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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染春秋-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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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遥儿听到这里,看着他焦虑不安的样子,突然想起自己的悲惨童年,一个瘦骨伶仃的女童,行走在饿殍遍野的世界里,没有了亲人,恐惧着倒毙路旁、成为狼、野狗以及其他难民口中的食物。
    遥儿不知道世间有饥饿恐惧症、饥饿后遗症一类的心理疾病,也许自己经过恨天的成长,已经治愈了这心理疾病,但沈人醉呢?
    沈人醉为何如此的恐惧?
    如此的焦虑?
    难道他的童年……
    她想安慰安慰沈人醉,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遥儿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遥儿只希望明天是有太阳的。
    太阳,意味着生的希望!
    两人就这样疲惫的向前,向前……
    沈人醉揉了揉酸痛的腿,停了下来,淡淡地道:“还是忍不住想要打听我的身世?”
    “呃……你可以不说。”
    沈人醉摇摇头。沉吟一下道:“说也无妨,不过……我只能告诉你我八岁之前的身世。”
    遥儿振奋道:“那也可以,你说。”
    沈人醉静静地想了一阵,轻轻说道:“我家住兴业郡周巫县,家里没有什么特别的,父亲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有十几亩旱田地。记得那一年是大旱。很热很热,赤地千里,继之以蝗虫。庄稼本来就枯死了,又被蝗虫啃个光。”
    这个开头,恐怕绝不是一个愉快的故事,遥儿不由敛了笑容。静静地听着。
    沈人醉道:“没有粮食赈灾,为了活下去。阿爷(父亲,当时最普通的口语称呼)卖掉了家里的十几亩田,可那时米价已经涨到一斛万钱,这点钱够活几天呢?很快。城里乡下,哀鸿处处,人多相食。死者枕籍于路。”
    沈人醉黯然道:“祸不单行,紧接着又发生了大瘟疫。灾民们拖儿带女,白天乞讨,晚间就宿街头和野地,不少人在睡梦里就口吐黄水,陈尸路旁。当时有一首民谣说:“李四早上埋张三,晌午李四又升天。刘二王五去送葬,月落双赴鬼门关……
    饿疯了的饥民开始不择手段。有人刚买的馍被饥民抢走,眼看就要追上,饥民就把馍扔进马尿里再踩上一脚,被抢者只好作罢,饥民再拣起馍,狼吞虎咽。树皮都被剥光了,显现出白花花的树干,树叶也被蝗虫和饥民啃光。
    不少人开始吃观音土,明知道吃了依旧是死,但是胃里不填上东西真的饿的慌呀。我们村里有个人卖光了地,又卖了妻子,最后把饿死的四岁的儿子用炕席卷了一埋,奔往他乡逃命去了。
    还有一个寡。妇,家里有上百亩田,在村里算是很富有的,这时也难以维持了,她有一儿一女,年纪都不大,为了养活儿子,保住亡夫的一点血脉,她亲手把自己年幼的女儿摁进水盆里活活溺死。”
    沈人醉抬起头,看着遥儿,认真地解释道:“你是不是觉得这些和我没有关系?我说这些,其实只是想告诉你,当时到底有多惨,很多远比我家富有的人家都活不下去了。所以……不管我的爹娘对我做了什么,我都不恨他们,从来没有!”
    遥儿的心轻轻一颤,凝视着沈人醉晶莹的目光,有心叫他不要再说下去,可是迎着那样的目光,竟连话都说不出来。
    沈人醉默然片刻,继续道:“成群结队的饥民一路东行,向未知的远方去逃生。逃难的人多如牛毛,他们衣衫褴褛,骨瘦如柴,走着走着,就有人倒下,荒野里到处都是狼和像狼一样凶狠的野狗,它们根本不怕人,甚至窜到十室九空的村庄里,把残存的人类当成它们的口食。
    沈人醉的声音颤抖起来:“阿爷无奈之下,也把阿母卖掉了,可是换来的粮都不够吃三天的。管它呢,那时候,只要能有一口吃的,只要能多活一刻,还有什么是不肯做的?许多妇女被迫卖身,卖一次身子,只能换回一碗米汤。”
    沈人醉长长地吁了口气,幽幽地道:“卖了阿母换回的粮食吃完了,阿爷就直勾勾地盯着我看,那时我好怕,以为阿爷要吃掉我,结果……他只是把我叫到一口枯干的井前,把我推了下去……”
    遥儿身子一颤,嘴唇翕动了几下,却说不出安慰的话来。
    沈人醉道:“阿爷又丢了些砖石瓦砾下来,然后就不知往何处逃命去了。”
    遥儿轻轻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冰凉,正在轻轻发抖,遥儿一握住他的手,他立刻反握住遥儿的手,死死地攥着,仿佛掉进枯井的人抓住了好心人垂下的一根绳子,再也不肯松开。
    遥儿低声道:“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些,你不要再说了。”
    遥儿听得心情无比沉重,她知道,沈人醉之所以一再地强调父亲的无奈,一再地强调他不恨父亲,恰恰是因为他童年时所受到的伤害太深,尤其是来自于亲人的离弃,这如同一个梦魇,挥之不去。
    他不想恨,却又忘不了,只好用这样的办法,一遍一遍地催眠自己的心灵。
    沈人醉目中隐隐泛起泪光,幽幽地道:“可是,天不绝我,大概是因为那三天有了吃的,我居然有了点力气,我醒了,攀着井里砖石剥落的空洞处爬了出来,一个人随着逃难的人群走乡过县乡,到处流浪,后来……我被一个磨坊主收留了。”
    沈人醉笑笑,道:“那个磨坊主对他娘子说,要先拿我当童工养着,等我长大了一些,就给卖给贵人做个奴仆,就当养了个牲口,他说这些话时,并没有背着我,他知道我没有选择。其实我很开心,至少我能吃饱了。
    那时候,我还没有磨盘高,骨瘦如柴,磨坊主给我那些吃的也仅能活命。我没有力气,不小心被拉磨的驴子撞倒,竟然没有力气爬起来,被蒙住眼的驴子依旧一圈圈地拉着磨,把我踩得奄奄一息。
    治伤是要花钱的,磨坊主觉得划不来,就把我丢出了村子。饥民们绿着眼睛围上来,想要把我生生地吃了,这时候忽然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马上的人看起来很精神,衣装很整洁,因为瘟疫横行,他们脸上都蒙了厚厚的毛巾,只露出一双眼睛,那眼珠子好明亮,好明亮,我永远也忘不了……
    其中有一个人冷冷地看了我一眼,也许一路上他们已经见惯了种种人间惨剧,我没有看出她想救我的意思,我想,我马上就要被人吃掉了,可是她明明已经从我身边驰过,忽然又转了回来。
    那几个饥民呲着白森森的牙齿扑向我,想要生吃我的肉,这时候,那个人挥起了手中的鞭子,有气无力的饥民在她的鞭子下面就像一个个纸糊的人儿似的倒下,我被救了。
    她给我治伤,给我饭吃……”
    遥儿问道:“她为什么改变了主意,愿意救你?”
    沈人醉沉默了片刻,答道:“后来,她告诉我,她一路上见到了太多垂死的人,有的人看他们经过,有的人会恐惧死亡,哀嚎哭泣;有的人则麻木不仁,对他们视而不见……”
    沈人醉长长地吸了口气,道:“而我……她说她在这个八岁的小男孩眼睛里,看到的是解脱的平静,一个八岁的小孩子,能有这样超脱生死的目光,她觉得很不寻常,所以……她救了我……”
    泪,在他的眼眶里打转,沈人醉仰起了头,过了许久,当他缓缓低头时,眼睛虽然是湿润的,泪水却已消失,他终究没让眼泪流下来。他凝视着遥儿,一字一字地道:“我的名字,是我自己取的,沈人醉,人醉,醉……”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仍然紧紧抓着遥儿的手,遥儿能感觉出,在那地狱般的日子里,他所遭受的打击,不仅仅是来自干旱、蝗灾、瘟疫,不仅仅是目睹惨烈的死亡,趁火打劫的灾民,还来自他的生身父亲。
    遥儿柔声道:“无论如何,那一切都已经是过去,不要总是记在心里。”
    沈人醉的嘴角轻轻勾起,带些讥诮地道:“你不懂,虽然你的家境也不好,可是至少,你有平稳的生活,至少有个温饱,你哪知道我所遭受的一切。”
    遥儿沉默了,其实她也有一个不幸,但是比起沈人醉所遭受的折磨,她觉得自己所遭受的至少是骤然的打击,远没有那日以继夜,永远绝望的痛苦更深,所以她没有反驳沈人醉的话,她沉默片刻,凝视着沈人醉的眼睛道:“你知不知道,我听完了你的故事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
    “我想吃一碗饭。”
    沈人醉:“……”L

☆、第169章 绝望绝望!

黄沙漫天,茫茫无边,如大漠般寂寥。
    身在此处,没有人会认为这是在大草原深处一隅。
    遥儿抹了一把黄沙,柔声对沈人醉道:“无论如何,那一切都已经是过去。曾经不幸,并不是最大的不幸,最大的不幸是沉溺于不幸的回忆之中不能自拔,让那不幸永远影响着你。你现在还活着,活的还很好,这就是幸福!
    你知道自己曾经遭受过怎样的痛苦,那现在就更要好好地活着,而不是一味的沉溺于痛苦的过去!怀念死者,就更要珍惜生者!这是一位年过百岁的老人告诉我的,我一直在按照他的话去做,所以,我过得很快活。”
    沈人醉眉头微微一挑,道:“他的话,就一定有道理?”
    遥儿脸上露出了异常尊敬的神情,道:“他说了,我就信!再说,老人家活到这么大岁数,远比我们经历了更多的人生,他的话就算不是这世间最有道理的,也一定比我有道理。醉人,上天眷顾你,让你活下来,你还活在这人世间,那么就该努力寻找人世间的幸福,不要辜负上天对你的眷顾!”
    望着遥儿异常真诚的眼睛,沈人醉心中一阵悸动,遥儿真情流露的语气,看不出一丝作伪,他更加怀疑自己的判断了,但他还是不能确定。
    毕竟,他做的事,干系实在太大……
    沈人醉轻轻地道:“我会的。”
    沈人醉细密的眼帘缓缓扬起:“我也想……吃一碗饭。”
    两个人相视而笑,那笑如静谧的夜灯,攸然亮起,一瞬间照亮了前行的路。
    ……
    醉人,你快看。这里有一根树桩,咱们是不是快走出去了?
    遥儿发现沙土地上有一截树干孤零零地矗在那儿,立即欣喜地赶过去。
    不好说!
    沈人醉也快步赶过来,俯身看了看。喜色消失了。说道:这是一棵胡杨树。老话说,胡杨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这半截树桩还不一定是什么时候的呢。
    沈人醉弯着腰又仔细观察了一下树桩。抚着比较光滑。少有裂纹和高低不平的疙瘩的一面道:这一面。应该是冲着南面的,咱们往这边走!
    遥儿没有问他其中的道理,一路而来。她已经知道对于沙漠中求生的知识,沈人醉远比她知道的多,所以毫无异议。
    沈人醉从那树桩上敲下一把树干拿在手里,时时回头看看那根木桩。确定自己没有走歪。当那木桩完全消失在视线之内,再也看不见时。就把手里捻散的木刺时时往沙地上插下一根。这一路上,他总是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标识,每走一段就做个记号,确保他走的是一条直线。
    这已是他们在十万丘鸣的第五天了。
    不幸的是。这几天天气都不好,不是风暴就是阴天,两匹马已经有一匹早在他们进入的第二天就冻死了。另一匹既无草料喂食,也没有可以御寒的东西。从大前天起就腹泻不止,疲弱不堪。
    那天的风暴特别猛烈,刮得两人站不住脚,五步之外就不能视物。
    沈人醉扶着遥儿深一脚浅一脚不辨东西地寻找着可以避风的地方,当他们终于赶到一处沙谷时,那匹半死不活的马不知是不是被风沙打痛了眼睛,突然发疯似地从他手里挣开了缰绳,迅速消失在茫茫沙海中。
    先前死掉的那匹马,沈人醉采集了一些马肉驮在这匹马背上,准备在万一的时候当作食物,也随着它的消失一并不见了,幸运的是,原本袋囊中就有的水酒和肉干,为了避免吃的时候冻得又凉又硬,都被遥儿揣进了怀里,这就成了他们唯一的食物。
    两袋水酒即便再如何节省,如今消耗的也只剩下半袋,这时的水酒度数虽不算高,也有御寒效果,靠着这水酒,他们能比较容易地克服冬夜的寒冷,可以想见,当这水酒喝光之后,日子该是何等难熬。
    肉干也吃的差不多了,沈人醉虽然在赶路时还能保持冷静,可是小时候落下的饥饿恐惧对他影响很大,眼看着食物越来越少,从幼年时起就深深铭刻在他心头的那种恐惧感萦绕不去,让他极为焦虑。
    沙漠的白天太炎热,夜太寒冷,两个人把一切可以御寒的东西裹在身上都无济于事,失去战马以后,晚上休息的时候他们要紧紧抱在一起,尽可能在让自己的身体不要全部暴露在刺骨的寒风之中,就是在这种紧紧依偎的时候,沈人醉感觉得到,其实他没有一回真正能够睡着的。
    虽然被他强大的意志强行压抑着,可是那种深藏心底的饥饿恐惧把他童年梦魇般的回忆都勾了起来,他在时刻担心着断粮的那一刻,也许那一刻来临之际,就是他的精神彻底崩溃之时。
    遥儿能够看到他眼底深处隐藏的恐惧。
    这样的死亡之旅,即便是有一位帅哥相伴,也绝对不是惬意的,浪漫的。一路走去,这十万丘鸣总是无边无际的沙海,似乎永无止境,那是一种让人绝望的恐惧,连一向乐观的遥儿都开始绝望了,她不知道这沙海还有多大,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能走得出去。
    但是只要他们还能走,就必须得坚持,沈人醉有儿时留下的恐惧症,处于崩溃的边缘,所以她绝不可以在这个时候露出崩溃的神情,尽管在这沙漠里沈人醉比他经验更丰富,但是遥儿知道,她现在已是沈人醉的精神支住,如果她也崩溃了,沈人醉心里崩紧的那根弦会马上断掉。
    两个人,一步一步地行走在茫茫无际的沙漠中。
    渐渐的,天光又暗了,两个踽踽而行的身影,隐没在远方连绵的沙丘之中……
    ……
    无尽的风暴又来了,这是他们直接穿行于绵绵黄沙中的第十天。
    食物、饮水已经全部耗光。两个人又饿又累,尽管这寒冬使得水分的消耗不是那么快,可是饥渴的感觉依旧十分强烈,遥儿感觉自己的嗓子干得快要冒烟了,她的嘴唇已经像皲裂的枯树皮。
    沈人醉的情形比她还要糟糕,这些天他一直处于恐惧和担心之中,每次进食。他都像一个精打细算的“小妇人”。把食物和饮水的分配精确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饶是如此,那些肉干和水酒还是吃光了,当囊中再也倒不出一滴水。袋中最后一片肉干也被吃掉的时候,遥儿看到了他眸底那无尽的恐惧终于显现出来。
    风不会停下来的,我们继续赶路吧,幸好现在是顺风。走的快些,也不会……咳咳。迷了眼睛。
    遥儿艰涩地对他说着,她干渴的喉咙好象塞满了沙砾,一说话就疼。
    沈人醉坐在地上,捏着空空的口袋痴痴发怔。
    遥儿皱了皱眉。道:醉人,我们走吧!趁着我们还有力气……
    走不掉了,粮食吃光了。我们会死在这里的,饿死……饿死在这儿……
    沈人醉不光声音在发抖。连身子都发起抖来,他的身心整个儿都沉浸在无尽的恐惧当中,童年时亲历亲见的种种人间惨剧,种种刻骨难忘的恐惧本来一直被他埋藏在心底,这一刻统统涌现出来。
    遥儿皱了皱眉,她知道沈人醉为何而恐惧,可是她无法想像,也想像不出沈人醉童年所遭遇的那一切,对他造成的精神创伤究竟有多大。
    眼前沈人醉所表现出的那种彷徨无助,那种极度的恐惧,她无法理解。
    而此刻的沈人醉,仿佛已经回到了那个悲惨的童年,仿佛又变成了那个饥饿、无助,被亲人抛弃,被无数人当成食物一样觊觎的瘦弱孩童,被无尽的恐惧包围起来。
    沈人醉!
    走不掉了,我们会饿死,我们都会饿死……
    沈人醉好象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只是喃喃自语。遥儿皱了皱眉,突然硬把他拖起来,沈人醉吃惊地看着她,遥儿大声道:走!继续往前走!说不定我们马上就能走出去了,我就不信这鬼地方还没有边了,走!继续走!
    沈人醉像一个无助的孩子,被她拖着,一步步向前走去。
    风,越来越大了,只是片刻的功夫,两个人又被卷进了滚滚黄沙,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
    他们不知道走了多久,中间曾经停下来,在一个背风的地方相拥在一起睡了一阵,他们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当他们继续踏上无尽旅程的时候,风似乎小了些,但是又饥又渴的两个人几乎已走不动一步。
    没用了,我们会饿死在这里的……
    沈人醉原本灵动的双眼有些呆滞,他唯一能重复的就只有这句话,萦绕在他脑海里的只有要被饿死这一个念头。遥儿已经没有力气反驳他了,她就像一具移动的僵尸,用坚强的意志强迫着自己的双脚一前一后的挪动着。
    除了饥饿还有寒冷,原本很厚实很挡风寒的袍子现在已经起不到多少保暖的作用了,因为他们身上已经散发不出多少热量,极度的寒冷似乎能一直渗到人的骨髓里去,遥儿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冻得僵硬了,现在不只是沈人醉,就连她也已经绝望。
    忽然,遥儿脚下一软,一头栽倒在沙丘上,被她拖着手臂的沈人醉也随之跌倒,两个人从沙丘上咕噜噜地一直滚到丘底。遥儿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是只跪起一条腿,就觉得眼前一黑,重又扑倒在沙地上。
    沈人醉没有挣扎,他就静静地躺在遥儿身边,满面的尘土,容颜憔悴,皲裂的嘴唇泛着血丝,可是看起来却有一种楚楚可怜的颓废。
    遥儿,别费劲儿了……
    他突然说话了,声音很清晰,不复那种痴痴的感觉,遥儿不禁转头向他看去,沈人醉眼中那种迷惘和恐惧不见了,眼神似乎一下子恢复了清明。
    她仰着脸,看看阴沉沉的天色,听着那呼啸而过的风声,忽然向遥儿笑了笑,笑容很恬静:我们真的要死了……L

☆、第170章 你的味道

两人并排斜斜躺着,背后是漫漫黄沙作为背景。
    听着醉人的喃喃自语,这一回,遥儿没有反驳他的话,只是倔强地挪过去,抱住了他的身子,想要把她拖起来,可是她的力量也已几乎耗光了。
    沈人醉静静的、轻轻的盯着遥儿,缓缓道:遥儿,不要再耗费力气了……你知道吗?
    嗯?
    遥儿被沈人醉骤然的灼灼眸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
    沈人醉无力的坐了起来,轻轻抬起手,抚磨着遥儿被沙砾打磨得有些粗糙的脸颊,柔弱地道:你知道吗,我觉得……我是喜欢了你呢。
    遥儿想笑,可她只是咧了咧嘴,感觉到一阵嘴唇皲裂的痛楚,她的脸颊麻木的已经无法笑出来了。
    是真的。
    沈人醉闭上眼睛,轻轻地道:我从来没有这样在意过一个人,牵挂她,惦念她,喜欢知道她的事情,喜欢打听她的消息,喜欢看着她,喜欢想着她……
    沈人醉说到这里,轻轻张开眼睛,凝视着遥儿,柔柔地道:这大概就是喜欢了一个人吧。遥儿,你有没有……喜欢我,一点点?
    遥儿点了点头,用力地点了点头。
    沈人醉笑了。
    那张满是灰尘的脸,笑起来仿佛一朵静静绽放的昙花般幽谧而帅气。
    沈人醉微微转过头去,望了望那灰蒙蒙的天空,又转向遥儿,凝视着她的脸颊,手指轻轻蹭过她开裂的脸颊,低低的道:我们真会死在这里了。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幸好,还有你喜欢我,你是真的喜欢我吧?
    遥儿用力点了点头,嗓子眼发哽,眼角热热的。
    沈人醉放心地吁了口气,轻轻地道:我不行了。你自己走吧。希望……你能走得出去。我只求你……我死了不要把我埋了,我宁愿被人或者鸟兽……吃进肚子……我怕……真的好怕……黑……
    沙丘下,沈人醉睡着了。
    这几天。其实他一直都没有睡着过,当他彻底放弃的时候,那心魔便也不生作用了,他已坦然接受死亡。
    他只是睡着了。还有微弱的呼吸,但是他这一睡。很可能永远都不会醒过来了。
    遥儿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欲哭无泪。
    不知什么时候,风改变了方向,遥儿并没有察觉。她也没有走出去的意志了,如果两个人注定要死在这鬼地方里,那么就让他们死在一起吧。
    呼!呼!呼!
    呜咽的风中。是枯躁、单调,带着凛凛的寒意。
    风似乎柔了一下。扑到她的脸上,隐隐有些凉意。
    不是寒,真的是一种凉意。
    遥儿用掌背轻轻擦了一下脸颊,感到一抹涩涩的湿意,我流泪了么?遥儿抬起脸庞,又是一片东西粘到了脸颊上,迅速化成一抹湿痕,遥儿怔住了,怔了半晌,突然手脚并用地往沙丘上爬去。
    遥儿气喘吁吁地爬上了沙丘,风扑面袭来,凉意!真的是凉意,湿湿的凉意!
    一瓣雪花再度扑打到她的脸上,遥儿抚摸着脸颊,突然大笑起来。
    她笑着,整个人往后一翻,咕噜噜地滚下了沙丘,冲到沈人醉身边,大声疾呼:醉人!下雪了!下雪了!我们已经走到边上了,快出去啦!沈人醉?
    沈人醉的身子似乎都要冻僵了,任凭遥儿大声呼喊,依旧不言不动,他的意识已经安眠了,除了细不可察的一缕呼吸,他现在已经与一具尸体没有两样。
    遥儿拍拍他冻得梆硬的脸蛋,喊道:沈人醉!沈人醉!
    沈人醉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他饿极了、渴极了,也困极了,他再也不用担心没有食物的恐惧,他想就此长眠在一个没有饥饿的世界里。
    雪,真的来了。
    越下越大,一些雪花被风刮着,卷到这沙谷里来,虽然不多,却带来了希望。
    可沈人醉依旧没有醒……
    沈人醉睡着了。
    他已感觉不到寒冷、感觉不到饥渴,也感觉不到恐惧。梦里,他依稀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他在院子里快乐地追着小鸡,轰得它们叽叽叫着跑来跑去。
    阿爷端着一碗热粥追在他的后面,又笑又气地嗔骂着他,要他停下吃东西,他忽然嗅到一阵香气,马上就觉得饥肠辘辘了,于是乖乖停下来。
    那粥很香、很甜,他捧着碗,大口地吞咽着,忽然,一大片蝗虫扑天盖地的飞来,大地皲裂、树木啃光,碗里的粥突然一滴都不剩了,整个院子都破败下来,空空荡荡……
    不要!
    沈人醉惊叫一声,睁开了眼睛,然后,他就发现,他还躺在冰冷的沙漠里,躺在遥儿的怀抱里,遥儿半蹲着,抱着他,而她的手腕正贴在自己嘴边,沈人醉感到嘴里有一股腥甜的味道,那是……血的味道。
    你……你……
    沈人醉一下子明白了:她在救我!她割破了自己的手腕,用她的血救我!
    遥儿见他醒来,惊喜地道:沈人醉!我们有救了!我们已经走到边缘了!你看,你快看,下雪了,真的有雪花!
    沈人醉根本没有看天空,也没有去感觉究竟有没有雪花,他狠狠一把把遥儿拥进怀里,而后放声大哭起来。
    那哭声撕心裂肺一般。
    他不怕死,真的不怕。
    他不怕饿,真的不怕。
    他怕的是那种在濒临死亡饥饿之下已彻底泯灭了的亲情和人性!
    在那饥饿之中,人都变成了野兽,人吃人,甚至吃自己的亲人。他忘不了被自己的父亲推进枯井时那无助、恐惧、悲伤与绝望。
    那一幕,成了他无法征服的心魔,一直深深地埋藏在他心底!
    这一刻,那心魔终于被遥儿的鲜血彻底消灭,他心底的坚冰终于融化。这是喜极而泣的泪,是心结终于解开的泪,压在他心头的沉甸甸的重负终于解脱了。
    他哭得死去活来,好象这么多年的苦,都在这一刻倾泻出来……
    筋疲力尽的两个人重新站了起来;相互搀扶着,迎着雪花飘来的方向走去。
    其实,有两件事遥儿并不明白。
    一个是她的血液并不能为沈人醉解渴。倒不是人们惯常以为的血液含有盐份的问题。血液中才有多少盐份,那里边百分之九十多都是水份,问题是。除非你割破动脉,把你全身的血都灌给别人喝,否则那点水份根本不足以挽救一个人的生命。
    可是,沈人醉其实主要崩溃于他的意志。当那热的血浆把他唤醒的时候,当他看到遥儿甘愿为他舍却生命的时候。他的心结得以解开,也就有了求生的意志和勇气。
    遥儿所不知道的第二点是,十万丘鸣并不是沙漠,这隐藏在大草原深处的神秘之地里并不是永远不下雪的。下雪的区域也并不一定就是在其边缘,但是幸运的是,他们的确已经走到了边际。
    两个人相互搀扶着。又走了大半夜的时间,脚下的沙地上白蒙蒙一片。已经积了一层雪。他们吃了一些雪,补充了水份和体力,继续往前走,当两个人都快坚持不住的时候,他们的双脚踏上了坚实的地面。
    前方是一片戈壁,戈壁上有一片毡帐,两个人几乎是同时扑倒在柔软的雪地上,那颗心一下子就踏实下来……
    ……
    虎奔峡之后,是狄人南侵孤竹的第一道关隘,向晚亭守军共有一万五千人,其中有五千人驻扎在虎奔峡,另外一万人驻扎在王母卫,王母卫前面有日火泽、绿海子两处湖泊,通过青柳河与姑墨城相连。
    王母卫前方有两个湖泊,周围的水草很是丰美,有一些隶属于大齐的小部落在此生活,所以齐军把第一道防线延伸到了虎奔峡,除非有大股狄人军队赶来,否则小股军队或者马匪是无法由此进入,袭掠边民的。
    虎奔峡是贺兰山脉绵延至此形成的一个缺口,由于缺口较大,两侧的山势至此也比较平缓,要在这里修筑城堡把两山连接起来的话需要动用庞大的人力物力,耗费大量的财力,因此这里迟迟没有倚山势修筑城堡,否则姑墨的第一防线早就设在这里了。
    虎奔峡挟两山驻有军营,有守军五千人,专为应付小股前来袭掠的狄人部落和马匪而设,守将是一位小将,名叫巫小生,今年三十出头,眉目英朗,颌下三缕微须,看起来风度翩翩,有几分儒将风彩。
    此刻,巫小生正背着双手,狐疑地绕着捆绑至面前的几个狄人人转着圈子。
    这几个狄人打扮的人正是高鱼儿、沐丝娜和何小荷等人。
    高鱼儿双手被反绑于身后,焦急地道:巫将军,我们所言句句属实啊,你不是验过了我们的腰牌么?
    巫将军摆摆手道:你们是不是真的我军斥候,等到姑墨来人证实后就知道了,放心吧,真相未明之前,我只是限制你们的自由,并不会亏待你们的。
    高鱼儿急道:狄人大军正在日夜兼程,顷刻便至,他们都是骑兵,并不比我们慢上多少,这里无险可守,守军得赶紧退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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