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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长女-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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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朝那托盘看去。
托盘上一共三样东西,一缕用红绳束了的青丝,一个散发着幽幽香气的荷包,还有……一条肚兜,同那丝帕一样,皆是水红色。
一溜女人的东西。
万达顿时脑中有什么炸了一般,“轰”的一声,惊得他满面骇然,冷汗直流,指了那托盘便道:“这都不是我的,不是我的,你到底从哪弄来的?”
管家视若不见的瞥了他一眼,眼底波光清冷如冰,只举了托盘与眉齐高,恭敬对萧祎说道:“殿下,这肚兜是在万统领枕头底下发现的,这乌发与香囊一起,都是在一个桃木匣子中找到的,另外,匣子里还有些女子用的耳环首饰,看样子,像是簇新刚做的。”
说着,将肚兜掀开放置一旁,底下露出被遮盖了的首饰,琉璃耳环鎏金步摇银发钗。
只消一眼,萧祎便认出,那肚兜的质地,与那丝帕相同,皆是合欢锦。
事情已经明朗,何须再审,多的话问下去,不过是平白多听万达一番狡辩。
今日他还要到天牢亲自去释放楚天锗,哪有这个功夫与他磨牙,当即说道:“拉下去,看看都能问出什么来!”
万达当即头皮一麻,小腿瘫软,堂堂府兵统领,被吓得连魂儿都没了。
他早就听说,萧祎有个密室,其中刑具可谓花样百出,凡是进了那密室的人,绝无生还的可能,立即就死了,反倒是解脱。
“殿下,属下当真冤枉,属下冤枉,这些东西没有一样是属下的,定是有人陷害属下,殿下。”求饶的声音带了哭音儿。
萧祎却是多听一句都觉得腻烦,直接青着脸摆手,示意让人将其带下。
他将阖府的安全交由万达来巡视,这吃里扒外的东西,竟是为了个女人就要和萧铎暗通,狼狈为奸,萧祎心头怎么能不怒火冲天。
眼见萧祎样子,他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万达一时间万念俱灰,又畏惧那密室刑具,心头一颤,咬牙起身,一头朝左手边梁柱撞去。
初砚眼尖,立即扯了一嗓子,“不好,万统领要寻死。”抬脚上前将其抱住。
经此突变,萧祎心头越发肯定万达与萧铎勾结,若非心虚,还未审讯,好端端的,他寻什么死。
“带下去,你亲自审问。”萧祎面色铁青吩咐管家,怒火烧心,太阳穴处突突直跳,“不要把他弄死了,等我晚上回来再说。”
管家领命,眼底一丝情绪没有,转身出去,他身后初砚与拱笔一左一右将万达拖走。
一时间,闹哄哄的屋内只余萧祎和骆志松,落针可闻的静让这本就凝重的气氛,更添几分悚然。
沉默良久,萧祎终是开口,语气阴沉,道:“今日之事,骆先生如何看?”
骆志松一双不辨神色的眼睛略过那水红的肚兜和丝帕,大红的眼色刺的双目有些疼,眼眶发胀,鼻根酸涩,置于膝头的手捏成拳,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说出来的话,声音听上去与往日并无异处。“单凭这些东西,不能说落墨就是万统领杀得。”
萧祎眉毛一挑,眼中带着凛冽的怒气,“不是他有是谁!”
骆志松则声音寡淡道:“万统领或许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与人提供了方便,真正行凶之人,怕是另有其人。”
“先生的意思是……”萧祎看向骆志松的眼中顿时波光一颤。
骆志松点头,“如果对方的目标是殿下,那么,万统领作为殿下信任的人,他便是一颗最有价值的棋子,对方怎么会舍得冒险让他动手,万一留下什么把柄,岂不是得不偿失。”
说着,骆志松摇头一叹,“只是,对方只怕也想不到,他们用来引诱控制万统领的女人,反倒成了万统领罪行败露的根源。瞧样子,万统领对她,该是用情至深,否则也不会将她的东西随身带着。”
萧祎目光落向那方丝帕,“你说这个?”
骆志松点头。
萧祎却是嘴角噙了一抹诡谲的笑意,摇头,“这些不是万达的。”
骆志松常年不变的眼底忽的一颤,睫毛抖动间,脸上沉稳的面色有一丝裂纹,“殿下何意?”
眼见骆志松震惊,萧祎面上绽出得意一笑,“竟然连先生也骗了过去,可见对方手段高明。”说这话,话语里却是带了浓浓的自负。
骗得过骆志松,却被他一眼看穿,他怎么能不得意,“满京都的人都知道,这合欢锦是萧铎的东西,萧铎又怎么会蠢笨到让人拿合欢锦做了丝帕与肚兜!”
骆志松闻言,眼底颤抖的波光便一瞬又沉稳下去,悬到胸口的一口气也顺畅起来,“原来殿下是这个意思,殿下觉得,是有人要利用此事,有意挑起殿下与二皇子殿下不睦,趁机牟利?”
☆、第三百二十一章 沉重
萧祎嘴边漾着一丝阴毒的笑意,没有说话,却是默认。
“殿下既然觉得万达并非真凶,为何还要将其拖到密室严刑逼供?”骆志松眼中浮上疑惑,只这抹情绪冰意十足。
萧祎薄唇微扬,笑道:“自然是为了掩人耳目,我如此处置万达,真正的凶手势必会放松警惕,所谓放长线钓大鱼,不过这个道理。我不如此处置万达,如何能逼得真凶再次行动呢!”满眼的志满踌躇。
骆志松偏头,凝了萧祎一瞬,说道:“我倒是觉得,二殿下就是利用了殿下的这个心理,有意为之,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二殿下与殿下争斗不是一年半载,彼此也算相互了解。”
说着,骆志松眼睫微动,缓了一口气,像是特意空出半盏茶的时间让萧祎思考一般,停顿片刻,又道:“有道是,最了解你的人,便是你敌人,这句话,向来不假。”
萧祎原本得意的面色便有些动容。
骆志松辅佐他几年,尤其是最近,看事情越发的毒辣精准,他的话对他影响极大,“先生如此认为?”
骆志松嘴边就抿出一抹少有的笑意,“不过是帮着殿下分析分析,要如何下决定,还是殿下英明。”
言毕,骆志松起身,“殿下还要去天牢释放南越皇子,误了时辰惹得陛下不悦可就是罪过了,我就不多叨扰。”说着,告辞。
原本是打算与骆志松共进早饭,如今也只能以后有机会再说了。
骆志松退下,萧祎让人摆了早饭,自然少不得那只白猫。
从书房院落出来,刚刚行至假山处,恰好遇上折返回来的初砚,四下无人,骆志松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怎么就把他杀了?”
擦肩而过,初砚亦是用轻微到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回答:“留着也是个祸害,况且,这也是主子的意思。”
一个短暂的错身,彼此背对而行,渐行渐远。
骆志松是主子安插在萧祎跟前最成功的棋子,有人敢对他下死手,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哪怕他为此暴露了自己,也不能让骆志松身处险境。
抬步走向书房院落,初砚脚下步子夯实笃定。
而背道而行的骆志松,则是眼底雾气缭绕而上,心头荡过一抹寒意十足的笑意。
萧祎,果然是一如既往地的铁石心肠。
落墨从小跟着萧祎,服侍他已有十几个年头,这人突然死了,萧祎除了震惊,竟是没有一丝难过,唯一的愤怒,却是因为落墨被抛尸的地点对他充满挑衅。
而对府兵统领万达,就更是为达目的心狠手辣不讲情面了。
这样薄凉之人,倘若真让他登基,可谓天下黎民的不幸。
羽睫微颤,尾稍处似是结了一层霜,走出大门,骆志松抬脚直朝鼓楼大街八珍阁斜对面的小酒肆走去。
既然萧祎怀疑万达并非真凶,他也只能再在万达身上添上几笔浓墨重彩了。
纵是万达当真冤屈,并没有杀死落墨,可他到底也是可恶之人,歹事做尽,天良全无,这样的人,留着一样是个祸害,早早了结,免得多生事端。
明明是个明媚的早晨,带着秋日特有的气爽天高,可这京都的高门大院里,似乎这秋日的早晨被灌了铅,格外的凝重。
萧煜身子溺在宽大的椅子上,一手以肘撑着扶手,手掌托起下巴,另一只手则置于桌上,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面,发出“砰砰”声。
隔着桌案,面前离了一个灰衣人,蓄了精光的眼睛低垂,平淡无奇的面上泛着浓浓愧意,“属下昨日没有寻到童子军的隐身之处。”
萧煜闻言,眼底波光不动,面上表情亦是纹丝不变。
那灰衣人则继续回禀,“……昨儿从赤南侯府一路跟踪穆赫,直至城南民宅,不知是穆赫发现了我们还是怎样,他在城南一带多番逗留,却并没有在任何门前表现的不同寻常之处,几乎将那里纵横交错的小巷大道走了一个遍,就转身回赤南侯府了。”
昨儿的带队人是明路,此刻明路也立在那灰衣人身侧,在他说话时,明路低垂的眼睫不时轻颤,昭示着内心活动的剧烈。
待他言毕,萧煜不动声色的挥了挥手,“知道了,你继续去赤南侯府那里盯着,但凡穆赫出门,小心跟着便是。”
灰衣人得令,转身而去。
待书房沉重的木门被推开又合上,片刻落针可闻的寂静后,萧煜终是一阵窸窣,换了一只手撑着下颚,另一只手捏了捏两眼间的鼻根处,问道:“你如何看?”
明路这才答道:“若说被穆赫发现,绝无可能。”他语气带着骄傲的笃定。
萧煜眼中划过一抹欣赏。
明路继续道:“可以肯定,童子军就是隐身在城南居民区,而穆赫一路奔去,也是直奔那里去,后来他之所以漫无目的的兜圈子,想来是为了以防万一。”
略顿一口气,明路继续道:“应该是童子军之间有彼此暗号,穆赫是发现了暗号,确定童子军并无危险,才没有主动冒进,以身试险。”
萧煜嘴角噙上笑意,“脑子还算灵光。”
明路顿时……不过,这样严肃的话题,他自然是不好默默腹诽或者脑补什么不合时宜的内容,继续道:“只要派人将城南居民区暗暗仔细搜,一定能发现异常。”
萧煜面上笑容越发浓盛,“你觉得派何人去比较妥帖?既能安然抽身,又能不引起对方注意,还能寻到对方老巢。”
萧煜的话虽是疑问,可明路跟了萧煜这么多年,这话音儿里的意思自然是明白,当即苦了脸说道:“奴才去比较合适。”
萧煜这才将身子坐直,伸了个懒腰,慵懒说道:“那就去吧,今儿天黑之前,务必给我结果。”
明路……
待到明路翻着小白眼领命离开,萧煜换了一身酱红色锦缎直追,坐了马车入宫。
今日是萧祎释放楚天锗出天牢的日子,怎么能少了他。
更何况,他还要见一个非见不可的人,萧恪。
☆、第三百二十二章 火上浇油
近些日子,有关萧恪的一切事情都让萧煜心头对他越发的捉摸不透。一个是被遗忘在角落几乎从不被人提起的皇子,一个佯装不学无术纨绔不羁的皇子,萧恪会不会如他一样,有着不为人知的真实一面。
萧煜笃定,一定有。
只是,那一面,又是什么呢?
隐隐约约,萧煜有着强烈的预感,萧恪对顾玉青,绝对有着非同一般的感情,而正是这非同一般却又捉摸不透的感情,将萧煜心头百般煎熬。
萧煜出门的时候,顾玉青正坐在廊下花架下,听黄嬷嬷细细回禀。
“小姐,昨儿穆赫直至半夜才从外面回来,出去的时候焦躁暴怒,回来却是满面踏实,想来是他担心的事情已经被确认了。”
吉祥如意装病,监视穆赫的事只能交给黄嬷嬷。
顾玉青闻言,颔首点头,目光凝着一旁紫色的夕颜,如喇叭一样的花朵里,沾着几滴晶莹剔透的露珠,被散散阳光一照,七彩缤纷,幻化多姿,几乎让人忘记,这不过只是一滴寻常的露水而已。
穆赫……
他所牵挂的人是不是已经被确认安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相信,吉祥如意的确是身负重伤,重要的是,今日楚天锗从天牢出来,穆赫会第一时间将这消息递给楚天锗。
“今日穆赫必定还要出府,嬷嬷不必再跟着他,只将厨房的徐婆子盯紧了就是。”
黄嬷嬷闻言应诺,“是。大小姐,明日的及笄礼,当着那么些宾客,这个南越皇子,当真敢行不轨之事?”
黄嬷嬷实在难以想象,堂堂一国皇子,怎么就生的这样龌龊卑鄙。
顾玉青嘴角噙了冷笑,“宫宴都能成为他谋求赤南侯府的手段,更何况是我的及笄礼。更何况,从天牢出来,他就要被遣送离开本朝折返南越,若不抓住明日机会,他将再无机会,你说他会不会呢?”
黄嬷嬷眼中闪过惆怅,“这……真真是让人不省心。”
闲话几许,花厅议过事,穆赫便寻了过来,一眼看到穆赫,顾玉青想到前日如意对他腿上肌肉的一番描述,不光不自觉从他腿脚划过。
忍了心下厌恶,努力扯出笑意,说道:“你怎么来了,可是好些了?第一次进宫就被吓得晕过去,当真是姐姐考虑不周,本想询问你一番的,偏偏昨儿府上有事,我不得不出去,哪成想竟是就走了整整一日功夫,快过来坐,和姐姐说说,怎么就偏偏那么怕那南越皇子?”
穆赫提脚上前,在顾玉青下首椅子上坐下,“姐姐,我晕过去不是被南越皇子吓得。”
顾玉青佯做震惊,“不是?姐姐分明看的真切,他一说话,你面上神情便不对劲,若非被他吓得,难不成你和他之间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交情,让你一见他就那个样子?”
说着话,顾玉青眉眼弯弯带着一脸笑,眼睛却是一瞬不瞬盯着穆赫。
穆赫若是用心细看,会从顾玉青眼底看出杀气。
可惜,一则他从不将眼前这个姑娘放在眼里,二则,一心只想着他自己的事,压根就没有认真看顾玉青半眼。
“姐姐!”提起宫宴上的囧样,穆赫一副小孩子被人当众羞羞气急败坏的样子,撒着娇嗲声说道。
嗲的顾玉青登时身上汗毛倒立,再一次不自觉去看穆赫的小腿。
这人心里是该有多扭曲,分明已经老的不像样子,却腆着一张童子脸,在她面前卖萌打滚。
胃里顿时翻江倒海。
“好了好了,快告诉姐姐,宫宴上究竟怎么回事?那日可是把姐姐吓坏了。”顾玉青强行压了心底情绪,面色焦急道。
穆赫昏迷了那么久,回到赤南侯府,苏醒过来,却也并没有人对他提起宫宴上的事,再加上沉香阁丑事涉及皇家颜面,皇上处置的密不透风,纵是一众宾客回府之后有胆子大的敢私下议论,可那沸沸流言到底也传不出高门大院,更传不到穆赫耳中。
此刻,他还不知道楚天锗被关天牢呢。
楚天锗先前的计划如何他倒是清楚,此刻见顾玉青提起楚天锗时并无异样,只当是因为他的昏厥,楚天锗计划没有实施,故而笑道:“姐姐,我晕过去,估计是因为酒水喝的太多的缘故,当真和那南越皇子无关。”
至今,穆赫都百思不得其解。
他的酒量,在南越堪称第一,这些年跟着楚天锗,也算历经腥风血雨,纵是心中畏惧楚天锗,怎么就到了昏厥的地步呢。
顾玉青闻言,眼底微光浮动,似有阴云翻滚,对上穆赫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笑道:“原来如此,我就说,你与那南越皇子素无往来,怎么就被吓成那样,原来是我误会了。想想那日,当着一众宾客的面,还那样对他咄咄逼人,当真不应该。”
穆赫眼底顿时亮光一闪,“姐姐,要不明日你的及笄礼,我们请了他来如何?也当是赔罪。”
顾玉青心头顿时冷笑!
赔罪?亏他说得出口。
楚天锗对父亲出言不逊,对姑苏家出言不逊,对本朝出言不逊,倘若他真是顾家血脉,纵然并非因为楚天锗而晕厥,可因着这些,也该对他恨之入骨,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当即顾玉青便拒绝,“虽这件事姐姐冤屈了他,可说到底,他百般蔑视父亲,单单这一点,也不请他来。更何况,当年外祖一家惨遭灭门,就是他指使了他手下童子军造成的,楚天锗可谓是我赤南侯府的死敌,你怎么能让姐姐请他。将其千刀万剐也不能解心头之恨呢!只巴不得一个雷将其劈死。”
听到顾玉青如此诅咒楚天锗,穆赫眼底亮起的光迅速黯淡下去,微眯了眼睛,迸出一缕精光,悬于桌下的右手不自觉捏成拳。
顾玉青瞥了一眼穆赫右手,继续火上浇油,“何止是他,他手下那童子军,更是可恶,若被我遇上,一定要将其挫骨扬灰。”
穆赫捏着的右拳顿时发出“咯吱”一声响。
☆、第三百二十三章 公孙琦
顾玉青眼底寒气迸射,谈论起这样的话题,她满心恶怒再无需掩饰。
穆赫捏着右拳,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没有一拳打出,艰难的起身,说道:“姐姐明日及笄礼,想必还有许多事情要准备,我就不多打扰姐姐了。”
他要走,顾玉青自然也不拦。
说着话,转身离开。
看着穆赫直至桐苑门口,右拳依旧紧握,顾玉青嘴角抿起冷笑,眼底是滚滚阴云,几乎咬牙切齿念出三个字,“童子军。”
好在,在对付童子军这一件事上,因着萧煜的存在,因着萧煜的许诺,她心底始终是踏实的,这种有人并肩而行的感觉,真好。
此次及笄礼,原本顾玉青只邀了几个素日与赤南侯府交好的世家夫人小姐,并不打算大肆操办。
因为是太后娘娘亲自指了平西王府的世子妃为顾玉青插簪,再加上顾臻在擒制端王一事上的表现,顾玉青的及笄礼变成了满京城名媛贵女的聚集地,所来人数,简直堪比宫宴。
虽不是帖子上请来的,可人家拎着礼物登门,总不好撵出去,其他倒还好说,只忙坏了厨房那边,眼下要准备的饭菜酒席,比她们提前预知的几乎多出三五倍去。
徐婆子指挥着一众人,忙的几乎直跳脚。
各府马车鳞次栉比停在二门处的宽敞院子里,小厮有条不紊搬了干草放至各个马匹脚下,并引了赶车马夫至小院吃酒。
顾玉青作为今日及笄礼的主人翁,自然是在插簪礼之前不能出门,女宾这边只好由黄嬷嬷一应照管,至于男宾,除了穆赫应承,顾玉青另外又私下几番嘱咐管家多留个心眼,一旦有什么异常,惊醒些。
寝室内,顾玉青的发髻已经高高梳起,吉服加身,整个人流光溢彩。
没有吉祥如意服侍,单单一个彩屏,虽手脚不及她们两个利索,到底也是应承了下来,瞧着铜镜里顾玉青精致清秀的妆容,一丝不乱的发髻,彩屏大舒一口气,“小姐,奴婢实在太笨了。”满头大汗。
顾玉青含笑转头起身,提着长袍吉服,盈盈抬步,复又坐至床榻边上,“已经很好了,等吉祥如意出阁,你也能替上来了。”
彩屏吓得忙摆手,“大小姐,奴婢可是替不了吉祥如意姐姐的差事,奴婢也就打打杂还行。”
几句说笑,花厅那边热闹哄哄的声音便传了过来,相较之下,顾玉青的闺房便显得格外冷清凄凉。
及笄礼,按着习俗,家中亲朋女眷本应该来她的闺房一番探视,说些贴心话,可姑苏家满门被灭,而顾家……
祖父一代,只父亲一根独苗,她倒是有个同族同姓不同支的大伯,早些年也还走动,后来姑苏家被灭门,母亲暴毙,父亲一蹶不振,他们一家,倒像是躲瘟疫一般的躲开了。
至此两家再无往来。
不过,于顾玉青而言,无往来反倒更好,那一家人,根本招惹不起。
上一世,她一路辅佐萧铎,大伯倒是曾经求到她的脚下,希望她在萧铎面前美言几句,给他换个肥差,被她一口拒绝后,大伯摔门而走,大伯母则是于翌日上午找上门来大闹一顿。
往事纷杂,不自觉的萦绕上来,顾玉青摇头失笑,是屋里太过冷清了吗,好端端的,怎么就想起他们来了。
若是所记不差,这一世,这个时候,那大伯应该还在山东任职了吧。
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刚刚敛了心思,有丫鬟进来通报,“大小姐,公孙将军府上的嫡小姐过来了。”
顾玉青当即一怔。
公孙琦?
前世今生,她与公孙一家都并无瓜葛,最多也就是当日在乌青村被知秋她娘刁难,公孙牧的小儿子公孙衍路见不平替她解围,事后她也并没有登门道谢,上次宫宴相遇,公孙衍的样子分明是认出了她,却也什么都没有说。
至于这公孙琦,更是连句话都没说过,她怎么来了。
登门既是客,顾玉青敛了眼底神情,当即说道:“快请进来。”
小丫鬟得令,转身而去,不过须臾,引了公孙琦进来。
珠翠满头,妆容精致,一身金红色的衣裳更是动若行云静若流水,煞是惹眼,烈烈风姿,不容遮掩,她这样子,若非早过了及笄礼,旁人还当今日的主角是她。
按着习俗,及笄礼上,唯有当日主角可着红装,其余一概未出阁的女子,为了不喧宾夺主,皆不可与之撞色。
一眼溜过公孙琦缠了金线的红裙,顾玉青心头顿时苦笑,只怕来者不善。
也不知是何地方得罪了这位公孙大将军的爱女。
进门一眼看到端坐在床榻上的顾玉青,审视的目光在她身上,从头到脚一番打量,公孙琦眼底波光微闪,嘴边噙起一抹略带鄙夷的笑容,抬步朝里走去。
“今日是你的及笄礼,怎么穿的这样寒酸,不知道的,还当是我的及笄礼呢!”公孙琦声音软糯,本是好听,可偏偏带了尖刻的意味,让人听了只觉心头不舒服。
对于这种上门找茬的,顾玉青一向没有好脸色,谁疯了不成,人家明摆着的上门羞辱你,你还要陪笑!
冷眼一睃,顾玉青不动声色道:“你来寻我,就是为了说这个?若是,如今也说完了,回花厅的路想必你也认得,我就不送了。”
被娇惯长大的公孙琦,在家一向任性,再加上他父亲的地位非凡,除却顾臻,满朝武将,也唯有他堪当重任,所以顾臻沉迷丹药的日子里,公孙家简直宾客盈门。
可想而知,这位嫡小姐素日在一众贵女中被追捧的程度,可谓众星拱月,何时受过这样的冷眼,当即面上不虞。
“我瞧着你这里冷清,好心好意过来陪你说说话,你却撵我?难怪人说,娶妻不娶丧母女,有人生无人教,果然不错!”公孙衍打着帕子犀利说道,本是明媚动人的一双眼睛,因为怒气和隐隐的酸意,格外狰狞。
若说方才她的话还不算是挑衅,那么此刻一番话,那便是赤裸裸的寻衅了。
顾玉青当即脸色一沉。
☆、第三百二十四章 木簪
抬眼朝公孙琦看过去,眼底泛着寒光,如同一滩黑沼泽,氤氲着让人望之生怯的气势。
“我记得,今日的及笄礼,你并不在我的邀请之列,你知道我为何不邀请你吗?”
被顾玉青一双眼睛看的心底有些生寒,公孙琦正心下疑惑顾玉青的眼神邪门儿,明知顾玉青不含好意,闻言还是不禁道:“为何?”
顾玉青嘴角微扬,扯出一丝冷笑,气势咄咄说道:“你这样的人,不配!我是年幼丧母,但好歹我没疯,不像你,纵是有父有母教养,还是同疯狗一般扑到别人家乱叫。”
虽有公孙衍的一丝情分,可对于公孙琦这种莫名其妙的人,顾玉青简直恨不得把话说的再难听些。
幽幽寒气,随着她的一字一顿,迸射而出,满满的都是对公孙琦的厌恶,不加一丝遮掩。
语毕,顾玉青招呼了外间侍奉的小丫鬟,“送客!”话音儿一落,似是觉得有些不妥,改口又道:“你非我邀请,自然也非客!带她出去。”语气嫌恶,仿似她是一件多麽肮脏的物什。
公孙琦当即被顾玉青的话语和态度惹的大怒,只是不等她怒气发出,候在外间的两个婆子便一头冲了进来。
大小姐说的话,那就是圣旨,管你什么嫡小姐庶小姐!
公孙琦身娇肉贵,怎么经得住两个粗壮婆子力气大,被人像是拖狗一般拖出,顿时羞愤难当,再加上怒气攻心,“你……”挥舞着胳膊指向顾玉青,只是话未出口,就“嗷”的一声,眼前一黑,一头栽倒过去。
反倒是让顾玉青有些意外。
这气势汹汹寻上门来挑衅的,就这点心理素质,这还没有怎么样,就晕过去了?
还以为她多大的本事!
眉头略蹙,瞥了瘫在一个婆子身上的公孙琦一眼,顾玉青摆摆手,“拉下去吧,送到花厅外面的小凉亭里。且先看着她,别再闹出旁的什么事情来,今日宴席,不少男宾呢。”
婆子明白顾玉青的意思,当即点头,扶了公孙琦离开。
待她们走后,顾玉青深吸一口气幽幽吐出,不禁去想,公孙琦今日一闹,究竟意欲为何,只是吉时将到,也由不得她再细思。
当即扶了彩屏起身,没有母亲,没有长辈,父亲又不在,她只能自己走出去。
彩屏跟在顾玉青身侧,心头一阵发酸。
别人家的小姐及笄礼,都是前呼后拥,母亲长辈百般嘱咐多番安顿,可她家小姐却只能……顾玉青形单影只的样子,让彩屏心里难受的像是被人拧了一把。
这也就罢了,那个公孙琦,当真可恶,小姐这样可怜,她还要寻上门来找茬,活该她晕过去,一晕不醒才好呢!最好就睡死过去算了。
这厢彩屏心里活动纷纷杂杂,扶着顾玉青刚刚出了门槛,一个桐苑的小丫鬟几乎是一路飞奔进来,及至顾玉青面前,不及行礼,只气喘吁吁说道:“大小姐,不好了。”眼底恐惧不断涣散。
也不知她到底害怕到什么地步,脚下鞋子早就一只不翼而飞,她素白的袜子裸露在地,染上污尘,却浑然不觉。
彩屏心里正愤愤,忽闻此言,当即心口一缩,“怎么了?”不及顾玉青发问,便脱口而道。
难不成,公孙琦当真睡死了?
彩屏嘴角一颤,看向那小丫鬟的目光就多了几分复杂。
她只是诅咒诅咒,也没真的就让她死了啊,纵是死,也不能死在今儿个,更不能死在赤南侯府,这得给大小姐又添多少麻烦。
要是就死在她自己家去!
满脑子的思绪激烈碰撞,彩屏一瞬不瞬看着那小丫鬟。
缓了一口气,那小丫鬟哆哆嗦嗦将手抬起,捧至胸口处,紧握的拳头松开,露出里面东西,哇的一声就颤巍巍哭了出来,“大小姐,太后娘娘赏下的木簪子,被人折断了。”
这可是大小姐及笄礼的簪子,可是太后娘娘御赐的东西,大小姐信任她,让她看管着,竟就……小丫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瘦弱的肩头一耸一耸。
饶是早有准备,楚天锗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在她的及笄礼上有所行动,可闻言顾玉青还是不禁心底“咯噔”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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