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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荣华(府天)-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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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金掌柜巧舌如簧地兜售,章晗心念一转,随即皱眉说道:“就算如此,这式样我总觉得太跳脱了些。东西要稳重大气,式样也要清雅不落俗套,分量更重些不妨事。若事情成了,我立时就给你定钱,回头过几日就派人来取东西。”
  此话一出,金掌柜立时更加殷勤,当即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小姐打算要多重的?”
  “至少得二十多两吧。”
  “您且等等。”
  金掌柜立时来到了柜子旁,又双手抱出了一个匣子来,当着章晗的面打开了盖子。相比刚刚那一套,这一套上头嵌宝镶玉,一色都金累丝的。寿字纹云头分心,牡丹挑心,一对云纹掩鬓簪,一支花瓣纹金簪,一支梅花形顶簪,再加上一对掐丝錾花耳坠,总共八件东西,俱沉甸甸金灿灿的。章晗只一过目,就知道这亦权贵人家定做的头面。
  “这又哪家的东西?”
  “六安侯府。”金掌柜见对面这富家小姐愕然之后便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眉宇间淡定得很,他便心中一喜,知道这位决计出自那些顶尖的门庭,连坊间百姓又惊又怕的这等事也看做等闲,于便搓着双手道,“这一套最合适的,想当初六安侯给六安侯太夫人打造的东西,用的官铸的金锭子。成色极好。一共二十八两半,而且也不件数太多,正适合年纪大些的夫人太夫人。我也不多要,小姐只要能给二十四两金子……”
  “不用说了,这两套我都要了。”章晗冲芳草伸出手去,接过荷包从里头掏出两颗金瓜子丢了过去,见金掌柜立刻敏捷地伸手一抄接在手里,她就站起身,又把手中珠钗递了过去,“这金瓜子定金。你把东西预备好了,如今风声紧了些,等半个月抑或一个月后,我让人拿着金子来取。至于这珠钗,你看看可能修补?”
  这珠钗只今天一个借口,那金掌柜取过之后,见那颗最大的珠子已经碎了,不禁连连摇头。道自家没有这样的南海明珠,章晗自然顺理成章又收了回去。
  芳草眼看着章晗如此做戏,已经看得呆了,出门的时候忍不住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亏得旁边的章晗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随即劈头盖脸地训斥道:“没出息!不就我偷偷跑出来一趟,有什么大不了的!到时候就算爹娘怪罪下来。自有我去说话!姑妈可王妃,好容易从陕西回来一次,不好好巴结怎么成!”
  说完这话,也不等芳草开口。她就自顾自径直往前走了。而金掌柜见芳草慌慌张张提着裙子追了上去,再低头去看手中那两颗赫然内造的金瓜子。想想章晗刚刚透露的只言片语,他心里已一丝一毫的疑惑都没了。这王家和顾家不久便会昨日黄花。再加上他背后还有人撑腰呢,有什么好顾虑的?想到这里,他连忙殷殷勤勤地送了出去。
  快到前头店堂时,章晗却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身问道:“等等,我倒忘了。王家倒也罢了,可别说顾家还有一位娘娘,一位皇子,武宁侯长公子还尚了公主,就武宁侯有事,顾家还有一位威宁侯呢!万一顾家此次度过了难关,到时候来找你要东西,你给不出来,岂不要攀咬出我?”
  这连番话一出,她就看见那金掌柜脸色一下子黑了。不等金掌柜开口,她又低声自言自语道:“不过也未必,如今武宁侯下了狱,听说威宁侯也遭了人弹劾,说不得顾家这一回就一蹶不振了……哼,二哥常说那些御史犹如一堆苍蝇一哄而上,万一有人安上窥伺皇位结党营私的罪名,兴许连淄王殿下也保不住。”
  金掌柜原本正懊恼进项颇丰的两桩生意兴许得黄了,可听到章晗的自言自语,他的眼神顿时闪烁了起来。顾家夫人们在他这儿定做的东西,除了那套金头面,还有金项圈金手镯等等,林林总总还有价值七八百两的首饰,倘若顾家真的倒了,这就一本烂帐,他只需在账面上做平了,孝敬东家大头,自己至少能落下不少进腰包!
  东家素来皇帝发落哪家就参哪家的本,自己只要挑唆两句必然能成!
  想到这里,他就点头哈腰地说:“尽管放心,您只管等着顾家倒了之后再来取东西。这么多年了,皇上他老人家发落的人家,有几家还有翻身机会的?”
  如此信誓旦旦,兴许这家伙能捣鼓出一些名堂来!
  章晗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微微点头之后方才往前走。等到金掌柜送她和芳草出了铺子,她正预备招手叫对面停着的自家马车过来,却突然瞥见旁边一家卖书和文房四宝的书斋中,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人正点头哈腰地送了一个打着呵欠的年轻人从里头出来。
  “公子尽管放心,那幅画可货真价实的珍藏,那一方方印记可做不得假,如今也急着脱手,这才只卖三千两,而那几幅字也都真迹,加在一块真不贵……”
  “得了得了,我回去和我家老头子商量商量,若能够,少不得全部包圆了,没我答复之前,你可别许给其他人,之前那定银你收好了!”
  听到这吊儿郎当,可却略微有些熟悉的声音,章晗为之大愕,侧头看过去的时候,恰逢那年轻人也正好瞧了过来,四目对视之间,两个人全都愣住了。
  怎么他?
  认出赵王世子陈善嘉,章晗联想到前两次见到此人时,俱温文尔雅的书生模样,此时他却神情懒散一身纨绔子弟的光景。一时间几乎认为自己看错了。然而,就当她惊愕之际,陈善嘉也仿佛醒悟了过来,觑了一眼章晗那身远远比从前张扬的打扮,还有那个在六安侯府见过一次的金项圈,他立时摇着扇子含笑点了点头。
  “这还真无巧不成书啊,不想竟会在这遇到表妹……要不然,我顺便送表妹一程?”
  陈善嘉竟如此顺水推舟,还给自己胡诌了一个表妹的身份,章晗头疼的同时。也不得不顺势轻笑一声说道:“多谢表哥好心,只求你回去之后别拆我的台就行了,我可不想人人都知道我偷跑出来!”
  说完这话,她立时一把抓着芳草匆匆忙忙到停在对面的马车前,飞快登车之后就吩咐车夫快走。直到出了大中街,她才对那车夫问道:“之前可有什么人来和你搭过话?”
  “回禀姑娘,没有,小老儿谨守姑娘吩咐。谁都没理会,一个字没说过。”
  如释重负的同时,一想到今天阴差阳错竟遇到了赵王世子,甚至还被对方看到自己从那金银铺出来,自己又看到了对方截然不同的做派,章晗仍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见一旁的芳草满脸又迷糊又惊悸。她便沉声说道:“别想这么多了,万事有我呢!”
  只可惜她手头没人,顾泉只对顾家忠心耿耿,否则她一定要去打探打探。陈善嘉到底去那家书斋干什么了!身份悬殊,即便她给金掌柜的定金颇为丰厚。又有那么一笔大买卖,可只要陈善嘉存心去打探。金掌柜必然禁不住吐露出什么来!算来算去,竟算漏了这么一位人物,如今只能暂且先尽人事听天命了,毕竟此事并非一定能成!
  而陈善嘉会合了几个随从之后,嘴角却露出了一丝饶有兴味的笑容。一旁一个心腹随从觑着他脸色,忍不住低声建议道:“不要去那家金银铺问问,之前那位姑娘究竟去干什么了?”
  “不要自作主张!”陈善嘉若有所思地一扬眉,随即才吩咐道,“此事暂且先不用理会,咱们回去!记住,过几日来拿银子来取那几张画,尤其那幅前朝开国太祖的《群臣赏春图》,一定要拿下来!画到手之后,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幸好某人太贪心了,否则这空子哪里找?倒那位章姑娘在这种时刻跑去隔壁那家金银铺……记得,那都察院右都御史王阶暗地里经营的?
  倘若没有突然杀出来的赵王世子,章晗自觉今日自己做的事情并没有太大纰漏,至少比自己贸贸然拿着太信物去找那位都察院的右副都御史强。可现如今,她坐在车厢里,心情却七上八下怎么也没法安定下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听到外间传来了一阵争吵声,起初还觉得兴许路上行人争执,可下一刻,她就辨认出了顾振的声音。
  “老四,你别以为现在还从前!你能进去,我凭什么就不能进去!须知我兄长,又顾家宗子,你再敢拦着我进去,休怪我不客气!”
  “三哥,我只奉祖母和母亲之命来送些饮食器具,并不曾见过二位表妹!如今家里正多事之际,你既然说你顾家宗子,此时此地闹起来,你以为这什么时候?若你再不知轻重不识大体,那该不客气的我才对!”
  听出此时和顾振争执的竟四少爷顾铭,章晗不禁愣了一愣。把窗帘挑开一条缝,她就只见顾铭按剑而立寸步不让气势凌人,而顾振虽气得直发抖,手指眼看都要指到了顾铭鼻子上,可僵持了好一会儿,却顾振气咻咻地拂袖而去,后头几个小厮见他上马,立时飞一般地追上。
  
  第五十章 如意郎君
  “四哥。”
  顾铭正目视顾振等人上马疾驰离去,突然听到这一声,不禁愕然回头。直到看见一辆马车缓缓过来停在面前,不等车帘打起,他立时恍然大悟地苦笑道:“原来是晗妹妹。听说你出去给瑜妹妹抓药了,没想到还是让你瞧见了这丢脸的场面。”
  “哪里,我也是正巧赶回来。多亏了有四哥在,否则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没事,顾管事是爹爹最倚重的左膀右臂,他既然安排妥当了,那些家将怎么都不会放三哥进去的。他实在是喝酒喝得脑袋糊涂了,这才这么失心疯地大闹一场!”说到这里,顾铭又拱了拱手,这才开口说道,“我今日正好休沐回家,不好耽搁太久,事情既然办完,我也该回去了。还请晗妹妹嘱咐瑜妹妹多多保重身体,不要忧思太重,祖母和母亲,还有兄弟姐妹和公主都很挂念她。”
  “是。”
  眼看顾铭带着几个随从上马离去,章晗目视着他那背影,再对比顾振,越发明白太夫人为何会做出那样的选择。威宁侯府除去半死不活的胡夫人和两位小姐,就是顾振这个败家子,而武宁侯府不但有战功彪炳的顾长风,而且儿子至少有两个是出息的,既如此,自然值得赌一赌!
  “顾家四少爷真是有担当的人!”芳草也张望着那背影嘟囔了一声,待发现章晗扭头看她,她方才连忙补救似的说道,“身为弟弟,面对三少爷这个哥哥本就弱势,如今侯爷又被下了狱。他却还能这样寸步不让地和袭了爵的三少爷死顶,这份气概担当真是难得!”
  “你说得没错……”
  章晗喃喃自语了一句,想到顾铭身为护卫御前的勋卫散骑舍人,如今父亲下狱的当口却能休沐回家,之后更揽下了出门的事亲自到这里送东西,而顾振却到这时候还得意忘形,跑到这里来大吵大闹,她原本心里那三分信心顿时变成了五分。
  “晗妹妹,你总算是回来了!”
  站在二门口的张琪见章晗和芳草进来,忍不住急急忙忙地迎了上来。抓住章晗的手就连声说道:“顾管事出了门,你又不在,若不是四哥正好来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应付那家伙好!几个家将刚刚死死拦着他,一个个都挨了马鞭,他也实在是太嚣张跋扈了!”
  章晗的脸色顿时有些古怪:“四表哥不是说没见过你吗?”
  张琪一听这话,脸上不由得一红。直到拉着章晗的手回到了内院东厢房里,她方才又指着榻上两个大包袱。还有地上的两个箱笼说:“这是外祖母和二舅母让四哥捎来的东西。说是昨晚上我们走得匆忙,来不及整理出来,所以今天四哥一回家,就立时让他送来了。包袱里头是几件才给我们新做的衣裳,箱笼里是新被子铺盖帐子还有些其他的杂物。四哥说是沉甸甸的东西,几个丫头都搬不动。又不放心别人进内院,亲自扛着东西送了进来……都说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为什么三哥和四哥就是这么天差地别的性子!”
  见张琪说着又恼了,章晗少不得劝解了她两句。见她很快缓转了过来。却对顾铭赞口不绝,她忍不住打趣道:“刚刚芳草在外头也说四哥是有气概有担当。若是顾家这一趟真的能平安度过难关。你们两个倒是挺般配的。”
  此话一出,张琪顿时脸色涨得通红。站起身就气急败坏地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拿我开玩笑,我不理你了!”
  原本只是随口一句玩笑,见张琪摔下帘子就进了里屋,章晗先是一阵愕然,随即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当初在归德府张家,张琪唯唯诺诺,恨不得自己变成隐形人,如今到了京城,那性子终于有些改观了,否则那会儿也不敢大胆在太夫人面前挑明心意。就是今天这状似发怒实则羞涩,也是从前没有过的。尽管她尚不知道自己的路在何方,可仍然觉得一丝轻松。
  想着想着,她就站起身来跟进了里间,见张琪背对自己坐在妆台前,却是微微有些发怔,她便走上前去双手按在其肩膀上,这才笑吟吟地问道:“怎么,是被我刚刚说中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又不是外人。”
  “四哥人是很好……可我……可我配不上他。”
  张琪咬着嘴唇,老半晌才低声接着说道,“我每天早上醒来,都觉得如今这日子是一场梦,只要梦醒了,我就依旧还是那个没有人看得上的卑微……”
  她硬生生吞下了那庶女两个字,随即突然反身紧紧抓住了章晗的手:“那次四哥从六安侯府接太夫人和咱们回来的时候,到了宁安阁穿堂,见我紧张得脸色煞白,他就悄悄安慰我,说天塌了也有高个子挡着,别怕,顾家不是六安侯府。刚刚他又对我说一切都会好的,让我安安心心在这儿住着,别觉得委屈……”
  “这不就行了?”章晗笑着摩挲着她的脸颊,随即柔声说道,“别说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傻话,你记着,只要没了宋妈妈,日后老爷怎么也不可能自曝其短把这桩事情揭穿,樱草不是个多嘴的人,只要拿捏住了她,这事情就会永远严严实实地瞒下去!时时刻刻都要挺起胸膛来,别自己瞧不起自己!”
  “姐姐……”
  尽管已经告诫过自己无数次不要露出这个称呼,可此时此刻,张琪仍是忍不住紧紧攥着章晗的手,喃喃自语地叫了一声。直到外间传来了芳草轻轻的咳嗽声,她才慌忙松开手背转身去,使劲用手帕擦着脸上的眼泪。
  “大小姐,晗姑娘,顾管事回来了。”
  “我这就去。”
  章晗笑着拍了拍张琪的肩膀,随即快步出了门去。等到了外间,她脸上的轻松之色就无影无踪。出了屋子,她就让碧茵在这儿伺候,随即就对芳草吩咐道:“你跟我去见见顾管事。”
  二门口,顾泉来来回回踱着步子,面上既有焦虑,也有愠怒。他怎么都没想到,就在自己离开的时候,竟然真的有人跑到这儿来找麻烦,而且不是别人,竟是威宁侯顾振!老侯爷顾长兴他虽说没跟过,可也知道那是顶天立地的豪杰,竟然生出这么个不识大体的儿子来,这当口不是让人看笑话么?幸好有四少爷顾铭把人挡了回去,可即便如此,已经落在那些眼线眼里了。另外,今天京师上下明显戒备比平时森严,也不知道那位章姑娘是否办成了事情。
  “顾管事。”
  听到这声音,顾泉抬头一看,见是章晗带着芳草走了出来,他连忙停下步子恭恭敬敬地行礼。虽则是大庭广众之下,可四下里都有家将看着,他觉得比屋子里说话更妥当些,待直起腰之后就开口说道:“家具器物都已经置办得差不多了,一家家具行正好有现成的,回头就会送来,此外还有些高几桌椅之类的东西,也都得了。”
  “有劳顾管事了。”太夫人究竟对自己吩咐了什么,就连顾泉也不知,因而章晗沉吟片刻,让芳草退远了几步,她就沉声说道,“太夫人说的那件事,因为大街上四下里都有不少官兵守卫,我用了别的法子。”
  这是什么意思?
  尽管顾泉闻言愕然,可不该问的不多问素来是他的行事宗旨。因而,沉声答应之后,他就疾步退了下去,而章晗本待说遇到了赵王世子陈善昭,可人既是走了,她思来想去,觉得此事还是不说更好,索性也就按下了此事。待回头看见芳草若有所思看着顾泉的背影,她不禁轻啐道:“你刚刚冲着四哥赞有气概有担当,这会儿又盯着顾管事干什么?”
  “没有没有。”芳草慌忙收回了目光,眼见章晗扔下她不管径直往里走去,她这才赶忙转身追上,这才讪讪地说道,“不是樱草老惦记着这位顾管事么,我这才多看两眼。也就是人长得俊些,两只眼睛一张嘴。我在想那一晚上他一巴掌打昏宋妈妈的样子可怕极了,想不到樱草居然喜欢这种厉害的人,真要是嫁了这等郎君,给他一瞪就吓死了!”
  “你呀……”
  章晗这才哑然失笑,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伸出手指在芳草额头上轻轻一点,这才淡淡地说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男人强些,女人才会觉得可靠!”
  “那姑娘呢,姑娘觉得异日的姑爷是怎样才好?”
  见芳草无遮无拦径直这么问了一句,章晗有心板着脸训她两句,可想想这都是没影的事,她忍不住叹息了一声:“世上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如果想怎样就怎样就好了。如今少想一些,他日也就能少些失望……”
  说完这话,她不再理会怔怔的芳草,重新缓步往里走去。倘若没有在顾夫人膝下那几年,兴许如今这年纪,她已经定亲了,正在准备嫁衣,正在准备未来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小日子,正在憧憬那个尚未谋面,但必然是父母精心挑选的丈夫……可现如今,她只有让自己变得更能干,更有用,更让人需要,这才可能让自己不至于成为一颗被轻易舍弃的棋子!
  而哪怕是今天的事,也远远不能算完!
  
  第五十一章 报应不爽(上)
  尽管不是五花大绑,但手足被死死绑了这么久,又差不多一日一夜水米未进,宋妈妈已经是到了极限。每次轮到樱草看守,她总少不了用目光或是哀求或是威胁,希望樱草能解开绳子,奈何那个从前不敢违逆她的丫头如今却根本不瞧她一眼,甚至当她憋得脸上通红嗯嗯啊啊试图哀求的时候,竟也没有丝毫通融的意思,任她把屎尿都拉在了身上,也只是捂着鼻子往后退开了些。
  直到傍晚时分章晗进屋,樱草才换了一副面孔,满脸堆笑地迎上了前去。章晗却没有让她说话,摆摆手让其退到一边,这才再次看着宋妈妈。和早上她过来时不一样,这会儿宋妈妈的眼神虽然怨毒,但脸色却灰败了许多,面对她的审视甚至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腿。尽管如此,屋子里那股腥臊臭仍然让她皱起了眉头。
  “我记得是说让你们看管好宋妈妈,没让你们就这样糟践她。再说,这味儿很好闻么,你是不想让这屋子日后住人?”
  樱草自忖和宋妈妈有亲,又隐隐约约知道当初的事,如今唯恐被章晗挑着什么差错,落得个相同的下场。此时一听这训斥,她顿时脸色一白,慌忙连声说道:“是奴婢该死,是奴婢一时没想透疏忽了,奴婢现在就把这儿弄干净!”
  见章晗微微一点头转身就走,樱草松了一口大气,连忙把凝香叫了进来。尽管这不是什么好差事,可两人见识了章晗雷厉风行兼且神通广大的手段,哪里敢有所违逆。商量过后,凝香就去找了宋妈妈的换洗衣裳来,随即两人屏住呼吸把宋妈妈架到了马桶那儿,却不敢松开绑着她手脚的绳子和嘴上的那一团破布,待其方便完了,又扒了她下身的裤子和亵裤,草草擦洗过后换上了干净的,随即凝香就把这一团脏衣一把卷起拿了出去。
  这时候。樱草便没好气地指着宋妈妈骂道:“要是待会还要方便就吱一声,别只顾着死在那儿!要不是你。我还在归德府过我平平安安的好日子,怎么会到京师来趟这浑水!都是我爹娘吃了你蛊惑被猪油蒙了心,居然让我听你的话!就因为你撺掇我们只听你的,和大小姐和晗姑娘作对。我们险些都被你这个狼心狗肺的贱妇害死了!”
  宋妈妈何尝把樱草这样的小丫头放在眼里,此时见她竟然指着自己的鼻子劈头盖脸地痛斥,她再想想此前受的屈辱,一时额头青筋毕露,想要喝骂。可嘴被严严实实堵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想要挣扎,可顾家那个家将的绳结着实是好手段,她无论怎么都挣脱不了,反而是手腕脚踝被磨得生疼。挣扎了许久。她终于无可奈何地消停了下来,虽低下了头,心里却飞快地计算着如今的处境。
  虽则是不在顾家。但这里是她老早就预备好的地方。张家那一房看房子的家人是早就收服了的,两个带来的仆妇亦是胆小怕事之辈,对她怕得要死。若不是章晗出人意料竟然能指挥得动那个顾管事,她怎么也不会落得这个地步。定是章晗那丫头用美貌把人迷得七荤八素。这才挑唆得人对她下手。可她是太夫人当年亲自挑给顾夫人的丫头,章晗怎会胆子这么大?
  想到这里。宋妈妈送出了一丝希望,竭尽全力抬起头来又看着樱草,嗯嗯啊啊地又发出了一阵声音。见樱草只是朝自己这里看了一眼便又侧过头去,她心头大恨,可如今就只有这么一丁点希望,她只能竭力挪动身躯,希望樱草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去叫了章晗来,可费了老大的劲头,樱草却丝毫不理会她,她不由得瘫软了下来。
  难道她聪明一世,就这么栽在章晗这丫头手中?不可能,不可能!她手里还藏着顾夫人在开封府郊外置办的八百亩田庄地契,光是这个就可以让她一辈子衣食无忧,更何况她还捏着这样的把柄,足可以让自家富贵荣华。只要除掉了章晗,把张琪嫁给了威宁侯,她跟着陪房过去,捏着这把柄,迟早整个威宁侯府都能变成她的!
  宋妈妈想得两眼放光,可随即嘴里那干涩的感觉提醒了她,此时此刻不是想这些美好前景的时候,倘若再没有办法,她就谈不上什么日后了。恰好这时候凝香进了屋子来换下樱草,她不免又生出了一丝期冀,等樱草一出去,她就拼命膝行上了前。
  然而,不等她靠近凝香身前,凝香就敏捷地往后头连退了几步,随即皱起眉头冷冷地说道:“宋妈妈,都这个时候了,你自己放清醒些,别连累了别人!你一个人吃香的喝辣的,好处都你一个人得了,却是我们两个背黑锅,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我就不该一时糊涂,放着大小姐不去礼敬,什么都听你的,结果险些闯出了天大的祸事!幸好大小姐宽容,晗姑娘也赏罚分明,否则我和你拼命的心思都有!你给我滚远些,别惹我发火,我可不是樱草,不敢对你怎样,我和你无亲无故的,就是打你,大小姐也不会怪罪我!”
  反了……反了,这两个丫头真的是都反了!
  宋妈妈气得几乎连肺都炸了,若是此时能够说话,她必然痛斥她们只顾一时之利,也不想想家人都捏在谁手里,竟然对她摆脸色挺腰子。可紧跟着,肚子那一阵阵咕咕的叫嚷让她一下子醒悟到自己已经是一天一夜没吃东西,那铁青的脸色立时化成了讨好的笑容。可听到这声音,凝香在一愣之后,却突然冲外头叫了一声。
  “樱草,你去请大小姐和晗姑娘示下,宋妈妈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这该怎么办?”
  说话间樱草掀了帘子进来,见宋妈妈连连点头满脸乞求,她微微一迟疑,这才冲着凝香轻轻点了点头道:“那好,我去问问。晗姑娘既然刚刚看不得她出丑,兴许会又发善心。咱们若是误会了,回头白吃一顿训斥。”
  眼见樱草出了门去,宋妈妈这才松了一口大气。不过一盏茶功夫,樱草就回了屋子,脸上却是一脸的没好气,斜睨了凝香一眼就说道:“大小姐说了,宋妈妈可是忘了从前的事?你自己曾经说过,饿了两日慢慢进食些东西,就能养起来,更不用说你才一天一夜不吃东西!别人既然撑得住,你也没道理撑不住,忍着吧!”
  说完这话,她看也不看又惊又怒的宋妈妈一眼,径直扭头就出了屋子。
  东厢房中,张琪刚刚一时冲动抢在章晗之前对樱草说了那番话,这会儿便有些后悔了,等芳草和碧茵出去厨房看看晚饭的情形,她才忍不住低声说道:“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有什么过分的,她当初把咱们当成砧板上鱼肉的时候,哪里想过会有今天!你刚刚倒是把我的话给抢去了!”见张琪如释重负,章晗便微微一笑道,“这就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这一晚上,张琪却不像昨晚上那样倒头就睡,和章晗睡在一个被窝里头,她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轻声问道:“是不是咱们之前对老祖宗表明心迹说是要留下来,老祖宗觉得宋妈妈挑唆咱们两个主子不算,自己又卷了贵重东西先走,所以才让那个顾管事整治宋妈妈?”
  “看来你如今真是大有长进。没错,你说对了一大半。”
  “那还有一小半是什么?”
  “还有一小半是因为太夫人让我去做一件事。我却说这儿是宋妈妈的地头,所以太夫人才派了顾管事和几个家将过来,让我能够立时处置了她,免得事后掣肘。”说到这里,章晗便用手指贴在张琪的嘴上,一字一句地说道,“别问是什么事,你不知道的好。”
  “我不知道的好……难道你做这事会有风险?”
  “顾家都已经是那样风雨飘摇的境地了,就算咱们呆在里头也未必能安稳,更何况咱们本来是什么境地,还怕什么风险?”章晗哂然一笑,最后替张琪把被子拉上了一些,这才怅然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事到如今就只有看老天爷的了。”
  接下来几天,章晗和张琪一直都是足不出户,只在家里做做针线活练练字看看书,而顾泉则是隔天出去打探一回消息。最初是说御史纷纷弹劾武宁侯顾长风,罪名应有尽有,可渐渐的随着范围的扩大,威宁侯顾振的那些劣迹就都被人搬了出来,紧跟着竟有御史弹劾顾家勾结皇子,窥伺皇位结党营私。这些章晗全都听过便罢,一句都没对张琪说。
  而宋妈妈被饿了三天之后,终于是被灌了一碗粥下去。因是樱草在侧端着碗服侍,等她喝完粥有心要说话的时候,樱草却不由分说又把布团塞了回去,如是一两天给这么一丁点东西,十几天下来宋妈妈已经是根本连一丝力气都没了,别说大叫大嚷,就连喘气也有气无力的。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少天,终于被人拖到了外头的太阳底下。
  当她见到章晗和张琪脸若冰霜并肩站在那里的时候,立时本能察觉到一阵不妙。奈何这会儿两个家将牢牢按着她的肩膀,兼且嘴里的布团没被取出来,她竟是动弹不得叫喊不得,眼睁睁看着一个家将手持掌嘴的竹批板到了面前。
  这时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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