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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盈香-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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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镖头林远道试着用老法子,和城门吏客气客气,换做平日里,也就过去了,但今日,那城门吏几乎目不斜视。
  林原道心里泛起了嘀咕,马车上,邹微倒是不见什么忧色,沈秋檀虽然面色如常,但心里已经打起了鼓。
  好像是怕什么来什么,不一会儿又有一队官兵骑着高头大马到了城门处,听说这林家车队来自济鲁道济云州,立即便要细细盘查。
  盘查什么?为何单单盘查济鲁道出来的车队?
  “下车,都下车!说你呢!”这些官兵可没什么好脾气,呵斥声不绝于耳。
  沈秋檀默默的攥紧了手指。


第二十九章 民难与官斗
  “官爷?小的想问一句,何故只严查济鲁道来的镖车?”
  林远道是个四十出头的精壮汉子,正处于他们这行当的最黄金年龄,有见识、有手段,此前这一个多月来将事物处理的妥帖又恰当,一路走来,几乎没有人不赞上一句的,但这个时候,林远道微微躬着背,竭力了放低了自己的姿态:“不知,是哪位大人的谕令?”
  结果这回,连银子都没送出去。
  “去去去!少打听,叫后面那辆车上的人都下来!上头有令,尔等小民,哪有那么多废话!”他官威大发,说来说去,也没说出具体是哪个上头。
  林远道低了头,只得吩咐属下去请客人下马车。
  官兵不讲理,但他们做生意的可不能不管不顾的将客人得罪了。
  幸好,这回只严格搜人,押运的货物只常规验看。青阳县经南通北,这一趟押送的,全是泉州来的香料,他对香料不懂,主顾却千叮万嘱要做好防潮、不能打开,一旦要是被打开了,可就要泄了味,会影响到交货的。
  沈秋檀缩在邹微身后,跟着众人下了马车,可那官差偏偏点了她。
  这一趟,除了林家自己的三十几个镖师,一共还载了十二个人,分坐在两辆马车里。
  现在十来个人挤挤挨挨的站在一起,没有几个能直起头来的,哪个民,不畏官?
  所以,沈秋檀畏畏缩缩的胆小儿样子应该不突出才是,那又是哪里露了痕迹?
  她努力的将手缩进袖子里,双手握成拳,现在易容的样子是个黑黄脸的小子,但手背上的灰,经袖子摩擦几回,已经有些浅了……
  盘查之人各个穿着盔甲,长相凶悍,一共二十来人,不像是正规的官兵,反倒像是兵痞,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官职,更不知道执行的是谁的命令。
  领头之人拿着两张画像,与下车的人一一比对。
  一张是一个中年妇女,另一张是一个女童。
  沈秋檀瞳孔猛地一缩。
  那个女童,怎么有些像自己!再去看那张中年妇女的画像,莫非是弟弟的那个奶娘?萧旸都无法确定沈晏沣之女的长相,这群官兵是如何得知的?
  所以,济北的家中,应该是早就出了叛徒,还是极亲近之人。
  会是那个汪春山么?
  又是谁要半路拦截自己?难道爹爹被定了罪?可若是爹爹定了罪,这些人为何又将搜查的缘由捂得死死的?所以,爹爹可能不但没有定罪,反而还有了功。以至于这些人只敢蛮横的搜查,却拿不出搜查的理由。
  呵,不知这栗阳城是谁的地盘……
  这些人想找到自己和弟弟,其目的会不会也是为了那件东西?
  “你,抬起头来!”
  沈秋檀有些害怕的抬起了头,露出一张黑瘦的脸,那官兵仔细的看了又看,又拉了一把沈秋檀的领子,见脖子的肌肤与面色一般无二才走算是过去。
  邹微跟着沈秋檀松一口气,心里已经翻了几个来回。
  她是见过没有易容的沈秋檀的,她骗了自己,可一路相处,沈檀并不像是个坏人,怎么一转眼就成了朝廷的钦犯?
  沈秋檀触碰到她的眼神,有些心虚,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只得将情绪都压下,默默的回到邹微的身后。
  “带回去!”
  沈秋檀和邹微还惊魂未定,忽然见那伙子官兵将同车的那个十一二岁的女孩抓了起来。
  “你们放开我,你们放开我!爹,爹救我!”
  女孩扯开嗓子哭喊,她爹自是拉住自己闺女不想松手:“官爷,我们是去京城投亲的啊!我闺女她犯了什么事啊?”
  “犯得什么事儿,你不用知道。”一把刀横在他与女孩中间,那官兵冷笑道:“你只需知道,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就行了。若是真要怪,就怪你的女儿长得太像这幅画上的人了。”
  哪里像,众人都有些不忿,若真要说像,可能就是年龄和性别了。
  这群官兵可真是……
  这个年龄的女孩子一抓一大把,这群穿着兵服的痞子分明就是故意的!难怪刚才对沈秋檀格外关注,恐怕是想抓这个年纪的小孩子。
  马车里的人跟着林家车队一路走来,多多少少都有了些面子情,见那女孩被抓,心里都有些愤怒,可心里愤怒,谁有敢说上一句?
  毕竟,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
  还是女孩的爹,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恳求道:“官爷,行行好,通融通融吧,燕儿从出生就没离开过我身边,她肯定不是这画像上的人,官爷?”他也不敢再问,这画像上的人是犯了什么事了。
  官差抓人还需要理由么。
  那银票是一百两的面额,带头盘查的官兵眼神闪了闪。
  那女孩的爹见状,狠狠心,又拿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和几块碎银子:“官爷,这是小民的全部身家了,请官爷打酒喝。”
  那官兵收了银票和碎银,随口道:“这么看,确实不太像了。”
  说完,将手里的女孩一丢,带着人扬长而去。
  邹微双目愤愤,恨不得上去咬那官兵一口,这分明就是要钱!
  “爹……”女童扑倒在亲爹怀里,抬起惊慌的脸,忽然问道:“爹,为什么不告诉他们,我们上京是去找高大人的?”
  “哎,你这丫头!莫要胡说!”那男人看上去文质彬彬,不像是个下地干活的,当然寻常下地干活的也拿不出一百五十两银子。
  “为什么不能说,他们再厉害,难道还能抓走高大人的家眷不成?”
  “闭嘴!越说越不像话,还没……竟以高家家眷自居。”
  男人与林远道点点头,有些尴尬的拉着自己的女儿回了马车,其他众人互相看看,也跟着上了车。
  沈秋檀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邹微却对她冷了脸,显然是气她没有说实话。沈秋檀不免讪讪,想解释什么,对面那个燕儿忽然又闹了起来。
  其实沈秋檀不讨厌孩子,可这个燕儿一路出尽了幺蛾子,一会儿嫌饭菜不好吃,一会儿嫌马车太颠簸,一会儿又嫌同车的人太多,到了这会儿,她爹刚经历了一场盘剥,她又开始闹起事来。
  “爹,我不要再和他们坐一辆马车!”
  “不要闹了,银票都给出去了,有这车坐就不错了。”
  “都怪你,是你说坐这种车不打眼,谁知坐这种车,那群官兵根本不将我们当人看,要不是你,我堂堂高家儿媳,怎么会在青天白日里受这等屈辱!现在我被人搜身了,还怎么嫁过去?那可是中书令高大人啊……”
  “你够了!”中年男人举起了手,那巴掌眼看就要落下去,却在看到自己女儿毫不躲闪的眼光时,颓然的收了回来:“造孽啊!我怎么生了你这个孽障!唉……”
  而其他人已经惊呆了。
  这个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的女孩子,竟是中书令高大人定下的儿媳么?
  中书令高赟出自渤海高氏,底蕴深厚,历经三朝而不倒,而高赟本人,不光官至中书令,其嫡长女,更是太子妃。虽然太子李珒已逝,但这位太子妃诞下了子嗣,又得皇帝怜恤,如今的身份仍然不低。而高赟的另外一个嫡女,听说已经和定国公世子定了亲。
  无论哪一个,都是寻常百姓够不到的权势人家。
  邹微和沈秋檀只知道中书令是个很大很大的官,却不知其身后错综复杂的关系和势力,但林远道走南闯北,不会不知道。
  待到众人进了栗阳城,修整一日,再看车队的最前头,已经多了一辆豪华舒适的马车,也不知燕子父女住的满不满意。


第三十章 齐至三水县
  栗阳是青阳县至京城的必经之路,过了栗阳,无论是道路还是治安都大幅好转,车队走的也愈发从容。
  越来越靠近京城,天气也一日暖过一日。
  走走停停又半个多月,待到冰雪初融,车队摇摇晃晃的进了三水县境内,林远道说要在此修整一整日。这里商贸繁盛,有林家车行的分部,林远道告诉客人们,可以四处去逛逛。过了三水县,再走不过五六日,便是京城了。
  沈秋檀拉了邹微一把,邹微别过头去,显然还没有原谅沈秋檀的谎言。
  “你看,这冰雪都化了,你竟还一直怨着我么?”左右瞧了一眼,沈秋檀将邹微拉到了一个僻静之处:“邹姐姐,我是真心把你当姐姐当朋友,我没做过坏事,但是有人却要抓我……”
  “要抓你,你还敢往京城跑?你不要命了你!”
  沈秋檀笑得眉眼弯弯,一张黑脸竟然叫邹微看出了俏丽,她面具下的脸一红,才想起正在和沈秋檀赌气。
  “姐姐放心,那些搜查的官兵看着横气,但肯定是没过明路的,栗城偏远,他们才敢张狂行事,真的到了京城,他们要动我,恐怕就要掂量掂量了。”
  “你知道他们是谁么?你究竟是……”
  沈秋檀摇摇头:“左右不是好人就是了。”恐怕还不止一拨人。
  “姐姐坦诚,我本也该报以真诚,可是,我处境尴尬,与我走得太近,并非明智之举,我也不想连累了姐姐。”沈秋檀摸出两块儿碎银:“我身无长物,这权当是给姐姐的赔礼了。”
  到了京城,这一路,若是没有邹微照顾,没有这易容面具,恐怕一路经历的就不只是官兵盘查了。而且,她看得出萍水相逢的邹微,对她是有真心实意的关心。
  “你这个……哎,我行走江湖,了无挂碍,有什么可牵连的?”邹微没有收,反而道:“你这是急着和我分道扬镳?”
  “我这个人看上去少根筋,但看人最准,要不然我师父也不会放我出来。”邹微看着沈秋檀,面色已经缓和:“你我好歹同吃同住快两个月,我若是觉得你是坏人,当初在那破屋见到你时,就不会带你下山。”
  “也罢。”想了想,她将沈秋檀的碎银收下,又从怀里取出一条银链子来:“这个你拿着。”
  那银链子做的十分精致,样式并非这个时候流行的镯子,而是一环扣一环的链条样式,若是缠在手上,刚好够沈秋檀缠三圈,链子的末端还缀着两个小莲蓬,里面置了响器,行动间,叮咚悦耳。
  “这个……也太精致了些!”沈秋檀赞叹道,即便她前世算是见识过了不少珠宝,仍被这一条小小的银链子给惊艳到了。
  邹微将银链子放进沈秋檀手里:“今后若是遇到什么事,带着这条链子,到宝泰银楼来找我。我虽然只是个银匠,身边也还有几个能人。”
  沈秋檀心里被填的圆圆满满,一把抱住了邹微,将头枕在了她的肩膀上:“姐姐,我全名叫沈秋檀。”
  总有一些人,带着温暖。
  欺骗这样的人,她觉得心里有愧。
  ……
  两人冰释前嫌重归于好,又都是女孩心性,自然要在三水县转转。
  这一转才发现三水县的繁华超乎想象,一路所见,皆是青砖铺地,与沿途的泥土路再不相同,更惊奇的是县里有东西二市。原来,东市早已有之,卖的都是吃穿住行、社会民生的各色商品,而西市则是为了方便来往的客商,出货再进货。
  在西市里,南边的香料、珠宝,北边的皮草、药材,西边的马匹、香料,应有尽有,就像是一个小型的批发市场,听说京城里很多商号都是来这里进货的。
  沈秋檀囊中羞涩,只敢用眼睛看看,别的她都能忍,就是那些花椒之类的香气,让她口舌生津,任何带有香气的东西,对她来说都像是能量一般的存在。
  “嘿,来点花椒?这可是产自蜀中的大椒,可烹茶,可入药,除虫制香,椒香四溢啊!”铺子的主人热情的招揽道。
  沈秋檀吞了吞口水,干笑两声,拉着邹微就走,一直出了西市,再闻不到各色香味,才长吁一口气。
  邹微哭笑不得:“喜欢就买点。”
  沈秋檀摇摇头:“等我有钱了,就搬去蜀中,天天在花椒树下睡大觉!”
  邹微忍笑:“那你不得变成刺猬?”花椒树可是带刺儿的。
  两人说说笑笑,慢悠悠的出了西市,随之夜幕降临。
  一个白净的男人盯着她们离去的方向,皱起了眉头。
  “何事?”声音柔软,好似个豆蔻年华的少女,但穿着是少年的打扮。
  那白净男人摇摇头:“许是看错了。”
  “嗯?你看成了谁?”
  “似乎……有些像大姑娘。”说完才想起,眼前这一位也是大姑娘,又连忙补上一句:“我是说原先沈家那位大姑娘。”
  “你说沈晏沣的女儿,那个傻子?”
  “是,那背影有些熟悉,但肯定不是。”四山非寻常仆人,自然都见过沈秋檀,他更是原刺史府的管家,虽然接触不多,背影身形总能记住。
  那女扮男装的少女本预备去追,却在听到后半句时收了步子,不悦道:“汪春山,你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么?究竟是不是?”
  如果是沈晏沣的女儿,就是拼着自己的新身份不要,也要去追回来,但若是不是……
  被一个十三岁的女娃儿训斥,汪春山心里不会毫无波动,可还是解释道:“不是,只是相似而已。沈家那位姑娘,不仅是个傻子,还是个哑巴,但刚才那小厮明明在说话。”
  哼,但愿不是!若是叫我发现被你坏了好事,我有的是手段收拾你。袁楹心如此想着,却没有说出来,毕竟这一路走来,她需要汪春山的时候还不少。
  她缓和了神色:“方才是我太冲动了,汪叔不会怪我吧?”
  “大姑娘说哪里话,春山自打决定要效力大姑娘之后,这心便再没变过。”
  袁楹心眉毛一挑,心道,你能如此想,是最好不过。
  汪春山敛了怒色,表了忠心,主仆二人重归于旧。
  他们一路走来,汪春山且走且看,原本他以为自己好歹占着个年龄和阅历,应该是自己为主导才是,结果恰恰相反。他投靠的这个新主子,确实是个胸有丘壑的,什么时候去哪里,走哪条路,怎么走,她心里早有主意。
  天底下,竟有这般聪慧的女子!
  这叫汪春山大开眼界,再一对比沈家那位傻子姑娘,就更显得珍珠之于鱼目了。
  不过,就那个傻子,自己都不在乎,袁大姑娘为何会这般在意?
  莫非是要斩草除根?
  对于一个傻子,有必要么?


第三十一章 那个沈家啊
  朱雀街头,日薄光浅。
  又是一年三月初,微风带苏,草木生发。
  京中贵女们换了时兴的衣裳,热闹的参加着花会诗会,街头巷尾讨论着谁家的长短,谁谁得势,谁谁落罪,被赶出了朱雀街。
  哦,原朱雀街十一坊是只有达官显贵才能住的。
  过了年,韩王谋反的压抑感终于消融,孝怀太子李珒的丧期也总算过去,各种帖子满天飞,茶酒会上被说道的最多的,莫不过于朱雀街尾那个靖平侯府,沈家。
  沈家到了沈老侯爷这一代,已经是侯爵的最后一代了,这高门大户看着富贵,听着威风,其实内里早都败落了。
  若是这一代不行,下一代能指望,也行。然而,再往下数,老侯爷的几个儿子更拿不出手。
  老大沈晏清早些年倒是有些贤名,可奈何摔断了腿,早早的销声匿迹了;老二沈晏海头脑聪明,却过于钻营,关键没钻营出什么结果;老四沈晏泳只知斗鸡走狗,常常家都不回;好不容易出了个探花郎老三,算是沈家祖坟冒青烟了,但偏偏老三出身又不好。
  这也无妨,总也算是光耀门庭的好事,在京里找找路子熬上几年,未必不能出头,可这老三没历练几年,便谋了个外放的差事,恨不得离沈家越远越好。
  沈老侯爷本来以为自己死了,这个儿子也不会愿意回来,没想到自己还没死,这儿子倒先死了。
  死了不要紧,沈老侯爷也不是不心疼,可日子还的过,利益得失还得算计。他想等太子薨逝的风头过去,再进宫刷刷脸,盼着今上能看在自己死了儿子的份儿上念念旧情,可没想到不过几个月,就传出这三子顽固不化,不知开仓放粮、活活饿死一州百姓的消息来。
  传言是火星,遇风就着火。
  这事儿可大可小,但死了那么多人,总要有个人出来负责的,那死了的沈晏沣可不正好?所以,无论从哪方面讲,沈晏沣都是要被定罪的,这一旦定罪,必然又会祸及家人。
  沈家已经是穷途末路了,这个时候再来点风吹草动……
  不少人都等着看沈家的笑话。
  沈家也没叫人失望,果然没过多久就坐不住了,说是要开祠堂,将沈晏沣从沈家除名。趁着罪名还没落到实处,一切还来得及!这般心急火燎的,没几日就选好了日子,还弄得大张旗鼓,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和沈晏沣没关系了。
  结果,就在祠堂一开,朱笔即将勾去沈晏沣并其妻女的名字时,朝廷的旨意竟然下来了。
  沈家众人抖如筛糠,只恨自己怎么没再早一点开祠堂,但这圣旨怎么越听越不对劲儿?
  按照旨意,沈晏沣不但没有获罪,还因为安抚灾民,防治瘟疫有功,更因着保一城安宁、战死在济阳城头,而获得了朝廷的封赏。沈晏沣被追封为正三品怀化大将军,谥号“敬忠”,藏于济阳城郊,又着新任济北刺史大修沈氏夫妻坟墓,以供后人瞻仰;荫其子沈长桢为正六品昭武校尉,最后才是厚赏沈家。
  这赏赐的金银财帛是小,但意义重大啊!还有那个不满周岁的小儿,现在就有了恩荫的虚职了?什么,老三有儿子了?
  谁能想到,沈家竟然还有峰回路转的一天?便是沈家人自己都不敢相信。
  朱笔掉在了地上,沈家人面面相觑,惊愕的说不出话来,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等那太监宣完旨,众人还有些懵神,还是沈老侯爷率先反应过来,给那太监打赏,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
  然而,因着之前开祠堂弄得声势浩大,恨不得锣鼓喧天的叫人来看清沈家和沈晏沣没关系了,这圣旨一来,自然也瞒不住旁人。这不,还没到第二日,沈家就成了开年后朱雀街上的第一大笑柄。
  不过这还没完,就在圣旨下达的第三天,忽然有两男一女,带着一个数月大的男婴进了沈家,没几日外面的人便知,那男婴是沈晏沣的儿子,由三个仆人千辛万苦的护送回京,那奶妈子是当地新找的,但两个男仆却是自小跟着沈晏沣的,错不了。
  听说,沈家内里又闹了一场,但最终还是接了那孩子。
  沈晏沣受了封赏,沈家人觉得腰板儿也直了些,便想着借着找回孩子的由头,广邀请朱雀街上的达官显贵来赴宴,结果有人来,但不过都是些沾亲带故、亦或权势不如沈家的,真正有分量的,寥寥无几。
  若是没有开祠堂除名一事,沈家名声还没有这么不堪。
  见风使舵、努力逢迎不丢人,丢人的是毫无远见和立场。
  外面都说,沈晏沣算是个有气节的,只是沈家太不堪。
  谁家还没点儿腌臜事儿,怎么偏偏沈家这事儿闹得太大?不过也就是各家说过、笑过,以后不来往也就算完了,可没成想,刚进了三月里,沈家又来了认亲的了。
  这一日,正是衙门下衙的时候,各位大人们陆续归家,各家贵女夫人们已经妆点好了,准备赴宴,就是此时沈家门口又热闹了。
  沈秋檀去了易容面具,穿着旧衫,站在靖平侯府的石狮子前,看着朱门内露出的重重屋檐,檐角的走兽望天,她却垂下头看了眼自己的脚底板,过年时买的鞋已经小了,又脏又破。
  她忽然有些忐忑,有些紧张。
  定定神再抬头去看,靖平侯府四个大字已经很破旧了,只是有些寂寥的矗在那里,不舍得朱雀街的繁华罢了。
  沈秋檀默默的攥紧了双手,给自己鼓了鼓气。
  若是只有她一个人,她应该早找个地方,弄个身份,做做生意,发发小财,每天吃吃花椒,好好的活着,但她还有个弟弟。
  这两个多月,她断断续续又做了许多梦。
  大概是从她出生到五岁的。
  通过梦境,爹娘的过往她已经了解了大半。爹爹的生母不过是个舞姬,本不能生育,一次意外才有了爹爹,可想而知,他们母子在沈家的地位何其尴尬,处境又何其艰难,也因此,爹爹读书很是用功,而读书为的是金榜题名后能离开沈家,后来,他终于谋了外放的缺儿,带着妻女远远的离开了京城。
  现在,尚在襁褓中的弟弟回了沈家,内有各怀鬼胎的沈家众人,外有各方势力虎视眈眈,自己若是只管逍遥快活,怎么对得起死去的爹娘?
  思及此,沈秋檀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敲响了沈家的大门。


第三十二章 自称九姑娘
  沈家大门之内,果然是丰屋中栉比,高墙外回环;累累六七堂,栋宇相连延。
  过了影壁,外院竞相露于眼前,再穿过一侧的抄手游览,沿着角门一拐,过了一个不大的小花园,便是沈家内院。
  内院的慈萱堂中,穿着新衣裳的桂娘,笑得眼不见缝。
  可她实在是高兴啊。
  当日,她把大姑娘推进湖里,带着小公子一路北上,本以为是条通往锦衣玉食的登天路,没成想还没能出了济北州的地界儿,去路就被封锁了。她身上是带了不少银两和首饰,可那个时候有钱也买不来米粮,她带着孩子勉强支撑了半个来月,又撑不住了。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对孩子做点什么,换口吃食的时候,望山和乔山找到了她。
  这两人都是原先沈刺史的臂膀,桂娘自然认得,有了他们相助,为了让小公子吃上一口奶,她的生活立时天翻地覆。
  至于望山和乔山吃不吃得饱,就不是她该操心的事了。
  此刻,桂娘抱着快六个月的沈长桢,听着诸人对沈长桢的夸赞,圆润的脸庞上又是得意又是满足。
  没想到,她一个乡下婆娘,竟真的有登堂入室,飞黄腾达的这一天。
  快六个月的小儿,长得很是瘦弱,脸也有些黄,似有些先天不足,但两只眼睛盯着室内的鲜艳事物转来转去,看上去又透着一股儿机灵,众人夸赞着桢哥儿,一团和气。
  春寒料峭,暖炉还没撤去,蒸腾的热气带着茶香缓缓浮动。
  坐在上首的老夫人杨氏,看着手中的茶汤,神色微微有些异样。此茶嫩绿似莲心、茶气清高、汤色澄亮、味醇甘爽,是尚好的君山银针,沈家,终于又喝上了这上等的茶!
  这都是托了那个小杂种的福!
  她穿着琥珀色绣了长寿花的衫裙,一双眉毛裁得细长如柳叶,容长脸,面目白净,虽然已经嫁了四个孙女了,但看上去仍旧年轻的很。听着众人对一个六个月小儿的夸赞,她嘴角微微一弯,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来。
  夸吧,多夸夸,死了爹娘的小杂种,有了恩荫又如何,还不是随便自己怎么收拾。
  一个穿着描金大衫裙的妇人笑着道:“桢哥儿大难不死,是个有后福的。”
  另一个妇人忙附和道:“是啊,韵娘在天有灵,也能安心了。”
  沈秋檀的母亲陈氏,全名陈韵,这两位贵妇都是她昔日密友,若不然也不会登沈家的门。
  而那位高座上的沈家老夫人,看上去慈眉善目,但内里是个什么形容,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陪坐的两位沈家妇人,一个不苟言笑、满脸清寡,正是沈家长房大夫人,姚氏;另一个脸赛银盆、未语先笑、声音尖利的,则是沈家四夫人,她是老夫人的侄女,众人便称其为小杨氏。
  先前两位贵妇的话音刚落,小杨氏便笑着道:“唐夫人、魏夫人请放心,桢哥儿回来是我们沈家的大喜事,他虽然没了爹娘,有祖母还有我们这些伯娘婶娘疼也是一样的。”
  唐、魏二夫人对视一眼,不可置否的点点头。
  沈家是个什么样子,她们也略有耳闻,如今登门,看的全是韵娘的面,为的是敲打敲打沈家这些人,不要苛责孩子,再如何,这也是三房唯一的香火了。
  可她们毕竟是外人,能做的很是有限。
  而且,沈家这位四夫人虽然长得和善,但这声音……可不像是良善之辈。
  “母亲,两位夫人光临,于情于理,都该让家里的孩子们出来拜见一番才是。”小杨氏又道。
  听说这两位夫人家中,可都有适龄说亲的公子。
  杨老夫人点点头。
  不多时,四个少女鱼贯而入,原本就没多少空地的花厅,就更加热闹了。
  “小女秋梅,见过唐夫人、魏夫人。”
  “小女秋桐,见过唐夫人、魏夫人。”
  “小女秋瑾,见过唐夫人、魏夫人。”
  “小女秋棋,见过唐夫人、魏夫人。”
  唐、魏二夫人眸光一亮,这沈家老一辈不怎么样,但这几个女孩子倒是是春花秋菊,各个都是好样貌。
  尤其是最后那两个,年纪看着不大,小脸圆圆,看着就讨喜,唐夫人指了她们笑问道:“这两个,可是双胞而生?”
  小杨氏笑得合不拢嘴,声音也不那么尖利了:“唐夫人好眼光,这两个小魔星确实同胞而生。”
  唐夫人点点头,与魏夫人两个开始赏赐见面礼。
  这是寻常之事,她们身后的丫鬟早都准备好了,断不会做出失礼之事,但小杨氏仍不由伸长了脖子,看得仔细。
  “咳咳……”杨老夫人轻咳一声,小杨氏才收回脖子。
  她不在意的笑笑,并不觉得如何。靖平侯府沈家听着风光,但谁不知道,等老侯爷死了,门口那块牌子就要被摘下来,沈家今后能不能继续住在朱雀街都还两说,还要什么面子?要她说,给自己的女儿说一门好亲,赚到实惠才是真。
  沈家眼看着就要败落了,可眼前这两位夫人不同。
  尤其是这位唐夫人,其夫可是礼部尚书唐绍。
  虽然一个三品官在权贵云集的京城,可能排的还不是最靠前,但对沈家已经是要垫着脚来够了。若是老侯爷真的一命呜呼,剩下的沈家诸人,小的还没出仕,大的又太无能,最厉害的也不过是去了侯爵留给嫡长子的一个从五品的恩荫散官,哪里能比得上有实权的六部尚书?
  那可是尚书啊!
  自己的一对双胞胎闺女入了唐夫人的眼,小杨氏整个人都高昂了起来。
  结果,唐夫人也不过就问了一句,便止住了话头,且给四个女孩的赏赐并未厚此薄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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