重一分。她伤了自己,也伤了身边最近的人。
  祁峰放松了自己的身子,望向她的目光和暖包容。逼疯自己的只有自己,让她尽力倾泄,怒意总有挥发干净的一刻,他会一直陪着她,聊以慰藉。纵使不如顾夕,不及林泽,也好过她独自舔伤。
  ………………………
  林泽疾步出了禁宫。迈出宫门的一瞬,落日正圆,厚重的余辉,满满地洒在宫门外汉白玉的石桥下。金灿灿的光茫给这片整肃庄严的建筑涂上了暖暖的色调。
  林泽顿了顿步子,胸中涌动着强烈的情绪,他伫立了一会儿,决然转身,径奔御所而去。
  把顾夕送回来,是林泽下的对自己最不利的决定。
  林泽跨上马,心中涩涩。他自忖自己也不恋践权势的人,他的念头就是防着燕祁,保南华安宁,保赵熙平安。虽然两国现为姻亲,虽然对方的帝君是他南华的中宫,但毕竟之前流血牺牲,敌对了几代人。骨子里军人的警惕,让他无法对燕祁放下戒心。
  他不是边境军,无法布防,在宫中亦对祁峰无处下手,唯有扣住顾夕追问兵符下落。那兵符一日不在祁峰手中,就不能对南华构成威胁。林泽甚至打定了主意,找出兵符,他就将其毁掉。
  是的,毁掉,也不给赵熙。两国两族,谁吞了谁,在未来几代人的挣扎中,都将是个悲剧。林泽没有那么大野心,也不希望赵熙再耗心神,去开疆辟土。
  自己有这个念头时,就知道,这是大逆不道的想法,如果父亲林傲天在侧,一定会狠狠捶他一顿。父亲一生镇守江北,最看重的就是利益得失。如果让他知道自己想毁去兵符,他定会骂自己是个不成器的小子。可他觉得自己没错。赵熙自打生了二皇子,身子就一直虚。病容颇显。他现今也是父亲,不再是毛头小子空有一腔热血地折腾。他实在不忍心让她再操心。
  林泽想到父亲,心中更痛。自打上回废太子宫乱,父亲也搅了进来。幸而陛下宽容,卸父亲兵权,养在京中。父亲一生经营江北,战将心腹全数都留给了他。现在林泽身边得力的人,都来自江北。每每亲兵们称他为少将军时,他就心痛。这些良将,他的良辅,可都是父亲给他的荫泽。
  林泽摇摇头,苦笑。先别说兵符了。顾夕看着养尊处优,病体支离,打了交道才发觉,实在是个挺坚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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