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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明珠暗投-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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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得越紧,却还是刻意与她高隆的腹部保持一段距离。
他低声在她耳畔道。
“其实卫长卿死前,我曾潜入天牢,他那时已经神志不清,无意中说出了一些有趣的事,珠儿想听吗?”
明珠浑身一震,蒋玉衡低首在她耳边道。
“我总算明白为何一介商门之女,会有如此见地和气魄!毕竟季国公一代大儒,教育出来的女儿自然也是高嶺之花,又怎能不吸引人呢?我只是奇怪,骄傲的国公府嫡女,怎能放下芥蒂,为那个与你有破贞之辱的男人生儿育女?”
明珠登时怒不可遏,扬手便要打在那张俊脸上,却被蒋玉衡轻松捉住她的手腕,他的语气既蛊惑又残忍。
“百里瑕恐怕还以为你不知道这件事,若他知道了,还能如此笃定?”
明珠心底升起深深的恐惧。
得知真相那一刻,她确实是又怒又痛,甚至想过一走了之,是腹中的孩子抑制住了她的冲动,可经历了挣扎、矛盾,以及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她还是心软了。
她爱百里瑕,即便发生了那件事,她还是做不到恨他,既然命运的玩笑让两人前世今生都注定爱恨纠缠,那她也舍不得割断这份羁绊,她已经决定等这个孩子生下来,便会努力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尝试着和前世和解,无论自己还是姬尘,都该从曾经的阴霾中被解放出来。
隔阂在她与姬尘之间的这层纸,本该由她自己捅破,但现在,却要借蒋玉衡的口,事情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明珠一想象便头疼欲裂,祸不单行的是,腹部的剧痛也随之而来侵袭了她,明珠捂着腰软倒在蒋玉衡怀中,汗如雨下,失去意识前,她出于母性的本能,死死扯住蒋玉衡。
“快找稳婆……救我!”
近乎哀求的语气让蒋玉衡怔了怔,他望着怀中昏厥过去,却依旧紧紧揪着他衣袖不放的明珠。
蒋玉衡面上闪过一丝挣扎,他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理会,那是杀父仇人百里瑕的骨肉!就让这孽种死在这里也罢!可双手还是不听使唤地将明珠抱了起来,一瞬犹豫之后,他便毅然朝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崇明迎上来,一脸费解。
“公子,这是……”
蒋玉衡铁青着脸。
“快去找个稳婆!”
姬尘旧府大门洞开,一队人马绝尘而来,柳宿和斗宿将马背上的季明铮扛下来,飞快地送进府内,落桐跟在后面嚷道。
“红夫人!季三公子受伤了,您快来看看!”
当事人季明铮却挣扎道。
“别大呼小叫的,丢人现眼。”
说毕,他对一直紧紧握着他的手,两个眼睛哭得通红的百里琴挤出个艰难的笑。
“不过一点小伤,没什么大不了的,比起我从前在……”
正要细数他在战场上挂彩的丰功伟绩,不妨柳宿大意,碰到了插在他背上的凶器,季明铮立马痛哼一声,看了眼百里琴,又飞快咬牙忍住。
身边几人拼命憋笑,只有百里琴哭得越发伤心了,姬尘于是安慰道。
“皇姐,别担心,这人狗嘴里向来吐不出象牙,不过皮糙肉厚这点,倒是无人能及,还能死要面子,说明他很好……”
见百里琴依旧摇头流泪,姬尘叹气,吩咐柳宿斗宿将趴在床上的季明铮按住,撕开伤口处的布料看了看,认真道。
“没事,不算深,拔出来上点药就行了。”
季明铮一口气差点上不来,白着脸抗议。
“拔出来上点药?百里瑕,你就这样对待我!还有人性吗?”
姬尘面无表情地道。
“不听号令,擅自行动,若非我来的及时,你这条命早已报销了,还想有什么待遇?”
季明铮没好气地道。
“是!是!是!都是殿下英明,不仅机智地擒住了姓万的,还顺道救了在下小命,季某多谢殿下大恩大德!”
听两人斗嘴,百里琴终于相信季明铮没有伤及要害,顿时破涕为笑,正好红夫人与落梧抬着托盘药箱等物,踏入了房中,百里琴连忙起身让红夫人,不料季明铮反而扣住了她的手,百里琴一时不知所措。
“不用放开,你拉着他,一会他便不好意思喊疼了。”
红夫人笑吟吟地打趣,百里琴立马脸色涨红,而季明铮竟然破天荒没有反驳,只是依旧不肯放开百里琴,红夫人出手奇快,眨眼间便将短箭自季明铮背上扯出,又替他按住血涌不止的伤口,指挥落桐包扎处理。
整个过程,季明铮果然半声都没哼,但握着百里琴的手越发收紧了,姬尘见他没事了,便想起应命人回府知会明珠一声,本来这个时辰她应该早已入睡,但以他对她的了解,没有得到季明铮平安归来的消息,她是不会休息的。
姬尘正准备叫柳宿走一趟,却见虚宿匆忙自外头闯了进来,他眉头一皱,正要斥责虚宿擅离明珠身边,不妨虚宿却双腿一弯,朝他跪下,双手将佩剑举过头顶。
“属下没有保护好王妃,让王妃为蒋三所劫持,其罪当诛,请殿下动手!”
此言一出,整个屋子的气氛瞬间凝固了,站在姬尘周遭的落桐甚至感觉到温度骤降。
“你再说一遍,明珠被谁劫持了?”
跟随姬尘多年,虚宿第一次感到提心吊胆,他甚至不敢正眼看姬尘的脸。
“蒋……玉衡……”
一道冰冷的剑风逼近,虚宿认命地闭上双眼,而等待中的那一剑却迟迟没有落下,他睁开眼,季明铮不知何时坐了起来,握住了姬尘的手腕的手有些颤抖,声音却是中气十足。
“你做什么?固然有守卫不利之处,但他也是随你出生入死的兄弟!又不是万太岁之流,你怎么下得了手!何况那蒋三对明珠本来就有点……咳,我看他未必舍得下手,我们赶紧去救她便是了!”
姬尘一扬手便将季明铮甩回床榻,痛得他龇牙咧嘴,百里琴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搀扶,且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姬尘。
虽然也慢慢察觉自己这个弟弟的温柔亲和似乎是装出来的,但这样冷酷的姬尘,百里琴还是第一次看见,她确实有些震惊。
姬尘的声音是刻骨的冷。
“他不会下手?那你是忘了你妹妹腹中怀有我的骨肉,你觉得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的蒋玉衡,会放过那个孩子?”
众人沉默,一时都明白姬尘所言非虚,虚宿听了,越发羞愧难挡,毅然向姬尘剑锋撞去,但姬尘却突然改变了主意,抛下剑,冷冷地道。
“出去!召集京城所有人马,掘地三尺,也要把明珠安然无恙的救回来,否则,那时便不止是你的一条命那么简单!”
虚宿连忙磕头。
“属下遵命!”
他才刚起身,和柳宿、斗宿一道出去,落梧又跑了进来,将一个香囊奉与姬尘。
“殿下,这好像是您常佩戴的那个香囊,就挂在大门上,人应该还没走远,奴婢已经命人去追了。”
姬尘见那香囊上绣的兰草,分明是明珠出嫁前亲手绣给他的,他日日随身携带,以致于近来不妨被炭火燎了个小洞,明珠便让他解下来,琢磨着绣个别的什么遮掩。
他连忙接过,打开来一股淡淡的安息香扑面而来,见里头似乎放了什么东西,姬尘将香囊倒过来一抖,却是叠成方形的纸笺,拆开来果然是明珠的字迹。
模仿字迹,对于蒋玉衡那样的人来说,并不是难事,以明珠的性子,也不大可能乖乖受蒋玉衡的胁迫写什么求救信,所以姬尘本来不信这是明珠所写,可当他飞快地浏览了那信纸上的内容,脸色瞬间变了,修长十指捏紧,骨节泛白。
“信上写了什么?蒋玉衡可是提了什么过分的条件?”
红夫人担忧地伸过手来,想要看看信件的内容,红先生如今三五不着家,便是在天下四处走动,暗中替姬尘铲平各方势力,他绝不会答应姬尘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唾手可得的胜利。
姬尘不动声色地避开红夫人的手,收起信纸,声音有些发飘。
“你们都出去,我有几句话要单独对明铮说。”
了断 280 糊涂夫君
姬尘近乎骇然的脸色也让季明铮一下子紧张起来。
“信上……怎么说?”
才开口才发现声音中已经带上了颤,他简直不敢想象若是明珠有什么三长两短,他要如何面对!可显然姬尘的情况比他还更糟糕。只见他浑身绷直,被冰霜覆满的脸庞上某些情绪似浮云消散,竟露出了类似惊慌失措的形容,把季明铮吓了一大跳。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三年后竟在百里瑕脸上再次看到了这等几于崩溃的颜色,搞得他都有些不敢询问,声音中都带上了一层小心翼翼。
“这上面……究竟写了什么?”
“她是……自愿跟蒋玉衡走的……”
艰难说出这句话,姬尘似一下失去了支撑,颓然地瘫坐在椅上怔怔地望着屋顶。季明铮忍无可忍,一下抢过他手中的信纸,飞速扫过上面的内容后露出的却是与姬尘截然不同的勃然怒色。
“荒唐,明珠怎么能这样糊涂!都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如何还这般执迷不悟!”
季明铮眼眶发红,如果明珠站在他面前,他保不定会给她一巴掌,让她清醒清醒!什么难以面对,什么想要一个人安静一段时日,什么让旁人不要去找她……完全是一派胡言,都已经是即将做母亲的人了,现在还这般做事没有分寸!
季明铮又气又怒,对明珠失望至极。
“经历了这么多,还以为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季明珠了,没想到还是那般地任性幼稚!”
“不……都是我的错……如果我能亲自和她说……”姬尘声音发飘,说不出的彷徨。
“只是她……以后还会回来吗……”
听罢,季明铮眼神骤紧,猛地从床上站起。许是动作太快震到伤口,顷刻鲜血迸出染红了纱布,他却浑然未觉,一手拎起床上的衣裳胡乱套在身上,另一只手顺便摘下挂在墙上的佩刀。
“我去找她!”
姬尘话中的懊悔与怜惜溢于言表,可是也只是因为他现在还是姬尘,对明珠尚且还有怜惜和包容;然不久的将来他登基为帝,如果明珠还如此随心所欲,最后吃亏的还是她!季明铮最清楚自己妹妹的性格,所谓爱之深恨之切,他这次不但要把明珠找回来,还要让她扭转心态,好好地面对现实,否则以如今状况放任下去,哪一天持宠而骄丢了性命才无法挽回!
手中的长刀被一道银鞭当头截下,季明铮一怔,姬尘却已侧脸站了起来。
“不,我去。”
“你?”季明铮于公于私都不赞成。
“现在万太岁在我们手上,如果蒋玉衡要以明珠为挟要求交换,你要如何动作?左右抉择间难免会与红先生冲突,反而不美,况且万一这刚好也是他们的圈套。
但是换成我就不同了!我季三只有这一个妹妹,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带她回来。如果做出什么无法弥补的事,我季三会以死谢罪!”
如果让姬尘出马,无论姬尘如何选择,红颜祸水的帽子便会伴随明珠一身!他只有这样一个妹妹,前世便和季家所有人一样希望她能快乐;而今生,兄妹二人好不容易相逢,他定不让她余生负重前行。
姬尘深深看了季明铮一眼,一口拒绝了他的建议。
“你的顾虑我都明白。只是明珠不在这里,我做什么事都没有心情!”他赤红着一双眼,胸口剧烈起伏。
“放心,我自有分寸。这上面的内容……”姬尘再看了一眼那张信纸,把它放在烛上点燃,目睹它化为一片灰烬。
“你放心,只有你我二人知晓!”
见状,季明铮大震,内心更是涌出愧疚情绪。在明珠问题上,他显然已经带上了个人情绪,不由与姬尘的形成了君臣手足的对立面;然而却忘记了姬尘身为未来储君,却也是与明珠携手今生的良人。他在痛觉明珠为了前世之事陷入迷障,自我折磨;却也无意识间犯了和明珠同样的错误,自己竟也第姬尘产生了信任危机。
殊不知,至少是此刻,他不过是一个因妻子出走伤怀担忧的男人。
“好!我答应你。”
季明铮答应得斩钉截铁。
“还不知璧君表妹被这个老狗藏到了什么地方!他竟割下了她的一只耳朵,我一会也要让他尝尝厉害!”
姬尘颔首,拍了拍季明铮的肩。
“这里就交给你了,红夫人那边我自会安排。”
季明铮与他双手击掌,目送他疾步转身就要跨过门槛,他却突然叫住了他。
“阿瑕,等等……”
季明铮不自然地搓着手,神情犹豫,忍了又忍还是红着脸有些窘迫地道。
“明珠……她或许有些不懂事,还请你多多包涵,切莫同她意气用事……”
纵然已经感念姬尘的真挚,可就如所有父母一般,饶是儿女已长大成人,在他们眼中都是长不大的孩子。对于小妹明珠,季明铮很自然带入了家长的角色,还是担忧固执如明珠与姬尘一言不合发生不快,继而影响二人关系。
二人是多年的好友,且季三这厮对亲近之人向来不会遮掩,这番吞吐扭捏之态,可见其内心的挣扎。
姬尘内心感怀。
“你放心,珠儿是季明珠之前,首先是与我百里瑕拜过天地祖宗的结发妻子,我一定会求得她原谅,把她安然无恙地带回来。”
……
再说明珠那边,她突然腹痛面临生产,从盛京城中找稳婆过来一个来回显是耽误不得。在崇明不赞同的目光中,蒋玉衡单手把明珠抱入马车,自己则坐在了车架的座位上,正要挥鞭赶马,崇明一步跳上马车。
“公子,还是换我来吧!”
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马鞭,在蒋玉衡骤冷的眼神中咬牙又补充了一句。
“公子既如此深陷坚持,如果这个女人孩子没了,对她其实更好一些!”
难得的,蒋玉衡竟没有反驳。他一捞车帘,弯身进了车厢。看着明珠虽然昏厥,可满身都是汗,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小心地帮她擦拭着额角的冷汗。
崇明说得没错,一面临这个妖女,他就形神俱乱!怀中的人儿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口中的呜咽呻@吟无时无刻在昭示着她面临的痛苦,可惜自己却无法为她分解丁点疼痛!蒋玉衡心中复杂。
他明明是最恨姬尘的,理智告诉他,如果明珠能安然诞下孩子,便是他手中最强大的筹码;而他偏生对明珠又难逃仰慕,他不忍见她伤心难过,不忍她面临骨肉分离,不忍她后世的人生再现跌宕……
在她身为季明珠的时日就过得那般悲苦,如果自己真的用这团即将出生的血肉生事,她以后的人生……
再加上还有一个万太岁,蒋玉衡皱眉,虽然不想承认,不过崇明确实说得对,如果他决定私心留下明珠的话,这个孩子死了对他们所有人都好!
“疼……”
低若蚊声的痛呼让蒋玉衡一下收回了思绪,他低头一看,才发现明珠浑身都在控制不住地痉挛颤抖,而此刻怀中人依旧没有清醒过来。显然只是在剧烈的疼痛下发出的无意识呢喃。
“珠儿,再忍一忍,马上就要到医馆了!”他单手抱紧明珠,捞开车帘,厉声催促。
“再快一点!就近找人!”
崇明挥起马鞭,狠狠朝着马臀抽去,马儿吃痛发出一声嘶鸣,奋力朝前奔去。蒋玉衡生怕明珠不适,稳稳把她抱在怀中,尽管她听不见,依旧一遍遍在她耳畔低声安慰,一边笨手笨脚地帮她擦拭着越来越多的汗水。
“疼,我疼……”
忽然,马车颠簸了一下,昏睡中的明珠一把抓住了蒋玉衡的手。
“百里瑕,我疼……”
听到这个名字。蒋玉衡身体僵直。他再看了一眼怀中人儿,明珠却还是没有清醒的迹象,可明珠却似找到了倚靠,那只握着他的手轻轻挠了一下,整个人也似乳燕投林,乖巧地伏在他怀里。
“百里瑕……我疼……”
声音中带着若有似无的哭腔,似乎在阐述自己的委屈,更似撒娇。明珠对姬尘浓浓的眷念刺激着他,蒋玉衡自嘲一笑,怀中的人分明是在叫着另外一个名字,他却依旧看不破放不下,也不知在坚守着什么。
终于,马车踏破一页皎白,停在了盛京郊外一个小山村外。崇明跳下马车,也不顾对方屋中有没有点灯,噼噼啪啪大力就拍开了一户农人的门。
开门的是一个胡须发白的老丈,一副庄稼人打扮,他战战兢兢地把门拉开一缝,看到崇明带着斗笠,一副江湖人的形容,霎时有些后悔正要把门合上,崇明一只手已经插@入了门缝中。
“好汉饶命!”
看到老丈露出了害怕,崇明才意识到现在自己这幅样子有些不妥。他咳嗽一声,重新换上了一副软和形容。
“这位老丈,冒昧打扰。我家……夫人就要临盆了,不知这附近可有医馆和稳婆?”
老汉抬头一看,正巧蒋玉衡等得不耐烦拉开车帘询问,见他生得一副漂亮面孔,周身更是说不出的清贵,一看就不像打家劫舍的坏人,老丈心中的疑虑顿消,忙道。
“医馆只有镇上才有,从这里过去最快也要一个时辰。”崇明正要转身上车,老丈忽然拉住他。
“不过凑巧,今日长庚家的娘子生孩子,请了镇上的稳婆夏婆子来,天黑前才诞下了一个大胖小子,想来今夜就留在长庚家了。”
心中一颗石子落地,蒋玉衡下车对老丈深深一揖。
“敢问老丈,长庚家怎么走?”
老汉是个热心肠,发现蒋玉衡没有威胁之后,顿时恢复了往常的热情。
“现在天大黑了,几位若是不介意便来我家里将就一晚,我让老婆子去把夏婆子请来。”
“那再好不过!”
蒋玉衡喜不自胜,又是一揖。
“哪有那么多客套!出门在外,谁没有点麻烦。”
老丈手忙脚乱把蒋玉衡扶起,打开门把他们请进屋,转身就去叫自己的老婆子和小女儿。一家人出来看到明珠这个样子俱是大吃一惊,一边安顿明珠,一边又让人去长庚家寻夏婆子。
“才睡下了,大晚上吵得人不清净。张大娘你家什么时候多了待产的妇人了?”
夏婆子人还没有迈入门槛便声音颇大,她一步跨入里屋,见到蒋玉衡还在帮明珠擦汗,当下就伸出自己的胖手一把把他从床上提起,大声吩咐。
“都什么时候了,还如此磨磨蹭蹭,快把你媳妇的裤子褪了啊!”
蒋玉衡目瞪口呆,一下子僵在了当场,夏婆子净完手,一个回头看他呆站着不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算了算了,换我吧!”她风风火火上前,麻溜地扯下明珠的裙子,转头看蒋玉衡居然转过身去,越发没好气。
“还傻站在这里干嘛,去烧热水啊!”
蒋玉衡愣了一秒,也觉得自己拦手绊脚,红着脸乖乖地走出屋子。夏婆子白了他一眼,忍不住嘀咕。
“看着人模人样的一个公子哥,怎么这般蠢笨!笨手笨脚,没见过你这样没用的男人。”
张大娘笑呵呵道。
“他看起来就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哪里会做这些?又不是咱们庄稼人,天生皮糙肉厚!”
夏婆子翻了个白眼,手上不停继续帮明珠检查,取出自己的银针准确地插@在明珠身上。
“这孩子怕是月份还不足。”
到底有两把刷子,明珠眉头舒展,额上的冷汗也少了不少。
“怎么热水还没有送来?二妞,顺便把他家男人叫进来,我有话要问他!”
张氏夫妇的小女儿二妞欢快地答应了一声,丢下手中的东西红着脸跑去厨房。厨房中蒋玉衡正在土灶边烧水,他旁边坐着一个带着斗笠的男人,虽然看不到脸,可那凶煞的气势让人望而生畏。
“张姑娘,我家……娘子如何了?” 听到她的脚步声,蒋玉衡回头,尽管脸上带着笑,可那目光的焦灼担忧一览无余。
被这般风姿不凡的男子注视,二妞红着脸低下头。暗自羡慕躺在床上那个女人的好运气,又心中感慨果然长得好看的人就是蹲在灰蒙蒙的灶房中都好看!似乎他的出现让这蓬门荜户蓬荜生辉,她局促地扭了扭手,忽然生出一种怯意,只觉得周遭的一切在如此美玉风华的公子面前都有种玷污唐突之感……
“是,是夏婆子请公子过去。”
蒋玉衡哦了一声,起身站起。已然认命的崇明却忍不下去了,他猛地拦在前面,气得胸口起伏。
“公子,产房污秽,你不能去!”
都说君子远庖厨,都是那个女人,让他家目下无尘的公子一再破例!现下,别的……也算了,这个他千万要阻止!
哪知蒋玉衡根本无法理解他的一番苦心,他凉飕飕地看了崇明一眼,径自向前。二妞胆战心惊地看了崇明一眼,也迫不及待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很快,灶房只剩下崇明一人,他气恼地狠狠一拳砸在柱上,暗道无论如何也要阻止蒋玉衡。方一个箭步冲出屋子,便听到产房中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咆哮。
“怎么有你这样糊涂的爹,自己娘子几个月了都不知道!”
了断 281 荒村产女
蒋玉衡被夏婆子骂得狗血淋头,却半句反驳都没有,任劳任怨地随夏婆子呼来喝去,他接过夏婆子递过来布巾,在铜盆里重新拧干净,替明珠揩拭额头上溢出的汗珠。
明珠紧闭双眼神志不清,口中却不停呢喃着百里瑕的名字,蒋玉衡心中又是酸楚又是悲愤,手中的动作也不由停顿了。
夏婆子也模糊听见了,不由面露几分警惕。
“她叫的谁?”
百里瑕即将登基为帝这件事,早已传遍天下,连荒村野店的小老百姓也不例外,新帝的名讳,谁会不知?蒋玉衡怕生出事端,只得暂时放下膈应,上前握住了明珠那只四处摸索的手。
“在下姓白,名离夏,离别之离,立夏之夏。”
夏婆子哦了一声,一面继续鼓励明珠用力,一面好笑道。
“你们这些大户人家的公子说话文绉绉的,老婆子也听不懂,不过连庄稼汉都嫌弃产房污秽,你却愿意留下,看来是真恩爱,得,既然你家媳妇离不开你,便好好陪着她吧!女人呐,其实脆弱得很,等经历了这一关,你们的感情必定更好呢!”
蒋玉衡苦笑一声没有言答,只是俯身在明珠耳边道。
“珠儿别怕,我在。”
闻言,明珠便不再呼唤姬尘,强烈的阵痛冲击得她天旋地转,只有死死拽住那只温暖的手,似乎才能缓解,混沌中,依稀听见夏婆子中气十足的声音。
“脑袋出来了,快、快!再用力些!”
“继续吸气!别停!很好!很好!”
“别晕!再加把劲!就快了!”
直至满天星辰散去,东方显出一层鸽灰,守在外头的崇明才听到一声响亮的啼哭从简陋的卧房中传出,坐在小凳上打盹的张家女儿这才惊醒,兴奋地叫道。
“生了生了!”
她想推门进去看看初生的小婴儿什么摸样,却被张氏夫妇扯住,骂道。
“才多大的丫头片子,这女人生孩子也是你能看的?走!咱们再去灶房里烧些热水,煮个红糖鸡蛋,一会准要用到!”
产房里头,夏婆子将小婴儿擦洗干净,用小褥子裹住,喜笑颜开地递给蒋玉衡看。
“公子好福气,是位千金小姐!”
见蒋玉衡无动于衷,紧皱眉头,神色复杂,似乎不太愿意去看那孩子,夏婆子估摸着或许大户人家,比他们这种庄稼人更注重子嗣传承,许是嫌弃女孩子的缘故,忙道。
“莫灰心,公子又不比咱们穷苦人家,多少孩子都养得起,看你媳妇年纪还小,迟早还要怀上的,儿子肯定能有,其实女儿才是贴心的,公子看这眉眼,就和尊夫人一摸一样,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坯子。”
说罢,献宝似地将那婴儿往蒋玉衡面前凑,蒋玉衡无法,只得僵硬地接过,只见那婴儿只有一丁点大,红通通皱巴巴的,紧闭的眼睛眯成一缝,扭来扭去简直其丑无比,完全看不出和明珠有半分相似之处。
想到这是姬尘的种,他心中涌起郁愤,欲将孩子丢回给夏婆子,不料那婴儿却突然伸出小巴掌,握住他的食指,温暖柔软的触感让蒋玉衡浑身一颤。
“孩子……孩子呢?”
床上的明珠恢复了些许力气,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来,蒋玉衡忙将孩子抱到她面前,明珠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她接过女儿,不断亲吻她柔嫩的小脸蛋,小心翼翼像捧着一件绝世珍宝。
她脸上的妆容早已被汗水冲刷干净,不施脂粉,如刚刚出水的白芙蓉,气息羸弱,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蒋玉衡有些发愣,似乎第一次看到这个冷血无情的女人柔软的一面。
金鸡鸣叫,夏婆子推开窗户,晨曦照进来,将明珠母女浑身渡上了一层温暖的金,万物似乎都沉醉在这份静谧安详之中,蒋玉衡看着这一切,竟站在原地挪不动脚步。
而此时的盛京,却没有这荒村野店的宁静,几乎是炸开了锅,街头巷尾到处是全副武装的卫兵,挨家挨户破门搜寻,也不说明来意,一时闹得人心惶惶。
这件事很快传到宫中,一连几日,寿王妃都陪着寝食难安的容太妃,直到姬尘命人将百里琴送了回来,容太妃这才缓了口气,母女俩刚抱头痛哭一阵,便有人将宫外的动静回禀了容太妃,还有礼部、知谏院的官员们也都跑来哭诉,说好不容易登基大典都准备妥善了,姬尘却命令他将此事延期,依仗倒是无所谓,但那些名贵的鲜花,宴请百官的珍贵食材却都是搁不住的,到时候临时到哪里去凑?可姬尘连话都没有听完,就将他赶出了王府,自己一身银甲带着御林军便出去了。
“太妃娘娘,今日早朝殿下又没出现,就算还未登基也不能如此随性妄为,群龙无首,不止朝臣心慌,百姓也会惶恐!”
“太妃娘娘,十三殿下马上就是九五之尊,哪里还能和从前一样满大街跑,随意让那些草民瞻仰天子仪容,成何体统啊?”
容太妃听了,沉默半晌,摆手让众臣退下了。
“他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究竟是为了什么?”
百里琴犹豫,她答应过季明铮,明珠出走的事一定要对外保密,如今母亲坐镇六宫,对宫妃的德容都很看中,哪能容得下未来的皇后如此大逆不道?
见女儿呐呐无言,容太妃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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