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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卿欢[重生]-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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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茵轻声道:“只求保命,可若受制于人,谈何保命?”上一世萧毓桐当上了皇帝,她犹记得他对毓成所下的毒手,将他的封地贬到苦寒之所,逼他离京,种种无外乎是新君对有威胁宗亲的打压。
  上天既给了她重生的时机,就不能枉费了这一番安排,她得为毓成,乃至祁昭改变这一切轨迹。
  如意公主笑了,舒然道:“你是个好姐姐,这些年安王府孤寡,可是名声清正,丝毫无损。毓成又成才,品行俱佳,比多少父母健在的皇亲都出类拔萃。可见你是在他身上费了心思的。”
  兰茵一凛,丝毫无喜反倒生出忧虑,惶恐道:“兰茵对毓成的用心,是因为受父王临终所托。大周原先是有嫡出的太子,毓成是庶子,名不正言不顺,安王府上下都不敢多做肖想。只求……他能安稳长大,继承王府爵位,才对得起君恩。”
  室内安静下来,如意公主凝着她许久无言。
  更漏里的流沙簌簌陷落,她似叹了口气,言语缓和了许多:“你带着毓成回去,这些日子不要出门,照看好他,剩下的事我自有打算,你不必害怕。”
  兰茵暗自在心底长舒了一口气,向如意公主鞠礼,又看向卢元诩,他朝兰茵点了点头,方才让兰茵离去。
  她与毓成走下石阶,凹凸不平的石头路上蒙了一层薄薄的霜,雪蒙蒙的。毓成脚底一滑,险些摔倒,兰茵抬手扶住他,却不敢看他的眼睛。
  毓成堪堪站稳,静默了一阵儿,抬腿往外走。
  两人上了马车,他歪头看着兰茵,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其实我已记不得父王和母亲的样子了……”
  兰茵低头寥落地笑了笑:“没关系,他们总是不会离开我们的。有时候我在梦中遇见,虽然看不清面容,可是知道就是他们。人生百年,相貌总是在变,总是不重要的。”
  毓成一愣,跟着兰茵浅淡地笑了,他双眸迷蒙,似是铺了一层泪,却强忍着不落下来。
  “可我记得姐姐,那时你领着我的手去给父母摆祭,又领着我回来,我虽然没了父母,可还有姐姐,所以一点也不害怕。”毓成长呼了一口气:“可是现在我怕,我怕会失去姐姐,会连累姐姐,会……”
  兰茵抓住他的手,恍然发觉他的手掌宽大、厚实,根节分明,再不是记忆中那软濡绵绵的小孩了。
  她朝窗外掠了一眼,人烟川流,往来不息,不禁道:“坚强一点,勇敢一点,我们挺过这一段,总会有柳暗花明的一天。”
  毓成点头,神情乖顺温和,一如从前那个躲在姐姐怀里撒娇的小孩儿。他反握住兰茵的手,殷切道:“姐姐不会离开我,是不是?”
  兰茵自然地点头:“当然不会,你永远是我的弟弟,永远都是。”
  自这一天,毓成搬到了祁府来住,安王府的一应护卫扈从也都到了祁府。兰茵捉摸着要不要把京中实况写信告知祁昭,可思忖过后又觉得着实没有必要,他亦有前世记忆,应该清楚这个时间节点会发生什么,且这个时候留下只言片语都是把柄,更何况书信呢。
  没过几天,外面传来消息,说是归云田庄走失的那个婢女找到了,是在襄王世子的别苑,京兆府接到报案赶到时两人正在翻云覆雨……
  京兆府不敢隐瞒,如实上报康帝,康帝大怒,将萧毓希和襄王萧从珏叫到御前大骂了一顿。
  祁长陵作为御史台大夫,借机参奏襄王家风不正,教子无方,以至世子行为不检,枉顾为臣本分,不忠不义。
  本是个普通的世风案子,再加上靖王与襄王两党素来有隙,相互诋毁都是寻常,也没人当回事。
  真正将此事闹大是因为溧阳公主入宫,为自己的女儿请求和离。
  她上表陈情,声泪俱下,道吴家乃是世儒大家,素行礼乐,秉持忠义,实在容不得这枉顾君恩,德行恶劣的女婿,请求陛下准许连月和毓希和离。
  康帝尚在病中,经不住妹妹的苦苦哀求,准了。
  祁长陵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大肆宣扬襄王世子的丑事,以至御史纷纷上书,请求陛下慎重考虑毓桐入嗣一事。
  兰茵乐得看戏,与毓成关起门来度日,日日听着外面的消息传递,直到有一天派出去的人慌张地回来。
  烈烈夏日如火炙烤,午后的长安街巷静谧至极,知了鸣叫,透出些慵懒的气息。章云行台上的士兵如常打着哈欠巡视,一晃眼,见城门处磷光涌动,他以为自己花了眼,定睛细看,见黑光流朔的铠甲席天慕地而来,足足有数万人。
  襄王火速起兵包围了皇城,与祁长陵手里的北衙六军对峙。
  兰茵得到消息时并无太多震惊,因为这一切与前世一般无二。不同的是,毓成的身世托付给了如意公主,毓成这些年在她和祁昭的经营下有了些好名声在朝堂之中,而祁昭亦揽大军在外,朝中有许多重臣也心向毓成。
  虽然不敢说胜算十成,但比之前世一成都没有确实好了许多。
  兰茵以为朝中局势一触即发,暂且不会有人记起毓成,但不曾想还有人上门。来的是皇后身边的内官陈北溪。
  他带着暗卫,在一触即发的时局下仍旧沉着。
  “陛下宣召,奴才护送安王殿下进宫。”
  毓成想要跟他走,被兰茵伸胳膊拦住,她问:“大内官可有圣旨?”
  陈北溪端着拂尘岿然不动:“陛下口谕。”

  第56章(二合一)

  兰茵拉着毓成的衣袖后退了几步; 说:“当前时局,安王府只认圣旨; 劳烦公公白走一趟。”
  毓成也回过了神,随着姐姐退至一边; 与陈北溪南泾北渭。
  陈北溪顿了顿,弓着腰挪动了几步,负起手,道:“郡主的意思是要抗旨?”
  “我说了; 安王府只认圣旨; 公公既然无圣旨,何来抗旨一说?”
  “陛下金口玉言。”
  “何人能证明这是陛下所说?”
  一时静默,桑叶上栖了蚕虫,触动枝叶簌簌响。
  陈北溪抬眼望着兰茵:“郡主的意思是咱家假传圣旨?”
  兰茵刚要开口,陈北溪一挥手; 暗卫影绰绰地一涌而上; 府中护卫虽严阵以待,但终归比不上对方机敏; 顷刻间便被打落武器。
  兰茵望着一地的金戈长矛; 重新审视陈北溪。
  他道:“咱家就想安王殿下进宫; 郡主何必横加阻拦?”
  她心慌如擂鼓,却故作沉静; 道:“我就想自己弟弟平安无事,公公何必咄咄逼人?”
  陈北溪靠近她,反问:“他是你的弟弟吗?”
  兰茵与毓成俱是惊愕; 不可置信地看他。陈北溪勾唇笑道:“郡主若是不放心,要不随安王殿下一起进宫,皇后这几日为陛下龙体忧心,身边总需要个人陪伴。”
  身后家奴尽数受制于人,无处可遁。
  兰茵轻声说:“好,我和毓成一起入宫。”
  这一路宫门紧闭,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森严细密,连只苍蝇等闲也飞不进去。
  陈北溪带着他们去了昭阳殿,皇后站在窗前,望着窗外北风吹雁,柳絮翩飞,娥眉长敛。
  她听到脚步声,轻轻地问:“带进来了?”
  一回头,见是兰茵和毓成,讶然:“不是让你带毓桐……”
  陈北溪快步上前,劝道:“娘娘,您不能选桐小王爷。襄王这些年韬光养晦,狼子野心,一旦其子上位,必会争权夺利。他与小王爷骨肉亲情,难以割断,到时要置娘娘于何地?”
  皇后眼波转动,似是有所松动,但还是顾虑地说:“可这是圣意……”
  “如意公主已进了太极殿两个时辰,圣意必会更改。”陈北溪万分笃定。
  兰茵与毓成对视一眼,心中犹疑,陈北溪话里话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他是如何知道的?
  卢元诩或是如意公主?
  皇后越过幔帐看向毓成,又将视线落在了兰茵的身上。
  陈北溪谆谆道:“安王殿下唯有一姐,她是女子,不可干涉朝政,且是娘娘的弟妹,您与祁督使骨肉相连,日后必能善待您。”
  兰茵福至心灵,忙推搡毓成上前,将他摁到皇后跟前跪下:“娘娘,不,姐姐,兰茵向您保证,若立毓成,必视您如亲母。”
  皇后面容上情绪交叠涌过,几许之后归于沉静,垂眸望着毓成,静声问:“你能替他保证吗?”
  毓成双膝跪地,躬身立誓:“毓成必视娘娘如亲母,如违此誓,天地不容。”
  皇后将他扶起,歪头看向绵延幽深的寂寂宫廷,问:“襄王和靖王在哪里对峙?”
  “顺贞门。”陈北溪回道。
  皇后挑眉,露出些诧异神色:“顺贞门?看来这些年襄王果真苦心筹谋,能在短短数□□到顺贞门,当真不可小觑。”
  陈北溪道:“无诏而在皇城兴兵,他日根究起来都得不着好。”
  外面内官来禀:“陛下召娘娘去太极殿。”
  皇后问:“现下还有谁在太极殿。”
  内官回道:“如意公主已出宫,只有卢尚书和左相在。”
  皇后看了看毓成,道:“你就在昭阳殿,哪里也不要去。”随后披着凤袍在内官的拥簇下出了殿门。
  内殿一时静谧,只剩下陈北溪和兰茵姐弟。
  有些话兰茵很想问一问,可当着毓成,终究难出口。
  这宫殿四壁涂着椒泥,在炎炎夏日困闷不堪,兰茵注意到冰盆里的冰都化了,碎冰漂浮在冷水上,如同水中浮萍,随波逐流。
  陈北溪咳嗽了一声,让人带毓成下去休息。
  这下殿里只剩下他和兰茵,兰茵先开口问:“公公为何弃萧毓桐而选毓成?”
  陈北溪不回,反问:“郡主为何一改秉性,让安王争这储位?”
  兰茵不语,沉默着看他。
  “溧阳公主在上表请求和离前曾去过祁府,与郡主关起门来说了好一会儿话。而如意公主在入宫前的数月也曾在卢府见过郡主,若非郡主神通,如何能这样凑巧?”
  兰茵了然,笑道:“看来陈公公的眼线无处不在。”
  陈北溪将视线眺向远方,怅然道:“郡主可知若是萧毓桐当上了皇帝会如何?”
  兰茵当然知道,他会卸磨杀驴,斩尽杀绝,排挤算计祁昭,打压毓成,最终害她和祁昭丧命。
  “权臣当道,君臣相争,最终两败俱伤。皇后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保得了儿子便保不了弟弟,她会郁郁而终。而这天下,终归不是萧毓桐能坐稳的,安王自西北苦寒之地起兵,一路长驱直入,最终攻入皇城,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兰茵大惊:“你……”
  陈北溪没有看她,好像早就料到了一般,面上漾起笑意:“一朝重生,如黄粱一梦,全部推倒重来。”
  兰茵消化着他刚才说过的话,喃喃自语:“也就是说,毓成最终还是会当上皇帝……”
  “天子之命,镌刻入理,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陈北溪将视线收回来,望着兰茵似有感慨:“可我们都想守护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和人,是不是?”
  兰茵一怔,外面有人进来禀:“陛下召安王殿下入谒。”
  愣怔的神色很快洗去,她警惕十足地盯着来人,陈北溪道:“安王殿下在偏殿,去请吧。”
  那人没有退下,踯躅着说:“淑妃娘娘将桐小王爷叫进了宫……”
  陈北溪安稳至极,向他摆了摆手。
  待人退后,他向兰茵道:“咱家已通知祁督使,他率军前来,不会让襄王他们占了便宜。”
  兰茵还是心中不安:“可毓成……”
  “虎毒尚且不食子,就算宸妃当年有错,与毓成殿下何干?”
  兰茵看着那些碎步前行的内官匆匆往偏殿去,心好像提到了嗓子眼,她诧异于陈北溪的镇定,突然灵光一闪:“你还有后手?所以才这么镇定。”
  陈北溪合上双目,好像疲累至极,不再言语。
  兰茵再要追问,忽听一阵震耳轰鸣的声音自外传入,好似宫门倾塌,夹杂着渺远的厮杀声。
  陈北溪陡然睁开眼,如灵光外射,扫向外面。
  宫女內侍惊惶失措,向外奔走,而兵戈相击、箭矢交错的声音愈发响,似是在慢慢靠近。
  內侍跌跌撞撞地进来,不忘传令:“陛下召兰茵郡主去太极殿。”
  这是兰茵多年来第二次踏入太极殿,丹樨轩敞,游龙入壁,无论外面多么喧闹,这里仿若与世隔绝,沉静得仿佛一个囚笼。
  内侍引着她从游廊穿过去,只见眼前身影一晃,被人拽住胳膊闪到了一边。
  是卢楚。
  他凑近兰茵,低声道:“陛下已经驾崩了,兰茵,你必须和我和毓成在一起。”
  她当下便想起了陈北溪那十拿九稳的模样,狐疑地看向他,却见偏殿南窗下毓成坐在绣榻上,深蓝的绸衣上满是血,他脸色苍白,神情委顿。
  兰茵心里一咯噔,想要上前却被卢楚拽了回来。
  她声音尖细:“你让他做了什么?”
  卢楚道:“你以为是什么?你以为我会让他弑君吗?当然不是,他杀的不过是自己路上的绊脚石。”
  毓成似是听到了两人的话,迷迷楞楞地抬头,看向他们,目光涣散而温凉,是前所未有的陌生。
  内侍破门而入,道:“不,不好了,襄王打进来了……”
  卢楚冷笑:“打进来有什么用?放出消息去,就说萧毓桐御前不轨,已被陛下赐死。”
  内侍得令出去。
  兰茵问:“你让毓成亲手杀了萧毓桐?”
  卢楚道:“如今这局面,没有什么比让萧毓桐死更对我们有利的了。至于毓成,他总得迈出这一步,就当是为夺储之路而献祭了。”
  他面容温隽,却让兰茵觉得格外狰狞,便是嗅到他身上馥郁的瑞脑香,都隐隐胆寒。
  冷箭自窗棂缝隙中射进来,卢楚迅疾地将兰茵护到身后。
  侧殿的门被踹开,是一身戎装的襄王萧从珏。
  他目若充血,全然无往昔的温儒谦逊,手中的长刀一滴滴的落下血,掉在镌刻花纹的青石板上。
  长刀指向兰茵和卢楚,几近癫狂:“是你们,你们假传圣旨杀了吾儿……”说着高举起刀要劈向他们。
  刀刃雪亮,就要落下。
  他的动作却停滞在了半空中,目光涣散,震惊至极。
  哐当一声,长刀落地,紧接着,襄王也倒了下去。
  兰茵看见他的背上插进了一个炽翎箭,而身后,祁昭维持着搭弦引弓的姿。他胡子拉碴,看上去像是从哪个山头里钻出来的土匪。
  兰茵忙上前,他火速扔掉弓箭将她揽入怀中,轻声说:“别怕,我回来了。”
  兆康二十八年夏,康帝萧从瑁驾崩。
  九月初已是夏意阑珊的时节,但仍有一股烦闷的余热在,祁府中人都穿着素衣荆麻,里里外外走不了几步路就大汗淋漓。
  祁昭这几日像得了宝一样抱着珠儿不撒手,恨不得吃饭时也放在膝上。
  只是小珠儿不太领情,总是不肯叫父亲,倒是‘舅舅’的叫个不停。
  淑音忧心地冲兰茵道:“安王也没个信……”被祁昭瞥了一眼,她忙改道:“太子也没个信。”
  兰茵神情一黯,随即说道:“他既是太子,就是天家之子,何须给咱们递信。”
  淑音吐了吐舌头,拿起大茶壶往外添水去了。
  祁昭捏着自己女儿的小拳头,漫不经心道:“朝中事忙,一大堆烂摊子等着料理呢,你也别担心,有卢楚在,他那般精明,怎会让毓成吃了亏?”
  兰茵被说中了心事,只觉些许怅然,但还是问:“那你呢?你怎么就能在府里待住了?率兵入京勤王可是功勋煊赫,你不进宫去讨个丞相回来当当?”
  祁昭大笑,在静谧的内室极其突兀,又突觉国丧其间此举不妥,忙息了声,道:“让我像个跳梁小丑似得去跟卢楚抢功?这从龙之功他爱要就给他吧,我只求别在哪一天翻出来,给我定个无诏率兵入京的罪名就行。”
  兰茵觉出他淡然表面之下的消极寥落,不禁问:“怎么了?”
  祁昭将珠儿交给乳娘,让她抱下去,给兰茵和自己各斟了一杯茶,道:“有些话我也只能跟你说。那日闯进太极殿我去看了萧毓桐的尸体,身中数剑,惨不忍睹。虽说前世他与咱们有诸多恩怨,可这一世他没做什么该死的事。或许是我太矫情,总是梦见他的样子,心有余悸……”
  兰茵低下头,拨弄着碎瓷冰盏,道:“我也觉得这事做的太狠,还是毓成亲手……”她想起毓成那日身上的血渍,一时说不下去。
  祁昭笑道:“这就是卢楚的厉害之处,他不亲手杀萧毓桐,反让毓成来动手,怕的就是将来有一天会清算,给他按一个诛杀无罪皇亲的罪名,怕是要被天子弃车保帅。可若是毓成自己动的手那就不一样了,天子永远不会错,他杀了萧毓桐,只能说明萧毓桐该死。他卢楚跟毓成从今以后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样的君臣关系,旁人怎么能插的进去?就是我这个亲姐夫也得靠边站。”
  外面一阵纷乱,封信进来禀:卢侍中去了。
  兰茵与祁昭对视一眼,问:“卢尚书可回府了?”
  封信回:“派出去打探的人说没看见卢尚书回来,家中丧仪都是夫人在操办,因是国丧,也不敢大操办,倒也省事。”
  祁昭冲他摆了摆手,让他下去。继续道:“襄王虽死,可还有余孽在。朝中又有我爹和靖王,他们怎么会让毓成好过了。只是卢楚也太尽心了,连自己爹死了都不回。”
  兰茵想了想,还是不忿:“本是你与陈北溪商量好了劝服皇后,接应毓成,又率军入京勤王,你的功劳怎么说也比卢楚大的多。毓成若是能分辨是非,就不该让他爬到你的头上。”
  祁昭沉默片刻,突然高深莫测地说:“我现在不怕他爬我头上,就怕他们忘不了我。”
  这话一语成谶,因为到第二日便有内侍宣旨,召祁昭入宫觐见。
  趁着这个空档,兰茵去了趟卢府。卢元诩生前为毓成和她出力甚多,她不能不来拜一拜。
  可这一来,林妙人对她的态度简直天翻地转。

  第57章(二合一)

  若不是有素衣荆拆在身; 实在施展不开,兰茵觉得她倒可以抹上油彩去台上唱一出。
  先是命侍女给她换素锦团花垫; 免得上香时跪坏了膝盖。又让人给她上了冰糖菊花茶,说是天干物燥; 喝这个最相宜。
  她殷勤备至的让兰茵都觉得别扭,只略坐了坐,便起身告辞。
  出了卢楚,淑音颇为得意地说:“这未来天家的亲姐姐就是不一样; 管她是什么眼高于顶的才女; 都忙不迭地要来巴结。”
  兰茵被‘亲姐姐’三字点了一下,似是觉出些什么。宫中的遗诏只说‘过继中宫,绵续大统’,可没有说出毓成的真正身世。
  或许是宸妃身份敏感,要就此将她隐没; 只让毓成作为安王府亲子; 中宫继子的身份去登基。
  她的心悬在了半中央,丝毫没有因大功告成而稍有安慰。
  只怕夏日惊雷; 山雨之外还是山雨。
  祁昭这一进宫; 直到晚上天黑透了才回来。
  他一回来就钻进内室; 捂着额头长吁短叹。
  兰茵问他怎么了,他苦着张脸道:“也不知毓成……哦; 太子和卢楚是怎么合计的,让我当右相……”
  兰茵右看左看,觉得他不像是虚伪作饰; 笑道:“这是好事啊,拜相封侯,多少朝臣毕生的心愿,李相答应吗?”
  祁昭道:“李湛多精的一个人,岂不知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这既然是太子的意思,他当然上赶子附议。”
  兰茵道:“那我就不明白了,你究竟在愁什么?”
  祁昭唇角噙着笑,温柔似水地看向兰茵:“你真觉得卢楚会如此好心?”
  她摇头,祁昭继续道:“朝中尚有靖王和我爹,他知道我与祁长陵全无父子情分,势同水火。这个时候把我捧上去,怕是想拿我当枪使。”
  兰茵又想起了今日去卢府的一番际遇,那蕲阳才女待她如同座上宾的殷勤备至,不禁喟叹道:“不知为何,行到这一步该是求仁得仁,我总觉得……”她言语滞塞,见祁昭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寂寂一笑:“很没有意思。”
  祁昭点头,拉过她的手,轻声道:“我们再护他最后一程。”
  兰茵想起前世种种,问:“你甘心吗?祁长陵还活得好好的,你不想为母亲报仇了吗?”
  祁昭面上浮出一缕伤慨,随即摇头,却是万分坚定:“上一世为了扳倒他,我用了大娘给我的罪证,可是大娘却因为内疚无颜见姐姐而吞金自尽。若是让我选,我宁愿选大娘可以好好活着,至于祁长陵,我今生有你,还有我们的女儿,我凭什么要为了去与他厮杀,连身家性命都不顾了。”
  望着他笃定的面容,兰茵的心仿佛也找到了安处,她靠在祁昭的怀里,浅浅一笑:“我这次出门,听说凤阁内舍人顾瑀经常去溧阳公主府向吴驸马请教学问,可渐渐去的次数太频繁了,听说和离之后归家的连月时常也会跟顾瑀说上一两句话。吴驸马有心,却赶上国丧,想等三年之后撮合两人。”
  祁昭知道原委,也跟着笑了。
  “我听陈北溪说,上一世我们死后,毓成起兵最终当上了皇帝。而卢楚也和谢氏勾结在一起,权倾朝野。这一世,我们兜兜转转,费尽周折,可似乎所有人都还是按照原有的轨迹走来,那我们是为了什么呢?”
  祁昭沉默良久,道:“我们要渡人,也在渡己,最终是渡人还是渡己,也分不清楚了。”
  兰茵想了想,便释怀,倚在祁昭胸前看向天外,那一轮清月皎皎,流光正当时。
  十月,太子萧毓成登基为帝,改年号建元,次年为建元元年。
  尊皇后祁馨为太后,淑妃谢氏为太妃。
  拜甘州督使祁昭为右相。
  祁昭拜相,他们家的门几乎是要被挤破了,人声煊赫鼎沸,来往络绎不绝,一来是要奉承祁昭这位丞相,二来是要巴结兰茵这位新帝的亲姐姐。
  兰茵耐着性子应酬了三天,最后实在不耐烦,干脆闭门称病。
  这一称病可倒好,各家又忙着送补品,那些山珍滋补品跟天上掉的似得,用马车往里拉,把库房堆得满满当当。
  这样隆重,不知道的还以为兰茵命不久矣了。
  果不其然,没几天毓成就亲自回来了,带着三个太医院的老太医,一路銮驾如尘,尚没有提前知会,把安王府闹个慌里慌张。
  兰茵搂着珠儿在榻上嗑瓜子,门吱呦一声推开,没有通报也没有言语,兰茵想当然地说:“今儿怎么这么早就下朝了,你还知道回来啊……”
  脚步叠踏,气氛突然变得尴尬。
  毓成在兰茵震惊的视线里淡定地瞥了一眼满地的瓜子皮,抬起袖氅,向外挥了挥手,太医极内侍会意,忙躬身退到门外。
  兰茵忙抱着珠儿从榻上爬起来,毓成颇为无奈道:“姐姐,你为何要装病?你可知现在外面传言,你都快病入膏肓了……”
  兰茵喟叹了一声,将前因后果说与他听。
  其间小珠儿张扬着短胳膊短腿往毓成身上爬,被纁裳上金线刺出来的蟠醨龙纹咯到,很是嫌弃地躲避开。
  毓成听罢哈哈大笑,又不免腹诽:“这群拜高踩低的墙头草,当初是怎么瞧不上咱们的,这会儿又来巴结,亏他们拉的下脸。”
  兰茵怕给毓成误导,忙说:“虽然烦了些,可正说明他们对你这个新君真心拜服,不然也不会来巴结我。”
  毓成道:“再换一个人上去,怕他们也是这样。”
  兰茵沉默了一会儿,道:“水至清则无鱼,总不能指望人人都是关云长。”
  毓成微低了头,说:“既然姐姐无事,那么我就回宫了。这些日子边境不稳,突厥来犯,奏疏快堆成山了……”
  兰茵将他送到门口,看着他上了龙辇,迤逦堂皇的銮驾队伍绵延不绝,在早已被清肃干净的街道上平稳前行,她看得有些出神,直到连最后一个抬五锦幡的宫人也看不见了。
  祁昭照例半夜回来,洗漱干净上榻上把兰茵惊醒了,她揉搓着惺忪睡眼迷蒙看他,听他说:“陛下皇恩浩荡,给了我四天假,让我在家好好陪陪他姐姐。”
  兰茵睡得浑噩,脑子也不清醒,只问:“你让人踢出来了?”
  祁昭随口道:“兔死狗烹,兔子还没死,怎么会烹狗?”说完又觉得这个比喻很不恰当,把自己说的很不堪。恹恹地钻进被子里。
  兰茵在他怀里很不安分,一会儿往右拱,一会儿往左拱,祁昭见她一时半会也睡不安稳,道:“你知道我当日率兵进京,是谁接应的我吗?”
  这一段祁昭倒是一直未说,兰茵摇摇头。
  “陆雲。我现在才明白,赤枫招早就放弃了萧毓桐,自从陆雲将你绑走又放回来,赤枫招便不再要求我去扶持萧毓桐了,或许从那个时候,他们就与卢楚达成了一致……”
  兰茵猛然惊醒,睡意全无,软肋似是被猛戳了一下:“他们早就盯上了毓成?”
  祁昭道:“我早有这种猜测,可又觉得不可能,现在看来,还是太过小看卢楚了。他能跟谢静怡勾结在一起,让她把萧毓桐骗进宫就戮,足可见其神通广大。”
  他的话中信息量太大,兰茵一时反应不过来。
  “你……你是说……可是为什么啊?谢静怡凭什么帮他?”
  “为什么不帮他?襄王胜算很小,再加上我手握重兵,谢家总不可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一个不是自己女郎生出来的庶子身上。万一要是不成,那不是得跟着受连累?”
  兰茵想起上一世两人的结局,不禁齿冷,哆嗦道:“咱们还是离这两人远点,省得最后真是殊途同归了……”
  祁昭休沐在家陪着兰茵嗑瓜子,没磕几天,祁长陵就找上了门。
  别说两人已经翻了脸,就是没翻,从前祁昭也从未有过这种待遇,都是祁长陵想起来便叫到跟前,训一顿或是打一顿。
  李长风如临大敌般守在祁昭跟前,警惕十足地盯着祁长陵。
  祁长陵看都不看他,指了指李长风又指兰茵,“让他们出去,我有话要说。”
  祁昭朝李长风摆了摆手,但摁住兰茵,淡然道:“她是我夫人,无不可对她言。”
  祁长陵苦大仇深地瞪着兰茵,兰茵眼观鼻口观心,就是不走。
  既然夫君发话了,总是要夫唱妇随,给足他面子的。
  瞪了一会儿,他认命了,道:“我来找你,就是想说,这个卢楚心眼忒多,只怕咱们两个斗下去,最后让他渔翁得利。”
  兰茵疑心自己听错了,照这意思是来求和的?
  本以为祁昭会直接拒绝,却见他将手指搁在桌上,慢悠悠地说:“父亲大人,你知道你最大的毛病是什么吗?”
  祁长陵揽着袍袖,威严地斜眼看他。
  “你太自私。本来你的女儿是太后,你的儿子是丞相,不管是当初的册立储君,还是如今的党派相争,你都该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可为什么我和姐姐都不敢相信你?因为你把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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