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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染春秋-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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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再遇管伯

一条腰带搭上房梁,一双长满老年斑的手,稳稳地把它打了一个死结。
    姚金铃望着面前轻轻摇晃着的绳环,黯然自语道:老妇身为大齐臣子,食大齐俸禄,却利欲熏心,助纣为虐,最后连自己的性命也害了。如今我就要死了,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先王?
    惭愧,真是惭愧啊!
    那双老眼中,缓缓淌下两行浑浊的泪,姚金铃轻轻拔下头上的木簪,头发披散下来,覆住了她的脸面。
    她抓着绳环,把头慢慢钻进去,毫不犹豫地把双脚用力一蹬,木墩砰地一声倒下,一个身子便摇摇晃晃地悬在了空中……
    ……
    遥儿离开姚金铃府上,立即赶去自己的宅子,在里面稍稍待了一阵,出来时有意磨蹭一番,叫左邻右舍瞧见自己锁门离去,这才赶回宫城。
    直到她踱过宫桥,眼神中依旧是一片惘然,她的心情还是不能平静下来。如今,她终于知道了真相,她本以为自己是一条漏网之鱼,谁知道自己还是一条遭了池鱼之灾的漏网之鱼。
    原来,整件事就是两股势力角遂交锋的结果,原来她一家人都只是无辜的受牵连者。她有理由复仇,可她的仇人想杀的根本不是她与她的家人,他们只是捎带着被剪除的一些小鱼小虾。
    她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姚金铃,并把她绳之于法,可她心中已远没有当初斩杀田营的那种快意,反而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这件事对别人来说,根本就是一场闹剧,而作为当事人。她却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她失去了父母、失去了阿姐,她的一生都因此而改变……
    想起她的严父慈母,想起她那可亲可爱的阿弟,遥儿真想大哭一场。然而她的心情,确也因此轻松了许多,像姚金铃那样活着。时刻在等死。是一种莫大的煎熬,于她而言,那沉重的仇恨压在心头。何尝不是一种煎熬。
    千斤压柔肩,弱女子独承担。
    走到宫城左掖门前时,这里已非平民百姓可以涉足的地方,广场上一片空旷。只有少数吏员和寥寥无几的牛马车辆在上面行走。
    遥儿深深地吸了口气,重新振作起来:等我干掉仇神机。就回若水祭拜父母和阿弟。仇怨已了,我要找到阿眉,把他携来临安,再努力嫁个好人家。生上一堆儿女,相信爹娘在天有灵,也会为我含笑的!
    遥儿缓缓抬起头。看向远方,平坦的广场尽头。是巍峨壮丽的宫门,再往上是湛蓝的天空,天空中飘着朵朵白云。
    咦?停车!
    旁边一辆牛车缓缓行来,走到遥儿身边时,忽然停了下来。
    车窗里探出一张富团团的胖脸,头上戴一顶黑色的幞头,额头处镶一块翠玉,肤色微黑,胡子白,鬓角露出的发丝也白了八成,可是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
    看清遥儿的模样,胖老头儿便哈哈地笑了起来:小娘子,老夫与你还真是有缘呐?
    遥儿怔了怔,看着这个胖老头儿一时没有认出他来。
    胖老头儿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啊!我啊!不认得老夫了么?
    遥儿刚要说话,胖老头儿嗖地一下缩回头去,掀开轿帘儿,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只见他紫色官服,腰挂金鱼袋,足蹬乌面官靴,尽显贵重之气。
    遥儿见了暗吃一惊,身着紫袍,至少是三品官,实际上一二品的官根本就寥寥无几,一品更是只封那些老迈年高只挂虚职的散官,三品官已算是位极人臣了,大大的上大夫。
    车夫放下踏板,胖老头儿笑眯眯地从车上一瘸一拐地下来,对遥儿道:想不到你我竟在此处相见!
    遥儿迟疑道:足下是……
    当日管伯一身便服,本就不修边幅,又被那疯驴颠得狼狈不堪,今日却是冠戴齐整,八面威风,遥儿若非看着他那微带慧黠、不拘小节的笑容,连熟悉的感觉都不会有,根本不会把他和那个骑驴者联系起来。
    管伯见她一脸茫然,呵呵地笑了起来:老夫前两日在桥头骑着一头疯驴,幸亏你出手搭救,你还记得么?
    遥儿惊道:啊!我记得了,原来你是……
    管伯道:老夫管伯,原来你是这宫中的侍卫么,难道是内卫?
    管伯?
    遥儿吃了一惊,急忙揖下礼去,想要称呼,却又犹豫起来,管伯现为地官侍郎,称他一声管侍郎这是中规中矩的称呼。不过遥儿与管家二郎管光远兄妹相称,该称管伯一声伯父才对,然而也不知道管光远有没有向他提起过自己,贸然称呼,会不会有攀阿之感?
    遥儿正犹豫间,就听一人放声大笑道:哈哈哈……,这不是管公吗?好久不见,管公健朗如昔,可喜可贺啊!
    遥儿还没想好怎样称呼管伯,陡然一声长笑打断了他的行礼,两人一齐扭头望去,就见一位一字眉、丹凤眼,鬓发齐整、鼻如悬胆,样貌十分周正的官员正大笑着迎上前来。这人同样是一身紫袍,头戴乌纱幞头,腰束玉带,带上垂着一枚金鱼袋,正是田三思。
    管伯轻啊了一声,拱拱手道:田尚书!
    这田三思如今也在朝中兼着春官尚书之职。
    田三思哈哈的笑着走近,道:田某昨晚才听说管公已然还京,正想着抽空登门拜望呢,不想却在此处遇见,这是要进宫面圣么?
    管伯道:正是。管某回京时,不慎跌伤了脚,在家将养了几日,这不刚好一点,就赶紧进宫,谒见大王么。
    田三思笑道:好,那么管公先去见圣,田某要去中书办点事情,一会儿忙完了就在这左掖门等着管公,管公回京来。田某当为管公设宴,接风洗尘呐!
    管伯脸色一正,道:哎哟,这可不妥,管某坏了肚肠,现在吃不得酒宴,田尚书的好意管某心领了。这酒宴可就敬谢不敏了!
    田三思脸色一冷。道:管公可是看不起田某么?据某所知,昨日管公可是赴过穆夫人之宴,怎么?他姓姜的相邀管公便欣然赴宴。田某相邀,管公连个面子都不给么?
    管伯刚要答话,又有一人笑道:哈哈!田尚书,好巧好巧。怎地在这里撞见了?哎哟,管公。您老已经还京了呀?
    说话这人四十出头,眉目清朗,一身浅绯色官服,腰挂银鱼袋。衣冠楚楚,气质不凡,此人乃是吏部员外郎苏味道。
    这苏味道九岁能诗文。自幼便才华出众,二十岁中进士。早年为咸阳尉,后因卓有政绩,受到吏部侍郎裴行俭的赏识,调到了吏部。
    苏味道看见田三思,便上前打声招呼,不意发现管伯也在,忙向他又施了一礼,打个哈哈道:两位站在这里说什么呢?
    管伯笑眯眯地道:管某刚刚回京,田尚书拳拳盛意,想设宴为管某接风洗尘呢。
    苏味道一听,连声道:当得,当得,管老德高望重,此番奉调回京,必有大用。两位同朝重臣,正该一团和气。
    遥儿一旁看着,就见管伯这为老不尊的胖老头儿眸中闪过一抹促狭之色,又道:可惜管某坏了肠胃,现如今见不得一点油腥,实在不能赴宴。
    苏味道一听。忙道:啊!管公刚刚回京,想必是路途劳累,伤了脾胃。管公年事已高,虽是小恙,也不可小觑,既如此的话,还是先戒几日荤腥之物。清清肠胃为宜。
    田三思横了苏味道一眼,对管伯怒道:管公昨日还能赴宴,怎地今日见了田某。便肚肠不舒服了?
    管伯嘿嘿地笑道:想必是吃了不甚洁净的东西了,管某又不是那能掐会算的活神仙,哪能知道这病啊灾啊的什么时候会来呢!
    苏味道一瞧二人这番对答。知道有些不对劲儿,暗悔不该冒冒失失地插进来,赶紧咳嗽一声,道:啊,两位先聊着,苏某到中书有些事情要办,这就告辞了!
    一个罗圈揖还没施下去,田三思已然冷笑道:嘿!管公说的好!你又不是能掐会算的活神仙,哪知道这病啊灾啊什么时候会登门呢?管公,你要多保重啊!说完拂袖而去。
    苏味道一个揖施下去。再直起腰来时,田三思已扬长而去。
    管伯哈哈一笑,拉住苏味道的手臂,唤着他的绰号笑道:苏模棱啊苏模棱,你这模棱两可的性子可真是一点没变呐。哈哈。田尚书已经走啦,你就跟老夫一块儿进宫吧!
    苏味道苦笑道:管公,苏某不明情况,就冒冒失失地一头扎进来,本就后悔不迭,还要被你取笑!
    管伯瞧他受窘的样子。忍不住捧腹大乐。
    管伯性格倜傥,玩世不恭,一直就是喜欢捉弄人的性子。当年他做司农员外郎的时候,因为处断公事时上司从不听他意见,他就当着上司的面大发牢骚,说:员外郎如同侧室,正员官位居正房,这主妇要是难侍候,怎么干也得不到一点笑脸。弄得那位正员官很是尴尬,后来官儿越做越大,连宰相们也成了他戏弄的对象。
    田七娘当朝,各方势力错综复杂,苏味道明哲保身,凡事喜欢模棱两可,不过他才学出众,为人品性也极好,明哲保身之举在管伯看来,也是无奈之举,他是很欣赏苏味道的,两人关系一向不错,所以才开了他一个玩笑。
    走走走,啊,小友,你也一起来,对了,你刚刚说你叫什么来着?
    管伯弃车与苏味道步行入宫,并不因为遥儿只是一个小小侍卫而冷落了她,也笑吟吟地把她拉上,三人一同前行。
    遥儿道:伯父,侄女遥儿,现任职于‘百骑’。
    管伯诧异地道:伯父?小友是……
    管伯听他称呼自己伯父,还以为是哪位世交之子,急急思索一下,一时却想不出是哪位好友,有个这么大的女儿,而且是自己不曾见过的。
    遥儿道:是!侄女入禁军后,与光远大哥因蹴鞠而相识,性情相投,结为兄妹。
    管伯轻哦一声,道:原来如此,呵呵,你我果真有缘。既是贤侄,你那相救之恩,老夫倒不好一谢再谢了。你若有暇时,不妨到老夫府上与光远聚聚,老夫是很喜欢你这样的才俊丫头的。
    苏味道见管伯对遥儿说话亲热的很,忍不住认真地打量了她几眼,有心想问遥儿对管伯有什么相救之恩,又恐是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方才路遇打声招呼,都能弄得尴尬无比,与己无关的事还是不要打听为妙,便又闭上了嘴巴。
    三人一路说着,就到了田成殿前,遥儿今日告假并不当值,不过她现在是百骑,自可随意走动,到了田成殿前,管伯要去面见田七娘,苏味道要转去中书省,遥儿向两人告辞一声,正想赶回玄田门,却见本司的上官队正黄旭昶正站在田成殿门口。L

☆、第115章 管伯查案

遥儿走过去,抱拳道:黄队正!
    黄旭昶正斜着眼瞅她,这小丫头说她没有什么家世背景,可好!田攸宜大将军亲自赶来叮嘱许旅帅,紧跟着大王跟前的裴纨总管还不放心,又特地跑来也不知嘱咐他些什么,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儿?
    黄旭昶虽然性情粗犷,而且尤其的瞧不起这种靠门路往上爬的人物,可他并不是一个白痴,心中再看不过遥儿,这时也不敢故意刁难她了。今日似乎出了什么大事,田七娘传见百骑旅帅,许良把她也带了过来。
    他站在田成殿门口,老远就看见遥儿陪着管伯和苏味道这两位朝廷大员走来,三人居然并肩而行,有说有笑。管伯那是最最顶级的大咖,苏味道官职虽低些,如今却是在吏宫供职,那是什么衙门,管理天下官员迁降的所在。
    一时间,黄旭昶更加摸不清这遥儿底细了,见她对自己执礼甚恭,便也勉强挤出一副笑容,道:大王召见旅帅,某陪旅帅同来,在此等候。
    遥儿喔了一声,倒不便独自回去玄田门了,便道:既如此,卑职也在此相候,一会儿与队正同返戍地。
    黄旭昶嗯了一声,没有多言。
    管伯到了田成殿第三进院落里,门口内侍通报进去,田七娘听说管伯到了,欣然道:快唤他进来!说完又向前边侍立的许良挥挥手,道:你且退下一旁!
    百骑旅帅许良忙退到一边,管伯从门口进来,紧走两步,上前长长一揖,恭声道:臣管伯。见过大王!
    田七娘道:免礼,平身!
    管伯直起身来,田七娘仔细地端详了他一番,慨然道:管公比起离京时,头发又白了许多啊!
    管伯欠身道:臣已老迈了,今见大王英朗如昔,老臣甚感安慰!
    田七娘摇头道:老啦。老啦。你老啦,朕也老啦……
    他叹息一声,向左右吩咐道:给国老看座!
    管伯听到这里。神色微微一震,忙又欠欠身,微微露出一抹感动。
    国老,并不是一个普通的称呼。国老这个称呼一直以来只用来敬称五品以上因年老而致仕的官员。如此称呼在职官员,而且是田七娘呼之。前所未用,田七娘的礼遇,不能不让管伯由衷地感动。
    管伯落座,田七娘笑望他一眼。道:国老巡抚江南,甚有善政,朕在京早有耳闻。可是。也有一些人对你在江南所为诸多非议,你可知道他们是谁么?
    管伯欠身道:大王若认为臣有错。臣请改之,大王认为臣没有错,那是臣的荣幸。对臣所为,有所非议者,也是为了国朝、为了大王,老臣不想知道他们的名字。
    田七娘笑道:呵呵,国老有宰相胸襟!
    管伯忙道:不敢!
    田七娘笑微微地看了他一眼,道:国老在江南多有劳累,此番回京交卸了差使,便暂且歇歇,休养一下身心,你可不能服老啊,朕还要用你的。
    管伯急忙称是,田七娘目光一转,看见躬身立在一旁的许良,不由哦了一声,道你看,朕真是老了,放着你这样一位断案高手,居然还在一筹莫展。呵呵,你刚回京,大事朕不烦你,便帮朕去办一桩案子吧!
    管伯目光一凝,道:案子?不知大王说的是……
    田七娘淡淡地道:姚金铃死了!
    管伯目芒微微一缩,没有应声。
    田七娘瞟了他一眼,道:哼!你这头成了精的老狐狸,不用在心里头瞎嘀咕啦,姚金铃,不是朕杀的!
    管伯与田七娘年岁相当,在他面前,田七娘就像两个年岁相当的老人在叙家常,心情放松下来,说话也随便自然了许多。
    管伯道:是!然则,她是怎么死的?
    田七娘说人不是她杀的,管伯马上就信了。如今的田七娘,用不着作态,她说不是她,那就一定不是她。
    田七娘道:自缢!
    听了田七娘这句自相矛盾的话,管伯脸上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甚至没有半点迟疑,马上问道:大王认为,她不可能自缢?
    田七娘道:她不敢!
    管伯又沉默了,令人死,不敢生;令人生,不敢死。这要怎样的威压和手段!
    田七娘似乎也觉得这个话题过于沉重,话风一转,又道:朕相信姚金铃是不会自尽的,除非有人相迫,这其中必有蹊跷,你去帮朕弄个明白!
    管伯站起身,拱手道:臣领旨!
    田七娘道:此非朝堂,不必拘礼,坐下说话!
    他瞟了一眼许良,道:你去从‘百骑’里面抽调几个精明能干的人,听从管国老调遣!朕倒想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背着朕行事!
    许良赶紧道:臣遵旨!
    这边田七娘又向管伯问起江南道的一些事情,许良见已经没有他的事了,便退出田成殿,到了外面对黄旭昶道:走吧,咱们……
    一抬头,冷不丁看见遥儿在不远处逡巡,便压低嗓音道:她怎么在这儿?
    黄旭昶道:谁知道她来干什么,本来说今日告假去探望白马观上玄观主的,结果方才看见她跟地官衙门的管侍郎还有天官府的苏员外郎一块儿走过来,听说旅帅您在里面,就说要陪咱们一块儿回去,嘿!这人虽然来头不小,倒是懂些规矩的……
    许勇暗暗苦笑。心道:她算什么世家子了,可是恐怕王子王孙也没她这般威风吧。裴纨、田大将军、管侍郎,苏员外郎……
    一想起她那些关系和后头,许勇就头大如斗,他叹了口气。道:你唤她过来吧,咱们回玄田门!说罢,愁苦的神色一扫而空,腰杆一挺,嘴角一抿。笑得天官赐福一般。很慈祥地看着远处的遥儿。
    ……
    哈哈哈哈,有趣,着实有趣,可惜老夫当时不在临安,不曾亲眼瞧见如此盛况!老夫虽不擅击鞠,却也甚为喜欢的……
    管伯一边走。一边对遥儿笑着说道,两人正说到蹴鞠的事。遥儿傍在管伯身边。周围还跟着六七个百骑侍卫。个个身着便服,腰间暗藏利刃。行止之间,隐隐然把管伯护在了中间。
    遥儿正跟管伯谈笑风生。说着与楚国人大战的事情,突然前方有人叱喝着:闪开,闪开,闲人回避!
    遥儿和管伯抬头看去。就见一队差人开道。中间一匹高头大马,马上端坐一人。方面阔口。浓眉重目,颌下一部乌黑的浓须,极具威仪。
    遥儿认得此人,正是临安尉唐纵。
    管伯摆摆手道:我们退到一旁!
    遥儿依言与他退到路旁。就见唐纵率人头前开路。后边竟是一群士兵,看他们风尘仆仆。满面风霜,一身戎服也远不及京城驻军的鲜艳。似乎是从极远的地方赶来的。
    他们荷弓佩刀,手执长矛。护拥着一排囚车。那囚车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多精神萎顿,蜷缩在车中,也不向外张望。只有最前面一辆囚车中立着一条大汉,这大汉身穿白色囚衣,身长七尺,魁梧之极。
    看他脸上的皱纹和饱经风霜磨砺的肤色,怕不有五六十岁了,可是头发依旧浓黑如墨,乌黑的头发披散下来垂在他宽厚的肩头,因为久不梳洗,已然腻结成一绺一绺的,显得比较肮脏,可是配着他那雄壮的身躯和粗犷的五官,反而更增此人气势,使他看来犹如一头雄狮,虽在笼中,也叫人望而生畏。
    一眼看清此人,管伯的脸色登时凝重下来,捋着胡须的手也停在那儿,眼神定定地凝视着囚车上的大汉。
    衙差们耀田扬田地驱赶着街上的行人,大声叱喝道:闪开闪开,车上押解的是朝廷重犯,谋逆大罪,谁敢挡了道路!
    囚车压在青石板路上,轱辘辘地向前行进,那条大汉双足牢牢地扣着,身体站得笔直,就像一尊石敢当。随着囚车的摇晃,他的脖子不时磕在牢笼上,可他的脸却像石铸的一般,没有一丝变化。
    此人怕是并非不想坐下,而是他所乘的囚车顶部做得如同一具平放的枷锁,正好卡在他的脖子上,他根本无法坐倒。
    遥儿看了管伯一眼,又看看那囚车上的大汉,低声问道:伯父认得此人?
    管伯捋在胡须上的手轻轻地放下来,沉重地点了点头,低喟道:此人……是当朝伯爵;河源道经略大使李欢寻!这是我大齐柱国之才,如今怎么连他也抓起来了,这不是自废武功么!
    管伯说着。脸上不禁露出忧愤之色,遥儿站在一旁,肃然不语。默默地看着那远去的囚车,竟也升起一种感同身受般的悲凉和愤懑!
    走吧,我们先去遥学士府上瞧瞧!
    管伯知道田七娘乾纲独断。她下定决心的事情很少会改变,但是他也相信,李欢寻不可能对田七娘有什么危害。李欢寻忠于大齐,正如他管伯之忠于大齐,但是他们忠的是大齐所代表的这个国度。而不是狭义的一家一姓之王朝,所以,这位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不可能成为田七娘的障碍。
    管伯心事重重,一边走,一边想:待老夫去姚金铃府上查探一下情形,再去问明李欢寻下落,想办法施救……
    管伯和遥儿一行人刚刚走开,远处忽又有两骑快马飞驰而来,到了近前停住,马上一个女子纵目四望,焦灼地道:只在城门处耽搁了一下,怎就不见了他的去向?哎哟……话犹未了,这女子便掩着腹部,面露痛苦之色。
    马上这个女子,约摸二十出头,鼻尖如锥,眸孔微蓝,皮肤像汲饱了阳光已然成熟的麦谷一般颜色,体态结实丰满,浓眉大眼的样子虽然不似洛京女子的秀美苗条,却有一种生长在野山野谷的青草野花的旺盛活力。
    她穿着一身翻领缠腰的狄服,大腹便便,看起来已是身怀六甲的样子,这时她以手按腹,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纵马急驰而动了胎气。
    后边一匹马上是个比她还小着几岁的姑娘,唇儿小巧,下颌浑圆,同样是一身翻领缠腰的胡服,同样是小麦色的健康肌肤,相貌却似汉人,俊眉大眼,容颜俏丽,头发编成一条乌亮的三股大辫,却依旧是边地胡人的发式了。
    一见前面那女人以手按腹,她马上紧张地策马靠近,急问道:夫人你怎么了?你这一路急驰,可莫要是动了胎气。阿郎既然进了京,就不怕打听不到他的下落,咱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吧。
    马上的妇人按着小腹,忍着极度不适的感觉道:不行,我一定要先找到郎君!L

☆、第116章 一筹莫展

那位姑娘急道:阿郎解进京来,必然押入大牢,知道了下落,夫人一时也不可能见到。还是先找着地方住下吧,要不然若是有个什么差迟,咱们不但无法解救阿郎,便是这腹中的胎儿也保不住了……
    那妇人略一犹豫,方道:也好,我……实在是坚持不住了,朵朵,你先陪我找个地方住下,然后你马上去探听郎君下落,得了准信儿便去管伯府上求助,娄副使对我说过,唯有管公出手,方有一线生机!
    姚金铃家里正在操办后事。
    姚金铃有一儿两女,两个女婿也与他住在一起,应门的是姚金铃的大女婿王齐,见到管伯,获悉这些人是田七娘派来祭拜慰问的时候,王齐连忙把他们请了进去。
    田七娘虽然怀疑姚金铃是他杀,但是姚家的人并不知道,他们都以为姚金铃是承受不了田七娘的压力而自尽,因此所谓的田七娘遣使慰问,自然是猫哭耗子假慈悲的作戏,但这种心态,他们并不敢表露出来。
    管伯一双老眼何等敏锐,他不但察觉到姚金铃的两个女婿王齐和李先广悲恸之色是装出来的,甚至还察觉到他们有一种解脱的轻松,如果不是灵棚高搭,又有旁边天宫观派来的道士在那儿嗡嗡地做道场,姚金铃的一儿两女哭声不绝,现场气氛太过沉重,他们甚至会不自觉地露出喜色。
    这也情有可愿,他们毕竟不是姚金铃的亲生子女,姚金铃潜居于此,避门不出,原因是什么他们一清二楚。而田七娘到底会怎么处置姚金铃,他们心里并没有谱。恐怕他们平素没少担心自己会受到牵连,被田七娘一道旨意,来个满门抄斩,如今姚金铃死了,系在他们脖子上的这道绞索才算是解了去。
    熟谙世事人情的管伯看在眼里,只是暗暗一叹。并不点破。他并没有告诉姚家人自己是奉旨来查办案子。只是上香、祭拜之后,与姚金铃的儿子攀谈了一阵,问了问姚金铃自尽前后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当日姚府可曾有客人登门造访等等事宜。
    阿闲作为姚金铃的弟子。也穿了孝衣,里里外外的跟着忙活,忽然,他看见随那姓管的胖老头儿同来的一群人中有个比较熟悉的面孔。仔细看了两眼。不由叫道:啊!是你!
    遥儿弯腰摸摸他的脑袋,道:小兄弟。你也在这里呀。
    管伯听到二人对答,扭头道:哦。你们认识?
    遥儿道:是,前些时日,奉裴纨总管所命。曾登门向姚学士求过一副字,当时就是这位小兄弟为我开的门。
    遥儿叹息一声道:想不到今日再来,已与姚学士阴阳两隔。
    管伯神色微微一动。问道:可是侄女救我那天?
    遥儿道:正是!
    姚金铃住在这里。实际上等同于软禁,管伯也知道看管他的人就是裴纨。裴纨好诗文,专与词臣交道,来索一副字。那是很寻常的事情,便点一点头,站起身来,对姚金铃的儿子和两个女婿道:老夫这就回去了,几位还请节哀顺变!
    姚家人连忙回礼,管伯领着遥儿、张溪桐等人便往外走。姚家人把他们送到大门口就回去了,管伯站在大门外并不立即离开,他看看那条狭长幽仄的巷子。又瞧瞧左右的高墙,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
    不一会儿,舒阿盛快步走了过来,舒阿盛是管伯的贴身伴从,一直也随在他身边,只是到了苗家不久。他就消失了踪影,也不知干什么去了。
    舒阿盛来到管伯身边。作揖道:阿郎!
    管伯问道:怎么样?
    舒阿盛道:小人问过了,巷口那卖枣儿、核桃和香烛的几个小贩,在苗学士自缢的那天,并不曾见过有人进入这条巷弄。
    管伯笑眯眯地道:他们就能记得这般清楚?他们这些生意人,一直盯着这巷弄不成,怎敢确定一天下来,无一人入巷而能逃过他们的眼睛?
    舒阿盛道:小人问过了,他们说,因为这条巷弄里边就只姓姚的一户人家,姚家少有人到外面走动,除了一早姚家下人会出来买点菜,整天整天的都不见姚家人出来,也从不见有人进去,所以他们不需要记得姚学士自缢那天有没有人进过巷子,实际上这些天就一直没人进这条巷子。
    管伯点点头道:嗯,这样说来,他们的证言就可信了!
    他仰起头来,瞧瞧左右那两堵高墙,说道:若是姚学士当真不是自缢,则必是有人逼迫,而这人又不是循正常路径而入。你们看,这巷子左边是天津桥,长街闹市,人来人往,不可能有人从这一面逾墙而入。宅子后面就是毗邻天津桥的洛河,那个地方一样不宜潜入,剩下来么……
    遥儿接口道:那就只有这右边,只有可能是从天宫观里翻进去的了!
    管伯点点头,道:走!咱们去天宫观瞧瞧!
    管伯一行人走出巷弄,绕到旁边的天宫观,只见天宫观人流涌动,只进不出,还没进门,一股声浪便嗡然传来,管伯不禁奇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观里在举行法会么?
    舒阿盛道:小的去问问。
    舒阿盛挤进观去,不一会儿就跑出来,向他禀报道:阿郎,天宫观观主正在为信徒讲授《大云经》。
    管伯有些意外地道:哦?竟有如许之多的人赶来听经?
    舒阿盛道:听说,今日来听经的,每人都赏赐一升米!
    管伯恍然,对遥儿道:走,咱们进去看看!
    一行人随着人群进了天宫观,张溪桐等侍卫依旧拱卫在管伯外围,只见大雄宝殿前的高阶上,搭起一个法台,一位老观主宝相庄严地坐在法台上,台前鼎式的四足大香炉。高插着手臂粗的无数檀香,把个法台香烟缭绕、若隐若现的如同天宫一般。
    管伯轻轻吁了口气,忽想起前几日穆夫人设宴相邀的事来,心中不由一动:姜齐宗室不兴,想要振作宗室的,都被然田七娘杀光了,但是……穆夫人作为田七娘最宠爱的女儿。却没有被田七娘看作一个威胁。这就是‘灯下黑’了。
    唯一在临安的王子怯懦平庸,皆非大才,数遍姜齐宗室。如今只有这位穆夫人颇具才干。离姜邀老夫赴宴,诸相作陪,看来她是有心涉足朝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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