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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奴为后:一夜新娘-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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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溶终究受伤过重,再也没法强撑,只能眼睁睁地看她关了门离去。

    刚出门,便见侍女端着饭菜过来,正是给花溶送来的。王君华喝一声:“站住”。

    侍女站住:“使者有何吩咐?”

    “可是为囚徒送饭?”

    “正是。”

    王君华一看,里面的食盒里,是几味不错的小菜,大怒,一耳光就掴在她的面上:“蠢材,囚犯怎能吃这般饮食?”

    侍女捂着脸哭起来,抽泣说:“奴婢只是按照吩咐送来,与奴婢无关。”

    王君华一把将饭菜打翻在地,拼命用脚践踏。此时,地上有着厚厚的雪,饭菜落在上面闪着光芒,她一边用脚踩,一边恨恨地说:“我叫你这个贱人吃,叫你这个贱人吃……”

    跺得乱七八糟,她才停下,冷笑一声,命令侍女:“捡起来。”

    侍女不敢不从,蹲下身,从雪地里用手将被践踏得一塌糊涂的饭菜抓起来放在食盒里。

    王君华此时心里稍感快意,咯咯笑起来:“把这些东西拿去给那贱人吃。”

    “是。”

    “且踢她几脚。”

    侍女面露难色:“这……”

    王君华尖利的五指一下拧在她的面上,一用力,她立刻痛得惨叫一声,急忙说:“奴婢遵命,奴婢遵命……”

    门再次打开。

    这次,花溶早有警惕,身子靠在墙上,瞪着进来的人。

    只是一名粗使丫鬟,眉目粗大,身高体壮,姿色平平,并未蒙面,进来就说:“吃饭。”

    花溶挣扎着,见她放下食盒,又退后一步,把着门。

    花溶已经饿极,一拿起食盒,但见碗里的饭菜模糊不清,全是泥渣滓和雪土的混合,根本无法下咽。

    王君华幽灵一般躲在门口,当看到花溶又气又怒又失望的神情,再也忍不住,在心里咯咯笑起来,这才得意地扭着身子退后几步。

    花溶一把将碗摔在地上:“你们究竟是谁?我儿子呢?”

    侍女一声不吭。

    她嘶声喊:“我儿子呢?”

    她的手撑住门,侍女用力一推,将她掀在地上,提了食盒骂一声“不知好歹的贱人”,一伸脚,就重重朝她腰部一踢。

    花溶咬紧牙关,闷哼一声,倒在地上。侍女转身关了门,只听得一声响动,锁匙落下,牢门再次关闭。

    花溶的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也不知自己究竟是落在苗刘手里还是其他人手里,命运如何,真不敢设想。

    王君华听得屋子里传来的那声惨叫,喜出望外,看侍女出来,低声说:“每次送饭都如此这般……”

    她拿出一块银子,侍女急忙接过:“奴婢一定按照您的命令行事。”

    “好,你下去吧,不可向任何人提起。”

    “是。”

    王君华慢慢往前走,穿过这栋院落,前面的院子里,一阵扑鼻的梅花香味,原是满园的腊梅盛放。

    她折一支梅枝放在鼻端,这才袅娜地往前面的暖阁而去。

    这是一处全木屋做成的暖阁,即便东南大富之家也很含有。屋子里铺着整块的大地毯,隐藏嵌入式的壁炉里,生着的是专供王公贵族的无烟优质煤炭,没有丝毫的烟雾,屋子里却温暖如春。

    屋子里放的床榻,精美绝伦,绝非东北苦寒的土炕可比,此时,墙角的钧窑大花瓶里,插着一大束的腊梅,芬芳萦绕,沁人心脾。桌上放着冬日时令的几碟腊味,一些唯有南方冬日才会有的新鲜的菜蔬,冰冻冷藏的鹿梨浆,冰裂纹的官窑瓷盏盛满芬芳的美酒。

    宽大的太师椅上,铺着厚厚的白色绒毛丝织品,人陷坐进去,柔软而温暖。他端着酒盏,很是欢喜地看着地毯上,一个粉妆玉琢的孩儿追逐着彩色的琉璃珠子,玩着弹珠,兴奋地爬来爬去。

    孩子玩累了,加上屋子里温暖,一会儿,额头上微微浸出汗珠,翻身爬起来就奔过去,挥舞着胖墩墩的胳膊腿儿:“阿爹,阿爹,妈妈呢……妈妈到哪里去了?”

    他搂着儿子,笑着拿出三支拨浪鼓和一串糖葫芦:“儿子,你看这是什么?”

    小孩子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住了,接过糖葫芦咬一口,双眼晶亮,却又问:“妈妈呢?我要妈妈……”

    “儿子,你看这是什么?”他又拿出一块黄金做的精巧的玩意,是一只牛头麒麟身的怪物,按着机关就会哞哞地叫。孩子被这新奇的物事吸引,立刻拿着玩意爬下父亲的膝盖,坐到地毯上玩儿。

    终究是小孩儿,玩累了,倦得眼睛都睁不开,只喃喃问一声:“我妈妈呢”,就被旁边的一名侍女抱进屋子睡觉。

    孩子一走,王君华才扭着身子从门外进来。

    此时,她已经除去了身上厚厚的伪装的黑袍,以及为了改变身形,隐藏在里面撑着裙裳改变走路姿势的圆铁圈。她脱下上好的白色貂皮裘衣,这样好的毛裘还是在金国时带回来的。她随手脱下放在一边,里面是一件水红色的窄腰裙裳,精工细作的一层花纹,下面可以看到高耸的胸脯。

    雾里看花隔一层,公子喜爱青春的**,但风韵犹存的女人,自然有少女所不及的风韵。这些日子,她自认已经很了解公子,媚笑着走过去,挨着他,为他斟一杯酒,喂到他嘴边,自己也喝一杯,脸上立刻泛起一朵桃花。

    她的手抚摸在他的胸口,每一分每一寸都在邀请,充满魅惑,引导着他的手摸在自己高耸的胸脯,声音媚得出奇:“公子……”

    他拥住这具已经熟悉到厌恶的身子,南朝的美人实在是数不胜数,相较之下,这具身子,再也没有昔日的诱惑。此时,他也带了几分酒意,就问:“你怎又来了?”

    “昨日御史大夫传令老狗回去复职,说朝廷还有嘉奖……”她媚笑着搂住他的脖子,“多谢公子棋高一着,妙手安排。”

    他哈哈大笑:“如此甚好,如果所料不差,你很快可以成为宰相夫人了……”

    她知道,公子每一步都步步为营,除了秦桧,朝里一定还有金人的耳目,虽然不知是谁,却更对公子五体投地。

    她娇嗲地笑一声,又有点疑惑:“真的么?”

    “自然。很快,翟汝文将被罢免。”

    “为什么?”

    他只笑不答:“你就安心做你的宰相夫人好了。”

    王君华识趣地不再追问,低头,但见他赤脚坐着,如文人士大夫一般。她知道,这是公子的习惯之一,在南朝的时候,气候温暖,他便喜如此,随意放松身心。

    他坐在地上,在旁边的小几上摊开,拿起一卷纸,纸上的字迹是小孩儿的,他看得异常开心:“儿子书法大有进步。”

    王君华立刻恭维:“小公子继承公子的智慧,自然聪明过人。”

    他很是喜悦,提笔在儿子写的字上眉批,边写,边抖动脚趾。王君华忽然做了一个从未有的举动,俯身,一下亲吻住他的脚趾。

    他吃一惊,她却媚笑起来:“奴帮公子止痒。”

    脚趾头被她的舌头轻添,十分舒适,好一会儿,他笑说:“好了,我不日将启程回去,你想要什么赏赐?看在你如此服侍的份上,一切都依你。”

    她这才坐起来,依旧如一只猫咪一般伏在他的腿上,媚眼如丝:“奴不要任何赏赐,只求主人不在的时候能照看小主人。”

    “这……”

    “奴没有亲生子,一定如服侍亲生儿子一般服侍他,绝不敢有二心。”

    他依旧摇摇头。

    她试着问:“你想把小主人带回去?”

    王君华见他沉思,再也忍不住:“公子无论怎么安排,只希望不要将小主人再留在花溶手里。”

    他面色一变。

    “公子将花溶抓来,既不杀,又不放,却是何意?”

    他眯了眯眼睛:“你又去见花溶了?”

    她呼吸急促,没有作声。

    “我早告诫你,不许暴露了身份。花溶不是婉婉,她精明厉害,你若是被识破了身份……”他的语气渐渐严厉起来。

    强烈的妒忌,一个女人的妒忌,几乎攻破了所有的理智,她抱着他的腿,低声说:“识破又如何?婉婉不敢杀,难道她花溶还不敢杀?唯有杀了这个女人,我们才能去除心腹大患……”

    “我的事,你无须多嘴!”

    她的声音稍微大了一点儿:“奴家岂不知道,公子是有私心?就因为你迷恋她,所以一再纵容这个贱人……”

    他的脸色阴沉得厉害:“王君华,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章节目录 第264章 囚徒

    她索性从他腿上起来,起身太快,他的腿压着她身上的纱衣,一用力,撕裂,她的胸前一幅便春光灿烂地裂开。她也不在意,站起身,挺着高耸的胸脯,脸上却流出泪来:“奴家知公子不爱听,可奴家今日拼着一死,也要力谏公子。那贱人知奴夫妇底细,留在世间,奴终是寝食不安。奴家夫妻,对公子忠心耿耿,一心盼望公子成就大业,好一同荣华富贵。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不能有妇人之仁,公子要握有天下,如果区区一女子都舍不得放弃,还能有什么大作为?他夫妻得赵德基信任,她又时时处处破坏公子大计,更何况,她还是别人的妻子,何曾有丝毫把公子放在眼里?公子又何必为这样的女人因小失大?就算是小主人,奴家自然会一辈子忠心地照顾他服侍他,根本不需要那个贱人再插手。就算她生得美貌,可是,天下比她美貌的女子,也多的是,公子要多少,奴家可以替你寻多少,为何非要是她?……”

    她见公子气得面色发白,更是彻底豁出去,不顾裸露的上身,再上前一步,痛哭流涕:“这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奴家对公子更好更忠心的人。为了公子,奴家就是赴汤蹈火也万死不辞。可是,公子却一再宠信那些坏女人,看看耶律观音,是什么贱人?花溶,她又是什么贱人?她们哪一个是将公子放在心上的?耶律观音你都能断然处置,为什么偏偏拿一个花溶放不下?”

    他抬起手,一耳光就掴了下去:“你竟敢在我面前咆哮?”

    她捂着脸,哭得更是厉害:“奴家说这番话,就预料到公子的这一刻。奴家和那贱人势不两立,有她无我,有我无她。奴家可以说是公子养的一条狗,一辈子忠心不二。可是,她却是一头狼,随时会反咬公子一口。公子,你说,你是要她还是要奴?”

    他从未料到王君华还有这样一面,一时,倒做不得声。

    她冷笑一声:“那贱人哪点好了?为了赵德基,连小主人的安危也不顾,主动送到宫里当人质,这次若不是公子出马,真落到其他人手里,小主人还有命在?她有什么资格做小主人的妈妈?公子是色迷心窍,少了英雄气概。一个女人都绕不过,何以令天下有识之士臣服?项羽好色,为了虞姬失天下,相反,刘邦奔逃时,连妻儿都可以推下马车,成就汉朝几百年基业。公子是要做穷途末路的项羽还是衣锦还乡的刘邦?”

    她见公子面色大变,久久不语,情知已经说中了他的心病,立刻趁热打铁,却放柔了声音,低低地叹息:“花溶此人不识好歹。在刘家寺金营,公子救她性命,免于受辱;她出使大金,公子更是周全保护她。可是,她不但不思回报,却趁机逃亡,和岳鹏举一起跟公子作对。她早已是岳鹏举之妻,是她负公子,而非公子负她,她是比耶律观音更坏的一个女人,如此,只能扰乱公子大计……”

    公子手一挥,声音冷得像冰:“你不用多说了,下去!”

    她不敢违逆,跪下行一礼:“奴家告退。”

    走出门外,她稍稍停留,心里却是喜悦的,公子既不像上次那样鞭笞自己,便表明自己在他心目中地位的提升。自己每提升一点,花溶的死期就近一点,否则,有她在,即便秦桧当了宰相,也坐卧不安。

    岳鹏举冲出城门,在分叉路口停下,看着漆黑的夜晚。

    心跳得几乎要跑出来,又是愤怒又是担忧。如果赵德基一见自己就告知花溶失踪,当时寻出去还能有点线索,此刻,却是去哪里找人?赵德基不但不告诉自己,反倒先要自己去帮他铲除吴湛。

    可是,心里的愤恨种种不但不敢说出口,也无暇顾忌,此刻,必然得先找到妻子。

    张弦跑上来:“鹏举,我们已经搜索过附近,苗刘是往福建方向逃去,要不要追上去?”

    他想了想,没有做声。

    张弦又问:“是不是去追苗刘?夫人应该在他们手上……”

    岳鹏举摇摇头,沉声说:“苗刘若是拿了十七姐,一定会借此要挟我。可是,他们并未传来消息。十七姐必然不在他们军中。”

    张弦也急了:“那去哪里找?”

    岳鹏举在黑夜里看看天空,其实什么都看不到,只感觉冰凉的雪花一片一片飘落在肩上。他立刻说:“去五里亭。”

    张弦大为疑惑:“五里亭距离这里还有几十里,去那里做什么?”

    岳鹏举也不解释,他也说不出原因,直觉上,妻子绝非被苗刘掳走,而是另有其人。隐隐地,黑夜里,他忽然听得那么清晰的声音,仿佛有人在叫自己,低低的,那么凄寒:“鹏举,鹏举……”

    他几乎要跳起来:“她在叫我,十七姐在叫我……”

    张弦惊道:“哪里?我怎么没听到?”

    岳鹏举也不回答,不由分说就率众往感觉中声音的方向跑。这样的声音,已经是他第二次听到了,第一次是花溶被金兀术追赶得走投无路,闯入密林的时候。第二次听到这样,她一定也陷入了极大的危险中。

    张弦等恍悟过来,见岳鹏举已经一马当先跑出去老远,便立刻率众追上去。

    夜色已深。

    天空又飘起小雪。南国天气虽然不如北地极寒,但这样飘雪的日子,也寒彻心扉。花溶紧紧身上的衣服,靠坐在冰冷的墙壁上,仿佛置身于极其寒冷的冰窖。

    她忽然想起城门关闭的刹那,自己落在外面。以及秦大王的声音:“你二人再替赵德基卖命,迟早死于非命。”

    果然。

    其实,自己也是知道的。

    她靠着墙壁,自言自语,此次大劫之后,真惟愿永久离开京城,再也不沾染上这个是非凶险之地。

    意识清醒后,身上的伤疤就开始剧烈疼痛,疼一阵,又慢慢变得麻木。可是,就在麻木的刹那,却出奇地疼痛,浑身如浸入了盐水里,她惨叫一声,忽然大喊:“鹏举,鹏举……”

    半晌,四周寂静。

    仿佛有人在答应自己:“姐姐……十七姐……”

    可是,静心下来,只有厚厚的墙壁外面呼呼的风声。这是一年的年末,快要到除夕了。曾经有一个除夕,是自己和鹏举的成亲日,如今呢?

    如今,可还有相见的日子?

    一家三口,各自分散。

    仿佛有人靠近门口。

    她悄然挪到门口。此时,已经积聚了全身的力量,只求门一开,外面的人猝不及防自己就冲出去。

    她靠在门边许久,却依旧没有丝毫动静。她绝望地坐下来,好不容易凝聚的那点力气也花光了,只闭着眼睛靠着墙壁。

    又过了许久,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熟悉了黑暗的眼睛,能看到门口站着一个那么模糊的人影。渐渐地,风吹来,雪夜的微光下,能看到那样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身白衣,倜傥潇洒,玉树临风。

    她忽然笑起来,艰难地开口:“果然是你!孩子在你那里!”

    “是我!”

    那个声音十分平板:“若不是你最后一刻,还能舍身护着孩儿,你早已死了。”

    她在黑暗中点点头,喟然叹息一声:“我的确愧对孩子,不该放他在宫里。”

    他冷笑一声:“你为了尽忠于赵德基,何曾顾虑过孩子性命?何况他并非你亲生,正好作为你夫妻邀宠立功的筹码。我真后悔将孩子托付给你!”

    她半晌无语。

    “你以为赵德基或者太后,会因此感谢你,就保护孩子?你错了。花溶,如今我才发现,你不过是一条走狗!赵德基的一条走狗!”

    她低笑一声,并不辩驳。

    其实,他说的也并不错误。自己夫妻二人,自以为是要保家卫国,可是,家是谁的国是谁的?都是赵德基的。保住了固然是他的荣华富贵,保不住也是百姓的颠沛流离,帝王,纵然再兵戈不止,自然有成千上万的人替他赴生赴死。

    她的头伏在膝盖上,想尽量觉得暖和一点。可是,寒风从开着的门里吹进来,将好不容易积攒的那一点热气刮散得无影无踪。

    “花溶……”

    她想抬头,可脖子也冻得麻木,四肢仿佛抬不起来。

    眼前一阵火光,她终于抬起头,看对面的人影,在灯笼下影影绰绰,似是看不清楚。

    他也借着火光看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凌乱,肩头郁结着血块,那是保护儿子的时候留下的。这一路上,她已经伤痕累累,可是,他见到孩子时,孩子却是完好无损的。

    她的脸在灯笼下,几乎如一张白纸一般,头发十分凌乱。可是,她那样盘腿坐着,双眼的神色十分平静。

    本是个囚徒,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她的狼狈,仿佛如射柳节上那样灼灼的光华。

    她也看着他,看着这个最不该在此刻出现的人。

    对视着这样的目光,他忽然一伸手,一把抱起她就往外走。

    这是一间暖和如春的小屋,身子一坐在厚厚的地毯上,立刻便是两个世界。

    仓促吃了点饭菜,侍女再送上热气腾腾的红豆汤,花溶自己伸手端起,一口喝干,然后,又喝了一碗粥。

章节目录 第265章 和谐

    她这才躺在地毯上,几乎马上要睡过去。

    身上褴褛的衣服还沾在身上,他一直在一边看着,见她躺下,忽然一伸手,将她的衣服脱下来,趁她还来不及反抗,丢了一件大裘过去,淡淡道:“穿上。”

    她穿上,甚至没有说一声谢谢,因为,她已经听到隔壁的屋子里一声孩子的咳嗽声,然后,就笑着坐起来,这才说:“谢谢你。”

    “那本就是我的孩子!要你谢什么?”

    她的语气十分诚挚:“我会带孩子离开,再也不单独留下他了。”

    他断然说:“不行!我自有人照顾他。”

    “哦?你说是王君华?”

    她咯咯笑起来。她笑的时候总是眉毛先笑,微微地向上掀起,仿佛一片叶子在无风荡漾,嘴角温柔翘起的时候,妩媚得不像样子,可是眼角微微翘起,却带了那种淡淡的嘲讽之意。

    他被这样的笑声刺激得几乎要跳起来。

    “有个女人要杀我,我不明白是谁,也认不得是谁,可是,既然你在这里,这个女人就一定是王君华。”

    “是又如何?”

    她叹一声:“是啊,是她我也毫无办法。”

    他的神色终于有点得意起来:“你也知道毫无办法了?明知秦桧夫妻是奸细,去报告赵德基,也被他拒绝的滋味,是不是很好?”

    她坦率地点点头:“的确。我后来才明白,秦桧夫妻的身份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赵德基根本无心抗战,所以,他需要一个秦桧这样熟知金国内情,又主和附和他一切政见的政客。其实,他自己都知道秦桧是什么人,用不着我去揭发……”

    他由衷称赞:“花溶,你终于变聪明一点了。”

    她嫣然一笑:“是啊。此次苗刘兵变,人家都说是刘豫指使的,我看,却是你一手策划的。”

    “哦?苗刘都失败了,我策划了有何益处?”

    “我判断有二:一是估计刘豫不太听话了,你们想借此削弱他,另立傀儡。一是将秦桧扶上高位……”

    “聪明,接下去……”

    她摇摇头:“但秦桧如何上位,我的确不太明白。”

    他在她对面坐下,两人的距离那么近,他甚至能看清楚她长长的睫毛煽动时,覆盖在苍白的眼睑上的那种微妙的风。

    多么奇怪的感觉。

    甚至一伸手就能抚摸到她的脸庞。

    他果真伸出手去,手到中途,她一侧脸,他的手不经意地落下,端起桌上的热茶喝了一口,忽然说:“花溶,你喝不喝茶?”

    她也端起冰青裂纹的官窑瓷盏,喝一口热茶,再看那样精美如艺术品的瓷盏。

    她掀起睫毛,很是好奇:“你怎样将秦桧扶上高位?”

    他这才放下茶杯,两个人盘腿促膝而坐,仿佛两个要好的朋友。

    “翟汝文是趁吕颐浩临时外出才任相的,可是,遇上苗刘兵变,他虽然立功,却难辞其咎,必须引咎辞职,否则,就会受到百官弹劾……”

    花溶点点头,翟汝文是朝里少有的清醒之士,又跟秦桧是死对头,他一走,秦桧自然就除掉了一大眼中钉。但也不表明秦桧就能上位啊?

    “苗刘兵变时,曾发文要秦桧回京任宰相,秦桧拒绝了。现在,御史官员,已经上奏赵德基了。此外,王渊死了,王渊是王继先的兄长,赵德基‘宽厚仁义’不但给予王渊谥号封赏,更提携他的眷属亲友……”

    “更主要的是,现在宋国一片凋敝,赵德基根本不敢应战,必须有一个力主议和的大臣和他站在一起,放眼天下,再也没有比秦桧更合适的人选了……”

    相位空缺,秦桧忠义,按照他目前的地位和人气,再有王继先的联手力保,这个相位,自然非他莫属。

    他哈哈大笑,羽扇纶巾,丝毫不像在谈政治,仿佛在跟红粉佳人雪夜品茗,红袖添香。

    花溶点点头:“只要秦桧稳居相位,一切按照你理想的方向施政,自然会让你的一个个目标如愿以偿……”

    他很是干脆:“对!”

    他忽然伸出手,飞快地摸摸她的头发,趁她发觉之前,立刻缩回手,满面笑容:“傻瓜,其实,最大的问题你没有发觉……”

    “什么问题?”

    “苗刘是武将,武将兵变,必将令赵德基失魂……”

    她立刻明白过来。本朝太祖兵变黄袍加身,随后,防范武将就成了根深蒂固的传统。苗刘兵变无异于给赵德基一个极大的提醒。国难思良将,国家太平时,却需要庸将。即便目前赵德基重用岳鹏举等人,可是,一旦稍安,屠刀该伸向谁?

    功劳越大,那把屠刀就会悬得越低!

    尤其是岳鹏举,“不知进退”,一心渴望着驱除虏人,还我河山的岳鹏举!

    她不由得佩服对面这白衣翩翩的公子,貌似做了无用功,却真的是下了两步绝妙的好棋。一秦桧,一苗刘,假以时日,岂不动摇宋国的根基?

    她心里一寒,即便置身此地,也觉得冷。

    周围的温暖仿佛被门外的风雪攻破,一点也动弹不得。

    他懒洋洋的:“我一再告诫岳鹏举不可与我作对。是你们自己不听,非要为赵德基这种无耻昏君卖命!”

    她抬起眼睛,静静地看着他:“其实,你跟赵德基有什么区别?”

    他怒道:“赵德基比不上我一根小手指!”

    “呵呵,是么?看看你用的什么人,王君华,秦桧,也许其他一些连人类起码尊严廉耻都丧尽的人。今日金兀术,又焉知不是明日赵德基?”

    “花溶!你别忘了你身处何地!”

    她哈哈大笑,根本不理他的威胁:“更何况,时也命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见得你机关算尽,一切就按照你的理想行事。”

    他冷笑一声:“至少,我们已经灭掉了辽国,也灭掉了你宋国的一大半。”

    “可是,灭辽国灭宋国,你金国狼主难道是靠秦桧王君华这等无耻小人完成的?辽国不说,而宋国,完全是昏庸怯弱,不战而退,是他们自取灭亡……”

    他做不得声。尽管花溶还不知道,他却清楚,金国的一大群能征善战的将领,在连续两次的清洗当中,已经十去七八,尤其是合刺这一次的清洗,就连宗翰也没逃过此劫。此一时彼一时,既然战争攻不下,所以,更需要计谋,需要改变策略。

    她转眼,看这四壁的辉煌,就连墙壁也装饰得美轮美奂,温暖芬芳,看来,此处,该是某巨富人家的豪宅。

    “呵,四太子,你可是真用了一番心思经营。只是,若要成为这里的真正主人,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他只一笑,并不接受她的挑衅。

    胜利者,总是对失败者和囚徒有至高无上的宽容资格,所以,他不以为然。

    此时,黎明的微光已经从窗户里透出来,照在雕花的窗纸上,反射着一种柔和的光芒。

    花溶疲倦地靠在墙上,微微闭着眼睛,忽然听得那样清脆熟悉的声音:“妈妈,妈妈……”

    她情不自禁地站起身,也不看金兀术的脸色,就跑前几步,推开隔壁那道门。

    孩子睁开眼睛,在晨光里还看不清楚进来人的脸,却感觉到那样强烈的气息,手一扑,咯咯地笑:“妈妈,妈妈……”

    花溶一把搂住他,这一刻,真是心花怒放,一切的喜怒哀乐都淡化,拿了外衣给他穿上。孩子得她这样细心照顾一年多,早已习惯了母亲的手,扑在她怀里,头上玳瑁的帽子几乎摇下来:“妈妈,我好想你……”

    “妈妈也很想起。”

    孩子跳下床,牵着她的手,见门口,阿爹站在一边看着,蹦蹦跳跳地上前拉住阿爹的手:“阿爹,妈妈……妈妈回来了……”

    金兀术拉着他的手,心里一种异常复杂的滋味。

    早点早已准备好,无比丰盛。

    巨大的发散着芬芳的宫廷蜡烛,将早上的餐厅照得分外香软,带着甜蜜的气息。小陆文龙穿着一身浅紫色的小袍子,腰上系着一条镶嵌着前后各十二颗拇指般大小珍珠的玉带。腰际挂着一块烟荷色的褡裢,那是花溶亲手绣的。此外,这全身上下,所有的昂贵衣衫,皆不出于她之手。

    在岳家,孩子吃穿不愁,可是,从无奢华,到了京城,虽得皇宫里天薇等赏赐,但依旧不如金兀术现在给儿子的奢华。

    终究是小孩子,见自己头上玳瑁的极其漂亮的帽子反射在对面的一副青铜镜上,看起来简直如一个粉妆玉琢的仙童,咯咯笑起来:“妈妈,这帽子真好玩……”

    他伸手就将帽子揭下来拿在手里玩耍,花溶轻轻道:“孩儿乖,戴在头上,可不要冻着了……”

    孩子乖乖听话,坐着任她将帽子戴在自己头上。

    “吃饭了。”

    “好的。”孩子边吃边看妈妈:“妈妈,你怎么不吃?这个很好吃……”他边说边将一碟小菜推到母亲面前:“妈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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