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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纨绔-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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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猜测着是叶韵,便用虚弱的声音开口道:“你哥回来了吗?”
  顾九思愣了愣,便知道柳玉茹是把她当错成其他人了,心里有了那么几分不高兴,想着柳玉茹这时候问的还不是他,还是叶世安。他堵着气不说话,就坐在一旁打量着柳玉茹。
  今日的她看上去当真格外虚弱了许多,脸色苍白,头上冒着细汗,眉头紧皱,倒失去了平日里的从容。
  顾九思静静打量着她,听着她继续道:“他可同你说九思了?”
  听到这话,顾九思心里才舒展开来,像一片卷起的叶子,在水中慢慢荡开。他脱了外衣,靠到了柳玉茹身边,小声道:“我回来了。”
  柳玉茹的呼吸停住了,顾九思就将手放在头下,侧着身子瞧着她,过了片刻,柳玉茹仿佛是要快被自己憋死了一般,猛地睁开眼睛,转头看了过来。
  顾九思噙着笑,目光全落在她身上,柳玉茹盯着他,许久后,她沙哑道:“你怎么……”
  “我回来瞧瞧你。”
  “陛下允的?”柳玉茹有些疑惑,顾九思笑容僵了僵,却还是点了头,“嗯,陛下允许的,他说你受伤了,让我回来陪陪你。”
  “我分明同他说了不要同你说这些的。”
  柳玉茹皱起眉头,似是不满,顾九思也不好意思让范轩背锅,赶忙道:“都是我先猜出来的。”
  “你也太过聪明了。”柳玉茹苦笑。顾九思伸出手去,让柳玉茹的头靠在了手臂上。
  柳玉茹是真的太难受了。
  顾九思想。
  他身上穿着的外袍是叶世安的,若是放在往日,柳玉茹早就发现了,然而如今柳玉茹却是什么都没察觉,她就是蜷缩在他手上,仿佛是一只猫儿一样,无助依靠着他。
  “事都办完了?”
  柳玉茹还不忘问他,顾九思低低应了声:“嗯,完了。”
  “如何说的?”
  “调走洛子商,调精兵来东都,用李云裳的婚事逼太后放下此案,将此案交给御史台处理,而后此案以库房盗银结案,刘春等人畏罪自杀。陆永辞官,推举我舅舅做尚书,我官复原职。”
  顾九思一串行云流水下来,也不知道柳玉茹是听没听明白,他看柳玉茹靠着她,抬手替她揉着脑袋,柔声道:“总之,你放心吧,我在呢。”
  他这声‘我在呢’轻飘飘的,却仿佛又千金分量,任谁听着,都觉得安心。
  柳玉茹靠着他,听着他的心跳,慢慢道:“这些时日我想了许多,我觉得,我终究还是无用了些。”
  这话让顾九思愣了愣,随后便笑了:“我坐了大牢,劳你为我奔波,替我受苦,”顾九思说着,顿了顿声,等平复了语气,才慢慢道,“我都还没检讨自己,你怎么先检讨上了?”
  “九思,”柳玉茹半闭着眼,“公主说得对,其实我帮不了你。”
  “你这是惦记上她说的话了?”顾九思哭笑不得,“你……”
  “可我又想一个人独占着你。”
  柳玉茹迷迷糊糊开口,顾九思听着,心跳骤然快了几拍,喜悦从心间蔓延开去,他不知道怎么,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可惯来如簧巧舌,却突然就失去了它的能力,顾九思拥着怀抱中的人,听她道:“我原来想着,只要是为你好,给你纳妾也好,与人共享也好,我都是忍得的。大家都这么过,我也过得。你心里有我,我知足得很了。”
  “可如今才知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公主样样都说的对,她能给你的比我多,她长得也漂亮,性格也讨喜,我想着她若进门来,若是久了,你也是会喜欢的。”
  顾九思听着,轻轻抚着她的背,柔声道:“不会的,我只喜欢你。”
  然而柳玉茹却是听不进去似的,只是含糊着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一直喜欢我。而我也喜欢你,不愿意同人分享你,我这样自私,碍了你的路,我得补偿你才是。可我不仅没能补偿你,也救不出你,我想着,便就觉得自己太难过了。”
  顾九思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平日看着端庄得很,怎么这样幼稚?”
  柳玉茹靠着他,也没说话,许久后,她听着他的笑,感觉他胸口的震动,小声道:“我本也幼稚的。”
  说着,她声音更低:“我还小呢。”
  顾九思笑得停不下来了,他将人搂进怀里,紧紧抱了一下:“你可真是我的宝贝。”
  说着,他放开她,低下头去,小心翼翼将柳玉茹的手抬起手,怜惜道:“我瞧瞧。”
  柳玉茹终于有些不好意思了,想抽回手去。顾九思赶忙抓住她的手腕道:“别躲,我看看。”
  柳玉茹红着脸,没有说话,顾九思一根手指头一根手指头看过去,最后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又抱了抱柳玉茹,这一次他抱得特别紧,特别用力。
  “玉茹,”他沙哑道,“我不会辜负你的。”
  “我不在意你辜不辜负我,”柳玉茹轻声道,“我在意的,是你别辜负你自己。”
  柳玉茹说完,她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才道:“九思,如果以后有什么事儿你想不明白,你就想想以前,想想杨文昌,想想你是为着什么当的官。”
  “我明白。”
  顾九思抱着柳玉茹,低声道:“你说的,我都记着。”
  柳玉茹没有再说,两人就是静静靠在一起,听着对方的呼吸声,心跳声,感受对方的温度,皮肤,还有脉搏的震动。
  顾九思陪着柳玉茹待了一晚上。
  而这时候叶世安在牢房里辗转难眠。
  他觉得自己被顾九思骗了。
  顾九思说牢里很舒服,其实并不是。石板床铺了褥子,但还是会有潮气从下面传来,让被子床褥有一股说不出的湿冷味,他没办法,只能把被子也垫在床上,企图褥子和被子叠加在一起,会生舒服些。后来发现其实也没多大用,终于自己躺在床上用自己的温暖把褥子给捂干。
  顾九思说牢里有书,可以读一下打磨时间。谁知道这屋里的书哪儿是书,全是一张张地图,以及一些民间话本。
  当然这些都算了,他都可以忍耐,直到半夜时分,他开始尿急。
  然后他寻找了一圈,喊了许久的人,终于发现了靠在旁边的一个木桶。
  叶世安对着这个木桶,骤然崩溃了。
  骗子。
  这个大骗子!!


第103章 
  神仙也有五谷轮回,叶世安一代君子; 自然不能失了风度。
  他看着面前的木桶; 咬了咬牙; 终于还是回了床上; 在寒风中抱紧自己,闭着眼硬憋着自己。
  等憋到了启明星升起来,他终于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却是顾九思终于回来了。沈明送着顾九思回来,还给叶世安带了官袍,顾九思一进来,叶世安就跳了起来; 一把抓过官袍; 疾步往外走去; 拉住狱卒; 低声问了两句; 人就转角不见了。
  “他去做什么?”
  沈明有些发蒙; 顾九思也有些不明白:“竟是气得一句话都不同我说了?”
  但时间紧急; 顾九思也来不及闹明白叶世安到底是什么意思; 自己进了牢房,把门关上,同沈明道:“赶紧去上朝; 有什么消息记得告诉我!”
  说完,他很自觉自己上了锁,和狱卒道:“您歇着吧; 我锁好了。”
  这时候,叶世安已经纾解完毕,从旁边转角走了出来,他冷冷瞟了一眼顾九思,拔腿便走。沈明赶紧追上去,顾九思愣了愣,摸了摸鼻子,没想到,叶世安气得这么厉害。
  叶世安和沈明上了朝,当日,范轩便宣布太子替天子南巡,查看黄河堤防情况,施恩于天下。因为太子是范轩一根独苗苗,从东都调五千精兵护送。
  这条命令下来,所有人都懵了懵,等朝会散了后,许多大臣都聚到周高朗面前来,询问道:“周大人,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周高朗摊摊手:“我又不是陛下,我怎知道陛下是什么意思?”
  而陆永站在一旁,神色一贯平静,但有些异常的是,一般这种时候,陆永总是最先过来询问情况的,可现下他似乎对此事完全没了半点关心。
  周高朗不着痕迹看了陆永一眼,等出了宫门,周高朗叫住了陆永:“陆大人。”
  陆永顿住步子,周高朗追着上去,同陆永并肩而行,笑着道:“感觉最近陆大人和以往有些不同?”
  “有何不同?”
  陆永面色平静,周高朗笑了笑:“以往陆大人,不是这样不爱说话的人。”
  陆永僵了僵神色,随后叹了口气:“不瞒周大人,最近户部事务繁忙,我也是太过劳累了。若是有什么得罪周大人的地方,还望周大人见谅。”
  “我能有什么好得罪的?”
  周高朗笑笑,转过头去,看着宫外的天空道:“老陆,咱们从幽州一路爬上来,也是十几年的光景了,你应该多信任老范一些。”
  陆永在袖下捏起拳头,提醒自己不要紧张,而周高朗却完全没有看他,只是道:“不该瞒的不要瞒,瞒了也瞒不过。陛下终究是对你好的,十几年的感情,谁都不会这么心狠。”
  陆永听得这话,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周高朗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提步走了出去。
  等周高朗走后,陆永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闭上眼睛,轻叹出声。
  太子南巡这条调令发出来,范玉顿时便慌了,他忙去找了洛子商,着急道:“太傅,父皇让我南巡,这是什么意思?”
  洛子商低头看着棋盘,他没有做声。范玉有些不满,提了声道:“太傅!”
  “陛下让太子南巡,那便是南巡吧。”
  “可是……”
  “陛下在朝中根基不稳,”洛子商淡道,“还是要有一些实绩才是。今年钦天监预计黄河将有水患,每年都有决堤,若是今年太子南巡之后黄河无事,殿下在民心之中地位必然高涨,于朝廷也算有了实绩。”
  “这些都不重要,”范玉皱眉道,“我父皇就我一个儿子,有没有实绩,难道还能让其他人做了皇帝去?!”
  听到这话,洛子商持着棋子的手顿了顿,片刻后,却是抬起头来,朝着范玉恭敬笑道:“殿下这就误解陛下的意思了,陛下的意思,不仅想让殿下当皇帝,还想让殿下当一个万民称颂、青史留名的好皇帝。殿下虽然已经很是优秀,但是还是需得让人知道才是。”
  这话让范玉听着舒服,他点了点头道:“你说得极是,我得让人知道这些才对。本宫南巡,你也随行吧?”
  “微臣自然是随行的。”
  洛子商转过头去,目光落在棋盘上。
  范玉出巡这件事,准备了大约三日,便带着人马浩浩荡荡出发了。
  这时候,柳玉茹在望都买地种下的粮食,也已经运送到了东都。
  如今经历战乱之后,各地粮价都不算便宜,当初望都在柳玉茹收粮之后,粮食充足,后来又有流民开垦,今年丰收,粮价相比东都,却是有十倍利润不止。柳玉茹亲自到门口去接粮食,恰好遇见太子队伍浩浩荡荡,她坐在马车里撩起帘子,看着太子南巡队伍出城,太子南巡的队伍中,太子的马车后面,又跟了一辆朴素无华的小马车。她正想着那马车里是谁,便见那马车突然撩起了帘子。
  一张苍白的有些病态的脸出现在柳玉茹面前,那人看见柳玉茹,目光里带了几分说不出的笑意,这笑意十分复杂,让柳玉茹皱起眉头。
  马车交错而过的瞬间,洛子商放下帘子,仿佛掀起帘子,就只是为了看这个人一眼。
  旁边印红赶忙上来,同柳玉茹道:“夫人离他远点,这人也太渗人了。”
  柳玉茹没说话,她垂下眼眸,看向账本,只是道:“翻页。”
  她如今手指动不得,只能让印红帮着翻页让她看账本,柳玉茹看着账本上的粮食数量,不一会儿,就听外面人说运粮食的队伍到了。
  柳玉茹下了马车,亲自见了运粮的人,给了每个人一个小钱袋,说是给大家图个吉利。大家本来一路风尘仆仆,柳玉茹在门口等着这一番搭待,所有人心里便都激动了起来,觉得这一趟也不算亏。
  柳玉茹带着人去了东都郊外仓库,这是她特意租下的一块地,专门用来存放货物粮食。她在后门陪同着人清点粮食,她看着人把粮食一袋一袋搬运上来,清点着数量,等着粮食全都入库后,她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运粮的头子叫老黑,他见柳玉茹皱起眉头,也有些忐忑,柳玉茹领着他去了大堂,让老黑坐下,而后便开口道:“黑哥,有一件事,我有些不明白。”
  “您说。”
  老黑连忙开口,赶忙道:“东家,你若有什么不明白就问我,我一定给您说清楚,咱们心里可不能有芥蒂。”
  柳玉茹笑笑,却是道:“黑哥,我是有些奇怪,”她让印红摊开账本道,“我从望都要的粮食是三万石,为何如今到了,却只有一万五的数量,竟是有一半粮食,都没了?”
  老黑听到这话,连茶都顾不得喝,赶紧解释道:“东家,粮食运输过来,路上大伙要吃饭,有又遗漏,自然会有损耗。”
  “黑哥,”柳玉茹皱起眉头:“运粮这件事,我也做过。当初我从青州、沧州、扬州一路运粮回望都过去,一万石的粮食,到望都也有九千石不止,我不明白,你们运送的粮食,为何却是要损耗一半。”
  “对啊对啊,”旁边印红不高兴起来,立刻道,“你可别以为我们没运过粮坑我们。”
  老黑听到这话,顿时拉下脸来,他将茶碗重重一磕,便起身来,跪在柳玉茹面前道:“东家,我知道这事儿东家疑我,可我老黑今日就算一头撞死在这柱子面前,也是要和东家说清楚,这粮食我们的确没拿。”
  “那粮食……”印红着急开口。
  “路都不一样!”老黑抬眼看着印红,怒道,“你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呢!”
  “黑哥,”柳玉茹叹了口气,赶紧起身来,扶起老黑道,“您别和小姑娘置气。我不是疑你,我只是想知道原因,若有办法,我们就想办法,我做生意,总得明白我的钱花在哪里。”
  听到这话,老黑情绪终于稳了些,他叹了口气,同柳玉茹道:“东家,您当时从青州、沧州、扬州,都是走水路,直接到了幽州,而后幽州到望都,再走不到三十里路。而您没发现,您一万担粮食,之所以少了,主要就是在陆路上耗的吗?”
  柳玉茹点点头:“的确。”
  “东都在内地,不沿海,”老黑叹了口气,“要把新粮送过来,我们只能一路陆路。可走陆路和水路不同,一来,需要的人数不同。如果走水路,一艘船可能需要的人手也就几十人,他们这么点人,就能运很多粮食,中途也没什么漏粮,只要船不翻,不遇到水盗,那粮食除了那十几个人吃的,根本就没损耗。陆路就不同了,首先粮食在路上就会漏,一边走一边漏,就已经少了一部分了。其次人马运输粮食有限,同样的粮食,水路十几个人能运,陆路可能要几百乃至上千人,吃的损耗也不同。最后路上多山匪,我们这一路走来,每隔一段路,就得缴纳一批“过路费”,这样一路送过来,到达东都,又能剩多少?”
  老黑说着,似乎颇为心酸:“东家,我知道这事儿也是我老黑没用,可是我也尽力了。”
  “黑哥,”柳玉茹听着,叹了口气道,“你的确受委屈了,是我不懂事,你这样辛苦,我却还在想着粮食。”
  这话说来,老黑心里那一口气也顺了。
  他赶忙摆手道:“东家,您别这么说,这么说真是折我的寿了。”
  柳玉茹笑笑,让印红去取了二两银子,交到了老黑手中,恭敬道:“黑哥,原来不知道你们辛苦,如今才知道,让你们受委屈了。如今我新店刚开,诸事都要省着,这点银子,您别觉得寒酸。”
  老黑推辞不受,柳玉茹和老黑客气了一番,终于还是将银子送了出去。
  送出去后,柳玉茹带着印红离开去。
  印红坐在马车上,叹气道:“粮食就剩一半,咱们成本就要上了一半,也不知道怎么卖。如今姑爷还在牢里带着,生意上也不顺,夫人,你说咱是不是去庙上拜拜?”
  柳玉茹没说话,她摇着团扇,转头看向窗外,淡道:“总有办法。”
  事在人为,总有办法。


第104章 
  太子南巡的事情刚刚定下去,范轩就同时在暗中下令; 从自己的嫡系部队中; 急调了五千精兵来东都。
  因为都是他自己的嫡系; 外面倒也不知道。于是范轩暗中调人; 明着却是授意御史台督促顾九思的案子。
  御史台得了命令当天,叶世安立刻陈书列数刑部在此案上种种不是,要求刑部将案件移交御史台。而刑部的人也不示弱,第二日就参叶世安徇私枉法和顾九思勾结。
  刑部可以踩顾九思,毕竟顾九思孤立无援,但刑部这么踩叶世安,第二日御史台就直接参了刑部上下全员种种细枝末节的小事。
  双方口水战了几日; 在朝堂上骂得唾沫横飞; 范轩五千精兵终于调到了东都。
  五千精兵到达当夜; 范轩将陆永召见进宫。
  这些时日陆永一直很是忐忑; 他几乎用了自己所有人去稳住刑部的关系; 让刑部不要将顾九思移交到御史台去。他心里非常清楚; 一旦刑部将顾九思移交到御史台; 那刘春的死就必然暴露。他不清楚范轩对这件事知情多少; 更揣摩不透范轩对这件事的容忍程度。于是他日日担惊受怕,怕范轩找他,也怕范轩不找他。如今范轩来找陆永; 陆永倒是突然就安定了。
  他让前来传旨的太监稍等,而后换上官服,跟着进了范轩的宫殿。
  太监没有让他在御书房见驾; 反而是来了范轩的寝宫,陆永进来的时候,范轩正在洗脚。他穿着一身白色单衣,周边也没个服侍的人,用的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盆,自个儿一个人散发坐在那里,让陆永一时间以为还在幽州、范轩还没当上大官的时候。那时候的范轩就是这样,经常在夜里见他,他们一起商量官场上的事、也会下棋聊聊天。
  陆永觉得心里有些难受,他揣测不出范轩的意思,只能是恭敬跪下来,朝着范轩行礼。
  范轩没有让他立刻起来,他呆呆看着大殿门,脚浸泡在温水里,慢慢道:“我年轻时候,人家同我说,这世上没有不变的人,也没什么兄弟感情。说兄弟情谊,那就是人世间最不靠谱的情谊。我是不信这些的。我总觉得,人和人吧,你给对方多少心,对方就会还你多少心。”
  说着,他转头看向陆永,话锋一转,却是道:“老陆,咱们认识有二十年了吧?”
  “二十四年。”陆永跪在地上,哽咽道,“同榜举人。”
  范轩点点头,神色有些恍惚。
  他没说话,陆永就跪着,好久后,范轩突然道:“钱这么好吗?”
  陆永听见这句话,内心突然那就定了。
  也没什么忐忑不安,突然就觉得,好像一切尘埃落定,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也没什么大不了。范轩不知道是不是在等他回话,一直没有出声。许久后,陆永深吸了一口气,却是抬头看向范轩:“您为什么做皇帝呢?”
  范轩愣了愣,陆永看着他,认认真真道:“如果不是为了钱权,您又为什么做皇帝呢?”
  范轩沉默了,好久后,他突然苦笑起来。
  “我若是和你说,我从来也没想当过皇帝,你信吗?”
  “那您为什么要和梁王争呢?”
  陆永平静开口,范轩低下头,从旁边拿了帕子,慢慢道:“他不是个好皇帝。”
  “那您是吗?”
  陆永继续询问,范轩的动作僵住了,他皱起眉头,抬头看着陆永:“你什么意思?难道朕做得还不好?”
  陆永笑起来,却是没说话,他恭敬叩首:“臣知错。”
  范轩觉得有些难受,他克制着情绪,将帕子交给一旁等着的张凤祥,慢慢道:“其实你做的事儿,我清楚。一千万两,你补回来就行。你自己补不回来,你给我一份名单,我来要。”
  “我终归不会要你的命,”范轩叹了口气,“为何走到杀人的地步呢?”
  陆永听明白了,今晚范轩是来同他交代他的出路的。陆永暗暗思考了一阵子,思索着范轩话语里的真假,好久后,他才道:“臣明白。”
  “你终究还是我兄弟。”范轩劝说道,“别走了歪路,更别离了心。”
  “是臣糊涂。”
  “老陆,”范轩犹豫了片刻,终于道,“顾九思是可造之材,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好好颐养天年,户部的事就交给他,你也多带带他。”
  陆永没再回声,他跪在地上,僵着脊梁。倒也没有不能消化,预料之中,只是说真正面对,还是有些难堪。
  范轩看着陆永黑发中夹杂的白发,心里有些不忍,叹了口气道:“老陆,只要朕在一日,可保你晚年无忧。”
  这话让陆永必须去面对了,他慢慢收紧了拳头,跪着道:“所以,陛下的意思,是让微臣辞官吗?”
  “老陆,”范轩低着头,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才道,“你的罪是什么,你本该知道。”
  好久后,陆永深吸了一口气,叩首道:“谢主隆恩。”
  “找个时间,带顾九思去和你的朋友吃顿饭。”
  范轩吩咐着道:“把他当自个儿徒弟培养培养。”
  “陛下,”陆永消化着范轩的意思,皱起眉头,“您想让顾九思当户部尚书?”
  范轩点了点头,伸出手,陆永赶忙上前来,扶住范轩,范轩借着他的力站起来,出声道:“他虽然年轻,但是他有他的才华。”
  陆永扶着范轩往庭院里走去,范轩仿佛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交谈,慢慢道:“江河这个人,我不放心。顾九思的资历虽然怕是难以立足,但户部尚书这样的位置,总不能随便用人。而且,”范轩转头看了陆永,笑道,“不也还有你吗?”
  这话让陆永愣了愣:“陛下……”
  “老陆,”范轩停在庭院里,叹了口气,“别辜负了朕的苦心。你我是君臣、是朋友,却也是兄弟。一个人能和另一个人走过风风雨雨几十载,不容易得很。”
  陆永听着,心里有些发酸。
  他退了一步,下意识就想跪,范轩伸出手拦住他,摇了摇头,却是道:“别这样。”
  “我也没多少年头了,”范轩苦笑起来,“让我多当一下范轩,别当陛下吧。”
  陆永红了眼,没有坚持,范轩和他走在庭院里,似乎是有些疲惫,让陆永一直扶着,他则是抽着精力,继续着道:“其实你的话,我明白。你问我为什么当这个皇帝,年轻时候是为百姓,如今再说,你也不信。我想了想,钱,我是不想的。可是权,大概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都放不下。其实老陆你还好,你穷怕了,也不在乎什么权不权,只要口袋里满当当的,你心里就够了。可我和老周就不一样了。我们心里太多,永远也满足不了。当了节度使想当皇帝,当了皇帝想一统天下。说什么为了百姓,打起仗来,不也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范轩轻轻一笑,接着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不是好皇帝,不就是为了玉儿吗?我再好,再能,但就玉儿一个儿子,将天下交到玉儿手里,你们心里都不服气。可是我能怎么办呢?我也就他一个儿子。”
  “可是……”陆永急切要开口,范轩接着道,“再纳后宫,我也没这个精力和能力了。如今再有一个孩子,不过就是多了兄弟阋墙,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老陆,”范轩和他一起走上台阶,范轩的脚步有些虚浮,他在进入东都那一战中受了伤,陆永知道,他想劝,却又因着范轩那固执脾气沉默。两人一路爬上了台阶,范轩觉得累了,坐在长廊上休息,从高处看着庭院里的景致,没有回头,慢慢道:“玉儿心眼不坏,你看着他长大,以后他有什么不好,你得多担待。”
  陆永抿了抿唇,终于道:“陛下,微臣知道。”
  范轩坐在长廊上,他没有回声,好久后,风慢慢吹过,他才重新站起身来,低头道:“走吧。”
  范轩召陆永入宫后第二日早朝,陆永辞官。
  这消息震惊了整个朝廷,范轩和陆永在朝堂上拉扯了三个回合,一个说要走,一个说要留,这么来来回回做戏了几个回合后,范轩终于面露不忍之色,亲自下了金座,去接了陆永的辞呈。
  这是当日第一个重要消息。紧接着,范轩就宣布——刑部办事不利,将刘春一案移交到御史台处理,嫌犯顾九思一并移送。
  刑部自然不肯答应,等到早朝散会后,刑部连同许多旧臣,大半个朝廷的人,都跪在了御书房门口。
  柳玉茹听到这话时,正和叶韵一起看着她的新铺子。
  这铺子是同花容的铺子一起租下的,用来贩卖从望都运送过来的粮食。
  多事之秋,柳玉茹深切意思着粮食的重要性,所以哪怕粮食利润并不算最大,她却也坚持要将生意做下去。
  铺子是她和花容的店铺一起去看的,叶韵说她来装修,柳玉茹本是放任她来装,结果今日开业,柳玉茹来看,才发现叶韵竟然是将这粮店按照北方的风格,装的十分漂亮。大红大绿的颜色铺展开,房檐下挂着辣椒串做装饰,有种说不出来的北地风味。
  柳玉茹里里外外逛了几圈,倒觉得不错,旁边做惯了生意的芸芸见了,不由得有些担忧道:“东家,你卖粮的店建得这样好,旁人见了,怕是会觉得米贵,不敢来买。”
  柳玉茹听到这话,愣了愣,她看着前面摇晃的辣椒,慢慢出声道:“瞧着店铺就会觉得米贵,但会不会觉得,这是北方的米呢?”
  芸芸有些不理解:“东家的意思是?”
  “北方的米,总是有些不一样的,”柳玉茹笑一笑,“不一样的米,贵一点,也无妨才是吧?”
  “东家想涨价?”
  “卖胭脂,有好有坏。卖米,自然也有好有坏。”
  柳玉茹思索着道:“咱们的米这一次运输的费用极其昂贵,粮食并不算多,若按照以往普通的卖粮方法,直接开始售卖粮食,怕是利润微薄。”
  芸芸听着,慢慢听出些门道来,终于道:“您是想将这次的货提高价格,做成最优品的米,是这个意思吗?”
  柳玉茹见芸芸上道,不由得笑了:“正是。北地的米多油更香,大家这么随意买,不就失去了它的价值吗?当让它与其他米区分开来,成为东都最好的米才是。”
  芸芸点点头,竟是意会了。旁边叶韵听着,也明白了柳玉茹的意思。柳玉茹正打算再说,就听宫里的消息传过来,说刑部的人带着人堵在了御史台门口,不肯移交顾九思的案子。
  柳玉茹听到这个消息,她认真想了想,终于道:“等陛下去找了太后,这些人自然会离开了。”
  不出柳玉茹所料,当天下午,范轩去了夜央宫走了一趟,等到了晚上,刑部那些人便都走了,但顾九思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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