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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斗]宠妾-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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猝然间,应小檀恸哭出声,女儿家的哀啼像杜鹃鸟一样,惊动了这一座宁静的院落。
少顷,一个穿着华服长袍的女人从帘帷外走入,宝蓝长袍腰部紧束,金线绣的佩带围在女子不盈一握的腰际,衬得人身材高挑,纤瘦非常。肩部繁纹打褶,绣着一对莲花。这般繁丽装束,恰是萨奚人的装扮,只她面上笑意盎然,全然没有萨奚人惯常的鄙夷之色。
应小檀见了来人,知趣地收起哭声,攥着被角,透出几分抵触趣地望向对方。
女子温尔一笑,压着裙袍在床沿坐下,自报身份,“我是王爷的侧妃呼延青玉,是王爷叮嘱我来照应你的,你莫怕。”
应小檀眼角还挂着泪,露在被衾外的手腕上,有着被绳丝磨得红肿溃烂,呼延青玉啧啧一声,颇为心疼地捧起应小檀的双手,慨然道:“可怜见儿的,送你来的人心思忒歹毒些……昨夜你饿得昏了过去,我夜里让人喂了你点米粥,这会子可还饿?”
应小檀脸上透出窘迫的红,“多谢侧妃娘娘关怀……奴婢、奴婢略有几分饿。”
她恼恨赫连恪没错,却不至于见谁都撒泼胡闹,适才一场号啕大哭,已是极出格的发泄。看这样子,她仍被拘禁在赫连恪的府上,在旁人的地盘上发泄不满,不是自寻死路,又是什么呢?
应小檀想起生死未知的父母兄长,一时郁气上塞,堵得她眼睛发胀,再哭不出来。是她连累了家人,今时皮肉苦,不过是昔日逞口舌之快的报应。
抿一抿唇,应小檀将胸口的被衾夹得愈发紧了。原先不知人事的少女,经了昨夜,也料想到赫连恪在打什么主意。今时今日,她怕是已经走投无路,唯有顺从一条了。
应小檀但觉嘴里发苦,像是童年时生了一场大病后,连唇齿间都残留了汤药的味道。
“好姑娘,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呼延青玉仍未放开应小檀的手,亲昵挽着,全没有侧妃的架子。
应小檀垂下首去,目光低垂,“奴婢应氏,闺字小檀。”
“是水潭的潭,还是昙花的昙?”
“回娘娘,都不是……是檀香的檀。”
呼延青玉一怔,却并无被人驳斥的尴尬之色,“你们汉人的名字,倒是都意趣丰富,那好啦,现下咱们算认识了,你身上有伤,合该仔细清洗一下,我叫人送些点心来,你垫一垫肚子,等梳洗好了,手上也上了药,咱们再一道用午膳。”
应小檀也觉饥饿难过,她已空腹过了一天两夜,听呼延青玉如此说,自然颔首,“多谢娘娘美意,奴婢感激不尽。”
呼延青玉唇角微扬,在她手背上拍了拍,“你们汉人就是多礼又拘束,没劲极了,我都告诉了你我的名字,你还唤我娘娘做什么?”
应小檀一滞,虽明白了呼延青玉的意思,却不敢顺从。见她讷讷,呼延青玉倒是笑逐颜开,“胆子这样小,真不知王爷看中了你什么……这样,你唤我一声姐姐,我便叫你小檀妹妹,这样可好?”
侧妃已经这样折衷,再拒绝下去,怕只会叫人不快。应小檀矜持点头,温软称了声“青玉姐姐”。果然,对方满意一笑,唤了人送了吃食,又抬水进来,留了两个丫鬟服侍着应小檀洗漱穿戴。
氤氲的热水平复了女孩儿忐忑迷茫的心情,比起承受萨奚人的j□j,自是父母安危更重要。她身陷囹圄,如何还能再连累家人呢?
换上一套半新的萨奚胡服,应小檀未施粉黛,便到外间拜见侧妃。呼延青玉上下打量她,半晌,方透出满意的神情,“你个子比我矮,穿达苏拉的衣服倒是正好……一会儿见了人家,可要记得道谢。“
这是应小檀第一次穿萨奚裙装,窄瘦的衣裳将身条曲线衬得玲珑毕现,一条束腰佩带,也将她塑造出呼延青玉般的精神爽利。长袍的箭袖更是与寻常家中右衽袄裙不同,叫她有些难以适从。
呼延青玉自是未曾忽视应小檀手足无措的模样,但应小檀到底是令她惊讶,除了无人时那一声嚎啕,她便再不流露出戚然之色,反而从容含笑,朝她行了福礼,“多谢姐姐提点。”
娇嫩的汉人女子有着萨奚人无法比拟的柔媚,同样的衣服,达苏拉穿上就显得娇蛮有余,清丽不足,而此时由应小檀一衬,纤苗如窗格上专用来供养梅枝的细口瓶,有着精致优雅的美感。呼延青玉神色一动,倘使王爷当真留下这个汉人,未尝不能与娜里依一斗……她渐渐融开温和的笑,“小檀妹妹这样懂事,我自是愿意多照顾你几分。”
当下,呼延青玉将赫连恪的身份细细同应小檀讲来,王府规矩更是逐一言明,“我们萨奚人,不似你们拘束。王爷既然留了你,还让我来照应,自是想纳你入房。他虽没言明给你什么名分,可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与其他姐姐们从容相处就是。”
应小檀心里又羞又悲,但自知处境,便也唯有勉力一笑,“得姐姐看重,小檀自会谨慎为之。”
呼延青玉也不遮瞒应小檀什么,坦诚道:“咱们三王爷不喜汉人,你与他私下相处,还是要仔细些。咱们府里,你是头一个伺候他的汉人,大家可都对你刮目相看呢。”
“青玉这话说得没错,我倒要来看看,怎样一个宝贝,竟叫咱们王爷破了例!”呼延青玉话音方落,一个脆生生的女子声音便在门外响起。侍立婢子打起了门帘,一个同样穿着长袍的妩媚女人迈了进来,也不行礼,直咧咧地唤:“呼延青玉,咱们好久没见。”
呼延青玉循声而起,“良娣等闲不出门,可不是好久没见?”
应小檀垂下眸,避开了这位“良娣”揉着厌弃的打量,见她避退,对方得意地笑了几声,“我以为是多特别的人物,竟得了王爷青睐,不过是个胆小如鼠的汉蛮子,王爷的眼光可真不怎么样。”
她说话毫无顾忌,一个萨奚人,更是特地用了汉语。应小檀心里明白,这人恰恰是为了说给她听,故意找她难堪呢。
应小檀撇一撇嘴,没接茬儿。这个时候多嘴争锋,反倒落了下乘。一则显得她多稀罕那王爷似的,二则……如侧妃所言,她初来乍到,王爷十有八。九是一时贪慕新鲜,未必会对她用心,自保还来不及,再去惹是生非,才叫糊涂。
应小檀一声不吭地杵着,让那位“良娣”一番利齿尖牙的讽刺落了空拳。
呼延青玉心里爽快,都说汉人心眼多,果然轻而易举,便叫娜里依生了难堪。正僵持着,她不疾不徐道:“王爷眼光如何,我是不好评断的,但小檀妹妹是个乖巧的,你我都是姐姐,多照应她些也无妨……小檀,你来,这是良娣娜里依,你也叫她姐姐就是了。”
应小檀叠手纳福,“见过良娣姐姐。”
不消呼延青玉介绍,应小檀也知晓,良娣是比不得侧妃显赫的。可单看娜里依这样不惧不惮的态度,怕便是受王爷疼宠的一个,让侧妃都要敬上几分。
娜里依睇了应小檀一眼,哼笑道:“别叫我姐姐,王爷连个名分都不给你,你哪来的资格叫我姐姐?”
应小檀不卑不亢地称了个“是”,立刻改了口,“见过娜里依良娣。”
顺服的态度,不仅让娜里依无处挑刺,反倒憋住了气,愈发生恼了。
呼延青玉看着好笑,脸上的神采也明媚几分。
说话的工夫,两位昭训察可、达苏拉先后到了,呼延青玉领着应小檀一一见礼,达苏拉听应小檀不管娜里依称姐姐,当下也拂绝了,“不敢当什么姐妹,我来府上晚,可没资格做谁的姐姐……叫我昭训便是了。”
察可则自始至终沉默不言,巴不得旁人视她于无物。
应小檀见了一圈王府女眷,两个大头的打擂台,两个小头自然而然各怀鬼胎……她应家虽是大户,可父亲也不曾有这样多的妾室。她心里觉得慌,却又不得不强作镇定地与之斡旋。
好不容易送走了三尊大神,独留下呼延青玉,仍旧温温和和地交代她,“你且在这里安心住下,这是我自个儿的院子,娜里依她们虽然烈性些,但也不会在我这里撒野。来日王爷再想起你,我自会替你好好准备。”
应小檀福身道谢,心里却巴不得赫连恪再想不起她来。
她宁可这样落魄的为奴为婢的了此余生,也不想做一次为人鱼肉的噩梦。
☆、第5章 退无可退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应小檀的祈祷,接连几天,赫连恪都不曾在她眼前出现过。
她偏居一隅,自得其乐,除了每日三餐要与侧妃一道进用,平时呆在房间里,也决没有人来找她的麻烦。然而,正当应小檀以为,这样悠闲安宁的生活还可以继续的时候,赫连恪终于迈进了这座院落。
侧妃打发身边的丫鬟耶以来请,还不忘叮咛,“小檀姑娘好生打扮一下,王爷等着瞧呢。”
应小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对着铜镜里的自己瞪了一会儿,最后,无非是抿了个唇脂便出去了。
她才及笄,还不习惯过于打扮。平时簪发都是朴素为上,更何况上妆了。于是,当她这样清汤寡水儿地出现在赫连恪面前时,斜靠在罗汉床上的男人,不悦地“哼”了一声。
应小檀跪在脚踏旁,螓首低垂,掩去了脸上的表情。
赫连恪也不多留意她,目光微转,落在了呼延青玉身上,“本王叫你调。教她,这就是结果?”
呼延青玉手里握了美人拳,一下一下敲在赫连恪的大腿上。她温雅一笑,不疾不徐地解释:“妾身读汉人的书,有一句诗叫做‘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说得不恰是小檀妹妹这样?咱们府上花开百样,总该留一株雅致的,替王爷解解腻。”
“你倒是闲,还有功夫看汉人书。”所谓解腻,指的大抵是西院的娜里依。赫连恪听出呼延青玉的吃味,笑着捞住了她的腰,拉到跟前儿狠狠地亲了一口。两人纠缠的影子落在应小檀跟前儿的地上,害得她也跟着羞了。
半晌,胶着的二人分开一段距离,呼延青玉的喘息声在房间里清晰极了,一起一伏,仿佛还牵带着适才的余韵。
赫连恪指了指自己的腿,示意女人继续,“你乐意读就读吧,别读歪了心思就是,改明儿我叫人买一套《论语》给你送来,这儿可有个现成的汉学师傅,你别辜负了。”
应小檀知道赫连恪说得是自己,愈发觉得难堪,那日,他让她背《论语》的时候既不是为了考校功课,更不是为了教化宣扬……不过是借以羞辱自己,还是在……在床上那样的地方。
呼延青玉不知内情,当下弯眉笑笑,爽快称了好。又与赫连恪闲述了几句家务事,呼延青玉歪过身子,朝应小檀招手,“你来替我伺候爷,我去瞧瞧大哥儿在哪儿淘气,领来给爷道个安。”
她口中的“大哥儿”是赫连恪的长子努蒙,呼延青玉所出,是府上唯一的孩子。这时候呼延青玉说要去找努蒙,怕未必是真要领孩子来见父亲……更多的,是想叫自己与赫连恪独处罢。
应小檀试探地抬起头,果不其然,呼延青玉略含深意地望着她,美人拳遥遥递了出来,只等她去接呢。应小檀俏面微红,她虽不愿亲近赫连恪,但侧妃待她好,此时此刻,她并不想拂了侧妃的面子。
垂首低道了一声“是”,应小檀上前接了美人拳。微侧身,留了空间让呼延青玉从罗汉床上下来,施施然与赫连恪行了个礼,扶着耶以出了房间。
应小檀将美人拳握紧,屈膝跪在了床沿上。
然而,还不等应小檀摆出给他捶腿的姿势来,对方长臂一伸,将人结结实实地搂紧怀里了。
应小檀的脑袋撞在他臂弯里,磕到男人的骨骼,她眼前一阵眩晕,不等再次聚焦清楚,男性的气息已扑面而来,映在应小檀眼前的,便是一个放大无数倍的赫连恪冰冷的蓝瞳。
应小檀手一松,美人拳应声落地。
“侧妃这几天都教你什么了?光教你怎么给人捶腿了?”
暖气呵在应小檀面孔上,她略觉别扭地偏开首,咬唇不答。
赫连恪竟不恼,轻声一笑,拢住了她的腰,“还是这副小模样,今次吃饱了,折腾起来不会再晕过去了吧?叫本王说,孛果儿也太过分些,明知你是要侍候爷的,怎么还不喂饱呢?”
他一句接一句地说着,喷出的热气全呼在了应小檀的耳根处,暖意带来一阵阵的痒,她抬手,忍不住挠了两下。
太亲密的接触会让人心里发慌,她背心靠在罗汉床上,退无可退,挣无可挣。
男人有力地束缚住她两臂,原来,不须绳索,她在他面前也是一样的无力……应小檀生了绝望,索性彻底放弃,微垂下羽睫,留在眼底一片鸦青。她唇红如一瓣儿杜鹃花,艳丽里犹透着些不堪风雨的柔弱。赫连恪用指腹揉了揉,啄上一口,对方乖巧极了,窝在他怀中,安稳得像一只玉兔。
驯服的态度成功取悦了赫连恪,他力道一松,翻身坐起,“青玉果然体贴本王,你安心跟着她住,本王来日再幸你。”
他说得云淡风轻,语气像是对她失了兴趣,而话里的内容,分明又流露要与她同房的意味。
应小檀猜不透他的意思,却还是整了整衣服,老实坐起。
赫连恪弯腰拾起地上的美人拳,往她手上塞去,“继续捶吧,等侧妃回来,你就可以下去了。”
应小檀低声称是,跪在罗汉床一角,均匀有力地捶在了他腿上。
等这日回了房,应小檀方后知后觉地恐慌起来。
赫连恪是真的要将她收房了,她上个月才结的亲事……对方家里的郎君还没曾见过面,听大哥哥说是书院里有名的雅士,气骨风流,文采飞扬。她是要去做正经聘娶的嫡妻元配,嫁得是长房长孙,堪称良配。可是一遭蒙难,她就这样懵懵懂懂地背人送进了王府里,就要给一个萨奚王爷做小了。
应小檀揉了揉自己僵下来的脸,逼着自己挤出了一个安慰的笑。
翌日晨起,呼延青玉没叫应小檀一同用膳,膳盒被耶以送到了应小檀的偏厢里,她一个人吃了一顿食不知味的早膳。紧接着,她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达苏拉。
应小檀心里有些诧异,面儿上却端出十分的恭敬来,将房中主座让给了达苏拉。“小檀见过昭训,请昭训上座。”
达苏拉眉梢飞出一丝得色,却犹如石子坠入大海,极快地在那张俏丽的面孔上消湮无形。她刻意作出一副矜持,按着裙角在圈椅上坐了,素手搭在椅扶上,原本端肃的位置,让达苏拉这么扭着身子一坐,平白生出了不伦不类的味道。
应小檀额心微蹙,但也知趣地不曾多嘴。她们汉人的礼义端庄,落在萨奚人眼里,便是拘束陈腐。尽管,应小檀机敏地察觉,达苏拉那个按袍的动作,大抵是在初见时跟她学的。
眼底荡开讽刺的笑意,应小檀在下首跟着坐了,“昭训前来,可是有事?”
达苏拉摆了摆手,跟着她的一个婢子便上前一步,“听侧妃说,你穿我的衣裳还算合身,再给你送几件儿来。”
婢子怀里捧了个木匣,达苏拉话音甫落,她就启了铜扣,打开了盒盖儿请应小檀过目。里面摆了两条裙袍,一紫一蓝,都是萨奚人喜欢的色彩。萨奚人崇尚繁奢,在绣纹上便可窥一斑。
应小檀没有贸然去接,斜签着的身子向前倾,婉拒道:“多谢昭训美意,如今几件衣服,已够小檀换用的了。”
达苏拉笑意微滞,转尔又劝:“我又不缺这几件衣服,既是给你的,你收下就是了。”
她以眼色示意婢子,那婢子便将木匣放在了高脚茶桌上。
应小檀下意识多看了眼那裙袍,细密针脚显出它的贵重,可见并非凡品。初见时达苏拉对自己的态度尚有敌意,此番竟来示好,难免让人觉得蹊跷。
见她沉默未语,又透出对衣袍的打量。达苏拉渐生不满,长眉紧拢,簇起额心的褶皱,“都是九成新的珍品,我白送给你,你还要挑剔吗?”
应小檀忙道不敢,她不愿生事,只得虚与委蛇地道了谢,“既然昭训执意相赠,那小檀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若是日后达苏拉想栽赃她什么偷窃,这般表态,也说明自己并非好相与的。
达苏拉这方展眉,逸出一声哼笑,起身告辞。
应小檀前脚送她出去,紧接着便捧着匣盒去找了寻常替她浆洗衣服的汉婢。既是九成新的裙袍,那便是上过身的。不计她日后穿不穿,总是要先过一次水,才能叫应小檀心里安适下来。
同是汉人,应小檀待人接物又总是和和气气的。那婢子二话不说便答应下来,“姑娘放心,奴婢保管替您洗得干干净净。”
应小檀感激一笑,“有劳你了。”
回了房,应小檀自顾地拿了针线打发时间。
未曾想,临至傍午,替她浆洗衣裳的小婢就找了上来。小婢红着眼圈,才朝应小檀问了声好,语音里便染了哭腔。应小檀只觉眼皮一跳,忙从罗汉床上跃了下来,关切道:“怎么啦?”
小婢福了福身算是行礼,接着抬起手, “姑娘你瞧——”
紧绷的手背上有着一大片骇人的红疹,应小檀心跳顿时漏了一拍,大脑却飞速地转了起来……那衣服,有问题?
☆、第6章 酒满茶半
应小檀脸色骤变,忙不迭催问:“这是怎么弄的?你疼不疼?”
她伸手想去摸,小婢忙将手背到身后,连退了两步,“姑娘别碰,仔细再染到你身上……疼倒还好,主要是痒,奴婢还没把姑娘的衣服泡到水里,就觉得不对了,是以没敢声张,连忙来寻姑娘了。”
这小婢不过是个下等丫鬟,自也清楚应小檀犯不着来害她,巴巴儿跑过来,反倒是出于对应小檀的担心。
应小檀拉着小婢在圈椅上坐了,“你把手伸出来,先叫我瞧瞧。”
这衣服是达苏拉送给她的,倘使她没有送去浆洗,此刻遍身红肿的就该是她自己了。应小檀的心像是浸在海里,一点点沉下去。她与那王爷尚且没什么干系,这昭训已急着下手,若真成了他的侍妾,难不成要叫人欺负死?
应小檀心思一动,猝然起身去了妆镜前。她翻出妆匣,找了支玉簪子塞给小婢,“好妹妹,是我应小檀对不住你。你拿这簪子出去兑点银钱,好好治病,千万别落了伤。”
白玉簪子上雕的是一朵并蒂莲,这些首饰都是呼延青玉所赠,应小檀特地挑了这个不起眼的,小婢拿出去,轻易也不会叫人发觉。
“姑娘,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能收……”
应小檀见她推诿,食指一伸,挡在了小婢唇上,“你收着,萨奚人再好的东西都是从咱们大魏江山上搜刮下来,这一点给你不值什么……况且,我还有求于你呢。”
小婢俨然是为应小檀的言论吓着了,四顾左右,方小心翼翼地问道:“奴婢能替姑娘做什么呢?”
应小檀惯常带着笑的面孔上,透出几分郑重,“其一,我要麻烦妹妹将那两套衣服还给我,倘使以后有人找你问起这两套衣服,你便说不曾替我洗过。其二,等看了病,还请妹妹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样,就是我日后死了,也不至于做个糊涂鬼。”
“呸呸呸,姑娘怎么会死呢,您只管放心,奴婢明日一早便带着衣服来寻姑娘,不会叫旁人发现的。”
惺惺相惜的感情让小婢立时应下了应小檀所请,应小檀这才露出一个怅惘的苦笑,“还不知妹妹叫什么?这次连累了你,以后倘使有机会,我必当报答妹妹。”
小婢羞赧,“奴婢贱名幺儿,缘是家里最小一个,便就这么叫了。姑娘的事奴婢听说了,您也是可怜人,奴婢不图您的报答。家里爹娘教训过了,咱们汉人现今不得活路,能搭把手的时候就不能见死不救……”
应小檀连连称是,“倒是巧了,我也是家里最小的一个……但不知爹爹娘亲,此刻如何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两个小姑娘又彼此宽慰了两句,方道了别。
翌日,刚用过早膳,幺儿便抱了木匣找上应小檀。为了掩人耳目,她还抱了先前替应小檀浆洗的衣物,只说是来送还的。
应小檀开了门放她进来,不急去看那木匣,先抓着她手腕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可瞧好了?”
幺儿抿唇低低一笑,伸出手来,“郎中说了,不是什么大事,抹了药,一宿醒来便好得差不多了,此刻还有些肿,却是不痒了。”
应小檀长出一口气,她是真心诚意替幺儿担心,“那就好,我自己出点事倒也罢了,最怕再害了旁人。郎中怎么说?”
“是沾上了荨麻,引得疹子,必是这两件衣服的问题。”幺儿斩钉截铁地判断,又叮嘱应小檀,“姑娘可别犯险去碰,奴婢是做脏活的,起了疹子也不打紧,姑娘若坏了容貌,可是十个奴婢也赔不起的。”
应小檀听幺儿细细说着,她昨日虽不知晓这衣服上害人的东西叫荨麻,却也料中是这两件裙袍的问题。既是这般结果,她便能照着一开始的打算行事了。“妹妹放心,我没想动这衣服……你手上的伤好了,我心里就安稳了。”
幺儿从怀里摸出了一个荷包,放到了一旁茶桌上,“这是当了姑娘的簪子,换来的余钱,还给姑娘。”
许是怕应小檀不收,幺儿还劝说着,“奴婢在下面做事,吃住都牢靠,多了这么些钱也没用。姑娘使唤人的地方多,拿着现钱好打点,总送首饰,既打眼又吃亏。咱们都是汉人,姐姐千万别与奴婢客气。”
应小檀闻之好笑,“明明是你退了我的东西,还说我客气。”
她心知幺儿说得有理,倒不多争辩,从那荷包里抓出一把铜板儿,往幺儿掌心里塞了,“好啦,咱们一人一半,谁都不与谁客气。这次的事,还是要多谢你。”
幺儿愈发觉得应小檀为人宽和,忸忸怩怩地把钱收到袖子里,方告了退。
重新打开木匣子,里面的裙袍被叠得仿若新衣一样齐整。应小檀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将匣子收到了空置的箱笼里。
空寂地度过两日闲光,赫连恪再次想起了应小檀。
是以,当日下午,呼延青玉就派人请了应小檀过了正房去,“王爷今晚指名儿说来看你,我不在跟前替你斡旋,你自己要警醒着点,多顺着王爷的意。”
应小檀心沉如水,早没了先前惊惶无措。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鸟,被笼子关得久了,也不再妄想飞出去的时光。
呼延青玉瞧她不说话,慵懒一笑,拍了拍身侧地位置让应小檀坐下,“你什么心思,姐姐都清楚。未出嫁的姑娘家,难免都是又害羞又好奇。长辈们说起房事来,遮遮掩掩,讲不明白……结果,愈不知道,愈是害怕,束手束脚,反没有个痛快。”
她一口气说完,犹自发泄什么一样。顿了顿,见应小檀还是不接茬,才道:“我长姐就吃过这上面的亏,我是过来人,不愿叫你害怕,索性敞开了告诉你,这事儿啊,男人女人各有乐处。若非如此,良娣也不会死缠着王爷,这是因为她呀,食髓知味。”
应小檀似懂非懂地看着呼延青玉,她唯一听明白的地方,便是最后四个字,食髓知味,那不是用来形容不正经的男女么……怎么倒用在了王爷与良娣身上?
这么半天,都让侧妃一个人自说自话,应小檀也觉得不大合礼,嗫嚅片刻,却只道:“姐姐的嘱咐,小檀记得了。”
呼延青玉满意颔首,“你记得我的话就好,旁的事情,王爷自然会手把手地教你,不用怕。”
说完这样一番话,呼延青玉自觉尽了“教导”应小檀的义务,摆手打发她下去了。
当廊下第一盏灯笼被下人支起的时候,赫连恪推门而入。
应小檀正在犹豫到底要不要上妆,随着槅扇“吱呀”一声响,她看到了斜倚着挂落飞罩的赫连恪。
女孩匆忙起身,欲要行礼,却被赫连恪用手托住了,他一脸不耐,斥责道:“好好呆着,本王不是来跟你学规矩的。”
应小檀略有几分窘迫,本想退后一步,躲开赫连恪的掌握,没想到呢哦他料准了心思,掌间用力,将她臂肘攥得结实。赫连恪不退反近,贴着她纤颈深作一嗅,“刚沐浴过?该教的,青玉都教过你了?”
食髓知味……算吗?
应小檀自然没敢问出口,囫囵地点了点头,“王爷先放开奴婢吧……您、您用过膳没?”
心里想的,却是如何把那衣裳引出来一提。
大抵是出于对侧妃的信任,赫连恪见她颔首,便痛快地放开了。他撩袍在圈椅上一坐,掀开茶盖子看了眼,夷然道:“你又不是厨子,本王要是想吃东西何必找你?”
应小檀觑他表情,便知是要茶,眼疾手快地斟了八分满,生怕他作恼。
谁知,赫连恪还是满脸不乐意,“倒满,这是茶都舍不得给爷喝?”
应小檀尴尬,却不由得不替自己分辩,“酒满茶半,倒茶哪有倒满的……那不是逐客么。”
赫连恪僵了一霎,迟迟方露出一笑,“那你是留客的意思了?”
应小檀没料到他是这么个反应,当即有些难为情,便没接茬儿。
赫连恪倒不怪她,仰脖把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这个时候应小檀才明白,他为何叫自己把茶倒满——他是真的渴。
“继续倒啊。”见应小檀呆呆地立在桌畔,赫连恪不由得催了一句。女孩儿耳根子都是娇俏的轻粉,她提着白釉茶壶上前,却透出踟躇。
自己明明已经看出对方是渴,再不给人家倒满,实在是太过拘泥礼节、不通人情了。可适才刚把“酒满茶半”的道理同赫连恪解释了一次,若是悖逆而来,岂知他不会误会呢?
☆、第7章 以夷制夷
黛眉轻颦,应小檀本就清丽的面孔上生出另一番美意,赫连恪赏心悦目地瞧着,暗道呼延青玉言之有理,看惯了繁华盛景,府上多一个这样江南烟雨似的女子,未尝不是个乐事。
他闲闲地靠在椅背上,开口替应小檀解了围,“倒满吧,你们汉人那些穷讲究的规矩,不必带到本王府上来。”
应小檀称是,将这一碗茶斟满。
赫连恪解了渴,愈发舒坦,指了一旁的座儿给了应小檀,顺口关切道:“本王瞧你精神比头两回好多了,青玉待你不错?”
应小檀点首,“青玉姐姐待人宽和,奴婢很感激她。”
至此,她像是豁然开朗一般,找到了话题的切入点, “倒有桩事,与青玉姐姐有关,奴婢为难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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