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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退退退下-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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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瑶总算知道哪里不对劲了,愕然道:“温大人你……你该不是喝醉了吧?”
第65章 松香
温陵音醒来的时候; 天已大亮。温柔的阳光透过窗棂的缝隙照在他的眼睫上,像是镀了一层金粉。
他睁开眼,瞳仁在阳光中呈现出极为剔透的琥珀色。似是被光线刺激; 他眯了眯眼; 抬臂挡在眼前,想要起身; 却因宿醉的头疼而闷哼一声。
“哎呀温大人; 你醒啦!”榻边猝不及防凑过来一张明艳的脸,越瑶手撑在床榻上看他,笑道; “昨夜睡得可好?”
越瑶只穿着一身简单的素衣,乌发披散着,鬓角还带着湿气,应是刚梳洗完毕……温陵音怔了怔,目光越过她的肩环顾周围陌生的摆设; 眼中的清冷渐渐化为讶然; 猛然挺身坐起。
兴许是起得太急,他扶着额微微皱眉,问道:“这是在哪?”
“我的寝房啊。”越瑶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床榻; “我的床。”
温陵音有了短暂的失神。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纯白的里衣; 又看了看越瑶居家的妆扮,耳尖缓缓浮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浅红。
良久的沉默。
温陵音垂着眼睫; 手指轻轻攥着被褥; 嘴唇几度张合; 最终只是迟疑地吐出两个字:“我们……”
越瑶立即明白他的意思,解释道:“温大人昨夜喝醉了,怎么也不肯回家,非得在我这儿就寝不可。那时时辰太晚了,我也拗不过大人,只好忍痛将床榻让给大人安睡……哦对了,这衣裳也是我给你脱下的。”
温陵音倏地抬眼看她。
越瑶逗他:“温大人昨夜真是……”说罢,挤眉弄眼一番。
温陵音手指攥得更紧了,似乎在隐忍什么。
越瑶这才放过他,哈哈笑道:“逗你玩呢大人!当时夜深人静,孤男寡女,若是被下属瞧见了恐生事端,于是我便自作主张给大人褪了外袍,其他不该看不该脱的,我可都没碰!”
回想起昨夜温陵音的模样,越瑶顿觉有趣。他喝醉了倒也听话,像个乖娃娃似的任人摆布,给他宽衣时,让他抬手就抬手,让他转身就转身,一直用那双清冷迷蒙的眼睛盯着越瑶,眼底有浅浅的期待。
可温陵音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他只记得自己同越瑶在屋脊上饮酒,她问他喜欢什么花,他望着她说,喜欢梨花……
见自己没有失态之处,温陵音浅浅地舒了口气,掀开被褥起身穿好靴子,将榻边揉成一团的官袍拾起来抖开。
精致威严的飞鱼服起了微微的皱,令他十分不舒服,若是让同僚官员见了,指不定得弹劾他亵渎官袍。
见他抱着起皱的官袍站在原地沉思,越瑶忙不迭道:“我给大人熨一熨!”
说着,越瑶不等他回应,自顾自抱走了他怀里的衣物,步履轻快地出了门,不多时便拿了一只盛有木炭的铜熨斗进门。她将衣裳搁在案几上摊平,用受了热的铜熨斗一寸一寸将衣裳的褶皱烫平,手法娴熟。
别看她平时粗枝大叶像是大老爷们儿,做起这种细活来也是得心应手,神情极为认真。
案几上,还放着昨夜摘来的石榴花,有些蔫了,但仍是红得热烈。
温陵音穿着纯白的中衣站在越瑶身后。有金色的晨光从窗棂外斜斜射入,打在她线条流畅的侧颜上,乌发自耳后垂下,在阳光中折射出缕缕金光,此时的越瑶有着与做男子打扮时截然不同的柔和美丽。
温陵音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清冷的眸子也跟着染上了阳光的温度。
似是想到了什么,越瑶忽的噗嗤一笑:“昨夜大人醉得厉害,我扶你上榻宽衣之时,大人还攥着我的手硬要与我同睡呢。”
哐当——
一声轻响,越瑶回首一看,只见温陵音险些碰翻了凳子,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惊愕和窘迫。
他极少有这般手足无措的失态模样,越瑶顿觉好笑,端着冒着轻烟的熨斗调笑他:“温大人平日总是一副冷冰冰的端方君子模样,谁知醉了酒竟是这般风流不羁。”
温陵音扶稳凳子,面色依旧清冷,只是耳尖泛着可疑地红,喉结几番滚动,方道:“我醉了,不记得自己当时做过什么。”说罢,他又低声补上一句,“如有冒犯,实在抱歉,我……”
他拧着眉,似是对自己酒后失态的行为十分懊恼厌恶。
越瑶生怕他接下来一句就是“我愿意按军法自罚二十鞭”,便忙打断他:“不冒犯不冒犯!只是昨夜的温大人太过陌生可爱……”
听到‘可爱’二字,温陵音不悦地皱起眉。
越瑶一直在拿眼睛瞥他,自然觉察到了他的小情绪,便忙清了清嗓子岔开话题道:“再说,我也是习武之人,谁能冒犯得了我?”
说着,她放下熨斗抖了抖衣裳,将还带着热度和松木香的衣袍递到温陵音面前,笑得两眼弯弯:“给。”
和温陵音不同,越瑶很爱笑:爽朗的笑,讨好的笑,明艳的笑,张扬的笑,还有偶尔露出点狡黠的笑,好像心中永远不会有阴霾。
可温陵音分明是见过她的眼泪的。
如今回忆起来仍是心尖颤动,殊知永远笑着的人哭起来,才是最惹人心疼……
袍子罩在身上,温陵音扣好腰带,修长的指节整了整两片雪白的衣襟,说话间已恢复了往日的清冷严肃,只朝越瑶深深地一点头,说:“叨扰了,越抚使。”
他戴好官帽,拿起绣春刀离去,一同带走的还有桌上那朵蔫了吧唧的石榴花。
今日天气晴好,萧长宁一早用过早膳便在蒋射等人的陪同下出门散心,一路莺莺燕燕春光明媚,情不自禁便走到了承天门。
承天门侧便是越瑶的北镇抚司,萧长宁走了小半个时辰已有些累了,正巧想念越瑶,就想着顺道去和她打个招呼。
谁知才走到北镇抚司门口,刚巧见一个身着飞鱼服的年轻男子迎面从里头出来。
飞鱼服不是什么人都能穿得起的,萧长宁情不自禁停住了脚步,打量着迎面走来的年轻锦衣卫,心想:身高腿长,似乎长得挺不错。
只是这名锦衣卫似乎有些失神,直到走到萧长宁身前了才回神,侧身退到一旁,抱拳行礼道:“臣锦衣卫指挥使温陵音,见过长公主殿下。”
哦,原来这就是温陵音。
的确生得不错。萧长宁饶有兴趣地打量他,已在心中做出了评论:可就是太冷了,她还是更喜欢沈玹的模样。
不过,这种冰山美人般的男子,倒和越瑶那跳脱的性子十分般配。
思及此,萧长宁的脸上已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温指挥使认得本宫?”
温陵音飞快地抬起一双清冷美丽的眼睛来,扫视她身后寸步不离的番子,用公事公办的口吻道:“殿下一身华服,自然身份不凡,且能让东厂番子如此重视,稍加推测便能明了。”
萧长宁点了点头:也够聪明。
“这还未到交班的时辰,温指挥使便礼贤下士,独自亲临越抚使的北镇抚司,如此兢兢业业,倒是世间少有。”萧长宁眯着眼睛笑,话题一拐,拖长语调道,“指挥使大人对越姐姐,可还满意?”
温陵音疑惑地看她。
萧长宁却是笑着指了指他的衣裳,别有深意道:“你身上有股好闻的松炭香,越姐姐最喜欢用它来熨烫衣裳。”说罢,她笑着与温陵音擦身而过。
温陵音仍站在原地,恍如定格。良久,他才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衣襟,仿佛连指尖也染上了那淡淡的馨香。
萧长宁与越瑶自小交好,她进北镇抚司是无人敢拦的,故而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了中庭,唤道:“越姐姐?”
越瑶刚换好官服武袍,正将帽子往头上戴,从廊下匆匆奔来道:“哎呀我的小祖宗,您来怎么也不提前通传一声?”
“怎么,怕本宫打搅你和温指挥使的好事?”萧长宁凑上前去,神神秘秘地对越瑶道,“你们昨晚怎么回事?好像有故事呢。”
越瑶哈哈哈地直摆手,不以为意道:“臣和他能有什么故事?殿下又胡说了。”
“还想瞒着本宫?既然没有故事,那为何他一宿未归,清晨才从你这离去,身上还带着你最喜欢的松香?”
“殿下怎知他一宿未归!?”
越瑶是个直肠子,一诈便诈出来了。萧长宁顿觉好笑,伸手点着她的额头道:“诈你的,谁知你竟承认了。”
越瑶登时无言。
半晌,她解释道:“不是这样,臣昨夜与他赏月,痛饮了一夜的酒?”
萧长宁佯装惊讶的样子,抬袖掩着嘴道:“孤男寡女,上司下级,赏月饮酒?”
“哎,也不是那样!”越瑶这样那样了半天,倒把自己给绕糊涂了,索性破罐子破摔道,“他喝醉了酒,赖着不肯回家,臣便让他睡这儿了……殿下这样看着臣作甚?他睡房中,臣睡的书房,真的什么也没发生。”
萧长宁反而叹了口气,为温指挥使的情路堪忧。
“方才在门口,本宫见着温指挥使了,确实是个俊俏又威严的小郎君。”
越瑶立即道:“是罢?我就说他生得不错。”
萧长宁继而道:“虽是家世显赫的世家子,却与那些纨绔大不相同,年纪轻轻便屡建战功。”
越瑶赞赏地点头:“是呀是呀,温大人年少有为,大家都很服他。”
“所以,”萧长宁实在受不了越瑶的粗枝大叶了,停下脚步转身瞪着她,“这样好的男子打着灯笼都找不出两个,昨夜那么好的机会,越姐姐怎么就放过他啦?”
越瑶一愣,揉着鼻尖纳闷道:“放过他什么?”
萧长宁憋着一口气,半晌才泄气道:“算了,盼着你这榆木脑袋开窍还不如盼着沈玹早些回来。”
“沈玹?”越瑶总算能接上一句话了,抬手正了正官帽,道,“下旬皇上要携皇后出游,这么大的事,沈提督可有得忙呢!”
“皇上皇后出宫游玩?”萧长宁一怔,问道,“本宫怎么不知道有这事?”
“昨日才决定的。”越瑶道,“也不知皇上受了什么刺激,朝堂之上不顾百官的劝阻,非要同皇后去月牙湖垂钓赏荷。”
第66章 相见
回洗碧宫的路上; 萧长宁一直在想萧桓出宫游玩之事; 总觉得这事似乎并不是萧桓临时起意; 倒像是有何预谋似的。
听越瑶的语气,沈玹应该也参与其中了。难怪近来总是看不见沈玹的影子,莫非在忙着这事?
萧长宁靠在辇车上,总觉得不太放心; 便撑在辇车的扶手上侧身问蒋射:“蒋役长; 你们东厂是在筹划帝后出宫一事么?”
蒋射护在她身侧; 并未说话; 只露出些许为难之色。
萧长宁又问:“那城中北狄细作一事; 可是尘埃落定了?”
蒋射依旧保持沉默; 只摇了摇头; 目不斜视。
萧长宁有些颓败,叹了一口气道:“摇头是何意思?唉; 罢了罢了,你本就不善言辞,不能说便不说罢,不为难你了。”
可是,她真的很想沈玹啊。
说来也巧,兴许是心有灵犀; 坐在辇车上的萧长宁不经意间抬眼,刚好看见远处有一队东厂番子从文昭阁侧门走出; 为首的那人一身银白蟒袍; 行动间步履生风、威风凛凛; 不是沈玹是谁?
萧长宁心下一喜,忙撑起身子唤了声:“沈玹!”
可双方距离有些远,沈玹脚步又快,他似乎没听见。
眼瞅着沈玹的背影渐行渐远,萧长宁实在焦急,迫不及待想要见他,哪怕是问他一句这两日过得可好也行。想到此,她慌忙道:“蒋役长,停车,快!”
辇车还未停稳,萧长宁便搭着阿朱的手臂下了车,踉跄了一下,很快站稳了身子,朝那队步履匆匆的番子快步走去。
尤嫌脚步太慢,她索性稍稍提起褶裙,一路小跑着跟了过去,惹得两个宫婢在后头心惊胆战地喊道:“殿下!殿下您慢些,当心身子!”
萧长宁满心满眼都是沈玹渐行渐远的背影,哪里还顾得上身后的宫女在喊些什么。眼看着沈玹一行人拐过宫墙,萧长宁气喘吁吁地追了上去,可宫墙拐角处空荡荡的,唯有簌簌的枣花随风飘落,在阳光下折射出碎金般的光芒,哪里还有沈玹他们的身影?
奇怪,方才明明见他们拐进这侧门来了,怎么不见了?
萧长宁鼻尖有汗,呼吸急促,眼中的欣喜和期许渐渐化为失望。
正懊恼着,侧门后忽然伸出一只有力的臂膀,将她轻轻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来不及惊呼,接着,某人的下巴搁在了她的肩上,略带责备地说:“都是快做娘的人了,怎么不注意些?跑得这么急促作甚,嗯?”
萧长宁鼓噪的心慢慢地平静下来了。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转身回抱住沈玹,将脸埋在他胸膛蹭了蹭。萧长宁的脸颊蹭过他肩上凸起的暗色蟒纹刺绣,闻到他身上令人心安的味道,仿佛连风都变得平和起来。
盘虬般纠结的粗壮枣树下,枣花随风而落,飘在他们的发间和肩头,微痒。
萧长宁的心也酸酸痒痒的,喟叹般道:“本宫可算追着你了!多日不见,甚是想念。”
沈玹大手按住她的后脑勺揉了揉,低沉道:“也没有多久,离上次分别也才两三日。”
“才两三日吗?”萧长宁抬起头来,眼中有灵动的光,“你留下的那本无常簿,本宫都来来回回翻看七八遍了,总觉得时辰漫长煎熬,没想到才分别两三日而已么。”
“宫外不太平,厂中事务颇多,来不及日日见你。”说着,沈玹俯首吻住了她的唇,含着她的唇瓣辗转吸吮,又探出舌头长驱直入顶弄。
静谧无人的角落,唯有细碎动情的呜咽伴随着枣花飘落。
长长的一吻毕,沈玹单手按住她的后脑勺,覆在她耳畔哑声道:“我不曾料到,自己竟会如此想你。”明明是有公务在身,但一听到远处她的呼唤,他的心便叫嚣着要奔向她的身边。
“本宫听说你要护送皇上和皇后出宫赏荷,这事怎么回事?”一提起宫外不甚太平,萧长宁便想起了越瑶说的话,忍不住担忧道,“桓儿不像是冲动的人,此番他不顾百官劝阻,坚持要同皇后出游,可是另有计划?”
沈玹只望着她,道:“长宁,北狄在京城闹事已有月余,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所以,你们要以身做饵,引他们出来?”想通了其中的关卡,萧长宁大惊,压低声音道,“这太危险了!本宫不许你和桓儿冒险!”
“这个决定是皇上亲口同意的。”沈玹摸了摸萧长宁的脸,眼神一如既往地沉着坚定,“你要信我。”
萧长宁沉默了一会儿,忽而抬头凝视沈玹的眼睛,伸手抚了抚他锋利的眉眼,问道:“你到底同桓儿说了什么?”
沈玹微微讶然。
萧长宁道:“本宫知道自己有身孕的事情不可能瞒一辈子,少则两月,多则数月,迟早会公之于众……你冒险行事,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做打算?”
沈玹反而笑了。他穿着一身东厂的服饰,笑起来有些坏,颇有几分邪气的佞臣气势。
他说:“照顾你们母子,让妻儿没有后顾之忧,是我应尽的责任。”
萧长宁便知自己猜对了。沈玹约莫是想兵行险招,在拔除奸细上立下大功,好有底气来面对将来那场更大的风波……可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若萧桓有个三长两短,沈玹别说是立功,甚至会背上惑主的千古骂名。
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沈玹却是再次俯身堵住了她的唇,将她的千言万语尽数化成缠绵的热吻嚼碎在唇舌间。
沈玹从她嘴中撤出,又轻轻地啄了啄她的唇,将手覆在她的小腹道:“肚子长大了些不曾?”
萧长宁被他弄得双颊发烫,一时也忘了该说些什么,只红着脸好笑道:“才三个月呢,还不显怀。”
沈玹笑道:“以后就能慢慢陪着你们长大了。”说罢,他在萧长宁发间落下一个轻吻,“好生照顾自己。”
“你要走了吗?”萧长宁拉着他的衣袖。
沈玹微微颔首,眼神的热度已褪去,恢复了冷静。
萧长宁舍不得他,可又不想束缚他,成为他的牵绊。片刻,她垂着头松了手,认真叮嘱道:“本宫用你买的黛蓝画了锦绣山河,想你的时候本宫便画画它,画了好几天。”
她抱了抱沈玹,脸颊贴着他的脸颊蹭了蹭,像一只索求安抚的猫儿,“等你回来,便赠与你当做回礼。”
沈玹更用力地环住她,沉声道:“好。”
萧长宁站在枣树下,望着沈玹离去的背影,心中泛起一阵绵密的疼痛,空落落的仿佛缺了一块。
正难受着,沈玹忽的停了脚步,而后转身朝她快步走来。
在萧长宁惊讶的目光中,他去而复返,长臂一伸扣住萧长宁的后脑,赠与她一个绵长热烈的分别吻,这才眸色深邃地望着她,暗哑道:“今日没有无常簿,便亲口说与你听。”
“我的思念与你同在,长宁。”
说完这句,他才转身真正离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萧长宁仍在枣树久久伫立,连肩上积了一层薄薄的枣花都未曾察觉。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回过神来,嘴角有淡淡的微笑,眯着眼摇了摇脑袋,抖去满身的枣花,这才心满意足地从侧门转出。
而后愣住了。
蒋射和两名番子负着弓箭,正倚在门口看她,而冬穗和阿朱则站在三步开外,抿着唇忍笑。
萧长宁微窘,问道:“你们站在这,都听见了?”
蒋射和侍从们不约而同地点头。
萧长宁顿时呼吸一窒,已经没脸问他们都听见了什么。
见她不说话,冬穗还以为她生气了,忙跑过来道:“殿下别生气,我们也是担心您的安危才跟过来的。”
“别说了。”萧长宁难得在下人面前丢脸,给了宫婢们一个眼神,吩咐道,“今日就当做什么都没听见,不许再提,明白了?”
冬穗忙不迭点头,阿朱眯着月牙眼笑道:“奴婢们早忘了!殿下,回洗碧宫吗?”
萧长宁想了想,道:“去养心殿罢,本宫去见见皇上。”
到了养心殿,萧长宁才发现皇后梁幼容也在。
殿中窗边,萧桓与梁幼容并肩而坐,正低声耳语着什么。大多时候是萧桓在说,而梁幼容一直比较安静,只望着窗外的绿荫出神,见她兴致不高,慢慢的,萧桓嘴上的笑意淡了不少,望着她沉吟了片刻,又很快打起精神来,强撑着笑继续同她闲谈。
有小宦官进去通报,萧长宁站在门外笑道:“哎呀,看来本宫来得不是时候?”
萧桓一怔,随即起身道:“阿姐哪里的话,快请进。”
萧长宁也不客气,进来坐在萧桓和梁幼容的对面,问道:“见锦衣卫和东厂忙碌部署,本宫这才知道皇上要携皇后出宫游玩。听闻月牙湖的景色极美,可惜本宫身子不争气,否则必然也是要央求着一同前往的。”
闻言,萧桓望了梁幼容一眼。
那一眼十分复杂,像是不舍,又像是乞怜,可能还有些许说不明道不尽的伤感。不过他掩饰得很好,很快恢复了常态。
第67章 结盟
萧长宁的视线从梁幼容和萧桓之间扫过; 气氛微妙,又不好当着两人的面询问; 只笑道:“出去散散心也好,只是宫外不比宫中太平; 要多多警惕小心。”
“朕会小心的。”萧桓点点头,又看向梁幼容; 似乎想到什么似的笑道,“何况,还有皇后在。”
梁幼容将视线从窗外收回; 望向萧桓。
“臣妾并不想在此时出宫垂钓。”梁幼容忽然开了口; 一向镇定的眼中隐隐浮现忧虑,低声道; “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皇后……”
“陛下不必多言。陛下对臣妾的好; 臣妾都记在心里,只是京师患难未平,还望陛下以国事为重。”
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起身行了个礼道:“臣妾还要习武做功课; 恳请告退。”
望着梁幼容离去的背影; 萧桓眼神黯了黯; 起身想要去追,又怕将萧长宁一个人丢在这儿不合适,便转过脸来可怜巴巴地看着她:“阿姐……”
“皇后嘴上不说; 但心里却是在担心你呢。”萧长宁很大度地笑了笑; 对萧桓道; “快去追呀,不必管我。”
得了允许,萧桓这才快步朝着梁幼容的方向追去。
梁幼容并未走得太远,她似乎料定萧桓会追上来似的,只屏退了宫侍,孤身站在养心殿外的长廊下出神。
萧桓握了握拳,放缓脚步走了上去,伸手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梁幼容刺绣精美的袖边,小声道:“容姐姐,你生气了?”
他唤她‘容姐姐’的样子真是惹人疼爱,梁幼容仿佛又想起了当年的初见与誓言,心中不由地一软。她摇了摇头,转过身望着萧桓,自从去年年底宫变之后,两人诸多身不由已,她已经许久不曾这样认真地看过这个年少隐忍的帝王了。
“臣妾不是在生气,而是在担心。”梁幼容垂着眼睑,望着那只攥住自己袖子的手,“北狄之事,即便臣妾身处深宫亦有所耳闻,此时出宫游玩并不合适。”
“可是,你不是一直都想要去宫外吗?”
“臣妾虽向往自由,但并不愿陛下为博红颜一笑而背负昏君的骂名。”
她眼中的担忧太过明显,萧桓见了,反而低声笑了起来,笑到眉眼弯弯,仿佛又是去年宫中池边初见的懵懂少年。他说,“朕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的,听你这么说,险些又要动摇了。容姐姐为朕牺牲太多,朕就是为你做一日昏君又何妨?”
梁幼容轻轻摇头,并不赞许。她凝望萧桓许久,这才缓缓伸手,迟疑地抚了抚他清秀的眉眼。梁幼容的眼神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才轻声道:“陛下,臣妾曾经的确是想过……要与你扶持到老。”
说着,她闭了闭目,复又睁开,眼里有粼粼波光:“可是我们都太年少,而一辈子,又太长太长。”
他们身处一个情窦初开的年纪,太容易心动,也太容易冲动,曾经的喜欢终究难敌殊途鸿沟。萧桓的睫毛颤了颤,只笑笑不说话。
梁幼容望着他道:“皇上放臣妾独自出宫便可,臣妾会成为你的利刃,为你披荆斩棘。”
萧桓并未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抬起头来笑道:“容姐姐,朕能牵一牵你的手吗?”
梁幼容一怔,随即不太自在地将手拢进袖中,低声说:“臣妾的手并不柔嫩。”常年习武练剑已让她的手掌有了微微的薄茧,虽然不至于粗糙,但绝对比不上其他贵族女子的手柔软白嫩。
萧桓并未放弃,只轻轻地攥住她的手腕,而后往下顺势握住了她的指尖,笑得很是满足:“可是,唯有容姐姐的手能让朕安心。”
不知为何,梁幼容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东西即将崩塌,溃不成军。
帝后出宫的日子就定在四月底,那时月牙湖正是荷叶田田,红莲初现花苞的时节,放眼望去,莲叶如碧波摇曳,鸳鸯水鸟双宿双飞,算得上京师城郊一大盛景。
可萧长宁是没机会去观摩帝后出游的空前盛况了,这几日她虽然不再反胃,身子却乏力得紧,小解频繁,腰也时常酸痛,加之天气越发炎热,她浑身都是懒骨,更加不想出门走动。
每日晒晒太阳看看书,倒也不难捱。出游前一日,萧长宁正倚在庭中阴凉处的藤椅上看书,初夏的阳光还不算炙热,晒得人昏昏欲睡,她看了十来页便打起了瞌睡,索性将书合拢,手掌枕在脸颊下,如婴儿般侧身蜷在藤椅上小憩。
正睡得迷迷糊糊,隐约有脚步靠近,接着阳光淡去,一大片阴影笼罩了她。朦胧间感觉脸上传来湿湿痒痒的触感,扰得她不得安宁。萧长宁皱了皱眉,并未睁眼,还以为是阿朱在给她擦脸,便含糊道:“阿朱,别闹……”
“喵~”
一声熟悉的猫叫将她的神智从周公处拉回,萧长宁睁眼,正巧对上琥珀那张毛色斑斓的脸。琥珀亲昵地喵呜着,身子蹲在她胸口,湿润的鼻尖在她脸上蹭来蹭去。
萧长宁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而后顺着琥珀背上那只撸毛的大手望去,正巧对上沈玹含笑的眼眸。
“本宫是在做梦么?”萧长宁眼里才残留着惊愕,可嘴角的笑却是怎么也压不下去,伸手将肥了一圈的琥珀挪开,起身环住沈玹的脖颈。感受到他身上阳光的温度,她笑了笑,“太真实了,不像是梦啊。”
沈玹说:“来看看你,顺便将丑猫带来给你作伴。”
被说成‘丑猫’的琥珀不服,示威般喵呜一声。
沈玹并不理会琥珀的无理取闹,只伸手环住萧长宁,两人双双倒在狭窄的藤椅上,将藤椅压得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仿佛随时面临肢解。
但萧长宁已顾及不了那么多了,只仰首迎上了沈玹的唇。
被主人‘遗弃’的琥珀在一旁喵喵直叫,似是抗议,用小爪子挠着沈玹的皂靴,无果。
两人吻得热烈缠绵,藤椅吱呀吱呀,惊起了花架上的数只鸟雀。
“明日就是皇上出游的日子,本宫以为在事情结束之前见不到你了。”萧长宁唇色艳丽,泛着水光,微笑着望着沈玹,与他额头相抵,鼻尖相触,呼吸交缠着呼吸,心中空荡的地方瞬间被填满,连空气都仿佛散发出甜蜜的芬芳。
沈玹抚了抚她的脸颊,目光带着审视的意味,“听闻女子怀孕会圆润些,你怎么反倒清减了不少。”
萧长宁伸指点了点他隐藏在衣领下的喉结,小声哼哼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兴许是太想你了。”
沈玹目光倏地变得深邃起来,像是一汪幽黑的深潭。他捉住萧长宁不听话的手,低声警告:“别乱动,我已忍了太久。”
萧长宁默默抽回作乱的手指,果然不敢再动。
两人静谧地依偎了片刻,萧长宁问道:“明日都准备好了么?”
沈玹轻而低沉地‘嗯’了声,呼出的气流撩动她的耳朵,微痒。
萧长宁不知想到了什么,感叹道:“本宫越发觉得桓儿和你很是相似。”
“有么?”
“有。虽然两人的气场不尽相同,一个绵里藏针,一个锋芒毕露,可你们骨子里的狠却是一样的,为了达到目的,甚至可以以身做饵。”
沈玹并不反驳,只低声道:“多谢长公主殿下夸奖。”
“谁夸你了?”萧长宁恼羞地瞪了他一眼,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你和桓儿都要平安归来,若敢负伤,我饶不了你!”
沈玹挑眉,反问道:“如何饶不了我?”
“我便,我便……”萧长宁想了半天,最后只弱声来了一句,“我便再也不要理你了。”
“那不成。”沈玹轻轻捏着她的下颌,让她转过脸来看着自己,语气又恢复了初见时的狂妄,“殿下若不理本督,本督就只好将殿下绑在本督身边,直至殿下愿意理本督为止。”
然而萧长宁已不怕他了,哼了声:“你敢!”
沈玹轻笑,压低嗓音道:“自然不敢,我舍不得。”
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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