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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长女-第2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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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慧听着,心里针扎一样难受。
  为了搭救深陷囵圄的女儿,她这舅母,就要这样牺牲儿子的幸福吗?
  废人……这样的词落在方卓然耳中,无疑是等于毁了他。
  舅母骂的是方卓然,可董慧知道,她是骂给自己听的。
  她太清楚自己对表哥的感情,她越是骂的狠,自己就越是心疼表哥,如此……不忍心她折磨表哥,就会答应她的要求。
  董慧死死攥着丝帕,“你去清点一下我的私房钱,看看有多少,够不够我们一路去杭州?”
  小丫鬟正回禀舅太太那里的事,闻言,大惊,“小姐你要做什么?可不能做傻事啊,小姐,自古常言,奔为妾娶为妻!”
  这婢子从小服侍董慧,董慧心中所想,她总能猜个十之八九。
  董慧一叹,“不走,我能怎么样?是我答应舅母进宫,还是任由她这样折辱表哥!我都做不到,只能走了!”
  反正,她走了,母亲大概也不会着急吧!
  “小姐,你不能冲动……”
  这婢子才说话,闺房门框上的珠帘便被慌张撞开,又一个丫鬟急匆匆进来,“小姐,不好了,表少爷在舅太太床前撞柱,昏迷不起了!舅太太好像不许人请大夫给表少爷瞧病,说就让表少爷死了算了,反正是个废人。”
  董慧大惊之下,不由大笑,“她竟然这样逼我!为了她女儿,连儿子的命都不要!”
  笑着,笑着,董慧眼泪刷刷落下,“也是,再怎么出类拔萃,一个瘸了腿的,终究是无用之身罢了,这世上,怕也只有我在乎她。”
  舅母,就是吃定了她对方卓然的在乎,才敢如此赌这一局。
  那母亲呢……
  母亲明明知道舅母耍的什么把戏,为何也如此纵容……心头一缩,董慧想起就在刚刚前不久,母亲愤怒离开时丢下的那句话,“不管你用什么手段……”
  一颗早就寒透的心,一时间,犹如被玩箭射穿。
  可惜……可惜父亲不在,不然,舅母一定不敢!
  可现在……明知道舅母就是在拿方卓然的命在逼她,董慧还是一颗心紧紧揪起,她怕极了,怕一个耽误,方卓然当真就没命了。“走,同我去舅母那里。”
  “小姐……”婢子一脸惊愕。
  董慧苦笑提脚。
  不去,难道眼睁睁看着表哥死?
  董慧带着婢女到了舅母院中的时候,舅母仿佛早就知道她会来一般,一眼看到她,眼底飞起得意的笑。
  董慧恨得咬牙,可转眼看见舅母背后床榻上,躺着奄奄一息的方卓然,他额头的血,刺的她眼睛疼的紧。
  “去给表少爷请大夫。”瞧着昏迷不醒的方卓然,董慧咬着嘴唇说道。
  这一次,舅母没有拦下任何人,反而笑道:“去请德众堂的苏大夫!”
  下人奉命,很快请来了德众堂的大夫,亲眼看着大夫给方卓然包扎了伤口,开了药方,董慧心头轻轻松下一口气,可这一口气松下,一颗鲜活的心,仿佛也倏忽死掉。
  “我这一生,就指望着心儿和卓然活着,可天命不佑,让卓然残废了,一个残废,虽然还喘着气,可这辈子,已经和死人无异了,心儿不同,心儿还有璀璨的前途,我不能让心儿就这么陨落。”
  兀自在窗前的椅子上坐下,自斟一盏茶,一口一口喝着,一句一句说出。
  董慧回头,双目盯着舅母,“为了你的心儿,你就要牺牲自己的亲生儿子?连他的命也不顾?”
  舅母一笑,“我不顾,但我知道,你一定不会不顾!”
  董慧拳头紧握。
  舅母瞥了方卓然一眼,“虽然她现在无事了,可到底还昏迷着,心儿一日不出了冷宫,他就一日不要醒来好了,算是给心儿续福。”
  董慧闻言,一瞬间犹如被五雷轰顶。
  这居然是一个母亲说出的话,这话,虽然本就是在威胁她,可如此诅咒自己的儿子,这心肠,未免也太过狠毒。

  ☆、第四章 慧贵妃(四)

  舅母语落,眼底阴狠之色毕现,嘴角却是笑意盎然,“你表哥的命,可是就捏在你的手里了。”
  仿佛怕董慧听不懂她的威胁一样,舅母特意点名。
  “你就确定,我一定能让表姐出了冷宫?”
  “我不确定,但是,但凡有机会,我就不会放过,更何况,为了卓然,你一定会拼命做到,不是吗?”舅母一笑,“若是你做不到,你表哥,就等于是你害死的呢!”
  董慧恨得五脏俱焚,却无计可施。
  “你照顾好他。”
  丢下一句话,转头深深看过方卓然,仿佛要将那张苍白却俊朗的脸,刻在自己心里一样,董慧提脚出去。
  出了门,立在廊下,闻着外面雨过天晴的空气,心里难受的如同被埋到几万尺一下的地底。
  之后,舅母便将董慧答应进宫的事,欢天喜地的告诉了永宁侯夫人,当着董慧的面。
  永宁侯夫人闻言,一脸惊讶,“我原本以为,你对你表哥情深,没想到,你居然也想着进宫,如此,也罢了,进宫还能和你表姐相互扶持。”
  母亲的反应,让董慧五脏俱裂。
  这……居然是她母亲的回答。
  舅母做的事,存的心,母亲分明心知肚明,在永宁侯府这地界,发生的什么事能瞒得过她的眼睛,可……却是如此……
  舅母的话音儿才落,董渊一头冲了进来,“不行,我妹妹不能进宫选秀!”
  一眼看到哥哥,董慧心头一热,眼泪在眼眶打转,却是越过哥哥,看到舅母正望着她阴笑,满目赫赫威胁,董慧蓄着泪珠的眼底,死死一颤。
  “你怎么来了?”看到儿子进来,永宁侯夫人冰山一样的面孔泛出暖春的温度。
  董渊道:“我怎么能不来,我若不来,妹妹就要被母亲送到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去了!”
  永宁侯夫人立刻冷斥,“混账,胡说什么!”
  虽是动怒,可眼底的温情,董慧却是瞧得真真的,心里的寒霜,一层盖过一层,“哥哥,别说了,这件事……”
  董渊一语打断董慧,“什么别说了,为何不说,你明明都要同方卓然定亲了,好端端的为何进宫,她们不说,难道你以为哥哥我是傻子,还不是她用方卓然的命威胁你!”
  一面说,一面抬手直指舅母。
  董渊一脸阴戾,语气刻薄毫不客气,“我永宁侯府供你们母子吃喝,这是喂出白眼狼了!居然逼着府上的嫡女去救你的女儿!”
  舅母显然没有想到一向不过是个纨绔的董渊,居然这样指着她的鼻子大骂,顿时气得脸色发青,可转瞬,怒火又消了下去,不答董渊的话,只一双眼睛阴森森看着董慧。
  董渊被她明目张胆的威胁气得浑身发颤,如同发怒的狮子,一把抓起手边桌上的茶盏,朝着舅母砸了过去,“滚!不许住在我家,滚!带着你你的残废儿子,滚出去!”
  董渊动静闹得大,舅母这才面上涌上畏惧之色,可她到底是长辈,手里又有董慧这张王牌,挺了挺脊背,也不顾茶杯砸在头上,茶叶浮沫披挂在发丝之间,只扬着嘴角道:“我是你母亲请来的客人!”
  董渊气的脸色发黑,“这里是永宁侯府,董家人说了算,我是这府邸的世子,我父亲不在,这府上,我说了算,你,滚!”
  一面说,董渊一面一把扯起舅母,“滚,滚,滚。”拽着她的头发将她往出拖。
  董渊的怒火,终于让永宁侯夫人和舅母意识到,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她们的预料。
  舅母放声尖叫,永宁侯夫人几番喊董渊无用,转手端起手边茶盏,扬手泼到董慧身上。
  董慧正立在那里看哥哥给自己报仇,猛地被母亲一盏凉茶泼来,浑身一颤,错愕回头,就看见母亲一双带着滔天怒气的眼睛,正盯着自己,“你要你哥哥为了你,背负忤逆长辈的罪名吗?”
  永宁侯夫人一字一顿,说的咬牙切齿。
  董慧听着,字字生寒,“母亲,是慧儿做错什么了吗?为何母亲对慧儿,如此?”
  永宁侯夫人眼底波光一闪,攥着手帕的手指微微几颤,缓过一口气,脸色越发阴沉,瞥了一眼董渊,对董慧压低声音道:“你哥哥眼看到了说亲的年纪,他名声原本就不算太好,若是因为你,他不得良妻,你的良心,过得去?”
  董慧闻言,登时向后一个踉跄!
  这是她的……亲生母亲!
  说话间,舅母已经被董渊拖至门槛,眼见永宁侯夫人拦不住董渊,舅母朝着董慧扯着嗓子厉声喊道:“你是要了卓然的命吗?”
  董慧只觉五脏六腑犹如在油锅滚了几圈,死死攥着手里的丝帕,脑中不敢有多的一点念想生成,转头朝董渊走去。
  她怕自己只要稍稍一想,就宁愿和方卓然一起殉情也不愿进宫。
  “哥哥,你放了她吧,我是情愿进宫的。”扯了董渊的衣袖,董慧嗓音暗哑宛若被烫伤。
  董渊怒目圆睁,“你胡说,别人不知你,我能不知你,那宫里是什么地方,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牢坑,好好地姑娘,去那里做什么,我不许你去!你心疼方卓然,我还心疼你!”
  董慧心头暖流汩汩,鼻根发酸,眼睛胀的生疼。
  舅母一双眼睛,阴测测望着她。
  董慧咬牙,上前掰开董渊扯着舅母头发的手,“哥哥,我当真是想要进宫,方卓然不过一个跛子,我凭什么要把自己一辈子荣华寄付于他。”
  董渊一怔,错愕看向董慧,“你说真的?可你和卓然……”
  董慧忍着泪打断董渊,“是真的,我堂堂永宁侯府的嫡女,为何要嫁给一个家道破落的跛子,这辱没的,可不只只是我,还用永宁侯府的门楣!哥哥不怕人戳脊梁骨,我还怕呢!”
  话音未落,隔着门外珠帘,董慧看到一张苍白的脸怔在那里,顿时心口一抽,表哥?”
  方卓然脸色灰白,震惊又受伤的看着董慧,嘴皮抖动,全身发颤,却是喃喃念不出一个字,只觉有冰锥刺心,一时间万念俱灰。
  “表哥,你听我说。”董慧忙上前。

  ☆、第五章 慧贵妃(五)

  隔着晃动的珠帘,方卓然眼见董慧上前,踉跄后退,“你不要过来,我不想看到你!我一个跛子,怎么配的上你堂堂永宁侯府嫡出长小姐!”
  方卓然一双死灰的眸子,如同钩子一般,直直射着董慧的心,她心头最为柔软的地方,倏忽剧烈疼起来,“表哥……”
  方卓然脸色煞白,忽的笑起来,“亏得我还打算来劝娘,什么逼你进宫,原来,根本就是你自己想要进宫,你既是想要进宫,进就是,我方卓然虽然是个跛子,可也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还没有到了要向你摇尾乞怜,要你委屈欺骗的地步!我最恨,有人骗我!”
  说完,方卓然若一阵风,转头离开。
  却是奔出不足两步,一口血自胸膛喷出,整个人,直挺挺栽出去。
  董慧登时大急,提裙朝外奔。
  这突然而来的变故,让董渊不自觉松了舅母的头发,舅母得空,拔脚奔向方卓然。
  董慧几乎与她同时到达。
  却是在董渊到之前,听到舅母阴戾的一句,“他是死是活,你自己掂量!”
  董慧骤然如被五雷齐轰,怔怔立在那里,眼看着方卓然被舅母指挥着小厮抬走,眼泪在面上,如同决堤,身子一顿,窝在地上,抱着膝盖嚎啕大哭。
  董渊跟上来,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拍拍自己的肩头,“想哭就哭会吧,傻子!明明喜欢,还说那样的话,你放心,有哥哥在,绝对不让你进宫!”
  董渊背后,跟着追出来的永宁侯夫人,在听到董渊这句话的一瞬间,眼底泛上一层寒霜,目光直直盯着董慧,沉默一瞬,转身回去。
  翌日一早,不及董慧起床,就听到消息,董渊和人家打架,被关起来了。
  闻言,董慧惊得一轱辘爬起来,却是在听到丫鬟的下一句,胸口一痛,冷笑出来。
  “夫人急的什么似得,早饭吃罢,就急急去了京兆尹府邸。”
  按照母亲对哥哥的关心,哥哥若真的被关起来,母亲心急之下,怎么还能吃的下早饭!
  既是吃得下早饭,这急,也就不是真的急了。
  为了让她进宫,母亲还真是……用心良苦。
  眼泪从眼角滑出,冰冷刺骨。
  ……
  终于熬到选秀,不出意外,董慧入选,只是所得位份,不算甚好。
  她入宫的那一天,恰好哥哥董渊被放出狱,母亲要接哥哥,便由舅母送她一程。
  阴云压得极低,大雨如期而至。
  马车里,舅母笑得格外刺眼,牵着董慧的手,端详着她精致的五官,激动地声音发颤,“你放心,凭着你的容貌,必定会得陛下欢喜。”
  董慧捏着手中丝帕,厌恶的挣脱舅母的手,转头看马车外的瓢泼大雨,雨花高高溅起,外面白茫茫一片。
  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样大的雨!
  凝了一瞬,董慧回头,看向舅母,嘴角噙着笑:“你就不怕,我得了陛下的恩宠,方濯心就愈发被冷落?”
  舅母自信的笑,“我知道你和卓然情深,你放心,等你一出宫,我就送你们去杭州。”
  董慧恨得咬牙,将头别至一旁,不愿再多言。
  方卓然……就那般的不信任她,自那日起,竟是不肯再见她一次!
  马车遥遥,随着董慧心思起伏,终是在宫门前不远处停下,眼看董慧即将入宫,舅母赶紧道了一句,“记着,卓然一直在家等你!”
  董慧提裙,连雨伞也不愿撑,顶着头顶豆大的雨滴,下了马车,径直朝那深宫红墙而去。
  青石板上,雨花高溅,新作的宫衣,倏忽间湿透。
  身后跟着一起入宫的贴身婢女急的五脏生烟,举着一柄十二骨红梅油纸伞,追了上来,撑在董慧头顶。
  一场大雨,董慧一进宫便大病一场。
  这一病,几乎让所有人都忘了她的存在,她却正好趁着养病又不被人视作眼中钉而时刻受人监视,悄悄溜进关着方濯心的冷宫。
  冷宫荒偏,门前两株千年古藤更是衬托着这冷宫的凄寂。
  不同于那些被废黜的妃嫔,此处虽是冷宫,却是方濯心一人独住。
  董慧一脚踏入宫殿,入目并未看到想象中满目怨怼的方濯心。
  相反,她画着精致的妆容,端坐在那里,衣衫一丝不乱,一双眸子里,有着热切的期盼,仿佛随时做好准备,等待被释放。
  只是那份热切,在看到董慧的一瞬,倏忽间覆上一层寒霜,“你到底还是进宫了。”
  董慧一怔,随即微笑,“表姐似乎不愿意见到我!”
  方濯心上下打量着董慧,“我娘送你进宫,难道就没有发现,你这灼灼容颜于我,本就是一种威胁!”语调满是自嘲,言落,目光倏忽变得锐利,“我不需要你的帮助,你回去吧!”
  回去?
  董慧大声冷笑,“你母亲用尽手段让我进宫,现在,你让我回去?回哪里去?如何回去?我回得去吗?”
  方濯心一脸冰霜,“我不需要你的帮助,若是当真因为你,皇上才肯放我出去,那我宁愿不要出去。”
  董慧轻笑,眼角的泪一点一点滑落脸颊,“你该知道,为了逼我进宫,你母亲,用什么做威胁我的资本!”
  方濯心闻言,身子微微一颤,转瞬,却是目光坚定,“卓然已经是个废人,他若能成为母亲威胁你的工具,倒也算他还有点价值!”
  董慧被方濯心对方卓然的冷漠刺的心疼,深吸一口气,“我帮你出了冷宫,你平安送我离宫!这是我的条件,你若做不到,我想,我会用尽一切手段,让你死在这里,哪怕,搭上我的命!”
  董慧说的咬牙切齿。
  方濯心一怔,这还是她那个天真无邪的表妹吗?“进了宫,得了陛下恩宠,你还愿意走?”
  董慧冷声道:“我走了,你不才能安心?所以趁着我还没有改变主意,你最好赶紧想好,送我离宫的法子!不然,我能让你出来,就能让你再进来,不是吗?”
  高冷如霜的董慧,一瞬间让方濯心陌生的心头打颤。
  母亲……到底是走了最最差的一步棋!“好,我答应你!”
  得了方濯心的话,董慧迅速离开冷宫,自那一日起,她的这场大病,渐渐痊愈。

  ☆、第六章 慧贵妃(六)

  中秋宫宴,有人提议,看腻了宫中舞娘的表演,不如让新进宫的一批秀女,贵人一下的,编排一曲舞蹈,供大家娱乐。
  这样的提议,本就带着折辱的恶意,皇后却是点头称赞,“如此,甚好,能让新人们,很快的融到我们的大家庭里。”
  冠冕堂皇的话传到董慧耳中,董慧不由一笑。
  那位皇后,她曾远远见到过,长得倒是雍容华贵一副亲和温善的样子,看来,也不过是貌似如此罢了!
  好在,她本就不会在宫中盘亘多久,也不必同这位皇后过招,不然……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距离宫宴,只有短短十天,她们这些人,却是要在十天之内,排出一支难度奇高的舞蹈。
  为了供人娱乐却又不引起皇上的注意,她们这一群人,并无领舞,所有人,都跳一样的动作,穿一样的衣裳。
  明明是被当做万物一样供人消遣,可消遣她们的那些娘娘,却还是不放心的,要她们宫宴当天,全部蒙了纱巾,只露出一双眼睛,而这眼睛,受皇后的特意嘱托,她们需要人人将眼睛,化成绿色。
  呵……绿色,难为她们想得出来这样奇丑无比的妆容,也不怕中秋追月夜,吓坏了皇上。
  一面排练舞蹈,董慧心头一面腹诽。
  时光流转,终是等到了这一日。
  原本画着油绿的眼睛,可在登台表演的那一瞬,董慧抬手,用衣袖将眼睛上的绿色脂粉全部擦去。
  刚刚擦过,音律响起,便是叠着步子挥了水袖入场。
  舞姿曼妙,又是新进宫的秀女献舞,尽管妆容不忍直视,可皇上到底还是看的饶有兴趣。
  秀女和舞娘,对皇上的新引力,是有很大不同的。
  舞曲渐闭,就在所有秀女依次要退下之际,董慧忽的用力抬手,手中火红的绸缎,便直直朝着皇上飞去。
  这突然的变故让宫宴登时一凝,不及众人反应,就见一条柔软而泛着奕奕光泽的绸缎,宛若一只小鸟,跃到皇上手中。
  一手接过这突然而至的空中飞物,皇上眼角眉梢飞上一抹欣喜。
  不是震怒,而是欣喜……
  皇后反应最快,立刻跪下请罪,“陛下息怒,臣妾教导无妨,竟是让这样轻浮狂妄之人进了宫,是臣妾之罪!”
  说罢,皇后跪着转头,对着一侧侍卫道:“还不赶紧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王法为何物的东西拖出去杖毙!”
  侍卫得令,当即执行。
  就在董慧被双臂架起的一瞬,皇上开口,“且慢!”
  说着话,左手摩挲了一下右手光滑的丝缎。
  闻音,董慧砰砰跳动的心,终于微微一缓,随着侍卫松手,董慧扑通跪地,却并不低头认罪,只抬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对上皇上。
  “朕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皇上身子微微前探,朝董慧细看。
  一时间,满场人的目光,都锁定在董慧的身上。
  董慧心头微动,道:“当日陛下陪同心妃娘娘一同到永宁侯府的时候,兴许是见了臣妾。”
  落落大方,不卑不亢。
  皇上一脸饶有兴趣,“你是永宁侯府送进宫的?朕怎么倒是不记得你?”
  深邃的眼底,闪过一抹异样的亮色。
  董慧点头,“臣妾乃永宁侯府嫡女,董慧。”
  皇上一笑,“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在宫宴之上,众目睽睽之下,勾引当今天子。”
  董慧一脸认真,“臣妾不是勾引陛下,臣妾只是想让陛下看臣妾一眼,臣妾自进宫便病了一场,这一病,就是数日,一起进宫的姐姐妹妹们都见过陛下了,只有臣妾没有见过陛下。”
  这理由明明蹩脚,董慧却是说的一本正经,皇上当即大笑。
  皇后跪在皇上脚边,转头看董慧,面色阴晴不定,唯一双眼睛,似淬了毒的刀子。
  董慧迎上皇后那双眼,心头一个哆嗦,又暗暗庆幸,还好她是要离宫的人,不然,今儿这遭,就算是被皇后嫉恨上了,还不知要如何报复她呢!
  心思打过一个转,董慧又朝皇上看去。
  清澈的眸底,映着皇上一身明黄的龙袍,金线勾勒的游龙,就像此刻的皇上一样,意气风发,兴趣盎然。
  “你是什么位份?”皇上嘴角噙着许久都未曾有过的朗朗笑意,问董慧。
  皇后瞥了董慧一眼,不及董慧作答,忙道:“能跟着来献舞的,可见就是贵人之下的位份了,究竟是哪一个,只怕慧妹妹自己也不好意思说呢,陛下不如再恩赏慧妹妹一下。”
  说着话,皇后顺势起来。
  皇上深邃的眼眸,朝皇后看了一眼,眼底的复杂,让皇后心头一惊。
  董慧的位份,是她定夺的。
  因着永宁侯府并非什么实权侯府,董慧又实在容貌过盛,她便做主,给了她最低的位份。
  好在,皇上并未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便又转头对向董慧,皇后大松一口气,惊觉额上一层细汗,微微一缓,亦朝董慧看去,“陛下恩赏,你还不赶紧谢恩。”
  姿态万千间,她又是高高在上雍容华贵的皇后,贤良淑德。
  董慧瞧着这样的皇后,心里微微发寒,她还从未见过,有谁能将情绪把控的如此的好,再次庆幸,自己即将离宫。
  皇上端着董慧的眉眼,略一思忖,“就晋封为贵人吧,名号也不必另取,你名字里的慧,倒是极好的。”
  董慧立刻谢恩。
  皇上又道:“想来你现在住的寝殿,也不是什么好去处,梅妃那里地方倒是宽敞,你就搬到梅妃寝宫住着。”
  被皇上点名,一个叫做梅妃的妃嫔盈盈起身微微施礼,礼罢,款款落座,朝董慧略略点头,投去善意一笑。
  人的眼睛,很难说谎。
  这个梅妃,满眼都是和善,真正的和善,不似皇后,眼角眉梢的温善,都像是匠人雕琢出的一般,滴水不漏,却是毫无温度。
  宫宴散去,董慧便搬到梅妃寝宫。
  皇上对梅妃的宠爱,超过了她所有的想象,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知道,什么叫盛宠无边。

  ☆、第七章 慧贵妃(七)

  后宫佳丽三千,皇上几乎夜夜都在梅妃处,哪怕是遇上梅妃葵水之期,皇上也是只陪着她。
  他们之间,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
  一向沉稳的皇上,在梅妃面前,话多的像个孩子。
  每每被梅妃叫去一起作陪,眼瞧着皇上的样子,董慧便想起方卓然。
  方卓然在她面前,也是这般呢!总有说不完的话。
  可惜……可惜到现在,方卓然也不肯理她,她得赶紧救出方濯心,好速速出宫才好。
  一想到方卓然对她的误会,董慧心里,就像是刀绞一样。
  这一日,董慧如同寻常一样,又被梅妃唤道跟前,陪着皇上说笑。
  董慧知道,梅妃是实打实的好心,想要让她在皇上面前,多出现几次,就算不能真的得了皇上的心,得了眼熟,也是鼎好了。
  可惜……梅妃的好心,她终究是要错付。
  正说笑,一个宫人探头探脑过来。
  梅妃眼尖,一眼瞧见她,“怎么了?”
  梅妃语落,皇上和董慧齐齐朝那宫人看去。
  宫人只得拨开珠帘进来,“陛下,娘娘,冷宫那边的嬷嬷来回禀说,心妃娘娘自今儿一早就冷汗不断,全身发软,刚刚,吐了一口黑血,整个人就直挺挺从廊下栽了下去,昏迷不醒。”
  宫人小心翼翼的回禀,董慧恰如其分的拿捏的情绪,一脸焦灼看向那宫人,“啊?我表姐如何?”
  表姐出口,恍觉不妥,又急急改口,“心妃娘娘现在如何?”
  一面问,一面瑟瑟朝皇上看去。
  眼角余光略过梅妃,却是在梅妃眼底看到一抹意味深长的探究,董慧心口顿时一缩,捏着丝帕的手,手心冷汗泠泠。
  梅妃的那道眼神,直直看透了董慧的心。
  不敢去看梅妃,董慧只求救的看向皇上。
  皇上脸色阴沉,覆在膝头的手,捏成拳头,手背上,青筋毕现,威怒的眼中,波涛翻滚,“皇后真是越发的胆大!”
  董慧闻言,心头气息一松,忍不住又去看梅妃,却见梅妃低眉垂眼,似乎并无异样。
  皇上有令,将心妃释放出冷宫,依旧还回她原本的寝宫,又着了太医前去细细诊治。
  太医给出的回禀让皇上心头怒火越发的旺,直直抄起手边茶盏砸了出去。
  太医说,心妃体内积了湿寒。
  现在明明是夏日,冷宫虽叫冷宫,却又不临近水边,四周树木也不算繁茂,大夏天的,哪来的湿寒。
  太医说,心妃身子虚弱,恐是有些营养不良。
  他明明只是将她禁足冷宫,可并未让人苛责虐待她的一应吃食。
  太医说,心妃是因为吃了中午的一道丸子汤,才中毒,送丸子汤的宫女,却并非往日给冷宫送饭的人,而这宫女,此时翻遍皇宫,也寻不到了。
  说这话的时候,太医似有若无瞥了坐在一侧的董慧一眼,董慧慌得忙低头。
  是她扮作宫女,去送的丸子汤,宫女所穿衣着,乃皇后寝宫宫女特有。
  不过,她送去的丸子汤里,并无毒,毒药,早在数日前她去看望方濯心的时候,就塞给她了。
  所有矛头,直指皇后,可皇上大怒之后,却并未处置皇后。
  心妃的寝宫,董慧端坐在床榻便,注视着躺在那里的方濯心,双目紧闭,面颊苍白,倒是同方卓然有几分相似。
  她托人给方卓然送信出去,这么多天了,没有收到一封回信。
  他还是不肯原谅她。
  正思绪起伏,床上昏迷的人忽然动了动,董慧敛了心绪朝方濯心看去,才从危急中幽幽转醒,方濯心睁眼便气若游丝的念到:“陛下,陛下。”
  董慧坐在床榻便,俯身替方濯心擦去额头汗珠,“皇上不在。”
  方濯心一怔,有些涣散的眼睛,渐渐聚神,眼睛在屋内扫了一圈,果然不见皇上,不由失望之色浓郁而出,“皇上呢?”
  “宫里这么大,我哪知道陛下在哪里!”明知此时皇上就在梅妃处,董慧扯谎说道。
  梅妃待她一向和善,她不能给梅妃树敌,尽管这宫宇内的女人,本就是天敌。
  董慧语落,方卓然眼底带着一层淡淡的厌恶寒霜,“你来做什么?”
  董慧一笑,“你让人下了毒,我作为你的表妹,若是不来,似乎有些不合情理。”
  说着,董慧扫了一眼方濯心素白若纸的面颊,“你对自己,还真是狠,那毒药,其实只要一点便足矣,你又何必都服下,若是抢救不及时,岂不是要香消玉殒。”
  方濯心扯了扯嘴角,透出一抹阴戾的笑,“这宫里,永远不能有分毫的侥幸,若非我中毒严重,冷宫的人慌了手脚,他们是不会向皇上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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