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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恩-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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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身体。
  终于使冯氏的事不了了之。
  陈川返回时,沈寒香仍走不了路,他便要背沈寒香下山。三两急得跳脚:“怎么能让你背我们姑娘,一来你是个未婚男子,二来我们姑娘是个未婚女子……”
  “这话不用你说,长眼睛的都看得出。”陈川笑道。
  沈寒香忍不住也笑了。
  三两满脸发红,“奴婢为姐儿着想,姐儿还笑话我!”说着把身一扭,生起气来。
  半晌后又自己转过身来,一甩手帕子,“奴婢下去叫两个小厮上来,背姑娘下山好了。”
  沈寒香忙叫住她,无奈道:“小厮就不是未婚男子了?”
  三两一想,也是,一时没了主意。
  还是陈川发话:“我们不走石阶,自偏僻小道中穿过,僻静无人,当不会引人注目。到了山下,便让丫鬟扶妹子回去,这就无妨了。”他征询的目光望向沈寒香。
  沈寒香把头一低,嗫嚅道:“这么长的一段路……”
  “累不死我。”陈川笑道,蹲下身去。
  三两扶着沈寒香趴到他背上,四下瞅了瞅,树影掩映之下,点天灯的人一心都想着成全自己,又岂会注意到旁人。
  下山有陈川的帮忙,比上山时快,隐约望见沈老太歇脚的院落,三两忙叫陈川把沈寒香放下来。
  沈寒香脚还有些软,不过已勉强能行走。
  “多谢陈大哥。”三两替沈寒香整理衣裙,她心中还在想那瘸腿男人说的话。老太太要把她许给那人做续弦,心头黯然,面上也蒙了层忧郁。
  “有事便来衙门找我,大哥帮得上的,断不会推辞。”陈川拿起三两臂弯里搭着的自己的袍子,披在身上,拍去干草屑。把沈寒香和三两送到沈老太太歇脚的道观门口,陈川这才离去,背影融入人群中,转瞬就辨不清了。
  “姐儿,别看啦。”三两在她眼前晃了晃手,羞了两下脸,又捂嘴笑。
  沈寒香被她笑得脸孔发红,赶紧进了道观,去给老夫人回话。                        
作者有话要说:  

☆、落花

  沈老夫人手下垫着个小绣凳,手里在抹骨牌,沈蓉妍陪着玩了会儿,笑道:“三妹妹等得久了,外头谁看茶壶,不知道给妹妹捧茶来,仔细我揭了你们的皮!”
  沈母丢开骨牌,叫婆子给沈寒香端个脚凳,令她在身边坐着了,端详一番,问:“点了灯了?”
  “是。”心乱如麻的沈寒香低着头,脑袋里还在想那个形容猥琐的老男人。
  “我第一次去拜天观吶,也同你们一般年纪,正是青春大好的时候。”沈母笑起来,脸庞就似一朵黄灿灿的菊花,她极难得会笑,一双浑浊老目望着沈寒香,粗糙的手掌摩挲沈寒香的下巴。
  “可见着什么新奇事儿了,说给老婆子也听一听,图个乐。”
  丫鬟捧来茶盅,沈老太接过来,放在沈寒香手里。
  这一时沈寒香一点疑惑都没有了,今日之事确实是老太太安排的,这番打量怕是对对方的人品习性也了如指掌。
  沈寒香喝了口茶,微笑道:“拜天观里全是人,年轻男女多着,倒也寻常,没什么好说的。偏孙女见着件奇事。”
  “什么奇事?”沈蓉妍也来了兴致,于一旁好奇问道。
  “今日上山,那间道观中,有一种奇香,叫做南柯。”沈寒香悄悄留意老太太的神情,见她拇指、食中二指一弹,互相摩挲。
  “这香的奇特之处在于,能令人犹如身堕梦中,所谓南柯一梦是也。点完天灯后,我去后院更衣添香,出来时路过拜天观西厢,听见个年轻女子惊叫,本想着与我无关,还是不管闲事的好。后那女声越叫越惨,我一时恻隐,便循声而去,在窗户上戳了个洞,朝内一望。”
  “望见什么了?”沈蓉妍忙问。
  “乃是非礼勿视之景。”
  沈蓉妍眉毛皱褶,艰难吞咽一口茶水,紧张令她双目圆睁。
  “什么非礼勿视……”
  “二姐自幼长在老祖宗身边,是大家闺秀的养法,不知道也难怪。窗户里透出来那香很是好闻,偏巧了,引我进观的道姑身上也有这股子气味。那间屋里光线晦暗。”沈寒香比出四根手指,作两个人形,“那男的便这样,将女人压在身下,又这样……”
  沈蓉妍登时满面臊得通红,啐了口,“没正经的。”过片刻,又眨着眼问:“那女的便没反抗么?道观里的人都去哪儿了?”
  “我也奇怪呢,拜天观里人来人往,偏那一转一个人影都没有,门上还上了锁,我心想,只有道观里的人,才有屋舍的门锁钥匙一应之物才对。那道姑,身上也熏染了屋内的香气。”
  沈蓉妍诧异张大嘴,摇手蹙眉道:“难不成道姑与那男的串通一气?”
  沈寒香理了理袖子,“这我就不知道了。”
  “那你后来可叫人去了?”
  沈寒香食指与拇指圈成个圈,手帕从中滑过,她看了眼老夫人。
  “要真是如此,倒真是作孽,虽说帮忙要紧,也不得不顾及自身。”
  沈寒香点头道:“老祖宗说得是,好在衙门口子上的捕快也在拜天观点灯,家头与父亲有旧,我便叫他去拍门。开门出来个没羞没臊的男人,那女子一拍衣裳,窜出来就不见了。男的是个瘸腿,跑又跑不快,趁他寻拐杖之际,我和陈大哥早跑得没影了。”
  沈母吁出一口气,拍拍沈寒香的手背,“没事就好,不过拜天观如今风气败坏至此,不可不理,下回你姨妈过来,该好好同她说一说此事。”
  “就是,道观佛庙正该是一等一的清净之地,白天里老祖宗还合我说,年内寻个时候,去观里住个十天半月,为咱们家求诸天仙官保佑。却不知道这拜天观是个去不得的地方。”沈蓉妍心有余悸地以手帕沾了沾口,亲手给沈母捧茶,又捡两枚清口的果脯,放了在沈母口中,向老太太道:“还好三妹妹无事,不然老祖宗这心头过不去,必又好几天不得舒坦的。”
  沈寒香忙道:“叫祖母为我担心,才是不值当。”
  娘儿们三人又说了一回话,沈母叫沈寒香站起身,沈蓉妍再三确认她浑身没得个伤损,才放心道:“要你有个好歹,爹怕要打死我。”
  “二姐这闲话说不得,你没回家时候,爹就常念,如今回来了,更要捧在掌心里疼的,仔细给人听了去,倒叫爹爹寒心。”见老太太只是着意她身上可有不好,沈寒香又发起疑惑来,不知到底她这祖母对那瘸子知道多少底细,但把人换了,老太太也未见太奇怪,像是知道那瘸子是谁,至于知不知道拜天观的道姑锁在屋子里的是她,却又难说。
  是夜,三两合马氏说了白天遇到陈川之事,略去道观里遇到的瘸腿不说。
  天梯爬得沈寒香躺下床还觉浑身酸痛,哼也不好哼,不想叫马氏担心,索性早早吹了灯,作已睡下的样,结果因为白日太累,不消片刻就睡着了。
  沈寒香做了个梦。
  梦里一时是那相貌平平,狭长目,嘴角挂着点涎沫的瘸脚男人,那人搂着个女子,一口亲在女子娇羞粉面上。却又向沈寒香叫道:“娘子。”
  “……”
  梦中眉头深锁的沈寒香翻了个身,满背被汗水浸湿,窗户没关紧,她觉得热,两条胳膊都在被子外面。
  没片刻,梦境转换,冰天雪地里,歪坐在坑里的女人已被雪覆盖了大半,她手里抱着个冻得青紫的婴孩。
  即便在梦中,沈寒香也觉呼吸一窒,尖锐的痛楚令闭着眼睡得迷迷糊糊的沈寒香流下泪来。
  两个捕快将她抱出,另一人仔细检视尸体,他自怀中取出一物。是一只珍珠凤头鞋,她恍惚记得,便是她死时穿的那一双。
  一时视野中空无一物,沈寒香觉得自己像在天上俯瞰大地,又像无处不是她的眼睛。远远的一个黑点,出现在白色的布景上,格外醒目。
  那人越来越近,苍白的脸孔被黑色的貂毛衬着,如同名贵无比的深海东珠。
  “原是嫌我用过。”
  “这回干净了。”孟良清拉开她的手掌,将手帕包好的手炉放在沈寒香手里,又合上她的五指。男人清瘦的手指托着她的手,沈寒香想对他说一句什么,孟良清却错开眼,窗外,是空荡荡的天空,马车在半空中散碎成千万片,他们失了重,孟良清脸上却不见半分慌张,只是那双深黑的眼,即使身体被彻底颠覆,仍然于阒寂中定定看她。
  骤然落地,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未袭来。沈寒香张开眼,大口呼气,才发觉自己坐在床上,她抱紧膝盖,爬下地去,手指发颤抓过茶杯,灌下三杯茶水,这才好受了些。
  又坐回床上,将窗户扣上。炕上很热,烘得她浑身粘黏,难受得很。她想起来,孟良清那个手炉还在她这儿,翻箱倒柜一阵响动。
  外间三两的声音传来——
  “姐儿在找什么?”
  三两揉着惺忪的眼站在门上,见沈寒香到处翻找,便问:“奴婢来找罢,东西不一直是奴婢收放的。”
  沈寒香心口砰砰跳个没完,她推开两步,将散乱的鬓发勾在耳后,说:“不是什么要紧的,天亮再找罢。”
  三两笑了,走进来,“大半夜起来翻,姐儿说不打紧便不打紧吧,东西找着了,心里安了,才好睡觉。说罢,要找什么?”
  沈寒香语塞,半晌道:“一个手炉。”
  “什么样的?姐儿有三个手炉,还有一个,好像是出去玩的时候,借来用的。”三两屈着身,从柜子里翻找出来三个手炉,一个梅纹的,一个如意纹,还有一个既有兽头又有卍字,个头略大一些,看着很新。
  三两都取了出来,置于事先铺开的一张绸子上。
  “姐儿可是睡得冷了?要添一个来?”
  等三两找东西时,沈寒香已站得双腿发寒,这时镇定下来,随手拎起兽头那个,笑道:“今晚上有点盗汗,手脚总也睡不热,睡得太早,走了困。把这个添了炭拿来,我点灯看会书,待会儿可别来烦我。”
  三两自取了手炉出去添炭,沈寒香出了会神,把余下两个手炉收进柜子里。
  等手炉热了拿来,她捧在怀里,披衣坐在床上。
  空无一人的屋内,书里一个字也没入得她的眼,梦里的人和物都真实得不得了。至今沈寒香才察觉,她似从来不曾思及到底自己为何会来了此间,到底此间都是真的,又或者不是真的,但不是真的,却也已胜似真的了。
  她拿手帕包好那手炉,那暖意自掌心一路渗进心底里。
  自林氏向马氏提及沈家有个世家,兴许要讨沈寒香去做续弦的事,马氏便忧心郁结,到四月底,竟一病不起,沈寒香每日在马氏床前侍奉汤药,也常请大夫去给沈柳德院子里的枫娷瞧病。
  五月初,马氏下得床,已能在院子里看看奇花异石,也能在亭里稍微坐一会儿。
  枫娷病体却越发沉重,有一回沈寒香陪着她说话,枫娷咳出一口血来,忙掏出帕子替沈寒香擦裙子。
  那时候沈寒香心里就隐约觉得会不好,但并未想到会来得那样快,毕竟同马氏相比,枫娷才二十四,正是身体强健,什么病都容易好的年纪。
  五月初十晚上,沈寒香正在自己屋里剪个鞋垫子,比着沈柳容的脚。沈柳容光着脚在他姐床上爬来爬去,倒像才有三四岁的。
  沈寒香沿着炭笔描好的线拿着把大剪子,那本是个弧形的弯,却不知怎的失了准。
  与此同时,外间跑进个小厮来,沈寒香一见是常跟着沈柳德的那个,道是沈柳德又要叫她出去陪着玩,便道:“今儿没空,咱们家小哥要做鞋,让大哥自己耍去……”
  沈寒香话未说完,那小厮已头贴着地,哭道:“三姐儿快去瞧一眼罢,大少爷屋里的枫娷要不行了,大少爷叫奴才来叫您,说你们素来玩得好,现撑着一口气不肯落,一定是在等姐儿过去。只等着姑娘去看一眼,也免得枫娷姑娘多遭罪。”
  沈寒香鞋都没来得及穿好,趿着便跑了出去,一面跑一面吩咐丫鬟把沈柳容看着,只让他在自己屋里玩。路上向小厮问到底怎么回事。
  “昨晚上大少爷在外头吃醉了酒不知怎么着,回来小的听见屋里闹了会,大少爷好像砸了东西,但后来就没声了,也没见谁出来。过得半个时辰,柳绿来说太太给枫娷姑娘送的药,放在她那里的,叫小的传个话。小的听屋里静悄悄的,料想都已睡下了,便没传。今日一早进去伺候洗漱,枫娷姑娘看着还是好好的。到下午不知怎么忽然就不行了。林大夫是未时将尽请来的,到申时末刻,枫娷姑娘本已睡熟了,却忽然坐起来,张着口似乎有话要说,一只手按在脖子上,好像什么人在勒她脖子似的,吓得死人。之后吐了半个脸盆的血,就不行了。小的就赶紧找人去请大少爷回来,大少爷抱着她,说了几句话,声音太小小的也听不清,之后少爷就叫小的来请三姑娘过去。”
  说话间已到了沈柳德那院子,沈寒香直直奔着枫娷那小屋去,踏上门前石阶,身形略顿了顿。
  隐约能听见沈柳德悔恨交加的声音——
  “别睡,枫娷,跟我再说会话,你记得不记得,你爱吃那个藕粉枣糕。年前我去京城的时候,跟同德斋的老师傅学了两手,我亲手做给你吃,好不好?”
  沈寒香捞起帘子,枫娷枯木一般的手被沈柳德紧握着贴在脸上,她已无焦距的眼珠动了动,似乎望向沈寒香,又似乎看着不知道什么地方,之后眼珠上翻,凝在屋顶的蛛网上,轻轻阖上了眼皮。
  沈柳德浑身一颤,哭声阻塞在喉中,仿佛是一场未曾暴发的风雪,滚滚涌动在地底,化为泪水,从枫娷失去生命的指间落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听着慕寒的夜雪写这个,有点应景

☆、暗巷

  次日一早,枫娷的大哥到沈家,将其遗体带回家去。徐氏打发了十两,回过话,到马氏院子里来磕头。马氏叫人拿了八两银子给他,掉了回眼泪,拉着说了会儿话,才放他回去。
  那时候沈寒香在院子里陪沈柳容玩毽子,看他出来,便走了去,将人叫到树下。
  沈寒香从个荷包里掏出两颗金锞子,都是这么多年年节时候攒下的,又叫三两拿两只掐丝嵌宝珠钗包好,叫枫娷的大哥带回去,一并下葬。
  午后沈柳德的小厮来递话:“大少爷去‘凤来’戏班听戏了,叫接三姐过去。”
  沈寒香抱着个手炉站在院子里看梨花,马氏三年前叫园丁在院子里种的,正开得好,昨夜下过雨,叶子新亮,花朵白得别有股苍凉美意。
  “都有什么人?”沈寒香问,把手炉递给三两,搓了搓烫得有点发红的手掌。
  “李家的大少爷,林大夫的外甥。”那小厮小心瞟一眼沈寒香,说,“大少爷说了,这两个都不打紧,李家的大姑娘也去了,想着三姑娘一定想见见,才叫小的来请。要是老太太那边问,就说书房要添点笔墨纸砚,三姐儿懂这个,正好去看。要是三姑娘说去,小的这就去回话。”
  “不必惊动老夫人,给我娘说一声就成,要问起来再回。”说完沈寒香径自回去换衣服,叫三两和四芯陪着去,枫娷没了,他家又送来个沾亲带故的小丫头子,前额还是青的,沈寒香看她相里跟枫娷挂了三分,便留在自己屋里伺候。
  戏班里咿咿呀呀唱着一出《离魂》,月洞门上方一枝红杏越过墙头,花瓣洋洋洒洒而落。
  入内来,沈寒香一眼便分辨出李玉倩陪李珺林家兄弟二人坐着在看戏,丫鬟在旁替她剥花生,她神情有些恹恹。
  沈寒香悄悄凑过去,把手捂上李玉倩的眼睛,不住朝旁边丫鬟打眼色,那丫鬟也笑,只抿着嘴不说话。
  李玉倩嘴角弯翘,道:“沈家的三妹妹来了,不去闹你大哥,倒闹起我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李玉倩话音未落,转过身来就按着沈寒香在怀,一个劲挠她,沈寒香自小便怕痒,这一闹反把自己笑得岔了气喘不过,不停叫好姐姐放过我之类的。
  二人闹得脸孔通红,沈寒香就在李玉倩身边坐下,左右张望一番,没看见沈柳德,因问:“我大哥呢?”
  李玉倩倾过身来替她把头发理顺,顺势摸了摸她的脸,笑道:“他去解手了罢。今儿谁给你擦的粉,白一团红一团的,不知道以为你要上去唱大戏呢!”
  一边四芯红了脸,李玉倩便明白了,把一小碟剥好的白胖花生仁推到她眼皮底下。
  “等你歇一会儿,去那边屋子里,我给你擦净了,重新匀过。”
  沈寒香闹得耳朵有点发红,笑喂给李玉倩花生,说:“要不是听说表姐来,我是不出门的。”
  “三妹妹最嫌我的。”李珺在一边插话。
  沈寒香没理会,略朝林大夫的外甥点了点头,那人叫林惠,将来大概要承林家的铺子的,林家家教很严,眼睛也不敢乱瞟,光是看戏,神情也生涩无比,似乎大有不自在。坐了会儿便说要走,李珺硬是勾着他的脖子,不让那林惠走。
  趁他两个勾肩搭背拉扯之际,沈寒香同李玉倩进屋去理妆。
  李玉倩一坐下便抓着她的手,对着她看了又看,问她:“那个跟着你的枫娷没了?”
  “上午她大哥来领了人回去,昨晚没的,怎么你都知道了?”沈寒香微有疑惑,未免话也传得太快。
  “林大夫早上来给我娘诊脉,叹了几句,正好我在她那问安。”
  沈寒香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她过得怪苦的,早些去了,好早些投个好胎。”
  李玉倩不说话了,似在想什么不着边际的事,神情恍惚。沈寒香朝镜子里一看,果然脸上粉没敷匀,红一块白一块的,见李玉倩出神,便自己以湿布把脸擦净了,只见镜前桌上多的是香粉、胭脂等物,显然李玉倩带她来的这儿,本就是旦角上妆之处。
  她略匀了匀粉面,瞧着不那么滑稽,便收起香粉,端起盒子看了看,“这倒是没见过。”又看了看旁的镜子前,香粉却不是以瓷盒装的,唯独她手上这个精巧,气味香甜,有点像桃子。
  沈寒香疑惑道:“这是谁的?”
  李玉倩不甚在意,“任凭是谁的,还不配给你使呢。照着我说,大哥就不该成日在这些个地方混日子,我给你说,要是过几日他叫你把你二姐叫出来,你可千万别应。那日去了你家,回去娘说要给他说这门亲,他当场就摔了筷子,发了好大的气。若不是娘哄着,再三给他保证模样人品,他还老大不情愿的。回头他要是叫你带你家二姑娘出来,就是想看看配不配得起他,再作计较。这么也太埋汰人,别给他看。”
  沈寒香忍不住笑揶揄,“你这胳膊肘,是生了个倒拐子专揍你哥的吧!”
  李玉倩眉一竖,白道:“跟你说正经的,还取笑我。”
  “小的不敢,唐突佳人,给姐姐赔不是了。”沈寒香一本正经给李玉倩作了个揖。
  两人在屋内说了会话,总躲着也不成,出去后见沈柳德还没回来,便说要到处看看。此时唱的是李玉倩爱听的,便没跟着去,沈寒香出了听戏的小院,朝后面几间厢房而去,回忆上次来时那个公蕊练功的地方,怕是沈柳德去找公蕊。
  又听得里头一阵咿咿呀呀的,以为是公蕊在吊嗓子,便循声而去。
  隐约听得那唱词——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壁残垣。
  荒草漫过台阶,像是个无人会去的院子,唱得凄凄切切。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戏腔透出窗纸,隐隐约约,时高时低,其中肝肠寸断,让沈寒香觉得头皮发紧,克制不住地趴在窗户上,戳开一个小孔。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倦;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那是个浑身裹素的女角,回首间凤目勾魂摄魄,她一手负在身后,抬起一手,以袖遮面。袖子自身后那手上滑下,明晃晃一把冷刀子。
  沈寒香瞳孔微微紧缩,几乎整张脸贴在窗户上,意欲看清到底对面坐着的是谁。鼻端嗅到酒香,那看戏的人定是吃了几钟。不会是要借着唱戏,谋财害命罢?这一念头飞快闪过沈寒香脑海之中,她正想推窗而入,但见那戏子趴上席,一头黑发逶迤在榻上,挥洒衣袖,拢上看不清那人的脸。
  另一手于身后紧握,正待挥出之际,戏子跌了一跤。
  门开时沈寒香与那跑出来的人撞了个对眼,只见是衣着齐整的孟良清,饮酒而薄红的脸孔微微发热,抓起沈寒香就跑。
  风声掠过耳畔,沈寒香被孟良清拽着,她从不知病怏怏的小侯爷有这么大力气,正要说话,孟良清回过头,一根手指竖在唇上。
  沈寒香会意,便不说话。
  二人拐了三个弯,几百米回廊,才从个毫不起眼的角门穿出去,沈寒香还以为这么便能出去了,没想到角门外又是一截数十米,遍地荒草丛生,踩上去簌簌作响。
  沈寒香甩开孟良清的手,实在跑不动了,拍着胸脯不停喘气,上气不接下气道:“我跑不动了。”她艰难吞咽,嗓子眼里透心凉,还很疼。
  孟良清半天没说话,沈寒香本以为他是无话可说,过了会儿才察觉到,孟良清也是跑太远,在喘息,却不似她这样,两手按着腿,直不起腰,像离水的鱼一样大口喘气,倒是缓缓匀着气,直至缓过劲来,才摇摇手,笑道:“久不曾跑路,气息不足,冒犯姑娘了。”
  沈寒香摆摆手,朝外窥了眼,这里是个凸字拐角,他们一人一边分站在墙后,从外是看不见的。
  “方才那人,他要杀你,是谁?”沈寒香心有余悸道。
  孟良清一脸茫然,“啊?是吗?”
  “对啊,他身后有这么长一柄长剑,你没看见吗?”沈寒香想着徐氏用的戒尺,随意比划了一下,远远比那把刀子长多了。
  孟良清不禁失笑摇头,“我没瞧见。”
  “那你跑什么?”沈寒香问。
  孟良清窘得脸颊发红,微微垂目,拇指与食指摩挲着,他说:“方才他凑近过来,我以为……以为他想亲我……就跑了……”孟良清耳廓发红,头快垂到衣领上去了。
  沈寒香一时语塞,自言自语道:“软玉温香在怀,投怀送抱,似小侯爷这般人物,平素未必没有仰慕表白心迹之人,怎么怕成这样……”
  孟良清大窘,“可他是男子啊……”
  原来卜鸿邀孟良清来院中,说是杏花开了,又有新鲜的青梅,用以煮酒,兼之卜鸿新学的一段戏,预备下月知府寿诞时去知府大人府中献唱的。孟良清爱看戏,于此道颇有见解,那卜鸿头一个就想起他。
  “自京城回来,府中也无甚好玩,每日看书临帖,很闷。”孟良清朝外看了眼,低声道:“李兄倒是常来,但他素来喜好品评戏子身段风流,于戏文却无大所谓。沈兄近月也不来找我,听闻他常来这边院子里,寻个叫公蕊的姑娘。总不好叨扰太过。”孟良清颇不好意思,见外面似无人追来,便道,“等下出去,我便自行回去,想麻烦沈姑娘一件事。”
  沈寒香眉毛皱了皱,“何事?”
  “今日我是偷溜出来的,不管对谁,都别提及在这儿见过我。”孟良清从腰间解下枚玉坠子来,“此乃我心爱之物,平素贴身戴着,从不离身,因见其小巧可爱,时时把玩,赠给姑娘了。”
  沈寒香笑道:“我道什么了不得的事,不提便不提,若要赠我什么,最好是精挑细选,独一无二之物,眼下给了我,倒像封口费似的。真要是你心爱之物,君子不夺人所爱,你回去思及这小玩意儿,未免要着恼。要不是你的心爱之物,岂非为了区区小事,连累你说谎。也不妥。”
  孟良清脸色发红,似不太会说话,手里攥着那坠子,又道:“确是我的心爱之物,亦是精挑细选,独一无二的。你若瞧不上……”他在腰间一捞,还有两块玉佩,一块玉珏,只都不如那蟠桃的坠子得他喜欢。
  外头忽传来一声呼喝,“仔细找,丢了小侯爷,仔细你们的皮!”
  “……”孟良清手一颤,那坠子掉在地上乱草之中,眨眼便没了踪迹。
  “别捡,你站好,别出声。”沈寒香低声说,往外一看,有个戏班里的小厮正朝这儿来。她随手拣了块玉佩,扯下,趁那小厮站在角门上犹豫时,又见他转过身去,沈寒香立刻走出,蹲在地上。
  “什么人?”小厮听见动静。
  沈寒香抬头,那小厮微眯起眼,旋即挂上笑,点头哈腰谄笑道:“不是沈家的三姑娘么,怎么在这儿?”
  沈寒香拍了拍袖口的灰,起身看了看日影,道:“方才出来寻我大哥的,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看这边有道门,本以为会是另外一间别院,心说过来看看。却把玉佩弄丢了,你帮我找找。”
  小厮蹲身下去找,沈寒香朝后望了眼,只见到一堵灰墙,孟良清好端端躲在后面。堂堂侯爷,小心翼翼做着偷偷摸摸之事,沈寒香忍不住促狭笑道:“此处这么偏僻,只有猫儿狗儿才会来,你跑来做什么的?”
  小厮嘿嘿一笑,“姐儿不知道,咱们园子里老遭贼盗,班主便叫小的们四处看看,惊着了姑娘实在对不住。”
  “哎,是不是这个?”沈寒香指尖挂着条红绳,摸了摸下面白中带红的玉佩,笑道:“可不就是它?”
  不等小厮细看,沈寒香便收起玉佩来,朝外走。
  “瞧见我大哥了吗?寻他好一阵了,时辰也不早了,再等不着人,回去跟老太太不好交代。”沈寒香叫上小厮头前引路,边走边向他打听公蕊,那小厮自是知无不言的,差点把公蕊的祖上三代都交代完毕,眼下公蕊常出入那些个富贵之家,在梦溪很受追捧,几乎要盖过当红的个青衣,便是在凤来戏班里,也有不少人是冲着捧她而来,几乎与卜鸿平分秋色。
  “我大哥常同她见面么?”
  小厮眼珠乱转,半晌才放轻声音道:“年后来的勤,后也不常来了,再后来都是找李家少爷喝酒的,偶尔喝醉了怕回去挨骂,下午过来坐坐醒神。不过今日是真喝得烂醉,小的们不敢惊动人,都知道沈家老妇人回来了,想是规矩比从前严,怕闹出什么不体面的事来,坏了大少爷的名声。”
  怕坏了沈柳德的名声未必,但要真的让老太太知道了,扯出事来,也牵连戏班,李家还管着梦溪的地界,沈家同李家沾亲带故,自然是小心点好。
  在间小屋里见到喝醉了的沈柳德,他嘴里咕哝着什么,侧身歪头正睡着,屋内酒气熏人。
  沈寒香叹了口气,叫人把窗户打开,盯着他喝下去醒酒汤,问李珺借衣裳,李珺立刻叫下人回去拿了件新做的来。李玉倩捂着鼻子站在屋子一角,蹙眉道:“今儿沈大哥怎么了?”
  沈寒香看李珺和林家的退了出去,便亲自给沈柳德脱靴,把他摆正,让他睡得舒服点,叫个小厮进来守着,同李玉倩坐在外面屋,说,“他心里不痛快,喝过这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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