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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皇书II-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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搁笔声响,思绪被拉回,见苑琴画完,帝烬言巴巴端了温水上前让她净手,舔着脸笑:“苑琴,你和我说说话呗。我姐那是胡说,我真没有惦记别家的姑娘。”
苑琴斜斜看了他一眼,“赵将军府上的千金贤良淑德,周学士的幼女冰雪聪明,宁南候的侄女容貌出挑……苑琴一个都比不上,哪里值得世子爷惦记。”
果然是他家媳妇儿!看看,这聪慧!老姐才说了一遍就记得一字不差。帝烬言觉着自个真是捡了宝,连忙摆手,“什么赵家千金周家幼女,我一个都不认识,我就心心念念娶你回家做我媳妇儿呢!你要是不相信,明日我就发帖子送到京城各家府上去,告诉他们我早已有了属意的姑娘,让他们别再上我帝家说亲了!”
帝烬言嚷嚷着,一卷袖子就要磨墨写帖子。苑琴见他伸手拿笔,一把抓住他的袖子,脸上泛红,眼底的笑意到底没藏住,“说什么胡话呢,你要真做了这荒唐事,我还不成了满京城的笑柄,别人都以为咱们靖安侯府里藏着母老虎呢!不准写!还有,谁是你媳妇儿?”
帝烬言见她展颜,心底舒坦得没边,一把握住她的手笑道:“好,好,你说不写就不写。你不是我媳妇儿谁是我媳妇儿,我帝烬言这辈子除了你,谁都不娶。”
帝烬言说这句的时候,敛了嬉笑玩闹的神色,一本正经看着苑琴。
苑琴一双耳朵烧得通红,鲜艳欲滴,抽了两下手没抽出来,拿帝烬言实在没办法,没好气嗔道:“还不快把手放开,没殿下压着你,你如今胆子愈发大了……”
苑琴话没落音,意识到不妥,猛地收声担心地朝帝烬言看去。果不其然,刚刚还一脸笑意的帝烬言神情落寞下来,放开了苑琴的手。
“烬言,我……”
“没事,苑琴,殿下都走这么久了,没事。”帝烬言行到窗前,望向东宫的方向,“你说得对,我以前太依赖殿下了,总觉得有他在就什么都不用想。现在他不在了,姐姐、帝家、东宫我都要替他照顾好。”
“所以你才想为小姐说亲?”苑琴若有所思。
帝烬言颔首,“姐姐为了帝家能沉冤得雪忍辱负重了十几年,我不能让她这一生都为了帝家和大靖而活,殿下已经不在了,姐姐还年轻,她还有漫长的一生,她应该有个好好疼她爱她的人,有一群大胖小子喊她娘亲。这些总会过去,我希望她能放下一切重新开始。”
东宫烛火通明,矗立在京城依旧巍峨华贵。帝烬言看着东宫最高的楼阁,缓声道:“如果殿下还活着,他也一定希望姐姐能这样活下去。”
半晌,苑琴开口:“我们都希望小姐能放下殿下重新开始,但只要有一个人不愿意,我们谁都没办法。”
帝烬言朝苑琴看去。
“小姐她自己。”苑琴叹了口气,“烬言,再给小姐一点时间吧。”
帝烬言望向书房的方向,没有再开口。
两年前的云景山上,如果不是他死命相求,或许那一日姐姐已经跳下了云景山,一夜之间华发半白,从此以后再不提殿下半句。姐姐待殿下是何种感情,根本无需再多言。
他其实是知道的,姐姐没办法放下。在被殿下那样浓烈而又倾尽所有的待过后,如何能放得下?
寒冬深夜,靖安侯府内响起深深的叹息。
转眼韩云入崇文阁进学已有半月,进学第一日帝烬言在古今堂出题授课之景在帝都被传得风生水起。京城勋贵赞许韩云聪慧的同时,更多却感慨于帝烬言赠剑的宽佑大度。
韩帝两家朝堂对垒,帝烬言仍对韩家太子尽心教导,这份胸襟常人难及。
对帝烬言尽是溢美之词的传言传进绮云殿的时候,谨贵妃尚能容忍,在看到韩云对上龙剑的爱不释手和悄悄对帝烬言的崇敬后她终于把韩云带到了皇室宗祠。
皇室宗祠里供奉着太祖遗像和韩家列祖列宗。
“跪下。”谨贵妃摒了宫奴,对着韩云冷声吩咐。
韩云抿着唇,一言不发跪在韩氏列祖的灵牌前。
“云儿,你可知道为什么母妃要带你来宗祠?”
“云儿知道。”
“母妃交代过你什么?”
“帝家是我韩氏宿敌,帝梓元不可尊,帝烬言不可信。”韩云一字一句回。
“既然都记得,那你是怎么做的!帝梓元在崇阳阁对你说过什么你对母妃只字不回,帝烬言送你一把破剑就被你稀罕成了宝贝!你父皇堂堂一国之君,因为帝梓元只能屈居西郊,连国祚都被迫让了出去,云儿,你是大靖的太子,韩家的储君,怎么能对这两个乱臣贼子生出亲近之心!你知不知错?”
谨贵妃凛声喝问,韩云却只垂着头。
见韩云不回答,谨贵妃手上的戒尺狠狠拍在他肩上,厉声喝:“韩云,你究竟知不知错!知不知错!”
韩云痛哼一声,咬着牙,小手死死拽在蒲团上,任凭谨贵妃敲在他背上,始终一声不吭。
谨贵妃未想到韩云如此倔强,既心疼儿子又气急,一把把戒尺摔在地上,硬声道:“好!好!你现在有骨气了,若是不认错,你今夜就给本宫跪在这宗祠里!”
谨贵妃说完摔门而去,冰冷的祠堂里只剩下韩云孤独又弱小的身影。
月光透过天窗洒下,威严的灵牌一排排立在韩云面前,他抬起头,满脸是泪,却始终咬着唇不肯哭出声来。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错,但他没办法恨帝烬言,他根本没有想过那个他一心念着要找的少年就是帝家世子,三年前的温朔。

第六十一章

三年前,正是帝梓元刚刚升任一品上将之时,太子被嘉宁帝看重,储君之位稳如泰山。九皇子韩昭尚只有十三,还未出宫另建王府,在宫里作威作福,算是一霸。
彼时谨昭仪毫无靠山,又是出了名的木讷怯弱,连累得韩云在宫内受尽轻视,虽身为嘉宁帝幼子,定云宫寒冬里却连一坛烧碳都没有。谨昭仪这个冬日受了寒,虽有御医诊治,但到底不尽心,一来二去就耽误了病情。离年节只有几日,宫里上下忙着准备太后寿宴和百官朝贺的宴会,根本无暇顾忌定云宫。眼见着谨昭仪日染沉疴,韩云虽懂事,但到底还小,慌得没了办法,一个人悄悄出了定云宫凭着记忆去太医房请太医,却未想跑得太急,在御花园里撞着了逗鸟的九皇子韩昭,撞掉了他手里把玩的和田玉。
“不长眼的臭小子,哪个宫里的?好大的胆子,敢打破父皇送我的和田玉!”半年前嘉宁帝大寿,东骞送来和田玉为寿礼。韩昭喜玉石,求了半年才得了这块玉,正是心头好,却不想头一回拿出来把玩就被人撞碎在地。他一时大怒,就要提腿去踹已经倒在地上的韩云。
“九殿下!”亏得他身后的贴身小太监吴升是个眼尖的,认出了韩云的皇子服饰,忙拉住他喊道:“殿下不可,这是定云宫的十三殿下!”
韩昭生生被拽了回来,脸上余怒未消,他朝韩云扫了一眼,瞅见地上碎成两半的和田玉,冷声道:“原来是十三弟。”
韩云本急着去寻太医,却不想冲撞了韩昭,他知自己惹了祸,当即从地上捡起摔碎的和田玉,小心翼翼举着朝韩昭小声道:“对不起九哥,我不是故意的。我母妃生病了,我急着去寻太医才不小心撞了你。我明日去匠房让师傅给你镶好,给你送到尚鸿殿去。”
韩昭一听,由着韩云举着和田玉不去接,轻蔑地哼一声:“果然是寒门小户里出来的,什么好东西都不懂,这是东骞送给父皇的和田玉,价值连城,镶好了有什么用!韩云,你闯下大祸,今日我就禀了父皇,治你个损坏重宝之罪,连谨昭仪这个破落户也一并发落。”
韩昭出了名的不问是非又喜推脱责任,一番大道理压下来就要转身去寻嘉宁帝告状,骇得才三岁的韩云瑟瑟发抖,犹若天塌了一般。
“九殿下!等一等!”清越的少年声音在御花园门口响起,一个少年朝这边跑来。这少年身着骑装,容貌俊秀,腰别马鞭,英气勃发,让韩云看直了眼。
韩昭看见他眉一皱,阴阳怪气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皇兄身边的红人。怎么,你要给这小子说情?”
来的正是温朔,他和太子去西郊狩猎,太子携他一起去上书房议事,先回华宇殿换衣。他在御花园等太子,正好瞧见了韩云撞碎和田玉的一幕。
“九殿下,十三殿下尚还年幼,不是故意冲撞九殿下,和田玉虽贵重,却比不上您和十三殿下的兄弟情谊,还请九殿下在回禀陛下时为十三殿下说说好话,从轻处罚十三殿下。再者……”温朔说着越过韩昭行到韩云面前,拿过他举得高高的和田玉,牵着他朝韩昭行了一礼面露恳求,“谨昭仪与此事无关,又生了重病,还请九殿下莫要迁怒于她。”
温朔这话说得堂堂正正,若是个明事理的就该斟酌再三再行事。偏生平日里还算知分寸的韩昭这次却不依不饶,当即哼了一声:“年幼又如何?他打破了父皇的和田玉,本就该受到惩罚,你是何意?讽刺本王不顾兄弟情谊迫害幼弟!我今日就要看看,闹到父皇面前到底是谁占理。”
温朔眉头一皱,没想到九皇子性格如此蛮横。这事若闹到陛下面前,九皇子有齐妃和左相护着,伤不了分毫,可韩云打破了和田玉,必要受罚。
见韩昭抬步就要越过自己去乾元殿告状,温朔心一急,直直挡在他面前,“九殿下,十三殿下尚还年幼,请九殿下三思。”
“混账东西!你一个小小的士子,不要以为太子看重你,你就可以在本王面前张狂,我们皇家的事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拦本王的路!吴升,把这二人押着,随我一起去见父皇!”
温朔本是一介平民,因受太子看重自小在东宫长大,连启蒙老师也是太子太傅,年纪轻轻赞誉满城,又得了帝都贵女的青睐。韩昭早就看他不顺眼,这次抓住把柄,自然要小题大做,对温朔不留半点余地。
吴升满脸为难,又不敢劝住暴怒的韩昭,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还站在这干什么,狗奴才,押了这两人!”见吴升没动,韩昭喝道。
“父皇忙着祖母寿宴和百官朝会,怕是没时间理会九弟的请求。”威严持重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回头,见太子一身盘龙朝服,正立在三人身后。
温朔眼带惊喜,长长舒了一口气,他捏了捏韩云的小手,朝他抛了个安心的眼神。
韩云悄悄回捏住温朔的手,软软靠在他身后。温朔一愣,眼底拂过爱惜。虽身为皇子,这孩子怕是在宫里半点安全感都没有。
“见过殿下。”温朔牵着韩云朝韩烨行礼。
韩烨颔首,朝两人扫了一眼,目光在温朔身上留得更多一些,见他无事面色才舒缓下来。
“见过皇兄。”韩昭朝韩烨见礼道:“皇兄,这回你可不准包庇韩云,他打碎了父皇的和田玉,犯了重罪。”
“韩云只有三岁,不过一块和田玉,值得你大动干戈、大过年的在宫里头绑人?”韩烨双手负于身后,看着韩昭神情冷凝。
“皇兄,这可是东骞进贡的贡品,价值连城!”
“再贵重能比得过你十三弟?不过一块死物,摔碎了又能如何?”韩烨声音更重,带了训斥之意,“连寻常人家都知道爱护幼弟,你却不分青红皂白只管问罪。韩云刚才明明已经对你解释过因为谨昭仪身染重病,他急着寻太医才冲撞了你。你却还要问罪于谨昭仪,不恤幼弟,蔑视宫妃,齐妃娘娘就是这么教你的?”
一句话喝问下来,韩烨气场全开,韩昭气急,不愿在温朔和韩云面前落了下风,不顾吴升的眼色仍硬声着:“皇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难道年纪小犯了错就可以视而不见,以后咱们皇家还有什么礼法?”
“谁说韩云打碎了父皇的和田玉。”韩烨整了整袖摆,眯着眼看向韩昭,云淡风轻开口:“孤有急事禀告父皇,路过御花园撞了九弟,不慎打碎了这块和田玉。”
“皇兄!你!”韩昭脸色通红,“明明是韩云……”
“孤说是孤打破的,就是孤打破的。”韩烨的目光在御花园内众人脸上逡巡而过,加重了声音:“不过一块和田玉,打碎了又能如何,孤自会向父皇请罪。”
御花园内候着的宫奴皆垂下头,连被韩昭喊来的禁卫也默默立在一旁。韩昭脸色青白交加,气得青筋毕露,却无可奈何。作为嘉宁帝的儿子,他比谁都清楚嘉宁帝对太子的看重,别说一块和田玉,就算太子打破了玉玺,嘉宁帝怕也不会放在心里。
“吉利,把和田玉收起来,送到春满楼请师傅镶好。给孤把盘龙玉取出来,送到尚鸿殿齐妃娘娘处,就说孤不慎打破了父皇赠予九弟的和田玉,特以盘龙玉赔罪。”
盘龙玉乃太子十八岁生辰时嘉宁帝送的贺礼,论珍稀贵重远超和田玉。韩昭愣住,一时惊大于喜。他性子鲁莽易怒,但到底长在皇宫,心智远胜同年人,他若真敢拿太子的成年礼,嘉宁帝必定震怒。
见太子身后的小太监吉利应声照吩咐就要离去,韩昭额上沁出薄薄冷汗,急忙唤住他,朝韩烨拱手,强颜笑道:“皇兄,那可是父皇送你的生辰礼,臣弟可不敢拿。皇兄说得对,不过是块玉石,怎比得过我和十三弟的兄弟情谊。臣会禀明父皇详情,十三弟年幼,父皇必不会怪罪。”
韩昭收了凌厉的爪牙,朝韩烨弯下脊背。
“九弟如此明事理,孤心甚慰。天色近晚,九弟早些回尚鸿殿请安吧,免得齐妃娘娘担心。”
“是,臣弟这就回去。”韩昭又朝韩烨行了一礼转身离去,留下韩云手中断成两截的和田玉和木梁上鸣叫的鹦鹉。
待韩昭走远,韩烨行到温朔和韩云面前。
“臭小子,孤放你一个人在宫里才半刻钟时间,你就给孤惹出一堆麻烦来。”韩烨的声音清亮而温厚,和刚才对着韩昭时的冷冽威严完全不同,韩云抬起小脑袋偷看了他一眼,正好和韩烨的目光撞上,一惊又飞快低下头藏在温朔身后。
韩烨政务繁忙,又从未出入后宫,韩云长到三岁,还是头一次近距离看见韩烨。
“殿下,九殿下太过跋扈了,十三殿下才三岁呢。”温朔把身后的小萝卜头一把捞出来抱在怀里举高,拍拍韩云的腰,“十三殿下,这是你皇兄,快叫。”
他这一叫唤,一大一小两张相似的面孔默默对上,韩烨在韩云头上揉了揉,笑道:“小十三,我是你皇兄。”
韩云眼底泛起惊喜,糯糯喊了声:“皇兄。”
小孩儿拖长了的腔调格外惹人疼惜,韩烨眼底露出暖意,抱过韩云捏了捏才递到吉利手上,“十三弟听话,皇兄要去乾元殿和父皇议事,你先回定云宫。”
他替韩云拢好散开的衣襟,触手的小棉袄单薄湿冷,韩烨眉头一皱,抬眼朝吉利道:“把十三殿下送回定云宫,再送些衣物过去,把太医院院正请进宫为谨昭仪看病。告诉内务府,若是定云宫再短缺东西、延请太医不及时,孤定严惩他们。”
“是,殿下,奴才这就去请太医,免得耽误谨昭仪病情。”吉利是个拎得清轻重的,他抱着韩云点头,转身就走。
才走两步就听见太子的唤声,吉利回转头。
“和田玉镶好后送到定云宫。”韩烨朝韩云望来,笑道:“再过几日就是你三岁生辰吧,这方玉虽然碎了,但也是珍品,就当是孤送你的生辰贺礼。”
“哟,十三殿下,又要长一岁啦!”温朔闻言笑起来,贴在韩烨身后歪着脑袋大声道:“您就要长成男子汉了,以后可不能再躲在臣身后啦!”
少年的笑容纯粹又温暖,一直留在幼年韩云的记忆里。
那之后,有太子的照拂,定云宫再也没有受过宫人欺负,母妃有太医悉心诊治,身体渐渐安好。后来九皇子战死,太子远赴西北征战,他成了皇宫里唯一的皇子,受父皇看重,慢慢尊贵起来。
再后来,皇兄战亡在西北,他成了大靖太子。
他早该猜到,那个让兄长如此看重又温暖正义的少年,该是靖安侯世子,当年冠绝京城的温朔。
寒冷吹进,晚灯飘摇,膝盖早已酸疼难忍,韩云却始终跪得笔直。
他睁开眼,望着案台上韩氏列祖列宗的灵牌小脸上神情坚毅,摸着腰间三年不曾离身的和田玉,眼底始终清亮无垢。
有些事,无论开始如何,结束如何,正就是正,对就是对。

第六十二章

年节这一日,朝官早早入宫参加晚宴,帝梓元主持守岁夜宴已有两年,驾轻就熟,她不比嘉宁帝好显君威,分封赏赐一顿热闹后让朝臣回府陪家人守岁。
半个时辰后朝臣从宫内散去,帝梓元和帝烬言从华宇殿而出,步行至重阳门侧门。一辆马车已等候多时,两人相携入车,洛铭西正半靠在车内看书,洛小妹托着下巴打瞌睡,她见帝梓元上车顺溜地唤了声“帝姐姐”滚到她怀里继续酣睡。自苑书留守邺城后,苑琴娴静温雅,帝梓元身边少了这样娇憨活泼的丫头,遂对洛银枫很是喜爱。
“小妹什么时候入京的,怎么也不带她进宫?”
“迟早是要见的,这几日你政事繁忙,我就让她自个儿在京城里遛了。这丫头野得很,前几年入京结交了不少手帕交,这几日连番着到各家府上参加贵女宴会,我都没见上几回。”洛铭西笑道,替帝梓元递了杯参茶。
帝梓元暖暖嗓子,身上寒气散了不少,把洛银枫额上散下的碎发拨到耳后,在她圆润的耳尖上捏了捏,“这丫头心宽,是个有福气的。”
“走吧,帝家主想必等久了。”洛铭西点头,眼底笑意弥漫,朝车外吩咐一声,马车载着众人朝涪陵山而去。
帝梓元怕帝盛天独个儿过年形单影只,一路马车飞驰,上山时更是连轻功都用上了,却未想涪陵寺里虽然张灯结彩,却连帝盛天半个影子都没瞅见,连清早上山的苑琴也不见人影。问了小沙弥才知帝盛天等得无聊,带着苑琴去梅林里下棋了。帝梓元想着自家姑祖母那一手臭棋,为苑琴叹了一声和洛铭西巴巴地寻老祖宗去了。
一行人堪堪行到梅林边缘,便被梅林前的奇景顿住了脚步。
漫山遍野,梅花飘散。花瓣自梅林中心处荡开,在空中循着球状飘散至梅林边缘,数千上万朵梅花始终留在半空飞舞,半片未曾沾地。漫天花瓣起起伏伏,万千花朵悬于空中延绵数里,此时的涪陵山,犹若梅海仙境。
除了帝梓元,众人眼中俱是惊叹,更对梅林中充满好奇。一行人循着花瓣踏入梅林,行至梅林中心空地处,方见林中之景。
林中,一亭一桌一盘棋,一酒一姝一把剑。
漫天梅花奇景皆因林中人舞剑而起,强大而温和的剑气卷起整座山巅的花瓣,创造了这几乎不可思议的一幕。
苑琴抱着纯黑的大裘俏生生立在石桌旁望着林中舞剑的人,满眼敬服向往,众人循着她的目光望去。
一把长剑,一身晋服,一头雪白长发。
淡漠而深邃的面容,悠远而睥睨万物的墨瞳。
世间千千万万人,唯有一个帝盛天端得起“百年传奇、云夏之巅”这八个字。
帝家何其有幸,得此人物。
数十年后,还能得见帝盛天风采的年轻一辈,即便是帝梓元,都忍不住心生赞叹。
剑停,风止,梅花落。
“你们几个来得晚,老人家百无聊奈,舞剑助兴,权当迎你们上山了。”帝盛天收剑,立在石桌旁,手中长剑卷起桌上温酒,一饮而尽。
“见过姑祖母。”
“见过帝前辈。”
一行人行到石桌旁对帝盛天见礼,就连素来不喜规矩的洛银枫也站得老老实实,一眨不眨地望着帝盛天。
“好了,都是自家人,今天过年,不需要多礼。来,苑琴煮了酒,都来陪老人家喝两杯,今年就在这山巅梅林守岁了。”帝盛天朝众人招手,坐在石椅上,眼带笑意。
帝盛天笑的时候,天生有股子慵懒亲和劲,众人得了她的允许,一哄而上围着这个帝家老祖宗聊起天来。洛银枫最是个得劲的,小时候在晋南听的戏本里十本有八本都是帝盛天的传奇史,这回见了真人,叽叽喳喳问个不停,直想把云夏早几十年的秘史问出个窟窿来。
梅林里热闹而温馨,其乐融融,帝梓元望着围坐了一圈的人,靠在石椅后凉亭的横栏上,连日来批阅奏折的疲惫身体缓缓松懈下来。
就是为了能在年岁这一夜喝上一杯普普通通的平安酒,这十几年,她才能这样一步一步坚持走下来吧。
所有她得到的,失去的,遗憾的,悲伤的,都只是为了她的家人和氏族能重新正大光明地屹立在这片国土上。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天。
山下,午夜的钟声敲响,皇城里焰火冲天,璀璨的花火染遍帝都的天空。
帝梓元手中温酒入口,她望着灯火鼎盛的帝都盛景,微微晃神。
那一年临溪河畔,青年曾笑着对她说。
任安乐,我这一世都会护着帝梓元,你要记住。
这么多年过去,她慢慢才明白,当年那个青年为了这句话,努力了半生。
韩烨,你不知道,失去你,是我帝梓元这一生最遗憾的事。
年岁渐长,我才明白,为一人倾尽天下是喜欢,为一人放弃天下是爱。
我以前一直想知道,姑祖母究竟有没有爱上过太祖。
这么多年,我从未开口的问题,终于在你死后的第三个年头,找到了答案。
“陛下,奴才已经安排贵妃娘娘和太子殿下回宫了。”
嘉宁帝只允了谨贵妃和韩云入西苑守岁,时间刚过,便让人送两人回了宫。
西苑书房内,嘉宁帝半躺在靠椅上,虽然房内烧着四五盆火炭,他身上仍然盖着厚厚的棉毯,面色青白,不见半点血色。
嘉宁帝点头,动了动手指头,没什么力气。
赵福见嘉宁帝朝他招手,忙贴近了他身边,“陛下?”
“西北境内,找得怎么样了?”
赵福顿了顿,才回:“暗卫回信了,这次他们往北秦内里又走了十城,还是没有殿下的消息。”
嘉宁帝眼底的亮光缓缓变暗,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干裂,“继续找。”
赵福点头,看得心酸,替嘉宁帝扶好被子,宽慰道:“陛下,奴才看了这么久,瞧着小殿下是个睿智聪明的,只要小殿下好好长大,咱们韩家的江山倒不了,您安下心好好养病,您得看着小殿下长大才成。”
“朕知道,韩云聪慧,日后足以担当大任。但是太子和他不一样……”嘉宁帝的声音断断续续,虽说他和帝梓元的立场截然相对,但有一点两人出奇的固执——由始至终,能让两人唤“太子”的只有韩烨。
“韩烨是朕亲手养大的嫡子,朕国祚的继承人,这么多年,朕就是要证明给太祖和帝盛天看,能传承天下的不止是帝永宁和帝家子嗣,朕亲手教出来的太子一样会是大靖的不世明主!”
他望向窗外涪陵山的方向,声音一点点散开,遗憾而悲鸣,“可惜朕一生筹谋,一生算计,背弃所有,却输在了亲手养大的儿子手里。”
大靖守岁的钟声延绵而悠远,仿佛跨过千万里国土,传到了北秦境内的怀城竹林里。
灵兆年少,喜好热闹,自个儿跑去怀城参加城内篝火晚会,回来时恰好看见韩烨坐在大树下,手中捧着一盆空空的花盆。他一时好奇,忍不住问:“公子,师傅给您把种子带回来都两年了,您日日悉心照料着,却从没开过花,这花到底什么模样啊!”
韩烨摩挲着花盆边缘,低头,虽瞧不见,神情却格外柔和:“它原本长在大靖晋南的平原里,通体湛蓝,花开时清香飘十里,是很美的花。”
“真的?通体湛蓝?公子,这是什么花啊,我可是头一次听说。”灵兆惊奇问。
韩烨一愣,眼底浮过一抹追忆,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荡开淡淡的笑意。
“很多年前,有个小姑娘告诉我,这花是她们晋南的宝贝,叫长思。”
韩烨说这话的时候,两年来周身的肃冷冰峭化开,冰雪覆盖的北地竹林里恍若春风拂过,暖意丛生。
灵兆一时看直了眼,直到清亮的咳嗽声将他惊醒。灵兆抬头看去,见莫霜不知从何时起立在了院门口。她神情复杂,眉宇间比平时多了一抹决绝果断。灵兆心里头讶异,却没出声,只朝莫霜行礼,“见过公主。”
“去!把酒温了,再整两个下酒菜!”莫霜把手中的酒坛子抛向灵兆,径直走到韩烨对面坐下,“饿了吧,说好陪你守岁的,今日和城内百姓唱完祝酒歌才来,你别见怪。”
韩烨把桌上的花盘小心翼翼放在身旁脚下,笑道:“你管着一城,一向俗事繁多,我怎会责怪。怎么?公主是把我当成了深闺蒙恩的妇人,还要行那捻酸吃醋之事不成?”
两人相处两年,寻常玩笑早已司空见惯,莫霜当即在他肩上拍去,一副夸张的惶恐模样,“别,别,我可不敢,殿下您身份尊贵,我若是这么做,怕是半个大靖的贵女都想生吃了我!”
韩烨被她的语气逗笑。灵兆收拾了两个菜上来,替两人温了酒小心地放好。
两人说说谈谈一会儿,怀城内的钟声传来,焰火在空中燃尽,年节过完,已至半夜。
寻常这个时候,莫霜早已告辞回城,今日却始终没有言走。灵兆觉着奇怪,但见韩烨神情淡然,也不便上前问询,只轻手轻脚收了杯盏,甫一靠近两人,安宁的声音已淡淡响起。
“韩烨,大靖帝都有些消息传来。”
这话一出,灵兆一愣,乖觉地退了两步。
“哦?何事?”虽然韩烨什么都瞧不见,但他仍望向了莫霜的方向。
莫霜是个聪明睿达的人,两年时间,她从不刻意在韩烨面前提起大靖的任何事。她若开口,绝非小事。
“虽然我在怀城,但皇兄有些事情没有瞒我。日前探子来报,说……”莫霜顿了顿,才道:“你父皇身体欠佳,怕是没有多少时间了。”
竹林内兀然沉默下来,年节的喜庆荡然无存。
“韩烨。”莫霜眼底划过不忍,却被更深的坚毅沉沉压下,“你若是不回去,恐怕见不到他最后一面了。”
这则消息她今日才知,本可不告诉韩烨,但她终究是北秦公主,净善国师的话时刻萦绕在耳,她纵使再不愿,也不能永远把韩烨留在怀城。
林内安静良久,才响起韩烨淡淡的声音:“莫霜,我父皇做了几十年的帝王,区区一个北秦细作,还探不到他的生死。”
见韩烨言语中有她欺骗之意,莫霜一急,起身道:“韩烨,我没有骗你,消息确实来自大靖帝都……”
韩烨摆摆手,“我知道,你没有说谎。我只是在告诉你,如果我父皇不愿意,这天下还无人能把这则消息传出来。”
莫霜愕然,“你是说……这是你父皇授意?怎么会?”
大靖朝内为帝家把持,韩氏皇权岌岌可危,若不是嘉宁帝尚在,余威犹存,帝家说不准早已夺了大靖江山。如此境况下嘉宁帝怎会让自己病危的消息被传出来?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未等莫霜想明白个中缘由,韩烨已起身朝房中走去。莫霜叹了口气,离开了竹林。
灵兆送了莫霜出林回来,恰见韩烨立在院中树下,他神情沉默,空茫的眼底无法掩饰的悲恸连当初他得知自己一身功法被废,双眼不能视物时,也不曾有过。
寒风过,韩烨低低咳嗽,树叶飘下,零星落在他掌间。叶枯萎,轻轻一握便能化为米分碎,恰如生命的单薄。
莫霜问为什么,只有他知道,大靖帝君病危的消息是为了他传出来的。
如你还活着,你当归来,见朕最后一面!
这是他那个枭雄了一世的父亲临死之前对他的最后一道圣旨。
你竟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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