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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华妆-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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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儿抹了抹眼泪,拔腿就跑了出去,黄大夫也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他知道不少老夫人的秘密,老夫人怎么可能让他活着走出林府。
“七小姐,小的是听老夫人吩咐……”
“我若是你,就会趁现在赶紧走。”林锦婳抽出簪子冷冷看着他。
黄大夫似懂非懂的看着她,以前这个七小姐默默无闻胆小怕事,如今简直像是变了个人。而且那双杀气腾腾的眼睛根本不像是十几岁的少女,反倒像是久经沙场杀伐果断的将军。
“还不走?”林锦婳寒声问道。
黄大夫哪里还敢多留,忙跌跌撞撞跑出去了。
林锦婳看着他仓皇的背影,垂眸看着沾了血的簪子,淡定拿帕子包好,替白兰盖好被子便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依旧不把这个主子当回事的,三三两两聚在自己的房里偷懒,屋里炭火没了也不会主动去添置,瞧见林锦婳走来,倒是互相看了一眼,懒懒站起了身。
“小姐怎么往奴婢们这肮脏地儿来了?”一个微瘦的婆子笑道。
林锦婳嘴角微微勾起,往一旁的座位坐下,看了看她们喝的茶,是按份例拨给自己的西湖龙井。
“领头的婆子是谁?”她淡淡问道。
那微瘦的婆子微微一顿,上前半步见了礼:“是奴婢。”
“嗯。”林锦婳点点头:“来人,拖出去,掌嘴三十,另加五十个板子。”
她话落,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却是互相看了看,没一个上前动手的。
瘦婆子见状,态度也倨傲了些,只道:“小姐,奴婢什么地儿做的不好,您直说,奴婢往后改就是,您可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林锦婳瞧见她们这态度,嘴角扬得越发高了:“我记得你们的卖身契都在大伯母手里,可对?”
瘦婆子睨着她,她就不信她还真能处置了她们,她们毕竟是大夫人遣来的,虽说偷了些懒,可也罪不至死……
林锦婳见她们不吱声,也不气,只起了身:“我出去一趟,若未经我允许,这院子里还进了其他人,你们所有人皆跟她一样的惩罚,不过既然现在你们都不肯动手,也无妨,我自会找到人来动手。”说罢,平静的走了出去。
等她一走,这里才炸开了锅。
“七小姐莫不是吃错药了?以前见到咱们可是不吭声的。”
“就是,最近也不见发难,怎么突然就发了疯……”
“难不成真如外面所说,被鬼附身了?”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唯独那瘦婆子觉得不对劲,想了想,悄悄往二房而去。
老夫人吩咐黄大夫去灭口后,皇后娘娘便来了口谕,责令她上山去清修,这会儿刚送走皇后的人,整个人都似脱了力。
林紫苏在一旁伺候着,瞧见她面色灰白,忙道:“祖母,您没事吧。”
“没事?怎么可能没事?”老夫人没好气的说着,没注意到林紫苏眼里的不满,只恨不得将桌上的东西全都砸了才好:“祠堂大火,皇后娘娘又责令我去山上清修,这不是告诉外人我品行不端么,纵然清修只有一个月,但往后京城那些人又要嚼舌根说我不过是个妾扶的正室!”
这是老夫人心里拔不去的一根刺,她从未想过祠堂被烧竟会惹上皇后娘娘,却不知皇后娘娘只是借机送宁王一个顺水人情罢了,林府这些龌龊外面的人就是不想知道也都知道了,更何况一双火眼金睛的皇后。
“难不成是锦婳去皇后娘娘那儿告了状?”林紫苏猜测道。
老夫人恨得咬牙:“她倒是一天到晚巴不得我死!”
“可惜紫苏见不到皇后娘娘,否则一定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七妹妹也太不懂事了些。”林紫苏惋惜道。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计上心来。以前她用力扶持林惜腾姐弟,现在看来,倒不如二房这个聪慧又漂亮的孙女。
她拉着林紫苏的手轻轻拍了拍:“我知你孝顺。你放心,到时候祖母一定替你谋一门婚事,一门最好的婚事!”
林紫苏垂眸浅笑,却是掩饰住了眼底所有的狠意,轻声道:“如今连皇后娘娘都帮着宁王爷照顾锦婳,依紫苏看,宁王当是最好的人选。”
“他?”老夫人想起那晚宁王为了林锦婳发怒的样子,总觉得不对劲,可思来想去,的确比无情的德妃和三皇子要靠谱些。想到这儿,点点头,心里慢慢盘算起来。林锦婳的父亲林麓之虽不是亲生,但对她素来百依百顺,兴许等他回来,可以把这桩婚事变成林紫苏的。
打定主义,老夫人心里舒坦多了,林紫苏也暗暗扬起了唇角。
采儿来时,老夫人刚要去收拾东西准备上山,听了黄大夫的事,当即便让人去处置了。
老夫人要上山的消息很快在府里传开,久不露面的二夫人和二老爷也终于出现,却始终不见大老爷和林惜腾。
林惜玉还为前儿晚上的事跟老夫人置气,来了也不忘阴阳怪气道:“祖母去了山上,可记得吃斋念佛,也好保佑家宅平安,别让爹爹和二叔父跟你一起又变成了庶子才好。”
她这话一出,坐在前边儿看着还有几分书卷气的中年男人才温和笑道:“惜玉,这是说的什么话。”
“若是祖母又被贬为了妾……”林惜玉还要辩驳,却被老夫人怒气冲冲的打断:“我离府后,一应事务交由二房打理,大房不必再管。”
林惜玉闻言,还要说什么,却被身边的婆子拉住了。
林锦婳坐在下首,看着挨着二老爷坐着的青衣妇人,发髻挽得一丝不苟,簪着金簪步摇,白皙的手腕上是上等翠玉镯子,眉目间跟林紫苏有七八分像,都是美人。端端坐在那里,跟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二老爷一般,都是亲切而又端庄的,但正是这样的外皮下,藏着的却是最恶毒的狼。
叶氏温婉浅笑,眼角的皱纹都是好看的:“母亲放心,府里的一切儿媳都会照看好的。”
老夫人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道:“你得空多替我林家生几个孙子。”
寻常人听到这话,面庞早红了,叶氏却淡定的很:“您放心,儿媳已经看好几个能生的丫鬟了,回头便开了脸面抬进府来。”
“你心里有数就是。”老夫人说这话时,略带着几分怒气,却没完全表现出来。她目光转向一旁不言语的林锦婳,抓着帕子的手更紧了,道:“前些日子罚你守在院里不许出门,你左右也不听我的,罢了,等你父亲回来再来教你吧。”
林锦婳见她竟是还打着父亲的主意,弯眼浅浅一笑:“知道祖母心善,连落霞苑那些偷懒耍滑,称大欺主的下人都不曾惩罚,又怎么会真的罚锦婳呢?”
老夫人差点被茶水噎住,抬头看着她灿烂的笑脸,微微皱起眉头。
叶氏闻言,和蔼看向她:“落霞苑当真有这样的下人?你祖母寻常事务多,怕是没察觉,等回头二伯母便帮你处置了。”
“当真?锦婳多谢二伯母。”林锦婳冲她甜甜一笑,眸光深处却是一片冰寒。
老夫人纵然不悦,却也容不得她说什么了,皇后的口谕一下,她根本不敢耽搁。
叶氏为人温和,但办事素来利落,等林锦婳回到落霞苑时,她已经领了十几个年轻的丫头到了院子等着了,至于原本的人,全部已经掌嘴三十跪在地上了。
叶氏披着绿色滚毛边绣金枝的披风,拉着她的手浅笑:“粗粗给你选了十来个伺候的,若是不满意再跟二伯母说,你是林府的正经主子,可别委屈了自己。”
林锦婳看着她,眸子弯成月牙。她记得前世有一次自己被林惜玉欺负,她也是这样跟自己说的,她们就这样带着假面具靠近,最后夺走了自己的一切。
“二伯母放心,是锦婳的东西,锦婳绝不会让人拿走的,谁也不行!”林锦婳浅浅一笑。
叶氏看着精致白皙的小脸,充满灵气的眼睛,心中有诧异,更多的却是算计。林府最近除了这么多幺蛾子,若不是她心机太深,背后定有高人相助,不管是哪一种,她都不允许。
“明日惜玉的聚会,可曾准备了衣裳首饰?”她滴水不漏的关切的问道。
林锦婳点点头:“二伯母放心。”
叶氏见状,也不再多问,优雅的使人送她回房,自己也转身离开了,只是才走出落霞苑,面上的笑容就淡了下来。
“她的模样,有朝一日胜过紫苏也不是不可能……”她道。
旁的心腹浅浅一笑:“夫人早有计划,何必急这一两日?”
叶氏轻轻叹了口气:“林家这些蠢货不顶用,德妃那儿也得罪了,我自是要重新考虑。紫苏这丫头看上了宁王,那林锦婳就决不能嫁过去。”
“夫人的意思是……”
“明儿送行的马车都安排好了?”她问道。
丫鬟颔首:“安排好了,回来的时候动手,这一次不管成不成,七小姐的名节都保不住了。”
“嗯。”叶氏停下脚步看了看这偌大的林府,眼里贪婪更甚,却只浅浅一笑,提步而去。
林锦婳看着满院子跪着的求饶的人,寻到那眼珠子四处乱飘的瘦婆子,俯身看她:“妈妈觉得活着好不好?张妈妈给我下了黄泉水,被大夫人活活打死。兔死狗烹,这个道理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明白了呢。”
瘦婆子听着她的话,总觉得背脊一阵阵发寒:“七小姐,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是吗?”林锦婳并不急:“那妈妈便不急着离府,留在落霞苑伺候白兰吧。她若是出了半点差错,你该知道张妈妈是如何死的,她被活活打死那一日,我记得你也在呢。”
瘦婆子面色一白,林锦婳却转身回了房间。
这会儿雪已经停了,寒风卷起地上枯叶,仿若垂死挣扎的张妈妈。她望着林锦婳瘦弱的背影,寒意袭遍全身。
林锦婳回到房间,终于松开口气,外头又传来谕旨,说是皇后娘娘赐了些安神的药和香来。
采儿接了东西,又客客气气送走了来传旨的人,才高兴的捧着东西给她看:“小姐,皇后娘娘真是挂记您,怕您受惊吓,还送了这些东西来。”
林锦婳望着这些东西,微微摇头。说不上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前世的皇后娘娘并没有如此看重宁王,而且素来是八面玲珑不得罪人的,这次突然下了口谕训斥林家老夫人,这本就不寻常了。而且,林府的动作她好似都知道一般,否则这口谕何以能来的如此及时?
她看着兴奋的采儿,没把自己的猜想告诉她,只道:“明日宴会,你先去准备吧。”
采儿未曾多想,高高兴兴要去准备,却见林锦婳面色凝重的道:“入夜后去西巷,寻一个名叫老六的乞儿。”
“老六?”采儿不解,林锦婳却只能赌一把,她纵然再知道未来发生的事,但寡不敌众,她需要有自己的人才行。
“嗯。”她点点头,又道:“再往蒋青书那里送十两银子,告诉他好生温书,参加明年春闱。”
采儿见她如此严肃,连忙点点头。
林锦婳倚在窗边看着屋外飘雪,蓦地竟是想起赵怀琰了,他那日说的前世,是真的有前世吗?他若真是跟自己一般也是重生,那他这一辈子想做什么呢?夺位么?
赵怀琰这会儿只觉得鼻子有些痒,看着已经画好的美人图,眸光微软。
高禀从外面走进来,掸了掸肩上的落雪,才笑道:“王爷,林将军已经到了姚城,不出五日便能到京城了。”
“嗯。”赵怀琰颔首,高禀才继续道:“您吩咐的事属下们已经准备好了,但你能真的要去那个地方吗?”
“已经答应父皇。”作为下旨赐婚的条件,他没理由拒绝。
高禀微微咬牙,却依旧是挡不住的担心:“林小姐就当真……当真值得您去闯这龙潭虎穴么?”
“错过一次,不想再错第二次。”赵怀琰将美人画收好放进衣袖:“送慕容尘去救人,出发。”
高禀看他一副决然的样子,心中忍不住叹气。以前他们家王爷一心修仙,谁也烦不着他,什么事都能处理的游刃有余,可自从见到林小姐,他就变成了一腔孤勇的凡人。
看着换好黑色战袍准备出发的人,高禀犹豫道:“要不要去信告诉林小姐?”
赵怀琰冷冷睨了他一眼,这才转头离开。
高禀无奈摊手,却忍不住嘀咕:“您在这里出生入死,她却什么也不知,王爷不觉得亏么?”
赵怀琰看着院子一角开得正好的梅花,血红的颜色配着褐色的树枝,美的让人却步。亏吗?从来都不亏的,谁都不知她有多好。
林锦婳晚上做梦,第一次梦到了赵怀琰。那是前世她嫁给赵阚的时候,他也在,一身白衣胜雪,兀自坐在角落出神,她因为太紧张,拜堂时没站稳,一下跌落到了他怀里。那时他的眼神带着几分冷漠和嫌弃,他素来不喜欢女子靠近的。
林锦婳从梦里醒来,微微喘着气,想起梦里他的眼神,竟有些委屈和不甘,直到采儿进来唤她,她才恍然回过神。
“小姐,今儿大小姐四小姐都去呢,这宴会奴婢打听过了,是九皇子办的,京城大大小小说得上名号的公子小姐都会去,可热闹了呢。”采儿嘻嘻笑着。
九皇子?林锦婳眉心微皱,前世的九皇子生母是不受宠的嫔妃,他也因为一场疫病而英年早逝了,如今他还活着么?
“之前京城可爆发过疫病?”林锦婳忽然问道。
采儿顿了顿:“十多年前倒是有过。”
林锦婳眨眨眼,嘴角微扬。
此时的林惜玉早已等的不耐烦,林紫苏看着花枝招展的她,又朝落霞苑的方向看了看,眸子微垂,藏起了眼里的狠意。
正文 第三十一章 虚晃一枪
林锦婳穿上早先赵怀琰送来的素色锦衣,如瀑青丝梳了个简单的飞仙髻,用两支梅花金簪斜斜簪着,略施粉黛,面上的稚嫩褪去不少,越发显得清丽绝美。
采儿瞧见她这样儿,眼睛又红了:“若是夫人还在,瞧见小姐如今的模样一定开心。”
林锦婳淡淡看着镜中的人,眉目疏离清冷,五官虽好看,却早已没有天真,娘亲瞧见,真的会开心吗?
她撇过眼不愿再看,瞧见外面时辰不早,提步往外而去。
林惜玉瞧见她来,心里泛酸:“怎么说女子要俏就得一身孝呢,七妹妹当真是应景极了。”
林紫苏并在身前握着的手越发紧了,面上却大度不少:“七妹妹今儿真好看。”
“不及四姐姐。”她浅笑,瞧见她手腕上的血玉镯子已经摘了下来,嘴角微微勾起些。
婆子来说马车已经备好了,几人这才出了府,林惜玉看着外面停当的两辆马车,有些奇怪:“怎么备了两辆?”
婆子忙笑道:“是二夫人吩咐的。最好的马车昨儿用来送老夫人了,还没回来。剩下的又不够宽敞,怕小姐们坐着拥挤。”
林惜玉当即指着前头一辆梨花木罩红色绣花锦缎的马车道:“我要坐这辆。”说罢,急急扶着丫环的手上了去。
林紫苏笑意更深,转头看着林锦婳:“七妹妹随大姐姐一道吧。”
林锦婳只听婆子那些话便知有问题,林府虽然比不上百年的簪缨世家,却也不差这几辆马车,怎么会忽然就不够了?而且二夫人此人的心机远比林紫苏深,这般做,定是宁有安排。
“锦婳想随四姐姐一起,四姐姐莫不是嫌弃我新丧,不愿同坐?”林锦婳微微珉唇道。
林紫苏面色微僵,她的确嫌弃,但却没了推拒的理由,只得点点头与她一道上去了。
去九皇子府的路程略有些远,九皇子不比赵怀琰,他生母尚在且不受宠,但性子自小便极活泼又喜欢与人结交,人缘却还不错,只是皇子府便只能住在远离皇城的地方了。
马车上,林紫苏看着她的侧脸,如婴儿般娇嫩细腻的肌肤,盈盈水润的眸子,真是让她嫉妒的咬牙,难不成宁王真是看中了她这张脸么?
林锦婳察觉到她越来越炙热的目光,浅浅一笑:“四姐姐怎么了?可是身子有不适?”
林紫苏立马一笑:“没有,只是觉得七妹妹生的越发好看了,与宁王爷真是天造地设。且不知,你对宁王了解多少?”
林锦婳看她欲言又止,也顺着她继续问下去:“所知不多。”
“宁王有隐疾妹妹尚不介意,想来那件事应当也不介意。”林紫苏故作说不出口的样子,叹了口气摇摇头。
林锦婳眉梢微扬,正要继续问,马车却是晃晃悠悠停下了,外边传来唱和,原是九皇子府已经到了。
林紫苏拍拍她的手叹了口气:“我原是想告诉你的,但实在说不出口。一会儿宴会到一半时,你回到马车上来,我会使人带你去看。不管怎么说,你毕竟是我妹妹,我怎么忍心看你的下半生就这样毁了。”
林锦婳见她说的煞有其事,也装作惊吓的样子点点头,等她下了马车才微微挑眉,赵怀琰的事她虽不清楚,但下半生毁不毁她早已不介意,她只要父兄能平平安安过一世。
九皇子府外车马林立,来往的都是年轻的公子小姐。林锦婳没带采儿来,她要留着她在落霞苑照顾白兰。
林惜玉有认识的小姐,早早相携进去说话了,林紫苏这样的美人一出现,自然是全场的焦点,也顾不林锦婳,林锦婳便独自一人默默往里去了。
过了二门,到处可见端着盘子快步行走的美貌丫环,林锦婳穿过左手边的抄手游廊,远远瞧着热闹的湖心亭便坐下观察。
想起九皇子得疫病的事,她才发现前世还有不少看似不起眼的人,今生可能发挥更大的作用,她要做的,就是把一切利用到极致!
“她便是你说的七妹妹?”
“我看也不怎么样嘛,宁王怎么就为了她做了这许多事?”
“定是有狐媚子功夫。”
忽然有压低的女声远远传来,林锦婳不用看也知道是林惜玉的那帮小姐妹,只安稳坐在亭子里喝茶。
那议论声持续了一会儿,戛然而止,林锦婳觉得诧异,回头一瞧,便见一个绿衣少女手指长鞭而来,怒斥道:“你们好歹是正经人家的小姐,怎么如此不知礼数背后议论人?”
那些小姐们面红耳赤,林惜玉只笑道:“郡主别气,不过是玩笑罢了,我们再跟锦婳妹妹闹着玩儿呢。”
林锦婳闻言,只得起了身走来,朝绿衣女子行了礼。她认识这位郡主,老平西王的嫡孙女袁绿衣,前世被送去和亲,不到一年便暴毙了。
“臣女见过郡主。”她屈膝行礼。
袁绿衣睨了她一眼:“她们可曾欺负你了?”
林锦婳浅笑,这位郡主年岁不过十五,与自己一般大小,正义感却是不小。她看了看林惜玉威胁的眼神,浅笑摇头。
袁绿衣见状,不满轻哼一声:“胆小鬼。”说罢,扭头而去。
等她一走,那些小姐们才面色尴尬的看了眼林锦婳。
林惜玉看着林锦婳,道:“大家都在澜心阁等着见你呢,你倒在这儿躲着。”
“澜心阁?”林锦婳看着林惜玉一副真切的模样,眸光微凉。
“没错,你快去吧,省的大家等急了。”林惜玉说罢,又看着身边的丫环圆儿:“你送七小姐过去,可别有闪失。”
圆儿忙笑着应下,行到林锦婳身边:“七小姐,请。”
林锦婳见她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倒是好奇这澜心阁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了。
随着圆儿绕过两道垂花门,再经过一个蜿蜒回廊,这才见到了所谓的澜心阁,阁有四层,阁外有人把守。
圆儿远远停下,指了指那阁,道:“七小姐,那儿便是了,奴婢们去不得,您就自己去吧。”
“为何你们去不得?”林锦婳转头看着她。
圆儿咬咬牙,一时编不出话儿,只道:“这是规矩,七小姐快去吧。”说罢,走到林锦婳身边,手往她腰上一推,却不想林锦婳早有准备,她自己竟是扑棱一下跌了出去,那门口的守卫登时围了出来。
圆儿吓得面色苍白,回头朝林锦婳的方向看了看,林锦婳却是淡淡一笑,难不成林惜玉只是为了让自己出丑?
“什么人!”屋里传来一道略显沉闷的女声。
林锦婳这才走出来,道:“臣女林锦婳,迷路了才行到此处。”
那里头静了会儿,才寒声道:“不要再来这里,走吧。”
说完,外边儿的人便放行了,里面也走出一个面容严肃的侍女来带路。
一路上圆儿都不敢吱声,直到出了院子,才长长松了口气。
林锦婳看着盯着自己离开的严肃侍女,却是想不起九皇子府还有这样一号人物。
圆儿则是拍拍胸口,指了指另一边的路道:“七小姐,我们走这儿吧,快些。”
林锦婳未曾多想,随她往前而去,却意外走到了一片桃花林里,再回头,圆儿已然不见。
她心猛地一惊,原以为林惜玉那简单的脑子顶多想法儿让自己出丑,却没想到只是为了虚晃一枪降低自己的戒心。
正在她警惕之时,后背一阵疾风袭来了,她想也没想,快速往前一跑,后背却一阵钝痛,回头一看,蒙着面的人正手执木棍目光狠辣的朝自己杀来,方才若不是她往前一跑,现在必定被打晕了。
“林惜玉让你来的?”林锦婳寒声问道,后背却疼的让她直冒冷汗。
那人冷哼一声,继续扑来,林锦婳提起裙子便往外跑,慌不择路却发现来时的路被人用东西堵住了,只得朝另一条路跑去,可跑着跑着,她才发现,方才的人未曾追来了。
她疑惑的停下脚步,似乎有人故意将她引来这路上一般。她开始有些心慌,将指甲死死掐入手心让自己保持冷静,直到一侧湖上有满是欢声笑语的画舫驶来。
画舫上有人发现了她,朝她指来:“那不是准王妃么?”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过来,林锦婳还未开口,身后忽然走来男子猛地将她抱住:“锦婳,你说好要嫁给我的,说好要跟我一生一世的,你不能离开我!”
男子声音不小,画舫越靠越近,上面的人全都听到了,登时一片哗然。
林锦婳想要挣开,奈何之前背上一棍子让她现在一动便如针扎,根本挣脱不了。
那男人越发入戏:“锦婳,我们私奔吧,你跟我走吧,我们这三年来日日相见,你不能离开我。”
船上的人面面相觑,有资历老一些的当即呵斥道:“光天化日之下便如此不知廉耻,你们还要不要脸!”
林锦婳面色微寒,看着那男人背后躲着看热闹的林惜玉,牙关死死咬紧,但要说此人她不认识,一定没人会信,当即便寒声道:“你先松开我。”
男子怔了一下,没想到能如此冷静,想着她也是百口莫辩了,便松开了手。
“锦婳……”
“你既说三年内我们日日相见,那我问你,一年前的今天,我在哪里,你又在哪里。”林锦婳寒声道。
所有人瞧见她这般样子,也是有些看不懂,唯独坐在船舱内搂着美人喝酒的男子停下了酒杯,满眼兴趣的朝她看来。
男子顿了顿,才道:“一年前的事,我如何还记得那么清楚。”
“我记得很清楚。那一日是父亲凯旋、升任大将军的日子。”林锦婳寒声说完,又道:“既然远的你记不清楚,那一月前的今日,我在哪里,做些什么?”
“一月前……”男子努力的回想林惜玉告诉自己的信息,可根本没有这些,只能嗫嚅道:“你与我在你房间里……”
他话音未落,船上的那些小姐们纷纷羞红了脸,均是投来鄙夷的眼神,有些性子急的当即便呵斥出声:“枉你还是皇上亲赐的准宁王妃,竟然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事!”
“就是,应当拉去浸猪笼,可别侮辱了皇家的名声!”
“就是就是……”
一群人开始附和,唯独林惜玉皱起了眉头。
林锦婳垂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收紧,冷漠看着那信口开河的男人:“一月前我大病一场,随娘亲住在城外长乐庵,庵里的师太都可以作证。”
男子面色一僵,忙道:“我记错了,是在庵堂……”
“是吗,你既然说在我房间内,那我房间大概多大,你总不会忘记吧。”林锦婳继续道。
男子想了想,庵堂的厢房大概也就方寸之地,道:“不足十个平方尺。”
林锦婳嘴角淡淡勾起:“是吗?去过长乐庵的人皆知庵堂内并无独立厢房,谁去都只能跟其他香客住在一起,何来‘不足十个平方尺之说’?”
“我……”男子还要辩驳,又听林锦婳道:“你不知也是寻常,屠夫怎么会去长乐庵呢?”
“屠夫?”船上的人看到这里,也知那男子怕真是信口开河,可听林锦婳这样一说,又好奇起来。
男子面色微微发白,瞟了眼林惜玉,才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锦婳瞥了瞥他的手:“你虎口已有老茧,若非常年拿着钝器的人,怎么可能生出这老茧来?”
画舫内拿着酒杯的人觉得语法有意思,晃荡伸出手朝她招了招:“常年习武之人也有这老茧,你瞧。”说着,扬了扬自己的手。
林锦婳看着他跟赵怀琰有三分像的脸和那吊儿郎当的样,便知这位便是九皇子府的正主,只道:“九皇子殿下,若他是刺客,岂非方才在桃林时就一棍子将我打晕了,也不会允许我逃到这儿,让我还有反驳的机会。”
她这话一出,一片哗然,九皇子府竟还有这等歹徒。若是林锦婳被打晕了,那么后果可想而知。没人会替她辩解的,等待她的除了退婚,便是沉塘。
林惜玉身子发虚,她苦心钻营的计策本该是万无一失的,但现在看来,是功亏一篑了。
她微微咬牙,那男子见她这样,也虚了,扭头就要跑,却见九皇子手里的酒杯轻轻掷来,却是稳准狠的打中他的膝盖,让他扑腾一下跪倒在地。
林惜玉面色发白,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办了,忽然而后一道熟悉的声音道:“别怕……”
“三皇子?”林惜玉扭过头,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赵阚,而后便听一道利器破空之声,那被擒住的男子便被利箭刺穿了心口,当场殒命。
所有人都慌了起来,大喊有刺客。
林锦婳扭头朝船上看去,对上赵阚势在必得的眼神,眸光微寒。
九皇子淡淡将林锦婳跟赵阚的对视收在眼底,嘴角邪气勾起,看着还要往身上粘的美人,冷淡推开,提步往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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