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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恩-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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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沈寒香就染了风寒,身上一忽儿热一忽儿冷,裹着大厚被子在床上打喷嚏。
  请大夫抓了药,吃下就睡,发了一身的汗。再醒来睁开眼时,天色灰蒙蒙的,不太能判断出是什么时辰。
  “来个人……”沈寒香烧得嗓子都有些发哑,清醒过来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喊完人沈寒香就闭上眼睛,等人来伺候。清凉的水喂到嘴边,她张口就着手喝了两口,喝完一杯又要了一杯,足足喝了五杯温水,才喘了口气,呼吸间那股火热已退却,烧已经退了。
  “谢了。”沈寒香的目光是从看到那双手开始茫然的。那不是个丫鬟的手,手指修长,骨节突出,瘦了点,却不失优雅贵重,她愣了愣,顺着那只手往上看,登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被风沙吹得有些黑了瘦了的脸上,两双眼睛黑得纯粹毫无一丝杂质,孟良清嘴角翘了起来,温声道:“醒了?”
  沈寒香还愣着。
  孟良清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如释重负地吁出一口气:“总算不烧了,想吃点什么?我吩咐人熬了些松子菱苋枣实粥,还温着,就点糟鲥鱼、八宝菜,枣泥卷也吃两个?睡了一整天,你怎么都不饿?”那声音带着些微宠溺,沈寒香目不转睛地看着,被扶起来之后,孟良清让她靠在臂弯里,能舒服一些。
  沈寒香呆看了半晌,才张嘴,气流在喉咙里嘶嘶了几声,却没立刻发出声音。
  孟良清已叫人去拣吃的了,给她垫高了引枕,眼白上有些血丝。
  “不是不在京城么……”沈寒香喃喃道。
  “四更天进的城,家里有些事走不开,一得脱身便就过来了,谁知你病着,没让人叫你。”孟良清问过沈寒香靠得舒不舒服,见沈寒香点头,遂起身去擦了擦脸。
  沈寒香微微眯着眼,打量他的背影,陡然生出一丝不真实,用力闭眼,再睁开,孟良清却还在。
  “怎么傻了。”孟良清笑了起来,轻在沈寒香额头上弹了弹。
  沈寒香回过神来,猛然低头,侧脸微微发烫。
  “等好了,养几天,带你去见个人。”孟良清说。
  “什么人?”沈寒香平日里也勉强算得巧舌如簧,但这一醒来,却只觉得脑中有一千斤的棉花,轻飘飘,晕乎乎的。
  孟良清拧了帕子给她擦手,熟稔的动作仿佛是已经做了这样的事情千万遍,沈寒香抽了几次没能抽回手去,索性由他去。
  “我家里人,也该见见我爹了。”
  话音未落,沈寒香猛然把手指崴在了掌心里,疼得一哆嗦。
  孟良清忙把她手摊开,轻吹两口气,看着沈寒香问:“没事吧?”
  “没……”沈寒香眉头微微皱着,似乎有心事。
  “我爹是赞成这门亲事的,他早就想见见你,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我同你一道,不用担忧。”孟良清拿话宽沈寒香的心。
  忽而彩杏提着个食盒进来,在床边支起一张小桌,清清淡淡的摆了一桌。沈寒香喝了一天的汤汤水水,加上高烧一退,嘴里正是苦的时候。
  便就要吃,偏孟良清不给她勺子和筷子。
  孟良清嘴角噙着笑,心情似乎很好。
  “我喂你罢。”
  沈寒香当即就想拒绝,然而孟良清的动作十分生疏,显然极少这么伺候人,神情中隐带着些兴致勃勃,她又不忍心了。
  因着从未伺候过人,孟良清喂得格外小心仔细,几乎是一丝不敢错开眼地盯着沈寒香的嘴,怕一勺过去捣歪了。
  而这样的凝视,在二人之间鼓噪起一种尴尬与暧昧。
  沈寒香不禁担心:睡了一天到底仪容不整,又离得这么近……她小心地向后撤了点身,孟良清这一勺就果然喂到一边去了。
  粥是温的,不烫,粘在沈寒香腮边上。
  “伺候人的活儿真不好干,我做来还不如丫鬟们。”孟良清笑道,拿了帕子来给沈寒香擦脸。
  沈寒香生得随马氏,此时脸红得透了,直盯着自己的手指,不经意地“嗯”了声。孟良清动作很轻,只不过距离如此近,鼻息间闻见孟良清身上常年不去的药味,那不是香味,是苦涩的,难言的清寂。
  沈寒香心头一动,抬眼看他。
  捏着帕子的手蓦然顿了住,孟良清的呼吸有些发热,他呆呆地说出自己都不曾预料过的话:“你的眼睛……好看。”
  一直被当作残缺的部分,冷不丁被这么一说,像一根烧烫了的金拨子,在沈寒香的心底里一拨弄。
  就在她紧咬住嘴唇那瞬,孟良清喉结一动,说话语速加快:“总之我会陪着你,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你得学着相信我。”
  沈寒香鼻子皱了皱。
  孟良清头低了点,顿住,似乎在等一个许可,沈寒香安顺地等待着。
  “我……”他还想说点什么。
  沈寒香飞快地在咫尺之间的唇上一啄,旋即离开,目光撇向别处,嘴里咕哝着:“给我夹个枣泥卷,我才去见你爹。”
  她听见孟良清低声的笑,嘴角不由自主也翘了起来,眼神颤动地转过脸来,孟良清叹了口气,放下筷子,以唇碰了碰沈寒香的额头,他的嘴唇不住抖动,渐渐在缓慢游移的摩挲之间才镇定下来。
  乍然间孟良清抽了身,轻轻按着心口喘息。
  沈寒香忙坐起身来,担忧道:“怎么了?”
  孟良清摆了摆手,示意没事,把枣泥卷夹给她:“请沈家妹子务必要赏脸了。”
  然而他的指节发白,手势显得吃力,沈寒香咬了一口就擦了嘴说不吃了。
  接连三天孟良清都在侯府与别院之间来回奔波,郑书梅那事沈寒香没问,孟良清也没急着说,两人都当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成天腻在一块儿。
  孟良清给沈寒香画了一幅丹青,沈寒香说着:“久了不画你技艺生疏了,一点也不像。”
  当天下午便叫人裱起来,挂在西厢卧房内。
  到第四日,白瑞依照沈寒香的吩咐,托福德运了一口箱子回来。
  福德抹了把汗,喘着气朝沈寒香回道:“这是咱们家少爷打小吃的方子,平常还常吃一味人参保心丸,最近两个月在军营里吃的方子白瑞也想方设法弄到了。姑娘是现在就看,还是?”
  沈寒香自己看不懂,也不好就拿出去问,巧在这场风寒害得正是时候,从外头请了大夫来,于是大夫来的时候,索性取出最近两月的来,假意咳嗽了两声,向大夫询问道:“昨儿夜里起来吹了点风,不知是不是又有些凉了,前次忘了问您,最近两个月我还吃这些,不知是不是药性冲撞了,反倒不能物尽其用。”
  老大夫展药方看了,眉头深蹙,不相信一般又为沈寒香把了一次脉。
  “这是哪个庸医开的,姑娘本无此症,却走了以毒攻毒的捷径。所谓是药三分毒,且一来姑娘没有心疾,二来不曾中毒,这药吃了多久?”老大夫想了想,又怀疑地望着沈寒香,“想是姑娘不曾吃吧?这药但凡常人吃了,别说两个月,就是十天半个月,没病也吃得出病来。”
  沈寒香笑嘻嘻偏了头,道:“什么都瞒不过您老,只不过考考您罢了。”
  “姑娘真是……”老大夫摇了摇头,无奈叹道:“老头儿一把年纪了,就别拿我瞎捉弄。”
  沈寒香自然不敢说半个不字。请来的这个乃是京中杏林高手,从前也是做过太医的,不过只在太医院呆了一年,便自出来在京城开了家医馆。
  想着是个德高望重的老大夫,便也没弄那些个帘子什么的折腾人,沈寒香打从在外头跑,变得格外爱说笑,生病最是苦闷,每次瞧过了病和老头说几嘴也能解个闷。
  “不过姑娘方子从何而来?”老大夫把药箱往肩上一背,他虽一把年纪,却精神矍铄,连个小童都没带在身边,事事亲力亲为,行动也显硬朗。
  沈寒香把药方折起来,随口道:“读点闲书抄下来的,可有什么不妥?”
  “写书之人想必也精通医道,若是对症下药,观这方子里几味药材克化的毒物,倒是有几分眼熟……”老人语声犹豫起来。
  沈寒香一听有眉目,便也不出声,由得他去想。
  老人一只手在半空中画了两个圈,最终摇头:“老了,想不起来了。”
  沈寒香心头有几分失望,不过还是笑道:“老先生什么时候想起了来同我说一说就是了,也好让我涨涨见识。”  
  次日沈寒香打发福德把装药方的箱子原封不动送回去,叮嘱了他两句:“别让人瞧见了,瞧见也别说是药方。”
  福德忙弯腰道:“小的知道。”
  “去吧。”
  园子里正是桂花开得好的时候,沈寒香叫一群丫鬟在树下铺开两匹布,再招呼着院子里的大汉、小厮们上树去撼动树枝。
  “都仔细些,别伤了树。”
  晒干了,仔细挑拣过,分出一些做桂花酒,一些做点心。开第一坛子桂花酒的时候,沈寒香同忠靖侯见上了面。
  沈寒香起了个大早,彩杏给她收拾了个颇复杂的发式,簪子换了又换,刚插稳当的金累丝珍珠流苏钗被一把扯了出来撂在桌上。
  “不成,换朵素白绢花来,短簪子都不要,打散了重梳过。”
  等收拾完了,已将近正午了,马车在别院门口停了足一个时辰,见白瑞等在车外,沈寒香向他身后望了望。
  “少爷同老爷一块儿,属下送姑娘去。”
  沈寒香抬起下巴,彩杏理了理她脖子上银白的围脖,握了握她的手。沈寒香钻进马车,彩杏随了上去。
  “侯爷已先过去了么?”沈寒香捞开帘子问,白瑞猛地一鞭落在马臀上。
  “还没有,少爷吩咐属下先来,知道姑娘要梳洗一番,一早老爷去上朝,下了朝本就不早,要去兵部看一眼,常遇事要等着汇报,办完事回家还得要先回府里更衣才来。”
  沈寒香“嗯”了声,原本孟良清提及时她还有点心慌,但这几日细寻思下来,孟良清天生身体就弱,吃的药乃是以毒攻毒的药,又则孟良清曾说,忠靖侯是支持这门婚的,官媒也是忠靖侯请的。显然忠靖侯与其夫人阮氏,各自为孟家、阮家打算,颇有点貌合神离。
  起初孟良清就说他要定一门寒门的婚事才好,以免孟家背后的兵权落入旁人手中,他应承她衣食无忧的将来,她顺水推舟做个人情,不是要她做什么,不过是要她什么都不做地安享富贵。而今牵扯到朝政之事,忠靖侯自然不可能毫不知情,今日要见她,也就是认了这门亲。
  想通这一层,沈寒香便不觉得怕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今天真的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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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将军的指点下,改个地方,确实不太通,可能当时太困了………………
  么哒,谢谢熊大大,兰大大的陪伴和细心:-D

☆、八十

  车马到了春风得意楼,沈寒香下了车,抬头只见楼上大红花胜,自一块镶金竖匾两旁垂下。
  一楼是人来人往,鱼龙混杂,堂子里随处可见划拳买醉的小富人家少爷们。白瑞领着沈寒香穿过堂子来到后院,顺着楼梯向上走。
  上了三楼,便是以花中四君子命名的雅阁。
  进了包厢内,幸而忠靖侯还没到。只有孟良清在里头,身边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沈寒香心头松了口气,便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怎么侯爷还没来?难不成有事不来了?”
  孟良清从窗边抽身回来,摘下沈寒香的斗篷,随手挂在一边。
  “方才在外头碰见严相,我爹过去说几句话,去去就回。”
  二人在桌边坐着了,沈寒香不时四下打量,只见是有八折的美人儿屏风遮着一张小榻,室内摆设清雅非常,窗户开着,桂花香满溢。
  “到底是贵人,事忙。”沈寒香促狭地看了眼孟良清。
  孟良清心知肚明她还挂着年初时自己失约的事,嘴角抿着笑,敬给沈寒香一杯茶:“算以茶代酒给你谢罪了,可别再说我了。”
  沈寒香欣然喝了,素手交叠,忽然趴在桌上,凑近了些,小心地盯着孟良清,问:“你爹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知好不好相与。”她忐忑不安得目光闪烁几下,又向窗户看去。
  “我爹还不就是你爹?”孟良清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揶揄道:“难不成到这份上了,沈姑娘还想从窗户开溜?”
  沈寒香心事被说了个正着,不甘心地瘪了瘪嘴,道:“可不是我傻,都说高门大户规矩多,不是我们这样的小门小户能攀得起的,一不仔细行差踏错,就闪了腰。”
  “府里尤其不缺的便是太医,陈太医辞了去,还有不少太医院的老头们,现成的医正大人,堪当妙手回春。”孟良清神色自如地同沈寒香说话,此时白瑞从门口进来了,便起身。
  沈寒香一看,想是正主来了,跟着孟良清走到门外。
  “爹,这便是沈姑娘。”
  孟良清安稳的声音听在耳中,稍安抚了沈寒香的紧张,她低着头,半蹲着行礼。
  “民女沈寒香,见过侯爷。”
  中年男子生得端方正气,将沈寒香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不过先叫她起身,在门口站了不过半刻,便先自进了门。
  各自归座之后,忠靖侯叫人进来摆饭,沈寒香自然是低眉顺眼,并不抬头看这位未来的公公。
  “先才在外面听见你们说话,怎么我来了,你们话也不敢说了,我便有这么可怕?”
  听来不过是寻常的长辈问候晚辈,忠靖侯孟梓光吃了两钟茶,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不就是了,清儿自小不常在我身边,是他娘带大的,他身子弱,不过家里下人多,倒是不用你来伺候清儿。今日我来,一是为见见你,给你带的礼让你的婢女收着了,毕竟都是身外之物,也不那么打紧。”
  孟梓光说话直率,大抵是带兵时候多,正投了沈寒香的心意,对这未来公公生出几分亲近来。
  “清儿看重你,孟家就无人敢看轻你。”紧接着他叹了口气,声稍顿了顿,方道:“我那夫人,中意光禄大夫的女儿,已请太后做主,要将她赐给……”
  “爹。”孟良清打断他的话,轻摇了摇头。
  孟梓光才醒过味来,想到兴许孟良清尚没对沈寒香提,便转了话头,随意说了些家中事,捡着有趣的说,再则是军中一些趣闻,沈寒香听得带劲,也不曾刨根问底。
  不过吃过了饭,孟梓光才眼神恍惚刹那,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严肃的脸孔上显出些感慨,唏嘘道:“一晃清儿也到娶妻的年纪了。听说你们打小便就认识,少年人感情最真诚,年少夫妻老来伴,最是难得。”
  一听这话沈寒香脸都红了,口中讷讷不好答话。
  “是。”偏偏孟良清还在旁接口答应下来,轻轻握住沈寒香搭在膝上的手。
  忠靖侯咳嗽了两声,沈寒香想抽出手来,孟良清却并不避讳。
  孟梓光笑了起来:“还不快松了手,将来过了门,有你们亲近的时候。只不过有一事,想必清儿不肯说,只好由我这个当爹的来说。”
  沈寒香抬起眼睛来,那双一灰一黑的眼并未激起孟梓光任何多余注意。
  “太后做主将光禄大夫的女儿赐给清儿做侧室。”
  孟梓光再提起方才被打断的话,惹得孟良清忍不住喊了声:“爹……”
  “这事你确实不好说,但若是因此你夫妻二人添了心结,却是不值。”孟梓光大手一挥,做了决定,“最初清儿提及要娶你为妻时,我确以为他是受了什么不当的蛊惑,也怕他是一时兴起,便就都由着他,却存了一份考验的心。现看来,你也有些本事和胆色,想必能助我儿一臂之力。老话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不管你们将来日子怎么过,但孟家不能亡。孟家的血脉必须延续下去。”
  打从进门就语气和缓的孟梓光,骤然肃容。沈寒香抽出被孟良清握着的手,他二人离得近,察觉到孟良清身一僵。
  “侯爷的意思,民女明白。”
  孟梓光放心地一点头,见沈寒香听明白了,知道孟良清同她或许还有话说,便就先走了,临出门拍了拍孟良清的肩。
  孟良清则呆坐了半日,才张嘴想说话,见沈寒香已在系来时穿的斗篷。
  “要走了吗?”孟良清苦涩道。
  沈寒香看了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只不过一双眼珠动来动去,仔仔细细看孟良清。
  他脸色那样不好,让沈寒香有些板不下去脸了,才走去握了住他的手,他的手那样凉,像两块滑入通红炭火的冰。
  “怎这么凉,小侯爷的手炉呢?”
  门口白瑞听见了,进来回说:“今儿没带出来。”
  沈寒香系好了斗篷,回来在孟良清身旁的椅中坐下了,幽幽叹出口气:“我没怪你。只不过你这人年纪越大,也学得越坏了,从前小时候腼腆又诚恳,遇事沉静也肯对我说。自年初你回来,就多长了几个心窍,什么事都能自个儿兜个密不透风。”
  “我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孟良清声音很轻,饱含内疚。
  沈寒香认认真真看着他的眼睛,她总被这双黑得像寒夜一般的眼珠吸引,忍不住碰了碰他的眼角,又被火烧了手似的收回来,咳嗽两声。
  “对不起。”孟良清轻声说,“委屈了你。”
  沈寒香嘴角勾起,眼光撇向别处,喃语一般低声而快速地说:“侯爷的意思我明白,我不过是个商人家的庶女,既然光禄大夫的女儿都只能做你的侧室,将来我也给你做个侧室,怎么也算是抬举了我。”
  “不是……”孟良清上身动了动,被沈寒香一把按住肩头。
  她捏住这男人的肩膀,眼光一瞬不瞬地望着他,陡然间她笑了,“这两年做的买卖不少,凡事商人都讲求个利字。这还没嫁给你,我便已受了你不少恩惠,依仗着孟家的面子,也亏你事事帮衬,沈家算枯木回春了。我爹说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没什么好给你的。”
  沈寒香在孟良清的眼睛里,忽然靠近,犹如乍来的一场春风,骤然化雨。
  红润的唇停留在他面前,咫尺之间,她身上苦寒般的香气袭来,孟良清轻轻闭上了眼睛。
  “今日起,你不再是我的孟大哥。”
  孟良清浑身一颤,那声音柔软,却又锋利。
  “不因为别的,只不过在我心里你再不是一个兄长,一个挚友。”沈寒香停了说话,话说得太多,她脸孔已通红。此刻嫣然一笑,“至于是什么,你就自己想去吧,反正这单买卖,管保不让你亏本就是。”
  沈寒香猛然起身,大声招呼道:“彩杏,我们走。”
  白瑞进屋一看,孟良清还在椅中愣着,一边嘴角忽而勾了起来,宛如一丝涟漪浮现在静湖上。
  “少爷,何时回去?”
  孟良清脸色很白,毫无一丝血色,他扶着椅子站了起来,膝盖顶得笔直。
  “现在。”他斩钉截铁,坐另一辆马车回府,却已不怕太后的懿旨,阮氏的威压,只不过耳根一直发红,那暧昧的潮气,究竟湿润了他的心。
  沈寒香这面,回到别院,就软在椅子上不想起来了,直呆坐了半日,觉得口渴了,刚喝了一口,捉着空杯叫了句:“茶换点热的来。”
  她丢失了所有在孟良清跟前时的尊严和坚韧,这会才觉得心里有点不好受。
  同听说孟良清要娶郑书梅又不是一回事了,这回是彻底确定了,光禄大夫的女儿没做成孟良清的嫡妻,却只是个侧室,想必忠靖侯和孟良清都在其中做了某种妥协。
  沈寒香忍不住想起,有天晚上她娘问她,想要嫁什么样的男人,她说得那般振振有词。什么家世、人品,答的理直气壮,却都是为着两个字,便是合适。
  而孟良清于她而言,才是真正的不合适。
  而孟良清……
  沈寒香不由犹豫了,将茶杯丢开,蜷到榻上去,头挨着墙边,辗转反侧了一下午,终究烦闷得难以入睡。
  “三两。”
  被推开的门里露出丫鬟小心翼翼的脸,三两窥看沈寒香,低声问:“姐儿有什么吩咐?”
  “叫福德备马,我要去骑马。”
  “可是……”
  “没什么可是,赶紧去,我去城外溜一圈,很快就回来,赶着吃晚饭。”说着沈寒香已下了地,从柜子里翻出骑装来。
  半个时辰后,沈寒香已坐在马背上,绕着京郊一座小山包连跑了两圈,又望见京城的界碑,她勒马口中“吁”了声。
  秋天的风吹动漫山红叶,她手挽着缰绳,朝不高的山林中走。
  躺在铺了一层厚厚红叶的地上,湛蓝的天空不时就迷蒙起来,待沈寒香再醒来,已是傍晚了。
  她捏了捏脸颊和眉心,晚风送来的凉意让她浑身一颤,站起身来牵马回去。
  摔打在脸上的冷风,让沈寒香印象里已经非常遥远的前世猝不及防地袭来。她深吸入一口气,放慢马速,浑然不觉双腿痉挛一般地夹紧了马腹。马儿快步向前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八十一

  那晚上因骑了马,回到别院沈寒香已觉得十分疲惫,沐浴之后,便就倒床去睡。
  脑海中不住更迭旧时情境。那时李珺家中已然败落,除了能做些针黹去换钱,她没有别的法子帮补家用。李珺屡试不第,终于放弃了这条似乎永远也走不通的死路。
  兴许她是唠叨了些,至于怎么唠叨的她也已记不清了,本想拿出嫁妆来给李珺做些小本买卖,加上恩荫下来的那点钱,倒不至于过不下去。
  沈寒香三思四思过了,那晚上携着那点压箱底的八十两银要给李珺,李珺不在家,要做的鞋垫小衣服都堆着,沈寒香心里也是烦。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似乎有一股难言的冲动在推着她往前走。
  “老爷去哪儿了?”
  面对这个不大爱说话也从来不理事的夫人的问话,李家的下人没把她当回事,各自该干嘛干嘛,无人答话。
  沈寒香咬紧嘴唇站了会儿,拳头攥紧了又松,却也没有办法。那些下人不听她的,家中管账的也不是她。只得径自去屋里换了身半新不旧的衣裳,出了门去。
  她也不是不知道李珺近来都在哪。
  当年李珺手气好的时候,在赌桌上也不乏日进斗金的时候,但风水轮流转,赌博哪有常年东风的。
  意外的是,沈寒香却没能在千金坊寻到他。
  守门的大汉摸着下巴,猥亵的目光将沈寒香从头到脚看了个遍,犹如在扒她的衣服。
  沈寒香拢紧袖子,脖子缩在领中,提防地往后退了一截。
  “李大爷今儿不是来的咱们这儿,不过不是在千金坊,就是在万花楼,小娘子赶紧回去吧,这么大风,仔细你这小身板儿受不得。”
  沈寒香走远了,耳朵里还在嗡嗡作响,大汉磕巴嘴唇的啧啧声不住在她耳中回荡。
  那晚上李珺回得晚,沈寒香一开始就没睡着,当醉得不省人事的李珺从背后伸过手来,撩开她的小衣,又凉又滑的那只手像蛇一样贴着皮肤往上爬。
  一股难言的恶心让沈寒香作出了反抗,把毫无防备的李珺掀翻在地,她坐起身来,靠在床头,鼻息间呼吸着那粗制滥造的香粉气味。摔了一下的李珺醒过神来,难以置信地坐在地上狠瞪着沈寒香,嘴里不干不净说着些乱七八糟的浑话,之后他动作缓慢,却威势凌厉地爬到她身上。
  直至如今又活过一次,沈寒香还难以忘记李珺当晚在她耳边呼出的,拉风箱一般的粗糙声音。
  她坐在床上浑身一哆嗦,爬起来把窗户关得严严实实。屋外的丫鬟听见动静,疑惑地问了句:“姑娘还没睡?”
  “就睡了。”沈寒香高声答,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将被子紧裹在身上,她感觉心脏被人捏住一般的难受。
  后来他们常常吵架。
  再后来李珺没钱去嫖了,陆水双过了门,李家的下人几乎全走光了,还剩下不到十个伺候的。有时候下人忙不过来,沈寒香得亲自给她的夫君端饭去。
  她记得很小的时候,娘给她讲过,什么叫做妾。拆解这个字,一个立一个女,便是指站在一旁的女子。
  李珺好赌博而气数不行,似乎李家所有的运气,都在李知县告老之后耗尽。一日陆水双想吃蒸蛋,家里唯一的厨子告假回去照顾生病的老母,沈寒香亲自下了厨,端给这位“妹妹”用。
  鸡蛋特有的腥味钻进鼻子,沈寒香看着黄澄澄的蛋面上浮动的油珠,腹中一阵痉挛,吐了陆水双满裙子。
  李珺抓着她的头发,将她按在桌上,恶狠狠问她:“这饭还吃不吃?成天摆着副死人脸,给谁看?沈三小姐要觉得咱们家容不得你这大佛,也别拿爷的女人出气,别当我看不出你作怪!”
  沈寒香有出气没进气,她死死抠李珺的手指,李珺抓住她的手按在她的耳侧,抬手还想扇她耳光。
  “老爷消消气,大姐也不是故意的,您回来时不是说饿得慌了,叫大姐再做来就是了。”
  沈寒香回去厨房,灶里的火映得她的脸红通通的,还有几道指痕浮在面皮上。
  也许那时候她其实是恨,并没有自己做出来那副沉默的样子一般大度。她从马氏身上学的就是息事宁人,只不过她自己都忘了,她是个妻。马氏不争不抢,不过是有沈平庆宠着,当冯氏的案子被指到她头上,沈平庆又不在家,她娘就像无所依仗的蒲苇,说折就折了。
  至于李珺输掉的那只手,要是沈寒香知道,没那几十两救命银子,他就会被人斩掉一只手,她兴许还是会拿出来。只不过她没见识过千金坊的手段,加上李珺家里虽不再做知县了,总归他爹余威尚在,她以为不会有人有这个胆子。
  然而就是有人敢了。
  从此她和李珺之间再无转圜的余地,她也知道李珺有时喝醉了酒时,反倒比清醒时候温柔,也会对第一个无人留意情形下小产失去的孩子怀有歉意。但每当沈寒香想起被他殴打、丢弃、不信任的场景,就再难回到新婚燕尔那时,那时李珺的脸还不是狰狞的。时光没有改变一个人的五官,却改变了她的心。
  沈寒香的回忆到那个没有幸运被生下来的孩子时,就戛然而止。她坐起来,向外要了个手炉。
  披头散发的三两将热滚滚的手炉包着给了她。
  “姐儿怎么还不睡?”
  “有些冷了,有这个就能睡了。”沈寒香拨开包裹手炉的绒布,卍字纹让她心里好受了些,加上温暖总是让人贪恋。她手指摸着热度,笑道:“去睡吧。”
  再躺下之后,大概是怀中手炉的温度催生出睡意,沈寒香很快就着了觉。
  十月,孟良清奉旨出京,沈寒香为他送行。包下整个春风得意楼第三层,站在面南的廊子上,风吹得她脸蛋疼。
  “记得写信回来,药得按着时辰吃,缺什么在信里交代清楚我好叫人去办。要是身体有什么不适,即刻就要请人问诊,别逞强。”沈寒香端起一只金镶玉的杯子给他,“酒不许喝,一切都多保重,等你回来。”
  孟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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