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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恩-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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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被叩响,沈寒香收好东西,让人进来。
是三两。
她端着碗宁神的汤药进来,沈寒香日日睡前都要喝,喝了才能睡得踏实。
“我也知道你染了风寒,我还知道,你夜不能寐,常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才病了好了又病。”那晚上陈川在行宫里说的话忽然在耳畔响起。
勺子跌在碗上一声脆响。
“小姐?”
对上三两担忧的神情,沈寒香笑了笑:“我就困了,勺子都拿不稳。今儿的药不如免了。”
三两严肃地板着脸。
沈寒香忙投降:“我说着玩儿呢,就喝就喝。”
三两出去了,沈寒香坐在床上,心里觉得有点线头冒了出来,却又抓不住什么。陈川说都是大哥告诉他的,可她夜里起来的事,谁也没告诉过,更没对沈柳德提过。她近身伺候的人,都是自己身边的人,不曾让沈家的下人夜里伺候。究竟是沈柳德告诉他的,还是他从别处得知的?沈寒香想不透,只得丢开不想了,此时药劲上来,也只好睡去。
转眼凤阳郡里迎来夏日,孟夏草木长,绕屋树扶疏,沈宅俨然也云蒸霞蔚,绿意扰扰。五月,忠靖侯拖病躯入行宫,久不上朝的忠靖侯一露面,天子即命赐座。
忠靖侯拜倒在朝堂前,请辞官职。
天子沉吟片刻,孟良清出列,袭忠靖侯之位,领受兵符。其父恰逢时机的退让,让君王十分满意,赐良田千顷,金银珠宝不计其数,以颐养天年。
散朝后,大臣们纷纷向孟良清道喜,更有年轻子弟在朝为官者在春风得意楼设宴为孟良清庆贺,从不拉帮结派与官员过分亲近的孟良清,扶老父上轿之后,竟随同一干纨绔子弟,上春风得意楼买欢去了。
“大哥就想同我说这个?”沈寒香眼皮不掀,翻过一页书卷。
“你男人都上春风楼嫖去了,你还无动于衷,我看你一时半刻都没放下过孟良清,儿子养着,身子病着,他的下人出事找到咱们府上来,活该你大哥干一辈子擦屁股的活儿不是?”
沈寒香瞪了沈柳德一眼。
“是是是,大哥说话不好听,可话糙理不糙,你说这算怎么回事,孟良清连侯爷都当了,还不接你回去。他这位子一正了,接下来就得有个侯爷夫人了,你还不回去,将来那窝让别人占热了,你还想谁挪出来给你不成?”沈柳德气得在屋里来回踱步。
彩杏捧了茶来,沈寒香端着茶碗迟迟没动,她仔细看了看,满意道:“三彩?”
“哎哟,我说三妹,你还管它三彩五彩呢!”沈柳德抢过茶去,吃了一口,孰料茶还烫得很,差点起一嘴燎泡,又忙跺脚叫人弄凉水来。
沈寒香就冷眼看他忙活,等沈柳德坐下了,才问:“气平了?”
沈柳德白她一眼:“老子成天为你打算盘,你倒是好得很,马姨娘那么个温温顺顺的性子,怎么生出个你来。”
“别提我娘。”
沈柳德看沈寒香沉了脸,识相收声,没憋住半盏茶的时间,又跳起来,搓着手走过去再走过来,他看着沈寒香:“你要真安心不同孟良清过了,哥跟你说,还有你陈大哥呢。”
沈寒香心一跳,瞪着沈柳德:“你瞎说什么!”
“唉不是,这么多年你陈大哥对你怎么样你不是不知道,咱们孟小宝得有个爹对吧,这孟良清迟迟不来接你,他要是一直不来接你,你就这么枯等下去吗?三两也给大哥说了,你就别瞒着哥了,你都和那孟良清楚河汉界了,咱们这事儿哪儿断哪儿了,你写一份休书,要不让四弟给你写封休书,他现在作文章可厉害,回头哥给你送到孟良清那儿去,一拍两散,各自欢喜。咱们爽快人办爽快事,哥年轻时就是太拖泥带水软弱性子,带累了多少人。我走过的冤枉路,不能让你再走。”沈柳德手里有了钱,头上有了顶戴,底气一足,俨然有沈家大家长的气派了。
“沈柳德!”沈寒香叫道。
沈柳德这才打住,怔怔看他妹子,眼圈蓦地有些红,倒似委屈了他。
沈寒香道:“我不嫁人,我也不给孟良清写休书,你别跟着瞎掺合,这是我自己的事,自有我的分寸。你再管我,我就搬出去住了!”
沈柳德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沈寒香瘪了瘪嘴:“你不就是嫌我小宝吃得多了吗?得多雇个奶娘,将来多吃口饭,指不定还要占一间书房,请七个八个私塾先生,你不就是舍不得银子吗?要赶我们娘儿俩走,我们走就是了!”沈寒香作势起身,被沈柳德按回椅子里。
沈柳德急道:“我哪儿是这个意思,我还打算叫上族里的大家长们,让他们见证,将沈家的家财做两半儿分,这不正是怕你没了孟良清没有倚靠?你要走,那我今儿就把家给分了,那便由得你走!”
彩杏抬头看了一眼急红了脸的沈柳德。
沈蓉妍将李玉倩的女儿递给一旁奶娘,跨进门来,问沈柳德:“大哥要分家?”
身后跟进来沈蓉妍的娘,林姨娘登时变了脸色,“怎么好好的要分家了?!”
叫人弄了冰镇荔枝、西瓜、山竹,酸梅汤,玫瑰汁子调的汤来,沈寒香弯腰把那只小银碗放在冰块中间一圈凹陷之中。
丫鬟在边上转铜色金黄的扇子,送出的凉风稍稍缓解了屋内的滞闷。
“大哥和我闹着玩,随口说的,别当真。”
“怎么不当真,我是当真说的!”正喝酸梅汤的沈柳德快速咽下口中汤汁,擦了擦嘴,看着众人:“这家业,是靠三妹出关行商换的本钱起来的,拿命换的本钱,如今我分一半给她,权当给她的私房钱,二妹与姨娘不同意吗?”
沈蓉妍道:“也太着急了些,何况从未有这样的规矩,分家都是分给家中男子,哪有分给女儿的?”
“那家中只有女儿的怎么办?”沈柳德摇了摇手,“规矩都是人定的,不破不立,我就破了这个规矩,我们沈家自己人赚的钱,自己还做不得主了吗?”
林姨娘看了眼沈寒香:“再怎么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三妹妹嫁的又不是寻常人家,哪有不回家的理,就是你想留人,也不是这么个留法。”她抹得通红的嘴唇上方细细冒着半圈汗,以手帕印了去。
“我是想留人,可人留不住,这和我闹着要走。”沈柳德没好气看了一眼沈寒香。
沈寒香忙告饶:“不走成了吧?”
沈柳德不吭声,盯着她瞅了会儿,又喝起酸梅汤来,直至汤碗见底,才叹了口气说:“这个想法在我脑中早已经转了几千几百回,那年爹走了,家里连吃个鸡蛋都得算着。我沈柳德能有今日,都靠家人帮衬,将来二妹妹出嫁,我当哥的,必定给那有福的小子送一份大大的彩礼。林姨娘只要在一日,吃穿用度咱们比着皇亲国戚来,钱有了,还愁什么呢?”沈柳德毕竟商贾出身,话说得财大气粗,“这一半家产,是三妹妹应该得的,要是全被我占了,我怎么也不安心,堂堂男儿,靠着自家妹子算什么?何况你们是信不过我挣钱的本事不成?”
一时屋内寂静,都没说话。
沈家当年确实穷,下人几乎散尽了,沈柳容都能说出顿顿吃青菜的童言来。老爷、夫人相继去世,底下小的又都太小,一夕之间,整个沈家的重担落在尚未从女儿温柔乡里走出的沈柳德肩上,他被压得腰弯背驼却不敢趴到地上去。
“这事不忙说,家产分不分也不忙。”沈寒香站起身,看了眼沈柳德,她握住沈柳德的手,抿着唇笑:“大哥是赶着让这家散了不成?二姐还没出嫁,你也没娶妻,今后日子长着,你都二十好几了,也没见爹着急分家。我看你是顶着暑热上哪儿吃醉了酒回来找我们胡撒泼。”沈寒香叫彩杏将沈柳德扶回去,出了门就有福德上来拽着沈柳德,带他回去小睡。
沈寒香掰了个山竹,分一半与沈蓉妍吃着。
林姨娘愁眉不展。
“就算我大哥想分家,我也不会愿意,你们不必担心。”沈寒香道。
林姨娘不信任地看了她一眼,平白无故掉下的金山,她不相信有人会傻得不接手,钱又不会咬人,谁会嫌银子烫手呢?
只稍坐了会,林姨娘就告辞,沈蓉妍才想起丫丫还在奶娘怀里,叫抱了过来,沈寒香哄了她一会儿。
沈蓉妍问:“小宝呢?”
“又睡了,他一日里要睡去大半日,醒了也不吵。”
“性子倒像足了他爹。”
沈寒香贴着丫丫小脸的手指一僵,收了回来。
“哪有孩子不像爹的呢,丫丫说是不是啊?”沈寒香没接话,沈蓉妍觉得说错了话,讪讪道:“带孩子出来这么久了,待会儿李家大姐该找孩子了,我先过去瞧她。”于是抱过丫丫,心事重重地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沈大哥:何况你们是信不过我挣钱的本事不成?
沈寒香、沈蓉妍、林姨娘、门口蹲着偷听的福德:是。
☆、一一七
晚上,沈柳德睡舒服了,满脸通红地爬起来,让丫鬟伺候着擦了脸。司徒家来人议亲,沈柳德忙叫人去将家里三叔请了来。沈平庆去后,但凡沈家有大事需人做主,而沈柳德又做不得主时,就指着这三叔来做。
烛火爆得噼里啪啦,林姨娘一脚踹翻了捶腿的小丫头,一脚踏在脚凳上,数落沈蓉妍道:“你三妹同你交好,怎么不见她给你说一门好亲事?徐荣轩算什么东西,在咱们家当个教书先生,就拐了咱们家清清白白的大闺女,怎么不去做买卖,当官挣得几个钱?”
沈蓉妍不耐烦地蹙眉:“娘别指桑骂槐,家里还不够乱的么?”
一丫鬟走了进来,与沈蓉妍悄声说话。
林姨娘竖着耳朵听,丫鬟出去,林姨娘冷哼道:“怎么,连三叔都请来了,小贱蹄子动作倒是快。”
“娘!”沈蓉妍叫道。
“你同沈寒香走得近又如何,人家还不是半点口风不透,我说怎么回娘家住着来了。当年你爹那德性,风流成性,娘我受了多少气,眼睛都哭坏了,都是为了你,就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见要回娘家住着的。”林姨娘幽幽叹了口气,“原来在这儿等着咱们呢,这小蹄子真不是省油的灯,你那点脑子哪里够用。听娘的,赶紧给忠靖侯府写信,叫他们来接人。”
“说得容易,忠靖侯府咱们又进不去,而且你还不知道,孟家压根没人来问过,想是根本不想接三妹回去。兴许……兴许三妹被掳去西戎,真发生了什么事儿也指不定。”沈蓉妍话声越来越小,最后闭了嘴不想说。只是一想要是沈家确实拆成两半,她倒不是在乎家产,却觉得沈柳德怕是只把沈寒香当成亲妹子了,连底下还有个沈柳容,孙氏的孩子也都不管了。这叫什么事?
窗户外面一袭树影轻轻晃动,沈蓉妍嘀咕道:“别瞎想了,大哥想这么做,三妹还未必肯呢!”
“谁还跟银子有仇不成?”
说话声渐低,沈寒香回头冲三两打了个手势。
走出林氏的院子,三两才愤愤道:“二姑娘怎么也这么说!小侯爷才不是不来接小姐,梦溪县谁不知道,小姐和小侯爷青梅竹马,打小就是小侯爷心尖尖上的人,小姐出天花,把小侯爷急成那样。现在小侯爷袭了忠靖侯的位子,这些人可不眼红去了……”
沈寒香看了她一眼,三两立刻低头闭嘴,瘪了瘪嘴。
“莲子羹待会儿你吃了罢,我吃不下,还有药要喝。”沈寒香说。
三两握着手里的食盒:“哦。”
过了会儿,主仆二人站在一座石桥上,明晃晃的月亮垂落在水里,沈寒香摸着桥上石雕,侧头看着水面。月亮被微风吹得阵阵抖索,但终不肯散去。
“小姐……”三两犹豫道。
“小侯爷会来接小姐和小少爷回去的吧?”
沈寒香呆看着水里的月亮:“我也不知道。”沈寒香想的是,要是孟良清不去冒险,他一定迫不及待与她重聚。但要是他命都没有了……
沈寒香浑身一哆嗦。
“小姐觉得冷吗?咱们回去罢。”三两说,扶着沈寒香朝院落走。
次日陈川来时,正是午后,沈寒香刚睡了午觉起来,懒洋洋地抱着孟小宝。她脸上印着几道红痕,自己不知道,哄着孟小宝睡觉。
孟小宝抓着沈寒香凌乱的头发不松手,身后三两不停没奈何地叫:“小少爷,好少爷,快松手。”
陈川抿唇笑着:“今日他倒是闹腾。”
沈寒香拍了拍孟小宝的背,让他的小手指握着她的大手指,孟小宝吐着泡泡咕噜咕噜地瞪着眼睛看沈寒香。
沈寒香冲他扮了个鬼脸,抬头时正对上陈川含笑的眼睛。自那日陈川一番剖白,他不急不缓也不逼迫,要不是沈柳德才提过,沈寒香倒是如常,也没觉得有多不好意思。
“今日不是为了看小宝来的,我有事和你说。”
沈寒香把孩子给奶娘,亲了亲孟小宝的小手,孟小宝虽不满,但只依依呀呀叫了两声就被吃的吸引了过去。三两给沈寒香拾掇好头发,也退出去。
“你爹的旧案,我已查清了。”陈川道。
沈寒香心头一跳。
“当年邹洪供出戴铭就跑了,线索也就断了,幸而来京城那会,我与戴铭交好,多有酒肉之交。我与戴铭称兄道弟,平素添了不少交情,总算查出了些眉目来。但当时你让我不必再查……”陈川停住声,看着沈寒香,“可要是不查清这件事,这么些年,我其实不曾帮上你任何忙。”
沈寒香道:“不让你查,是因我当时心里已经有数。”语声顿了顿,沈寒香迟疑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你坐。”
陈川坐下后,沈寒香呆看着门边怔了会儿,才叹了口气,“那年我爹死了,大娘疯了,我娘也死了。过年那会儿,家里下人只剩下不到十个,带着容哥的奶娘幸而没走,否则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一大家子人,忽然什么都没了,只有沈家的宅子在。”沈寒香嘴角弯了弯,“如今宅子也没了。我爹挺喜欢那儿,一辈子没享过清福的商人,肯扎下根来就为了那座亲王的旧宅。到底家里没个当官的,朝里没人,事情不好办。哥哥不肯好好念书,爹也快从工部出来,顶多能算编外人员。看着沈家宅子大,以为家大业大,其实不然,早已是一具空壳。爹被送回来那日,连忠靖侯府都派了太医过来,来得那样及时,与其说人家上心,未知不是太上心,早就得了消息。”
陈川不吭声,静静等待沈寒香将那些从不提起的事情缓缓道来,她从没这样在他跟前提过侯府,那似乎是另一个世界。包括问沈柳德,也说沈寒香在侯府一切都好,沈柳德总说沈寒香说是好的。既然是好,她却又失了孩子,给人做妾。陈川不甘心过,然直至行宫那晚,他才有意想替自己争取什么。
“有一件事,我大哥兴许都不太知道。”沈寒香看着陈川,“当年祖母急着让我嫁人,先是弄了拜天观那一出,把我配给一个打死过人、腿脚不便的男人,后来容哥出天花,没想到有人撰了《女德》呈给皇帝,李知县想给李珺一娶娶俩,祖母也动了心,要把我配给李珺做侧室。”沈寒香扯嘴角笑了笑,“也不知我同李珺是否八字不合,打小就看不惯他,一想到要同他过一辈子,就难受得什么似的。”
陈川哂然,搓弄手指:“这些你从没提过,想必孟良清都知道了?”
“这回陈大哥可猜错了。”沈寒香说,“他也不知道。只不过,他想要娶寒门女子。当今圣上忌惮孟家,孟家有兵,阮家有权,要是粘在了一起,只会引起天子侧目。阮太傅虽不在朝多年,势力盘根错节,严相、林贵妃、阮太傅、陈中丞,牵一发而动全身,孟良清想娶一个不打眼的草根,这也是他父亲的意思。”
“为什么是你?”
沈寒香略有些出神,想起那年与孟良清初见:“他那个人,心思与旁人自有些不同,他与谁都亲近,又与谁都不亲近,心比比干多一窍,寻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他都能留心到。兴许是因为他安静,我们忙着说话时,他都在看,观察身边的每一个人。幼年我便认识他,但相处的时日不多,即便只见过不多几次面,也许因为他身份显贵,又或者是别的,他向我求亲时,我也没有太意外。那时候李家已来议亲,知县夫人是我娘的长姐,我怕要嫁给李珺,就答应了孟良清。”
话声戛然而止,沈寒香想起什么事来,笑容徐徐绽开,她侧着头:“他许给我的,是正妻之位。他说我对他有救命之恩,其实不然,不过是举手之劳,我也不信真的有谁杀得了他。孟良清是我的救命稻草,抓住他我便不用嫁给李珺;在他言语里,我也是他的救命稻草,抓住我这颗微不足道的棋,就能拔除天子对孟家的疑心。究竟谁救了谁,并不好说。”
“你……也不是因为情意相投才选了孟良清?”一抹黯然藏在陈川的眉眼里。
“那时还说不上,他待我好,也都是些小恩小惠,说不上非君不嫁。可他是我那时唯一的选择,后来一切都不一样了。”
陈川在膝上攥紧拳头,那时他还没有胆向她提什么,要说相识得早,他不比别人与她相识晚,可他总在等,等她发觉他的心意,也怕说出些什么,就毁了二人的兄妹之义。到沈寒香看到了孟良清,便再也看不见别人了。
沈寒香沉浸在回忆里,并没发觉陈川的懊丧,续道:“但为人妾室,又是另一件事。你们男人或许不知,要孝顺公婆、伺候正室、谨守本分、管束下人,侯府等级森严,规矩又多,几乎半点自在都没了。为了给我一个正妻的身份,他开始在朝中钻营,逐步接他父亲的兵,给圣上当良弓,但焉知不会有良弓藏的结局。”沈寒香幽幽叹了口气,忽然想到孟小宝,继而想到前世的孩子和失去的孩子,心内一窒,半晌才接下去说:“孟良清有两个侧室,至今还没有正妻,前年他下南方巡视时,我有了身孕。但太医瞒报,待我知晓时,已是几个月后,大概那会侯府的女主人还没有想好,究竟拿这个孩子怎么办。孟良清另一位侧室,是严相夫人的侄女,光禄大夫郑家的女儿,我在她之前有孕,导致了失去第一个孩子。要是生下儿子,难保孟良清不会借此要给我许诺的位份,且繁衍后嗣本是益宗庙的大事。我出身低微,但孟良清为我已求了许多破例,这一桩怕也错不了。”
“就在那时,忽然我才意识到,我的婆婆不止是侯爷夫人,她还有一个尊贵的姓氏,是阮太傅的嫡女。”沈寒香盯着陈川,肯定道:“要是猜得不错,我爹的死不过是阮氏借以拖延婚期,三年时光不短,三年里孟良清会淡了心思也未可知。”
陈川点头:“戴铭酷好烈酒,凤阳郡盛产一种烈酒,下肚犹如开膛破肚,我与他常常结伴饮酒去,一晚戴铭与妻一语不合,喝得酩酊大醉,睡在了我家。夜半听见动静,我起来,见他坐在床边,瞠着眼,我便问他要拿什么。他也不说话,也不起身,犹如魔怔了一般,之后说了些醉话。便是这些醉话,原来工部侍郎韦丛是他跟的大人,他是受人之托,才将沈世伯推出栏杆。他与沈世伯算来也有数月同僚之谊,便在醉中被吓醒,后又睡了过去。至于韦丛,我从吏部查到,乃是阮太傅的门生。”
虽早猜到这关节,沈寒香依然觉得哀恸,沈平庆前世自尽便是为了不拖累她,这一世又因她被人暗害。
“不是你的错。”陈川看沈寒香红了眼圈,伸手想握她的手,又僵住缩回,“沈世伯最疼爱你,想必不愿你为他难过。”
“身为上位者,要捉弄一个人的命运,就如碾死一只蚂蚁。但如此迂回,与猫捉耗子无异,总要戏弄到老鼠奄奄一息,才肯扑食。”沈寒香一拳捶在桌上,瞪着通红的眼睛看陈川:“陈大哥如今也在朝做官,可做出什么滋味儿来了?”
陈川苦笑:“我所为所想,起初不过是为一人罢了。”
沈寒香眼仁一跳,自知躲不过去,索性不在意般笑道:“莫不是为了我?”
“如今你与孟良清,已情投意合了?”陈川不答反问。
沈寒香颔首:“我们把彼此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都重。”
那时刻屋内一切静滞,光阴从窗下竹铃上悄然滑过。陈川俊朗挺拔的面容,与僵硬微屈的脖颈,构成一把紧绷又严整的弓。
沈寒香侧过脸,起了身,敛衽向陈川拜了三拜。
“蒙陈大哥错爱,此生无以为报,要是大哥有钱财上的困境,沈家绝不推辞。”
沈寒香深吸一口气,将陈川看着,眸光透着隐隐哀伤,她在想也许前世确就是这人为她装殓尸骨,这一世才又遇上,而她早已无心无情可还报半分。
陈川心口起伏,继而自嘲道:“只是这些?”
沈寒香张了张嘴,半天方说出话来:“钱财固然是铜臭之物,但总有需要的时候,也小瞧不得。”
陈川目中发饧,口中发苦,站起身来,爽朗道:“好!那我只好笑纳,但你要记得,有难处向大哥开口,否则你沈家的钱,我也不会要一分一毫,你也依然欠着我,一辈子都还不清。”
没等沈寒香说话,陈川拉开虚掩的门,阳光顿时泻了一地,他高大的身影没入白光之中,走到院中树下,他侧了侧头,终于鼻端在白光里画了一滴影子就又回转头去,大步走出院落。
作者有话要说: 沈寒香与陈川,彼此都有一份坦然,正因为不是爱人,所以坦然。
一双绣花鞋引发的情债【
更得晚了,见谅。
☆、一一八
两日后,沈家三叔上司徒家议亲,那司徒大人因在南下途中中了流矢,早已没个做主之人,司徒夫人性子温和,却说还要再考虑几日。
司徒敏光在门外偷听,忙跑进花厅,将她娘拉到一边,红着脸悄悄说话。
她娘担忧地望了一眼沈家三叔,三叔喝一口茶,行至门外廊下,看廊檐下栽种的凤尾竹。
母女二人嘀咕了一阵,司徒敏光出来,笑嘻嘻地给三叔行礼。
司徒家的女儿,生得明丽动人,杏眼极是有神,倒不像曾听旁人提的那样孱弱。司徒敏光提着裙子一礼:“三叔好。”
三叔满意地捋胡子:“你也好。”
“如今我爹不在了,虽说南下后,天子隆恩,改孝期为一年,但一年尚未期满。请三叔回去转告沈家大爷,明年夏时再议可好?”
沈柳德听了,也没多说二话,便道好,派小厮过去回信。沈三叔看他一副志在必得的样,连赞沈柳德有当家人的架势了。
沈柳德笑道:“多亏族中兄弟叔伯们帮衬,不过请三叔来,还有一事。”
“愿闻其详。”
“也是咱们自家的小事一桩,不过要请二叔、三叔届时都来做个见证。”沈柳德撮弄嘴唇,呼了口气才道,“自打爹走了之后,家里举步维艰,小侄读书不多,但也知道饮水思源。沈家商号东山再起都亏了两笔银子。”
女子出关行商即便如今也尚算罕见,沈三叔听说过,便点了点头:“你是说你那个三妹罢?”
“是。”沈柳德含笑点头:“小侄想将沈家今日的家业分作两份,一份赠给小妹。”
“倒也不必,你是家主,在你手里,不也是为一家老小花用么?你三妹如今也是身份尊贵之人,是她提出要分家产的?”
沈柳德忙摆了摆手:“她才不想要这些,只不过眼下朝中局势您也知道,这份小小家业,可让她母子二人无论何时都有个依傍,操持这份家业,小侄总有照拂不到的地方。”
沈三叔嘴唇嗫嚅,还想说什么。
沈柳德眼中虽含着笑,嘴角却深刻下拉,脸色一沉,那沈三叔叹了口气:“三叔年纪大了,到底是你们年轻人当家的时候,到时我找你二叔一同过来,咱们把祠堂重设过,祭祖也一块办了,你便在那时,按你想的办吧。”
掌握沈家财政大权的沈柳德,早不是昔日吴下阿蒙,送别三叔回来,沈柳德在榻上歪了会儿,躺着,坐着,卧着,趴着,继而起了身,叫人备马,出去铺子里转转。时至今日,他这个当大哥的,总算有拿得出手的东西。
几日后,李玉倩拿着两只美人风筝来找沈寒香,她打扮得明艳动人,身后跟着个面容憨厚,神情略显木讷的男人。
沈寒香还是头一回见到李玉倩的丈夫,敛衽一礼,男人忙道不敢,拱手还礼。
“好了没什么事儿了,你不是还要去铺子里么?”李玉倩摇了摇手。
男人从她领子里将凌乱乌发理出,系好大氅带子,客套两句便走了。
沈寒香翘起嘴角笑:“他这么担心你,可不知道你是来欺负我们的。”
三两牵着线,卷到轴上,应和道:“可不是,一看就是个呆子,想必平日里大姑娘对他是温柔如水,就对着咱们才是个暴脾气。”
“小妮子胡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李玉倩把风筝往石桌上一放,就扑过去掐三两的腮。
沈蓉妍姗姗来迟,在门口笑盈盈道:“这就闹起来了,这风筝还去不去放了。”
“你来得正好,她们主仆两个拿我取笑,主子我不敢撕,回头忠靖侯要平了我的府怎么办?这小丫头反正没个撑腰的,快来帮我撕!”
三两边笑边躲:“谁说没有,小姐,你也不帮我!”
沈蓉妍没理会她们俩,走近看沈寒香:“宝儿烧可退了?”
“退了,精神得很,这两天反闹腾起来了。”提起孟小宝,一抹笑意从沈寒香沉沉的眼珠里绽开,嘴角弯起,“徐大夫时时看着,小孩子哪有不头疼脑热的,今日也不烧了,没什么事,陪你们玩玩。”
凤阳郡主城老城墙外,南行九里,是一片绵亘数十里的山区,山峰都不算高,自凤阳郡鼓楼依稀可见,青峦叠嶂,隐没在雾茫茫的青雾之中。
马车停在凤阳滩附近,福德指使着三个大汉解去马儿身上的车辕,牵马去河边饮水吃草。
李玉倩闭着眼睛洗脸,一睁眼就看见马儿在上游摇头摆尾,秀眉一蹙,手指沾起些溪水放在鼻端闻了闻,登时气得大叫起来:“你们……就不能把马弄到别处去吃吗!”
福德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望着远山出神,压根没听见李玉倩说话。
李玉倩走至他的跟前,叉着腰大叫道:“说你呢!”
怒鼓的两只圆圆眼睛惊得福德立刻站了起来,李玉倩大骂:“你把马牵远些,牵到下游去!水都被搅浑了,弄得我一身的马骚味,你闻闻,这都什么味儿啊!恶心不恶心!”
“我过去一下。”白瑞在地上铺了一大块织锦花布,将食盒放在上面,三两趴在花布上摆吃的。不经意抬头就看见李玉倩叉着腰站在福德跟前,他忙对沈寒香说,起身往福德那里去。
沈寒香也看见了,但想着李玉倩就是这样的暴脾气,怕是有什么不如意的,说两句就好了没太在意。
白瑞走近之后,把福德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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