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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爱玛尔戈-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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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玛格丽特始终很羡慕内韦尔公爵夫人,因为昂丽埃特拥有很多王室公主梦寐以求的东西——继承权。作为家中长女的昂丽埃特曾经是内韦尔女公爵,她继承了男嗣断绝的家族的爵位,这一爵位已然通过婚姻,转移到她丈夫的头上,并且总有一天将会传给她某个孩子。
这就是昂丽埃特的幸福所在了,她的丈夫内韦尔公爵虽然是吉兹公爵的弟弟,却同时也是个没有
继承爵位的普通公子哥儿,他既然享有妻子从娘家带来的爵位,自然始终对妻子都是恭敬而且客气的,这当然也包括对于她的某些行为的默许和纵容。
内韦尔公爵夫人很自由,玛格丽特曾经对这样的自由充满了渴望,但现在她已经清楚的知道,她确实比昂丽埃特出身高贵,也确实会拥有昂丽埃特永远不可能得到的王冠,但这一切的代价,就是她终究无法享有这样的自由。
上帝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他给玛格丽特的是王冠,如果她还想要自由,最终的结果就是什么都得不到……想到这一点,玛格丽特的嘴角闪现出一丝凄凉的微笑,与她并肩而行的阿朗松公爵几乎立刻就发现了。
“姐姐,你在想什么?”公爵问。
“想一些有关命运的问题,”玛格丽特很随意的回答。
“那么你决定嫁给纳瓦尔的亨利是屈从于命运的安排么?”阿朗松公爵一边问,一边狠狠盯着亨利的背影——由于公爵执意和他的姐姐同行,贝亚恩亲王只能重新回到他的绅士们的队伍里去。
“上帝安排我必须要有个丈夫,即便不是这一个,也许还会是别的哪一个,”玛格丽特轻松的笑了笑。
“去做胡格诺们的王后吧,”阿朗松公爵毫不犹豫的嗤笑着,“姐姐,但愿纳瓦尔的亨利在你生下一个继承人之前就死掉,然后我就让胡格诺们选我做纳瓦尔的国王。”
圣巴托罗缪之夜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阿朗松公爵一直觊觎着纳瓦尔的王冠,但玛格丽特一直不知道他是在何时产生这种想法的。
弗朗索瓦又凑到姐姐的耳边低声说,“玛格丽特,我保证到时候你依然是胡格诺们的王后。”
然后他就肆无忌惮的大笑着。对于弟弟的话,玛格丽特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她很想挖苦一下他,又想明确告诉他不要抱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可最终什么都没说,因为在这时,他们终于能看到乌利内茨庄园的尖顶了。
“不要胡思乱想了,”于是玛格丽特敷衍道,“我们很快就要到了。”
但公爵还在小声咕哝着,“玛格丽特,反正我早晚是要有一顶王冠的,如果纳瓦尔的王冠还能附送你这样的美人儿,我当然是求之不得。”
玛格丽特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全欧洲有几百顶王冠,但没有一顶是属于阿朗松公爵的。既然他看起来快要被对王冠的渴望折磨疯了,玛格丽特到也不介意再增加一点他的痛苦。
“这么说,亲爱的弗朗索瓦,”她冷冰冰的说,“我还是真心诚意的祝贺你得到波兰的王冠吧,听说那些按照酒量评判人的野蛮人也是选国王的。”
弗朗索瓦没有反驳,或者说,王冠对他的诱惑确实太大,停顿了一下,他才像个吟游诗人一般叹息一声,“亲爱的玛格丽特,一想到要和你分别我就格外的心痛,在波兰那种蛮荒之地,你让我到哪里去寻找爱情呢?”
“这与我无关,”玛格丽特微笑着回答,“不过看在上帝的份儿上,那些鞑靼人中间大概也是有美女的。”
“玛格丽特,你真恶毒,”公爵开始抱怨,“你从来不会觉得我可怜。”
其实玛格丽特刚才才想过,但继续这样的谈话显然无聊至极,于是她索性把脸转过去,装作没有听到公爵的话。好在过了不到十分钟,一行人终于到达了庄园那窄窄的护城河边了。
护城河大约是引谢尔河的水修建的,它的存在显然是为了庄园的整体美观效果,而并非为了防御,因为架在护城河上的并非吊桥,而是一座固定的砖石桥,除此之外,乌利内茨庄园甚至没有像样儿的围墙,正面的这一段,是大石块和灌木的混合体。
“多么简陋啊,”昂丽埃特对着围墙感叹道,然后她转向客人们,大声补充道,“可是我确实喜
欢这样。”
“这没什么不好,”玛格丽特回答,男士们随之表示了赞同。
一大群仆人在管家的带领下站在院子里欢迎主人,但那些固有的混乱状况似乎并没有因为贵客的到来而有所改善——一只母鸡尖叫着从玛格丽特的马前扑腾着过去,几个孩子和一只狗跟在后面追着它。
但对于饥肠辘辘的旅行者来说,这庄园已经足够好了,特别是当管家上前来汇报说晚餐已经准备就绪,同时不远处熊熊燃烧的篝火上还在烧烤着野味的时候。但现在还不能立刻入席,因为不论是主人还是客人,都需要换衣服和梳洗打扮一番。
事实上,在前内韦尔公爵还在世的时候,乌利内茨庄园还是非常精致和风雅的一处别苑,包括玛格丽特在内的诸多王室成员,都曾驾临过这里。庄园的主建筑和配套的图书馆以及小教堂都是泥瓦大师德尼·库尔丹的杰作,花费了数年苦功和五千埃居才建成,而房子后面的花园则整个是陶器商贝尔纳·帕里西的设计品,包括温室、花坛、若干喷泉、一个小的人造瀑布和同样小巧的人工湖。
但内韦尔公爵夫人不喜欢管家,对于她那不拘小节和有些放纵的性格来说,经营庄园是个大麻烦,而另一方面,随着王室搬回巴黎,年轻的公爵夫妇在婚后从未来过这庄园,因而一定程度的衰败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内韦尔公爵夫人在一开始就为接待不周而向贵客们道歉了,但玛格丽特觉得这已经很不错了,这固然是由于她知道公爵夫人的这次度假安排主要是为了自己,更重要的是,她确实也经历过更多艰苦的条件,比如那段她永远不愿想起的囚禁生活。
就只有阿朗松公爵嘟囔了几句,然后凑到玛格丽特的耳边说,要不是为了姐姐,他才不会到这种地方来。而玛格丽特却知道亨利是不会介意这里稍显简陋的条件的,事实上,他并没有让她失望,在随意的参观之后,他就很客气的对内韦尔公爵夫人说,乌利内茨庄园很像纳瓦尔王室在比利牛斯山的打猎行宫,却比行宫多了美妙的水景。
玛格丽特在吉洛纳的服侍下洗净了手和脸,又换了一条舒适的橘红色丝绸长裙,等她回到摆上了宴席的正厅的时候,亨利已经回来了,而阿朗松公爵大概还在梳洗打扮。
至于内韦尔公爵夫人,她正在很随意的翻阅着一本类似账簿的大册子,玛格丽特走过去,发现那是一本佃农的税赋记录。
“哦,我讨厌看这个,”公爵夫人说,“亲爱的玛格丽特,吃完饭了我们可以打牌,你要打结婚牌还是普兰牌?”
还没等玛格丽特回答,她又补充道,“亲爱的,去问问贝亚恩亲王的意见吧,毕竟他才是真正的客人。”
玛格丽特只得又走过去问亨利,后者却立刻拒绝了。
“很抱歉,殿下,”亨利露出极其为难的神色,“我必须要利用今晚的时间写一封信,我担心如果对方在收不到我的信,会担心的。”
“对方是波城的某位小姐么?”玛格丽特若无其事的问道。
“是的,”亨利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是我的妹妹凯瑟琳。”
但玛格丽特却猜到,亨利需要写信的对象其实另有其人。因而等到晚宴结束,剩余的三个人开始用骰子玩十点牌的时候,玛格丽特便问昂丽埃特,有没有办法知道亨利的这封信是送给谁的。
“让管家去办吧,”公爵夫人回答,“他有办法在庄园里拦住那个送信的人。”
“我亲爱的姐姐是个傻瓜,”阿朗松公爵对昂丽埃特说,“我不知道她是被纳瓦尔的那顶小小的王冠,还是那个其貌不扬的贝亚恩亲王迷住了心窍。”
玛格丽特知道阿朗松公爵的抱怨是不可避免的,相对来说,她更关心昂丽埃特的回答。
“想开点儿吧,弗朗索瓦公爵,”内韦尔夫人客客气气的安慰道,“人总是要结婚的,下一个就该是你了。”
“我只关心王冠,”公爵回答,一边赌气似的把三个骰子扔到桌上。
三个都是六点,公爵发出一声哀叹,玛格丽特却觉得在他提到王冠的时候掷出这样的点数,简直是天意。(注:十点牌是当掷出的三个骰子上的数字加起来等于十的时候算赢。)
“婚姻可以带来王冠,”内韦尔公爵夫人把骰子重新装回骰盅里,很随意的说着,“在这方面,我建议你向我的丈夫学习。”
“我可没有内韦尔公爵那样的好运,”弗朗索瓦用一种颇为暧昧的眼神盯着公爵夫人,“遇上您这样拥有头衔和财产的大美人儿。”
“弗朗索瓦公爵,“内韦尔夫人笑嘻嘻的,“您恭维人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
玛格丽特看了弟弟一眼,后者正挑衅般的盯着她,就听他又说道,“亲爱的公爵夫人,您还没有见识到我其他的本事呢。”
“我真应该抓紧在庄园的这几天,”阿朗松公爵无比温柔的补充道,“让您好好的认识一下我的各种本事。”
内韦尔夫人只是笑,然而等到当晚临睡前她和玛格丽特闲聊的时候,她几乎立刻就表示了不满。
“早知道就不邀请阿朗松公爵来了,”她说,“玛格丽特,你的那位弟弟在勾引我呢,难道他打算用这种方法来抗议你对他的冷漠?”
“这真的与我无关,亲爱的昂丽埃特。”
“玛格丽特,我倒是不介意帮你拖住这惹麻烦的年轻人,”内韦尔夫人慵懒的躺在自己的那张大床上,“不过,你是知道我不喜欢这种弱不禁风的类型的……”
既然玛格丽特已经决定要改变些什么了,那么昂丽埃特当然用不着等待阿尼巴尔·德·科科纳伯爵的出现,于是玛格丽特笑道,“德穆伊·德·圣法尔看起来不错,如果你不介意他是贝亚恩亲王的仆人的话……”
“那个年轻人很引人注目,”公爵夫人回答,“遗憾的是,他是个胡格诺,但我需要的是天主教徒。”
直到最后,内韦尔公爵夫人在庄园这段时间的感情问题还是没能解决,幸好她并没有因此忘记玛格丽特的托付,第二天早上,玛格丽特还在床上,就收到了昂丽埃特派人送来的一张便条。
贝亚恩亲王的信使清晨五点多钟的时候离开庄园,去往巴黎方向,而并非像他自己所说的去往纳瓦尔。
那么亨利写信的对象就是纳瓦尔女王了,至于信的内容,玛格丽特本来就觉得,在两人一路上那些交谈之后,亨利不抓紧时间向他母亲汇报才怪呢。
从这个角度,还穿着睡衣的玛格丽特突然产生了一个远非良善的念头——她虽然打定主意不让纳瓦尔女王的死亡成为她和亨利之间的仇恨源泉,但这死亡对于亨利本人乃至玛格丽特来说都是颇为有益的。失去了母亲庇护的贝亚恩亲王会成为真正的统治者,而玛格丽特也才能够得到一位王后应有的荣光。
玛格丽特就是带着这样的念头来到正厅准备吃早餐,结果听说亨利还没有起床,于是她又理所当然的想到,他应该是昨晚写信写得太晚了。
013 比剑
虽然是在她的庄园里请客,但内韦尔公爵夫人其实对整个假期并没有足够的安排,以至于在第一天的早餐之后,主人和客人都只能坐在向阳的走廊上,看着太阳慢慢升起。
玛格丽特带了一本《高卢的阿玛狄斯》,这是她从十岁到十五岁的时候最喜欢的作品,前几天她突然发现自己早已记不住其中的许多情节了,因而很有必要再恢复一下这方面的记忆。
事实证明,阿朗松公爵对于姐姐是积攒了相当多的怨气了,没过多久,他就踱到玛格丽特的面前,看清楚了她在看哪一本书之后,立刻开始讥讽。
“哦,亲爱的姐姐,你的才华全法兰西无人不知,”公爵阴阳怪气的,“看在上帝的份儿上,你没必要在纳瓦尔的亨利面前摆出这副道学的模样。”
公爵的声音不小,被提到的那位男性却由于没能按时赶上早餐,此时还坐在角落里全神贯注的对眼前的一只白煮蛋发起进攻,看起来他似乎什么也没听到。
玛格丽特依旧心平气和,“弗朗索瓦,我只是打发时间而已。”
有个仆人跑来向内韦尔夫人汇报了些什么,然后她也走了过来。“焰火终于运到了,”她说,“所以今天晚上我们可以观赏焰火,但问题是,白天我们做什么?”
阿朗松公爵看了玛格丽特一眼,“亲爱的姐姐,你难道已经从旅途劳累中恢复过来了么?今天还是好好休息吧,正好昨天在路上,我想到了一个消磨时间的好办法。”
两位女士都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让我的先生们和贝亚恩亲王的先生们比剑吧,”公爵笑嘻嘻的,“我亲爱的姐姐和公爵夫人可以舒舒服服的在旁边观赏。”
“好主意,”公爵夫人称赞了一句,玛格丽特也就随着点了点头。
阿朗松公爵于是转过身去,大声向亨利复述了他的建议。
“为什么不呢?”亨利一边用餐巾擦了擦嘴,一边站起身走过来,“而且,我觉得女士们要能拿出些彩头来,年轻的先生们才更有干劲儿呢。”
“亲爱的表弟,”他微笑着看着阿朗松公爵,“你一定也是这样想的吧。”
阿朗松公爵似乎是遇到麻烦了,亨利身边的这几个人,实实在在是为了保卫他的安全而存在的,不过,玛格丽特已然开始考虑,她应该拿出什么样的彩头了。
于是只有自以为了解贝亚恩亲王真正用意的内韦尔夫人开口了,“先生们,”她说,“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合适的东西呢,不如你们问问玛格丽特公主吧。”
如果玛格丽特再拒绝的话,比剑大概就真要泡汤了。因而她只能表示赞同。
“我想通常的彩头对这些出身高贵的先生们大概是不起作用的,”她很认真的打量着眼前的两个人,也笑了起来,“那么,有谁想要我脖子上的这串项链么?”
珍珠和祖母绿串成的项链确实已经足够贵重,但更重要的是它是公主曾经佩戴过的。
“好极了,殿下,”亨利说。他立刻转身去叫一直守在走廊外不远处的那几位胡格诺派的先生们,当着玛格丽特的面吩咐他们。
“如果你们有幸赢得了公主的项链,”他说,“请让我用双倍的价钱买走它。”
阿朗松公爵也不甘示弱的做出了同样的吩咐,于是比武很快的就开始了。
这个季节的乌利内茨庄园里到处都是适合比武的茂密的青草地,而两位女士则选择了一棵古老橡树的树荫之下作为她们的坐席。亨利和弗朗索瓦领着他们各自的勇士站在场地的两边,双方都选出了三个人。
玛格丽特发现,即便对于这样一个小游戏,亨利也保持着谨慎,他没有让泰里尼出场,然后把德穆伊·德·圣法尔排在了第三个,或者说,这对于他远非是一场游戏吧。
内韦尔公爵夫人的卫队长被指定成了比武的裁判,玛格丽特只有侍女,于是她让吉洛纳也坐到她们身边来。
在双方约定三局两胜以及其他的规则之后,比武就正式开始了。第一场双方都没有派出真正的强者,而且,也许是因为感染了王子们的谨慎,比武的两人进行了长时间的小心翼翼的试探。
“多么无聊啊,”内韦尔夫人打了个哈欠,就势靠到玛格丽特的肩头上,“亲爱的,都是因为你,让男人们把简单比武变成了生死存亡的大事情。”
“比武难道不是生死存亡的大事情么?”玛格丽特嗤笑了一句,随即就叫过卫队长,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后者立刻对着场地里的人们喊了起来。
“先生们,公主说她有权决定那串项链的最终归属,如果你们表现的不够精彩的话,她也会拒绝把项链交给胜利者。”
这番话产生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场下两位战士的出手频率立刻加快了很多,有几次大胆的突刺,博得了观战诸人一致的叫好声。
最后是那位年轻的胡格诺占了上风,他一剑划开了对方的紧身衣,并且在皮肉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也许这算不上什么伤害,但阿朗松公爵的那位随员只不过又坚持了几秒钟,就放弃了战斗。
于是公爵本人也只能承认第一场的失败,但他的脸色十分难看,以至于让人联想到他是不是确实有什么不舒服。
“你弟弟一定后悔了,”内韦尔夫人压低了声音,“他现在应该能想到,纳瓦尔的亨利是王位继承人,跟随他的先生们绝对不是仅仅摆摆样子。”
“他早就该想到这一点了,”玛格丽特也同样压低了声音回答,“要知道他其实从一开始就看不起纳瓦尔的亨利,得到这样的教训实在是咎由自取。”
“也许他最初根本没往输赢上想,”公爵夫人笑了笑,“是纳瓦尔的亨利刻意要把这变成了一场他们两人之间的争斗。”
“幸亏彩头只是我的项链,”玛格丽特笑道,“如果是哪一顶王冠,那么弗朗索瓦岂不是会输得更惨?”
“得了,亲爱的玛格丽特,”内韦尔夫人意味深长的笑着,“你知道这彩头绝不仅仅是项链,否则他们两人才不会那么拼死拼活的呢。”
事实上,两位女士的猜测都不完全对,纳瓦尔的亨利也许真的没有把这场争斗当回事,而阿朗松公爵的先生们似乎也不是那么的不堪一击。总而言之,当第二场战斗以公爵的手下的胜利而收场时,两位王子的脸色也几乎同时都恢复了正常。
或者说,亨利的表情其实一直都没有什么变化,就好像他始终都确定自己能够取胜一样。
内韦尔公爵夫人叫仆人们送了些清凉解暑的冰镇都兰淡红葡萄酒和掺了玫瑰香精的清水来,这十分及时,中午的太阳已经开始在人们头顶上散放夏天的酷热,而所有人都还在期待第三场比剑呢。
德穆伊·德·圣法尔站在太阳底下,长剑像一条阳光下的蝮蛇般在他手中闪耀。玛格丽特看了一眼内韦尔夫人,发现她正肆无忌惮的盯着这年轻的胡格诺。
“昂丽埃特,我听说这家伙是个宗教狂热主义分子,”玛格丽特悄声给公爵夫人泼凉水。
“那又怎么样?”内韦尔夫人轻轻嘟囔了一声。玛格丽特能听出来,她其实还是很介意这个问题的。
事实上,阿朗松公爵也很明智的派出了最强的战士,这人大概三十来岁,面貌乏善可陈,因而无法吸引女士们的兴趣。因而从一开始,这两位天主教的身份高贵的女性,反倒都是倾向于胡格诺的一方了。
真正精彩的对战终于上演了。玛格丽特对剑术并不了解,她只觉得双方的进攻都很凶猛,但昂丽埃特很快就又伏到了她的耳边。
“那小胡格诺占上风了,”公爵夫人说。
玛格丽特看了看亨利,他正悠闲的和泰里尼聊着,似乎完全没有关注场地中比剑的形势。
但德穆伊·德·圣法尔很快就用实际行动印证了女士们对于他的种种评价,不仅仅是公爵夫人的那一句,还包括玛格丽特的那一句。
年轻的胡格诺勇士迈着坚定、果断的小步冲向对手,突然,他虚晃一剑,向对手冲刺过去。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德穆伊手中血淋淋的剑尖从他那可怜的对手的背后刺出来。只有吉洛纳发出半声无法克制的尖叫,她赶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他们不是说好尽量避免流血的么?”玛格丽特确实不希望在游乐中发生这种麻烦事。
“因为小胡格诺是宗教狂热主义者,”内韦尔夫人却笑了起来,“你刚才才说过呢。”
阿朗松公爵的那位手下显然已经预见到了失败的后果,他没有管那把重伤了自己的剑,而是猛扑在德穆伊身上,用一只胳膊抓住他,另一只手试图去拔匕首。这种垂死的挣扎最初使德穆伊昏了头,然而一旦他反应过来,就使劲全力举起手中的剑,想要给对手再一次打击。
就在此时,公爵本人跑进了场地,“够了,先生,”他一边大喊一边摇着手,“请住手,你赢了!”
在玛格丽特看来,阿朗松公爵总算做出了这一天里最为正确的决定——在取胜希望渺茫的情况下,或者保存实力才是最正确的选择。而年轻的弗朗索瓦要想成为统治者的话,总该明白有才华的手下比女人更加重要。
公爵其他的手下们随即赶过来,把这两个斗士分开,尝试为那可怜的伤员堵住突突直冒的鲜血,在庄园里仆人的帮助下把他放上担架抬走。与此同时,公爵本人已经冲向了纳瓦尔的亨利,只受了一点儿皮外伤的德穆伊正站在自己主人的身边,其势汹汹的盯着公爵。
但阿朗松公爵不会理睬德穆伊的,他只质问亨利,“亲王先生,您的这位先生是故意痛下杀手的吧。”
“请相信我,亲爱的弗朗索瓦,”亨利制止了想要插话的德穆伊,才慢悠悠的回答,“我认为德穆伊只是控制不好出手的力道而已,这是比剑,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这位先生是压根儿没有去控制吧,”阿朗松公爵冷冰冰的瞪了亨利一眼,随即转向玛格丽特,“亲爱的姐姐,别告诉你没有看清楚这位先生的出手,他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他的手上不仅早已沾满了天主教徒的鲜血,而且他本人还在渴望沾上更多的。”
德穆伊想要反驳,但亨利又一次制止了他,并且让他退了下去。王子随即也转向了玛格丽特,“殿下,我愿意担保德穆伊先生并不是故意下杀手的,而且……”他意味深长的停顿了一下,才补充道,“殿下想必听到刚才阿朗松公爵殿下确实是认输了,因而我请求殿下兑现您的奖励。”
“姐姐!”阿朗松公爵显然是气极了,他大声嚷着,“我也要求你惩罚这个凶手。”
于是难题又留给玛格丽特来解决了,事实上,她不用多犹豫就想要判亨利获胜,但前提是能够安抚阿朗松公爵。
而且,对于胡格诺们惹出来的事端,安抚阿朗松公爵的任务,也不应该只由她一人来完成。
于是玛格丽特对着弟弟微笑了一下,“弗朗索瓦,比剑总是难免要出意外的,而且,虽然我对你的那位手下受了重伤觉得很抱歉,但我们也没有足够的证据指证德穆伊先生确实是故意下手的……”
“他如果不是故意的,我的人怎么可能伤得那么重!”公爵还在控诉。
“弗朗索瓦,这确实是问题的关键,那位先生受了重伤,这对于你同样是个损失……”玛格丽特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脸去看亨利,按照她所了解的他的聪明程度,不可能听不出她的潜台词。
亨利果然立刻说道,“亲爱的弗朗索瓦表弟,我不仅愿意代表我自己以及德穆伊先生向你道歉,更乐于支付那位先生的全部治疗费用。”
阿朗松公爵像那个时代所有没有继承权的王子一样生活拮据,因而亨利承诺的后面一条对于他其实有更大的诱惑力。
彼此之间僵持了大约一分钟,公爵终于松了口,“好吧,表兄,我接受你的道歉,也希望你不要食言。”
“我当然不会的,”亨利微笑着说,“弗朗索瓦,请你尽快把具体的数字告诉我。”
公爵只是点了点头,随后他借口要去看看那可怜的受伤者,很快走开了。
亨利却拦住了玛格丽特,“殿下,能否赏光一起去散散步呢?而且,您还没有把项链给我呢。”
“先生,”玛格丽特同样微笑着看着他,“项链是给胜利者的奖励,我要亲自把它送给德穆伊先生。”
014 贝亚恩人的承诺
回到房间之后,玛格丽特就把那条项链取下来,让吉洛纳送去给德穆伊先生。至于亨利的散步邀请,她本来就没有答应他,于是在吉洛纳出门之前,玛格丽特就让她伺候自己上床午休了。
玛格丽特在房间里一直呆到晚餐前,等她再次回到大厅的时候,内韦尔公爵夫人的仆人们已经把要燃放的焰火都安排好了。
亨利也回来了,她看到他的时候,他正站在烤肉的那一堆篝火前面,和负责烤肉的仆人说着什么。
德穆伊·德·圣法尔守在距离他主人不远的地方,和内韦尔夫人聊得颇为投机。
这情景把玛格丽特逗乐了,一直关注着姐姐的阿朗松公爵注意到了这种表情的变化,就走过来询问原因。
“这很有趣,”玛格丽特笑道,“做主人的感兴趣的都是别人的仆人。”
“公爵夫人历来是这么讨人喜欢,”阿朗松公爵说,“但你的那位贝亚恩亲王果然像个乡下人一样关心口腹之欲。”
玛格丽特却知道这也是亨利的优点之一,他对于普通平民始终保持着平易近人的态度,这使他能够赢得他们的拥戴,因此对于阿朗松公爵的评价,她压根儿没有在意。
亨利也看见她了,于是他很快也过来了,对玛格丽特行了个礼,才转向阿朗松公爵,“弗朗索瓦表弟,你的那位手下伤势如何?”
“上帝是不会让他虔诚的信徒随便死去的,”阿朗松公爵冷冰冰的回答。
“好极了,表弟,”亨利就仿佛并没有听出公爵话中的意思一样,“我完全赞同你的观点。”
这么一来,阿朗松公爵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因而他立刻不甘示弱的转换了话题,“亨利表兄,”他说,“感谢亲爱的公爵夫人今晚为我们安排了焰火,你以前看过焰火么?”
十二年前为了欢迎弗朗索瓦二世国王进驻舍农索城堡,在法兰西的领土上第一次燃放了焰火,因而亨利没有看过焰火是完全可能的。但对于玛格丽特来说,阿朗松公爵的问题固然是很失礼,她却更关注亨利将如何回答。
亨利果然没有生气,他仍然笑嘻嘻的,“弗朗索瓦表弟,你说的不错,从这个角度来说,我确实应该特别感谢内韦尔夫人。”
然后他就非常认真的转向了玛格丽特,“殿下,请您在适当的时候帮我转达一下对公爵夫人的最诚挚的谢意吧。”
玛格丽特当然答应了,为了防止弗朗索瓦再说出什么有失水准的话,她随即问亨利有没有在附近打猎的计划。
“我听说卢瓦尔河谷有好些不错的猎场,”亨利回答,“而且,能在法兰西历代先王的猎场里追逐动物,绝对是一种荣幸。”
“哦,先生,”玛格丽特用故作责怪的语气回答道,“您知道对于一位王子来说,这算不上什么难事。”
没想到亨利依旧一本正经的回答道,“殿下,如果您能安排我去国王陛下在都兰的猎场打猎,我保证带几头今年新出生的小动物回来给您尝尝鲜。”
这算不上什么难事,于是玛格丽特想都不想就答应了。等大家都坐到晚餐桌上之后,玛格丽特就问内韦尔夫人借用她的卫队长,要派他去联系都兰猎场的看守。
“这样更好,”内韦尔夫人回答,“我确实一直在为打猎的事情发愁呢,你愿意以公主的身份出面去要求,我觉得要比我去好得多。”
“放心吧,昂丽埃特,”玛格丽特笑道,“如果那猎场看守执迷不悟的话,我就写信请查理哥哥撤换他。”
于是打猎的事情就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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