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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恩-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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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簟竹忙打住她的话,低声道:“钱财不过身外之物,莫要放在心上,你一个女儿家,上路不易,不用跑得太远,这档子事也不会追究过甚,过完三个月,风平浪静之后,只管回京城谋事,你这样人品模样,又懂规矩,京中但凡大户人家招用丫鬟,都可去应了。你爹妈且不必担心,但凡我有一口汤喝,就少不得他们的。”又安慰了几句。
  弯月本抱着离开京城就不再回来的念头,听簟竹一说,又觉也有理,心内稍宽,便先定了主意,等三月之后再做打算,先向南边投奔叔婶。
  “送到这里就够了,你先回去罢,出来得久,要再带累了你,我这就是真的该死了。不过那桂巧好大的心,这回陷害了我,保不齐将来陷害姐姐。”弯月握着簟竹的手,复叮嘱道:“姐姐千万小心为上,我这就走了。”
  却说弯月当晚披星戴月地走了,内院里桂巧三个下来时见弯月不在,也无人问,至于夜深了,年英打散头发,披衣坐在床上,方才向另三个问:“怎么弯月不在,这么夜了,眼下夫人又管得严,用不用打发个人去找她?”
  “该不是又去找人打牌赌气了?今儿邓婆子还闹了一出,该收着些性儿了。”沃玉端了盆水来,给簟竹洗手。
  桂巧不作声,将自己床边小灯吹了,向内背着身睡着。
  年英看了眼簟竹,簟竹往手上抹玫瑰脂膏,漫不经心道:“要么去打牌了,要么去找几个管家媳妇了,明日要拿了她问话,怎么坐得住?早前说了那么多回,只当是在害她一般,眼下晓得外头那些腌臜货的厉害,也让她自去买点教训,碰些壁头,才晓得我们待她的心。”只叫年英与沃玉两个小的睡了莫要去管。
  次日一早,陈氏那里命人来带弯月去问话,正与柳真那里来的两个媳妇碰了个面面相觑,彼此问过,将府内上下都找遍了,才向孟良清屋里来问。
  孟良清正摆了一盘棋,与桂巧对弈,听问了,将棋子丢在盒里,蹙眉道:“这么说她昨晚就不在屋内,究竟什么事。”
  柳真忙在他脚前跪了,将昨日之事回了,又把陈氏那里要弯月过去回话的事说了。
  孟良清原不知少了东西,此时一看,果真少了那两样,孔雀嘴哨是林文德带的,那对镇纸是礼部尚书的庶子送的。他听了,眉毛皱起,反向桂巧问:“弯月有什么难处?你们一屋子的姐妹,就没一个人来我跟前说,她究竟家中有什么事,等着使银子?”
  侍立在旁的簟竹,看一眼桂巧,才福身回:“少爷还不知道弯月的脾气,她脸皮子薄,心里又一股傲气,倒也不为着家里什么事。前些日,夫人不在府里,晚上无事可做,就去外头厅里寻人赌钱,一来二去,也欠了些债,想是逼得紧了,她又不肯赖账拖延,只得出此下策。”
  “欠了多少?我都帮她还了。”孟良清道,叫柳真去请弯月的爹妈来,要问问她究竟是回家了还是如何。
  柳真答应了正要出去,被桂巧叫了住。
  “少爷此举不妥。”桂巧低眉道:“在侯府中赌钱本就是错,欠债不还也不对规矩,少爷只当纵容一回两回,却不知养得个个奴才刁钻放纵,外头的且不管,里头的人若不守规矩,或者夫人知道了,或者将来新夫人见了,都不是什么好事。一府之风不正,失窃之事还要再生。”
  孟良清一声不吭。
  桂巧眼瞳清澈温顺,瞟了他一眼,叹道:“少爷丢的两件是不打紧,但咱们府里御赐之物甚多。”她话到此处,就断了。
  孟良清想起来那块玉佩,一时当真无话了,最后只得替弯月还了赌债,命人去弯月家中问人在何处。柳真亲自来回,说弯月不曾回家,又在京中暗地里打听询问,但一出了府,人海茫茫,再要寻出一个人来就难了。
  于是陈氏做主,既然东西寻了回来,弯月跑了,那便是默认了盗窃之行,将弯月的爹妈叫去训斥一顿,打发了二十五两银子发配出去。
  那蒙英儿本来揭发有功,蒙家老爹早关照好了里头人,打发蒙英儿的妈去问信,却见年英携着哭哭啼啼的蒙英儿走来。
  年英的手帕颇不耐烦地拍在蒙英儿后脑上,斥道:“哭什么哭,不知道还以为你死了老子娘了,要哭等回了你老子那里,要把天哭塌下来也无人管得你!”
  蒙英儿抽噎着,年英将个钱袋子塞进她手里,见到蒙英儿的娘,脸色不好,显是听见了方才的话。
  年英走去,脸上一丝笑也没有,揣着手道:“还不快跟你娘回去。”说完扭身要走,被蒙英儿的娘拉了住,那婶子脸上堆笑,“姑娘,咱们家丫头……”她欲言又止。
  年英冷笑一声:“这不是打发了钱么,不少了,足有八两银子,拿着出去外头找个事,我们里头可收不下这么厉害的丫头。”
  蒙英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想说什么,却被年英冷脸子吓了住,一想便是捅出来谁是指使,也落不得好。孟良清发了话,他跟前要老人伺候,不再要新丫头,若还在内院服侍四个大丫鬟,更要被人看碟下菜,少不得吞了这口气,况乎年英私下已给了她十两银子,就被她娘拎着耳朵下去,纵被数落也不吭半句。
  次日一早,年英与沃玉两个先去前头伺候,簟竹与桂巧轮的下午当值,晨曦透过薄薄窗棂入内,映着桂巧的脸,犹如皎月明亮洁白,她脸盘子圆,眼仁乌黑,手上捏着一根绿玉簪子把玩。
  “这个不值什么,你再拿去这个。”桂巧拉开首饰盒子,另取出一支金钗来,样式简朴大方,“要当要留着自己用,都随你。”
  簟竹漫不经心接过那支钗,随手收了,指间捋过桂巧乌黑油亮的头发,梳子慢条斯理自她发上滑过。
  “那家钱庄虽是没了,不过我问了问,我哥说与钱庄中一名管事相熟,无论如何能退得出一些。”
  簟竹看着镜子里的桂巧,问:“能吐出来多少?”
  一条抹红的汗巾子从桂巧嫩如葱白的指头里滑过,她指头翘着,比了个“三”。
  簟竹倒没说什么,静静替她编好头发,又替她匀好了妆面,才坐到一边去,往脸上涂抹紫茉莉粉,雪白粉末渐扫去她脸上疲惫。
  “上午既然无事,不如就睡一会。”桂巧的声音自门边传来,她已收拾妥当出门去了。簟竹听见那扇门轻微一声响动,浑身仿佛被抽去了力气,软靠在枕上,肩膀朝外,不住发抖。
  转眼八月,孟良清才收到沈寒香的回信,他去信中详细转述了林文德所述,如今通关令便易,前后层层官员打点下来,五六十两即可办妥。
  【家中无事,大哥费心上下之事已身心俱疲,且明春入京读书考试,余思分担一些是一些,便就要去,断不是一人上路,不过尚有七八月时,不忙。】
  孟良清一面读信,一面想要如何回信,他读信读得慢,不过薄薄一纸,费足了一刻钟,才叫人研墨,写了回信,当天着人送去沈家。
  沈寒香一面拆信,一面抓了一把钱给小厮,向他细细询问一番,得知孟良清身体康健,侯府中并无相关大事发生,遂点头,拆信就读。
  边读边翘起嘴来,那小厮惯会察言观色的,这才将手上罩着黑布的笼子揭开,一只雪白鹦哥扑扇翅膀低低叫了一声,转了个方向,双脚紧紧抓着一根细铁杆保持平衡。
  “小侯爷还没给它起名字,说让姑娘自己起就是,已叫人教了几句诗。”
  沈寒香逗了逗它,那鹦哥依依呀呀不曾开口说话,她便笑,叫三两带进去挂着。
  “你等一会,我这里有一件东西,你带回去给他。”沈寒香脸颊有些发红,转回屋里去,将原本孟良清的那个玉佩装在个蓝地白花的荷包里,上面系好了绳扣,下端垂着一条缨络。
  小厮恭恭敬敬收了,沈寒香又道:“两日后你再来一次,取回信,多有劳烦。”
  那小厮忙道不敢,不到天黑就又回了京城,傍晚时候孟良清已将那枚玉佩贴身挂着了。合着天光未熄,不妨约了林文德去听戏,晚饭也不在府里吃。林文德左右是无事,却也诧异孟良清近来走动频繁。
  见了面一听,不由笑道:“怎么又问起这事,要是你相识的,只管拿了信来,谁敢不放通关令与他,打点的银子亦可免了。”
  孟良清微微一笑,却没说话。
  京城的戏太正,他听得有些心不在焉,林文德跟着摇头晃脑一番,听完两处,请孟良清挪去厢房,里头早有一人在等,孟良清一看,不由睁大了眼睛。
  椅子里抬起脸来,挂着笑的,正是三皇子萧清林。
  “好不容易偷跑出来,快来坐下,我寻了两个弹琵琶的好手,你来听听,听完我还有事问你。”萧清林志得意满笑道,林文德拉着孟良清与他同席而坐,旁边美婢上来斟酒,萧清林亲给孟良清换过酒去,热茶注满杯,“你这回跑得倒早,留我一个人天天听训,该罚过三杯酒才是,你就先吃一肚子茶水,再与你论。”                        
作者有话要说:  

☆、高枝

  孟良清先吃三钟茶,向萧清林正色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出来一趟也不容易,究竟要问何事?”
  萧清林眼角吊着,一手摸着下巴,笑道:“我问一个人。”
  林文德走到门口去,先将门带上,留萧清林与孟良清说话。萧清林向衣中掏出一个荷包来,绣的不是鸳鸯也不是连理,不过是三两节苍劲竹枝。
  孟良清沉默半晌,方才道:“桂巧的手艺,三皇子看上了?”
  萧清林嘴角带笑,手反复摸了摸那荷包,又重系在衣内,贴身收着,手里握着金镶玉的酒杯,大声笑道:“听曲儿,先听一曲采莲,咱们边喝边说。”
  林文德这才推门进来,带着两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琴娘,俱是一身翠色裙装,琵琶坐在宛如荷叶的裙上。
  调弦拨弄,萧清林漫不经心地喝酒。
  林文德听得入神,略有些圆的脸上略带痴迷,眼神直向其中一个脸庞尖瘦的女子身上瞄,手掌也在膝上合拍子。
  悠悠一曲罢了,萧清林已喝了半壶酒,将衣襟敞开些,脸与脖子俱带着薄红。
  “本是无所谓的一个人,眼下见不着,倒有些想了。”萧清林一掌攀在孟良清肩头,醉眼懒看他,就势倒在孟良清膝上,望着他的少年好友。
  “就是个丫鬟,要么你就给了我。”萧清林吐词不清道。
  孟良清背一僵,林文德识相地带琴娘出去打赏,半晌未归,只见一男一女的影子,自窗纸上过去。
  萧清林神情恍惚,直至看不见那两盏影子了,才缓缓嗳出一口气,道:“哥已许多年不曾如此放纵自己,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地方,一步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萧清林觉得难受,侧脸在孟良清腿上冰凉丝滑的布料上蹭了蹭,眼角如同林贵妃一般的风情万种,带点红。
  “什么人,都不是自己人。想要一个推心置腹的爱人,把心里的话都说给她听,都不可得。不是这个娘娘塞的,就是那个大人的侄女外甥女外孙女,半个知心人都没有。”萧清林蓦然抬起眼睛,看进孟良清眼底里,“你就把这一个给了我,我能有个念想,才不至于断送了自己。”
  孟良清拔去萧清林头顶玉簪,散了他的头发,手指在他额前轻轻按揉两下。他想了又想,才道:“桂巧是我娘的心腹。”
  那晚上萧清林喝得很醉,被林文德扛上马车。
  细雨缠绵在天地之间,一小厮站在孟良清身后,伞盖投在地上,圆圆一片阴翳,将孟良清的身影完全吞没。
  他在雨里站了半刻,才钻进马车,回转府上。
  中秋那日一早,簟竹向陈氏告了假回家看望母亲。
  孟良清吩咐人打点五百个月饼,两百五仁、一百鸭蛋黄、一百芝麻糖、一百鱼肉馅儿的月饼分为五担,以十朵大红花胜扎了,送去沈家。
  八月十五当晚,天黑之前,阮氏先按大妆入宫请安谢赏,带着孟良清先后去太后、皇后、林贵妃、德妃处问安,于德妃处更衣,入中秋家宴,吃酒看歌舞,至于月上中天,赏月对诗不在话下。
  秋蟹正肥,随侍进宫的桂巧在旁接过热酒一壶,替孟良清注满白玉杯。
  孟良清颇有些心不在焉,一来宫中赐宴多赏些黄钟大吕的陈调,二来萧清林不在席上露面,不知又是为何。
  孟良清侧头看了眼桂巧,她端正侍立着,低眉顺眼,见孟良清看来,便问:“少爷有何吩咐?”
  孟良清摇了摇头。席散之后,孟良清即刻出宫,阮氏坐车,他非要骑马,阮氏少不得只能依他。
  阮氏放下车帘,对面坐着桂巧,韶秀在旁给阮氏捶腿,阮氏眉眼间尽是疲惫,向桂巧问:“陈姨娘说,清儿送了些中秋的吃的玩的去梦溪沈家?”
  桂巧恭顺点头。
  “清儿品性纯良,又是个长情种子,陈姨娘那里我已知会了,打这个月起,你的份例比着侧室的来,待会回府,韶秀自会带你去与清儿说明。”
  桂巧脸颊绯红,只顾低着头,两手交握叠在身前。
  阮氏将她手握着,轻声道:“此次那丫鬟打发得很好,本来我还有些担心,怕你性子软弱,真要做了清儿的通房,要被四个丫鬟欺负了去。眼下虽才是通房,但月钱比着陈姨娘等人,将来嫡妻入府,自然而然就抬了你做侧室。”
  桂巧忙跪在地上,阮氏拉她起来,一手拨弄桂巧脸侧鬓发,凤目中威势令桂巧心里一个哆嗦,手心也是出汗。
  “晚宴上,有个小太监找你,可是三皇子那里伺候的?”
  桂巧忙道:“是三皇子这几日抱病,命人告诉少爷一声。”
  阮氏目光如炬,眼珠一错不错,半晌后才勾起嘴角笑了笑,“他们打小玩得好,按说理当与他姑妈生的五皇子亲近,却不知怎的,反与林贵妃的三皇子玩到了一处,小时候常一起骑马。每年十月以后,清儿要回梦溪,梦溪天暖些,祖宅之中,又有地龙,临近山间有温泉,清静幽闭,今年你便与他同去。你哥哥前些日子打听天瑞钱庄之事,若是缺什么花用,只管告诉韶秀,她自会为你安排。”
  桂巧回道:“不是奴婢有花用,前次弯月之事,是托了少爷那里一个丫鬟办成,那丫鬟在天瑞钱庄存了些银,奴婢替她打听着。”
  阮氏唇纹纵生的红唇动了动:“哪个丫鬟?”
  “叫簟竹的。”
  阮氏点了点头,略一思索,说:“是个温顺伶俐的,将来你要留在清儿身边,能收一二个为你所用倒是很好。我这里总有照拂不到之处,且也管不到那里去。”
  桂巧便点头回说知道,并未细说簟竹之事。
  簟竹那里回了自己在京郊家中,宅子乃是孟家名义之下的一处地方,三进院落,只住着一对兄嫂,一对老父母,十分宽敞。
  夕阳残照在院子里,她从屋内出来,一盆水泼在门前青苔上,湿漉漉清亮亮。
  她哥自外头来,望见簟竹,便恬着脸来到跟前,搓着手问:“什么时候回来的,却也不找个人给我捎信说一声。”
  簟竹穿一身家常的半旧杏黄色褙子,下系一条撒花红裙,不施半点脂粉,看她哥身上背着黑绒嵌铜简单花式一个弓箭袋,头顶毡帽,便道:“妈眼下病得起不来床,哥还有闲情出去打猎。”
  簟竹的大哥就傻笑,拎起手头两只挣扎不已的黑兔:“今儿晚上给你烤兔子吃,这回来待多久?”
  她大哥一张圆脸,笑起来时透着股憨气,簟竹登时没了脾气,只得与他一吊钱吩咐他去置办酒菜回来,预备晚饭父女子三个一桌吃点煖酒。
  簟竹的爹系侯府车夫,其母又是侯府从前的一个老妈子,祖辈起就是侯府的下人。晚上吃饭,酒过三巡,桌上残杯冷炙,簟竹脸上有些发红,她那傻哥哥吃醉了酒已去院子里就地打滚了,呼呼之声不时自窗外传入。
  “你妈这病每月要吃五钱的人参,现我们里头就你一个人还有这门道,少不得得使点力。”
  簟竹听着,漠然嗯了声,手中不停替她爹剥花生,将白胖的熟花生米摆放在一个朱红小碟中。
  “天瑞钱庄那事,你找人打听过了没有?你哥在外头问过了,要实在无法,我就出去借一些,看在我老马家的脸上,倒不愁凑不出你娘那点吃药钱。”她爹将花生米搁在牙间崩碎,叹了口气。
  簟竹垂着眼,掩饰眼里愧疚的神色,拇指与食指互搓,低声说:“那事不用爹操心,妈这里要吃什么用什么,朝门上带个话给马大嫂子就是,都是本家,定当通融一二。”
  马老爹垂头丧气的脑袋像个被霜打蔫的茄子,连声称是。
  筷子戳了戳还剩的半只烤兔腿,簟竹本看着油腻不想吃,却听她爹道:“这个给你弟留的,他今日不知怎的迟了,等他下了学回来吃。”
  簟竹看一眼她爹,她爹老目昏黄,她便不说什么,起身出外叫她哥进来收拾。
  那晚上在自家屋里炕上反倒睡得很不踏实,炕上被盖太久没人用,散发着一股霉味。簟竹把头埋在被子里,不片刻又将两只鼻孔露出,深吸一口气,空气里全是尘埃腐朽的味道。
  她手指搭在被子上,迷迷糊糊睡着,又醒来。恍惚间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她身子特别小,只有大拇指那么大,落在一丛凤仙花中。她就顺着凤仙花根茎向上爬,坐在花瓣上晒太阳,温暖的阳光令她四肢百骸充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懒散,直是不想起身。
  “哎,这一丛开的好,就用这个染。你等着,我去摘。”头顶弯月的声音说,但她生得高大极了,竟比簟竹整个身子还要大上成百上千倍。
  她身边一女声极不耐烦道:“夫人最不喜欢这些个,你还不小心些,待会儿叫那些管家媳妇看见,又要数落你。”
  “说她们的,凭她是谁,我只管左耳朵听进右耳朵出去就是,你给我拿着这个,小心些,里面有个镜子。”
  簟竹身子一轻,随凤仙花朝上,贴近了簟竹眼前,她动不得,叫不出,只见弯月的两个鼻孔都快有她一整个人这么大,旁边站着的女子走来,却与她生得同一张脸。弯月向她了无城府一笑,就将凤仙花丢在篮里,采了花,二人一面走一面只听簟竹叽叽喳喳,要将凤仙花磨成末,碾出汁染了指甲好看。
  躺在床上的簟竹浑身四肢一搐,自梦中醒来,闻到屋外有烧火的味,迷糊了一阵方才掀被下床。
  她一会儿傻一会儿机灵的哥哥正捂着两只耳朵乱叫,火光攀上一丛干了的花架,烧得枯叶劈啪作响。
  马老爹口中大叫一声:“让开!”
  满桶清水泼洒一地,将被火烧成灰烬的枯叶都冲成又黑又稠的数道溪流,在地上乱爬。
  簟竹定了定神,赶去帮忙,打水来泼。幸而火势不大,不到半个时辰就将种花那院子里的火都灭了,她两个兄弟,一个哥一个弟俱是只穿着中衣和薄裤,站在风中瑟瑟发抖。
  马老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二人怒道:“家里这么乱,还在添乱,老子捶不死你们两个!”
  却又下不去手打小的一个,小马躲在大马身后,簟竹的哥被打痛了连声乱叫,却并不躲开,反向马老爹的手杖上迎,一会儿抱头,一会儿跳脚,被打得摔在地上,又爬起来,将小马护着。
  马老爹打累了,双手撑着膝盖,连声喘气,瞪着眼看他兄弟两个。不片刻,放声大嚎:“老子怎么生了你两个造孽娃儿,都给我滚回去睡觉!”
  小马一溜烟跑了。
  大马坐在地上。
  马老爹回了屋。
  簟竹走近,听见她哥嘴里还在哎哟,手脚不停抽搐,只得硬着头皮将他扶回屋内,按在床上上完药。给他擦脸的时候,大马睡着了。
  簟竹把药瓶收起来,是从侯府里带出来的好药,本来她哥经常弄一身伤回来,备用着,不想赶上了。
  月光悄悄爬过窗棂,簟竹推开窗,一轮圆月挂在天上。月光洒在大马熟睡的脸上,他嘴角时不时抽一下,右腿就缩一下,但仍睡着,无知无觉也无半点痛苦。
  于是次日,簟竹就回去侯府,天不亮就出门,不想再在家中多待一日,那里有样迫得她难以喘气的东西,无时无刻不捏着她的喉咙。
  回到侯府中,却见屋内十数个小厮正在帮忙搬东西,姐妹们都不在,便拉着个小厮问了。
  小厮放了东西,满面堆笑:“竹姐姐回来了,这都是巧姐的东西,要搬到少爷那间小院侧旁抱厦之中。昨晚上少爷留着巧姐过夜了,夫人把巧姐给了少爷做通房,这就要搬出去。”
  “可不,一连少两个人,咱们这里就宽敞了。只别光图宽敞,把我们也弄了出去才好。”年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一面走了来,一面向内洗手,才出来向簟竹问:“姐姐怎么不多待几日,这么快就回来了?”
  “家里也是无事,怕你们不仔细,我想着倒不如早些回来。”簟竹放下随身带回家中的包袱,将东西放了,趴在床上归置。
  年英在床边呆坐半个时辰,屋里没得响动了,小厮们也都搬完了东西,她才双脚踩在床上,幽幽靠着墙壁,低声喃语道:“这下可没半个人吵闹了,能吵的出去了,不想吵的飞高枝了,姐姐也不为自己打算,我们这些是没福的,夫人总得再给少爷个通房,不然一个也不成规矩。”
  簟竹忙转脸来厉声喝住:“这话该我们理论么?”
  年英忙噤声,小声咕哝:“却也没人。”
  簟竹板着脸,收拾好床才坐到年英身边,将两个干栗子剥开与她分着吃了,蹙眉道:“少打些有的没的主意,夫人最见不得僭越身份向上爬的家伙,要叫人听了去,你又不是不知道,眼下多少人巴巴想进来咱们这里。”她话如此说,心中却一动,只不过耐着性子过了这一夜。
  却不料亥时初刻,外头来人,又叫开了门好一阵鼓捣,韶秀亲自盯着,她阴着一张脸,搬东西的下人们鱼贯而入,重又将桂巧的东西搬回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六十

  闹腾完了,韶秀方才将桂巧让进来,警告地看了眼屋内众人,倒没吩咐什么,便回去复命。彼此睡下,各自无话不提。
  中秋过后,孟良清便带了几个人,回梦溪老宅,一早打发去送信的小厮中午就到了沈家。整治一顿中饭先吃过,又吃了茶,才去向沈寒香回话。
  “本是要十月中才回来的,少爷等不及。德妃娘娘有了身子,召夫人进宫陪伴一阵,爷就收拾了一早坐车回来,先回祖宅收拾停当,叫小的来报个信,看姑娘什么时候有空,要么仍是上回少爷回来住的那春阳馆,或者大音寺,又说姑娘孝中,不便去声色之所,就在这二处中挑一处小聚。再者,上回姑娘说那事,我们爷向礼部问过,再要详谈此事,是以也叫大爷同去。”
  “就在春阳馆罢,大音寺远了些,家中事情不少。”沈寒香略思忖后说,再说定时间在翌日午时之前,沈柳德也同去,就打发了他赏钱。就站在檐廊下,白鹦鹉在架子上扑腾不止。
  她戳了戳它的翅膀,鹦鹉懒怠看她,沈寒香口中喃喃道:“还是回来了。”
  于是孟良清头天傍晚就在春阳馆住着了,傍晚时绵绵下起细雨,梦溪县秋雨甚是缠绵,长久时可下半个秋天。
  孟良清本来畏寒,却将窗户敞着,端着个手炉,站在窗户边向东眺望。
  此处望去,视野中尽是梦溪的瓦房,连绵成片,犹如鳞甲一般,铺展眼底。
  “少爷怎站在风口上,这着了凉可不是闹着玩的。”杜羽一进门就忍不住咋呼,又不敢去拽孟良清,只得陪着笑劝:“这就带了小的一个出来,要少爷整出个风寒出来,小的回去可不被夫人打个半死?”
  孟良清嘴角挂笑:“别把我娘说成母老虎。”
  那就是一只母老虎……杜羽笑道:“哪儿就说这个了,少爷快去里头坐着,小的刚回去包了点好茶叶出来,这就去泡,几个姐姐没带出来,小的粗手笨脚的,伺候不周,少爷将就着喝。”
  茶泡好了,整间屋内都是香气,孟良清坐在里头,杜羽捧了茶来与他吃。
  孟良清刚吃了口,听见他叹气,便问:“怎么了?”
  “小的这心头想,少爷与沈姑娘这都就隔了几条巷子,时候也不晚,何不就今日请她来,待会儿再悄悄送了回去便是。”杜羽弯着腰。
  “不成。”孟良清想都没想便拒绝道,握着茶杯呆了会儿,才道:“左不过多等一日罢了,一个多月都等得,后面还有两年多要等,何必急在一时。”
  这杜羽在孟良清跟前颇说得上话,还是托孟良清要娶妻了的福,从前他院里莺莺燕燕,丫鬟们伺候得小心仔细,又都是打小在侯府里长成的,比外头的正经主子还有派头,小厮则只在出行时作伴,平常不许进里头去,唯独一个郎俊,给孟良清做伴读,才说得上几句。那郎俊有些本事,小一年里被管家娘子柳真看中,派去收账盯着府里买办,才有了杜羽上来伺候的机会。
  杜羽是个机灵人,时不时透点口风给韶秀,把孟良清盯着,却也不是滴水不漏。中间能卖点消息银子就足够了,而今郎俊不在跟前,他更加有个盼头,便是顶了孟良清跟前最受信任的位子,毕竟怎么说孟良清才是侯府将来的主子。
  那晚上孟良清睡得早,次日天刚亮,便派人去接。不到午时,人便已到了春阳馆。孟良清亲自下楼去迎了沈家兄妹二人进来,连寒暄都免了,先就说了出关之事。
  “开了春,大哥先进京考试,之后无论成与不成,就当散心,先摸熟个路数,出了关怎么走怎么去,怎么与官员打交道。届时我写几封信与大哥,带着就是。”
  沈柳德一听这事,先是一头雾水。
  沈寒香忙道:“先不忙,未必明年就去,我本来也不打算让大哥去。”
  孟良清眼珠不错,盯着沈寒香。
  沈寒香一时脸孔燥热,有些说不出话,喝了口茶,方道:“爹走之前,叫大哥看顾家里,明年春进京跟着舅舅学店铺上管事,想也要些功夫。但家中吃的用的,都得使银子。这些年出关的商队都平安无事,有朝廷盯着,我在家中也是无事,不如跟着出关,长长见识也好。”
  孟良清修长的手指握着茶杯,静静看了会儿沈寒香,她瘦了些,一身素白,耳畔簪白花,耳垂小巧素净,并无耳饰。
  见孟良清久不说话,沈柳德笑着打圆场:“此事再议,到开春还早着,内个,马姨娘叫我出来便捎些小食回去与四弟。下人买的怕不合心意,我自己跑一趟。”沈柳德识相起身,就出门去。
  杜羽自外头看了眼,又关上门。
  沈寒香脸上薄红这才消减下去,却避着孟良清的眼睛。
  “今日气色不大好,昨晚没睡好?”孟良清先开了口问。
  “昨晚下雨,雨声太吵。”沈寒香道。
  孟良清盯着她看了会儿,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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