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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夫如沃宠妻如禾-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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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妈妈既然能替伏罡照料仙客来,其办事能力也不容小觑。她躬身笑道:“三年前你们头回到京时,仙客来最初那掌柜因露了形迹不好再掌,老奴就将他调到了采办上,如今他就在外头听令,夫人要在何处见他?”
晚晴道:“这里毕竟不便,还是到下人房那一头,我看离出云阁最近的那两间大屋就很好,往后我就在那里处理家事。”
关妈妈忙道:“那屋子早料理好的,请夫人与老奴前去。”
晚晴跟关妈妈两个出行到出云阁边,就见善棋又在那里锁门。她见晚晴又走了过来,忙又敛衽行礼道:“伏夫人万安!”
晚晴略点点头,到了大屋内坐定,不久就见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他远远跪了叩首道:“小的关七,见过主母。”
关妈妈见晚晴使眼色,忙取了小扎子过来叫关七坐了。关七谢过虚坐了,晚晴才道:“当年蒙先生救护,我一直不能当面言说谢意。”
关七忙起身道:“当初是我们卫护不周走漏了风声,岂敢受夫人的谢,罪过罪过。”
晚晴道:“只怕至晚大将军就要带人来此,咱们府中却是久未曾招待过人的,先生可有好打算?”
关七道:“夫人想的周到,老奴这里自会下去添人进来好修饰打理,还请夫人不必劳心。”
晚晴取了对牌道:“银钱我皆放在关妈妈手中,先生要开发银两,直接管关妈妈要就是,至于帐目,到了晚间我自会与关妈妈兑明。还要劳烦先生替我操持。”
关七忙取了对牌,谢过晚晴,这才退了出去。
晚晴又在关妈妈处交待了些请女夫子,问学堂并打问几个丫环的事务,这才一人回了畅风院,哄着铎儿洗了个澡,中午与他同吃了些饭,下午便专心在书房替伏罡理书。
伏罡今日到宫中一回,又到枢密院跟高千正交接了一回公差,至晚时分带着亲派生的护卫与高千正赏赐的几个家奴回府,心中有些忐忑怕晚晴不能应付。岂知他才一进院子,便有个小厮上来笑呵呵的牵了马躬身道:“小的罗郭,见过知事大人!”
这些护卫们自然不能进内院,关七上前招呼了道:“这是知事大人府上,内院不必护卫,诸位换了班的请到左侧棚舍内休息。”
他指着众人都走了,才到正院内进来见伏罡,跪拜道:“小人关七见过大将军!”
伏罡脱了朝服搭到书房衣架上,仍穿了自己那玄色武官常服,出来在圈椅上坐了,接过罗郭奉来的茶问道:“谁将你调到此间来的?”
关七道:“是夫人相招,所以小的才敢前来。”
伏罡并不饮茶,一人进了畅风院,八面雕花的大窗此时开着几扇,他的小夫人鬓贴花黄云髻松挽,身上一件牡丹色的交衽长衫,外披一幅结丝璎络云肩,面色娇如三春的桃花,正持了帕子一本本擦拭翻拣着页面泛黄的书籍。
但这文雅也不过片刻而已,她理到了顶上一层,随手拎了把椅子过来,将那月白湘裙双手一撩掂脚一跳就站到了椅子上,踮了脚去够最上层的书。
这些衣饰皆是他为她置的,无论颜色置地最能衬她。她一只脚掂在空中,那鞋头圆圆的皮面鞋亦是在凉州时,因她不爱着靴,他寻得最精巧的靴匠照着中原女子的布鞋为她缝纳。
伏罡心中无限的欢喜,悄悄进去一晃椅子,晚晴单脚站立不住自然就掉下来落到了伏罡怀中。伏罡抱晚晴到小榻床上坐了,蹭了她鼻尖道:“我今日带得这许多人回家,只怕我的小夫人无法应付要在家里哭鼻子,谁知你还能有这样的闲情好理书?”
晚晴扬了张花笺道:“是啊,不理书还不知道,我们的忠武大将军竟是个如此会风花雪月诗情画意的风雅仕子。”
伏罡看这花笺就知是高含嫣的东西,但他记得上回到京后就曾将高含嫣所有的信笺全部毁之一炬,不知晚晴怎么还能翻出来,伸了手道:“给我瞧瞧!”
晚晴伸长了手道:“不能。”
她笑背道:“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邑皎绡透。桃花落,闲他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大将军,佳人哀怨如斯都盼不来你,你好残忍。”她笑的喘不过气来,终是叫伏罡夺了那阙《钗头凤》过去。他展开一看,恰是高含嫣所作,当年寄到凉州。那时他与高含嫣仍是夫妻,他还曾在下首批过四字:一怀愁绪。
但是这阙词应该是在高含嫣手中,为何又会落到他的书房中来?
伏罡正苦思着,晚晴翻身起来揉了腰道:“大将军且慢慢欣赏,奴家要去理内室了。”
她进到卧室关上房门,解了云肩叠好放进柜子里,又解了那牡丹色的交衽长衫挂起,重换了件束腰短衣披上,这才开始亲理自己从凉州带来的衣饰。凉州毕竟内陆苦寒之地,衣饰面料皆已过时,她既果真要在此做个知事夫人,又不能叫高含嫣笑话了,还得重新置些衣饰回来才行。
伏罡引了火来,将那张花笺付之一炬,追进卧室中来,见晚晴已经换了家常衣服卸了钗环整理着衣柜,因她整理的出神,有心要逗她一逗,才拿了那点翠上的风毛伸到脸颊,晚晴手边的九节鞭已然直直冲伏罡眉心而来。他伸手捉了刀,摇头道:“好险,你竟要谋害亲夫。”
晚晴运腕收着九节鞭,笑道:“寻常也打不过你,只有靠突袭。”
她转过身仰顾这屋子,摇头道:“虽然墙纸皆是新换过的,但帷幔床帐皆是旧物,这一院子置换下来就得许多银钱,更慢说外头还有你的护卫,家里的管家婆子等人,样样都要开发银钱。伏知事大人,你的月俸可够支付这些费用?”
伏罡抱臂摇头,颌首望着自己的小夫人道:“不够,远远不够。”
晚晴眼望着他抿了份笑意,挑了眉道:“那够做什么?”
伏罡道:“只够给我的小夫人添置新衣。”
晚晴摇头道:“穿着华裳饿肚子,那样的衣服我宁可不要。”
伏罡道:“凉州那边田地的出息,霍勇自然会按时给咱们着人送来。仙客来这些年攒了些底子,我皆叫关妈妈将帐交到你这里来,你既是这府中的夫人,就该将家务操持起来,若是断了银钱,我自然唯你是问。”
原来银帐是他让交的。晚晴笑道:“虽说我一直过着穷日子,花起银子来可不手软,到时候若是府中无钱开发,你可别怪我。”
伏罡亦是笑着:“到时候我自从你身上找点甜头来补即可。”
晚晴佯怒道:“讨厌!”
无论做任何事说任何话,他总能引到那件事情上去。听得外面陈妈妈喊吃饭,晚晴率先往外走着,回头低声道:“你这脑子里只怕除了那件事,再不能装着别的事情。”
伏罡拉住了晚晴问道:“什么事,那件事,你说来听听?”
两人到了餐厅坐定,铎儿跑过来问道:“娘,我要将马车带到桌子上来玩。”
晚晴竖了眉毛厉声道:“不行,夫子教的规矩那里去了?食不言寝不语,吃饭就吃饭,不准再玩别的东西。”
铎儿怏怏坐了,端了碗饭飞快的扒着,扒完扔了碗仍旧往伏罡书房跑去。
晚晴见伏罡也不过只用一碗饭就起身寻茶水,亲自替他端了过来问道:“为何吃的这样少?”
伏罡皱眉道:“跟着高中书喝了一下午茶,没胃口。”
他见晚晴还要吃,伸手夺了碗低声道:“不准再吃。”
晚晴理直气壮夺过碗道:“我今日来了月信,必得要吃三碗才能补回来。”
伏罡笑望着晚晴发狠刨饭的样子,低声道:“圣人托皇帝传话给我,让你明早入宫去与她相见。”
晚晴与圣人算是凉州的旧识,但也不过略见过几回而已。她皱眉摇头道:“我身上不好是其一,再则,刚从凉州回来,这府中一切皆要照料,这几天总有些不方便。”
“所以,我给推掉了。”伏罡道:“明早会有布庄的人过来替你量身裁衣,还有银楼的人送些首饰样子来供你挑选了好打些饰品。等你歇缓些日子,我再递折子进去叫你进宫。”
至晚到睡时,晚晴终是忍住没有问高含嫣的侍女为何一再进出府中的事情,才不过初到而已,为了这点小事跟伏罡闹脾气也没什么意思。毕竟她是舍了自己全部家业跟了他,该争的要争,但吃相也不能太难看。
是夜,晚晴梦到伏村自己家院子后面那片菜地,她披头散发在田头吃着一支黄瓜,忽而转头对身旁的伏罡笑道:“我家公公言我能当个一等国夫人了。”
那本是负手站着的伏罡慢慢回头,回过头来竟是个面色阴鸷带着些寒森森笑意的伏盛。他手中还持着一支八瓣梅,伸手就要往她鬓间来插,边插边说道:“虽这花瓣单些,可你如此好颜色好衣服,又怎能无花衬之?”
晚晴吓的一步步往后退着,忽而退到一人怀中。她回头见是车氏,一把抱住了哭求道:“三嫂,你行行好儿叫高山和春山救我一回,莫要叫这老东西欺侮了我去。往后青山回来,总会记着你的恩情的。”
“伏青山早不要你了,就连伏罡与你,也不过露水夫妻,睡一场而已,你怎会傻到果真以为自己一个村妇,竟能一步登天做个国夫人?”这竟是高含嫣的声音。晚晴抬头见果真是高含嫣冲自己笑着,慌的又抽回了手,随即才要逃,怎的一抬头却是叫伏青山压在身下,她随即抬头猛然一撞,未撞上伏青山的鼻子,却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晚晴从梦中惊醒,许久才轻叹一声:就算只有一纸婚书,就算没有媒人婚证,伏罡这个人总是好的。果真想要做个国夫人,伏罡有做到国公的能力,她却不能再如当初一般懵懵懂懂了。要想守得住伏罡,还真要擦亮眼睛,不能叫高含嫣几句话的挑拨就迷了心窍上她的当。
次日到左院大屋中去处理事情时,晚晴才知高千正还送了伏罡两个丫环。这两个娇滴滴瘦俏俏的美人儿,一个叫古兰,一个叫古韵,一看就是高含嫣调理出来的,笑都能笑出个比别人更柔弱却又知书达理的样子来。
关妈妈低声问道:“夫人可要送她们到后面长春院中关起来?”
晚晴摇头道:“咱们府中正缺下人,关起来做什么?就叫她们在我身边伏侍着即可。”
既然高含嫣都送来了,为何不用?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从伏盛身上晚晴刻骨的体会了那句话。至于高含嫣究竟想干什么,防是防不住的,倒不如索性就徜开了接纳了这两个婢子,看她高含嫣究竟是要玩个什么花样。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我知道罡哥不要脸,哈哈。
第七十六章
等晚晴将这府中上下人等一切事情理顺,高含嫣居然摇摇摆摆亲自上门,进门也不要人通传,一径就到了畅风院中,晚晴闻得古兰通报才迎出门,就见高含嫣已经伸了双手笑着迎了上来道:“听闻你在给小公子找学堂,我们高氏一族的族学就很好,不如放他到那里去读。”
晚晴看了旁边的古韵一眼,心道这消息通传的可真快。她迎高含嫣到起居室坐下,亲自从古兰手中接了茶奉给高含嫣,见高含嫣接才笑道:“孩子一路吃了些苦头,我想要叫他再歇缓几日,从容择个离府近的学堂即可。”
高含嫣听得铎儿在书房中玩的正欢,径自起身到了书房,因见伏罡多宝阁上那些原本好好的东西皆成了一堆破烂,心中暗疑道这孩子顽皮成这样伏罡竟也能忍得?
她不知自己当日故意夹于书中的那张花笺晚晴可翻到了没,又见书架上理的整整齐齐,心道既然这村妇还能沉得住气,想必是伏罡自己翻出来处理掉了。但是那又如何,既然到了京城,她有的是时间叫这村妇知道天高地厚,知道自己就该呆在那小山村里寻个鲁汉去过日子。
高含嫣回头笑道:“既是这样,我也不多扰了。”
她自怀中抽出一张洒着金粉的香笺递给晚晴:“二十七日礼部尚书宋汝谨府上有一场花宴,他家少夫人黄宁是我的故交。我想妹妹初到京城,只怕与各贵门贵户之间不熟悉,想着你也该去与各家夫人们熟悉熟悉,所以便与黄宁妹妹商量好,请妹妹一起前去,若妹妹看得起姐姐我,可千万不能推辞。”
礼部尚书家的花宴?
贵家妇人们才喜欢迎春赏花没事找事弄出些聚在一起吃饭的闲事来。晚晴初到京城,除了伏罡之外一个人也不认识,自然也愿意认识些彼此能谈话的妇人们,好有个交往。但高含嫣相请,就怕等着她的是鸿门宴。
可就算她请的是鸿门宴,只要没个比乌孙人更高的强者要与她对决,这京中的小妇人们,晚晴自信都可以放倒。
思到此,晚晴接过花笺笑着说:“妹妹自然是愿意的,但却也得问问伏罡,看他二十七日是否休沐,是否有安排。”
她卖个关子:“毕竟,若他有事要安排,我自然得先紧着他。”
这语气,寻常夫妻,亲切之极,显然是没有存着隔夜气的感情相笃。
见高含嫣笑的有些不自然,晚晴心中十分的受用,一径送着高含嫣出了畅风院一直送到大门口,才目送高含嫣上车离去。
因先前在绸缎庄订了两件京中出门面客的大袖,晚晴不知做的合身与否,恰自己也在府中呆的沉闷,便叫前院套了车,自己亲往绸缎庄去了一趟。回来时车沿街走着,晚晴便搭了帘子望窗外的街道行人,想要看个京城风物。
她见一处沽酒摊前站着个妇人,寒衣伧背的站着,才要转身,那妇人回过头来,面容竟神肖伏青山合离掉的夫人魏芸。
她叫魏芸杀过一回,如今还心有余悸,不禁多看了几眼,便见魏芸似是十分馋酒的样子抿着嘴看着酒缸。
马车驶过,这番相遇也有完了。
归府后,关妈妈见晚晴要回畅风院,跟了上来道:“夫人,您要找的女夫子如今有人选了,其家是咱们京中先前的大府,后来没落,如今在外给世家女子们做夫子。”
晚晴同关妈妈一起到了左侧大屋,进门见一个绾了妇人髻,穿件绛色褙子着一件半旧石榴裙的女子交了双手在怀,在临窗交椅上坐着。关妈妈高声道:“魏夫子,我家夫人来了。”
那女子转身,晚晴亦望向她,两人俱是吓了一大跳。魏芸乍一见晚晴,虚虚行了一礼几乎是夺门就要走。晚晴亦有些惊讶,试问道:“你可是魏小姐?”
魏芸僵了背停住了身点头道:“是。”
果然她就是方才在沽酒摊子上那妇人,比之两年多前,魏芸形容枯缟面无神彩,与之当日的飞扬跋扈远不能相比。晚晴叫她杀过一回,她叫晚晴气过一回,两人相见皆是十分尴尬。终是晚晴先问道:“魏小姐本是高门,怎的会在此间来做夫子?”
魏芸回头冷笑道:“比不得夫人好命,嫁过侄子还能重新嫁给他叔叔。”
晚晴见关妈妈站在当地面上有些挂不住,使了关妈妈道:“妈妈先在外候着,一会儿我叫您。”
她到自己案后坐了道:“魏小姐也不必说这种难听的话,我早就说过与伏青山已然合离,是你千般不信我,你爹不肯放我,才叫我在你府中一场好闹。但如今我们彼此无干,你对我心怀怨怼又是为何?”
魏芸在门口站了许久,单薄的双肩抖个不停,许久才回头道:“若是为了教你,我是愿意的。”
晚晴看她一身穿着的样子,也知她必然缺钱,点头道:“那自然求之不得。你也知我是个大字不识的村妇,如今很需要一个懂文识字的女夫子来相教。”
魏芸回头看了晚晴一眼道:“那我明日再来授课,不过有一点,我爱酒,也不必上好的酒,高梁酒米酒都使得,每餐必得二两才行。”
晚晴还从未见过好酒的妇人,笑言道:“这个自然,我跟厨下说一声叫她们给你备着即可。”
魏芸点了点长叹一声道:“多谢!”
言罢匆匆转身走了。出将军府院门的时候,正可谓仇家路窄,竟就叫她碰上一身官服还未脱掉,行色匆匆的伏青山。
他如今任着京中督察院督察使,督察院属三司之一,在京也是二品重臣,又还如此年轻,生的又有风度做官又有官声,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
魏芸自己栖惶落迫,见了这伪君子的旧夫也不过一眼之间,以袖遮面转身就要走。伏青山也是一眼就认出魏芸来,半新不旧的褙子,憔悴怯懦的容样,比起当初合离的时候,更加不堪了几分。
他爱洁,怕这落迫妇人脏了自己不肯动手拦她,只在擦肩而过时问道:“你来此做甚?”
魏芸打心眼里瞧不起伏青山,本想装出些气势来。可叫他拳脚相加过的身体还残留着痛苦记忆,随即便不由自主抖了起来:“我不过求份营生,难道你竟不许?”
伏青山左右四顾着看是否有人看到,掸了掸袖子道:“你的愚痴与糊涂,我怕比你爹都知道的深。我已不是当年吴下阿蒙,你也再勿要动那害晚晴的心思,否则,我不定会叫你过的更惨几分!”
“笑话!”魏芸气的不怒反笑:“你算个什么东西,还能叫我为了你争风吃醋?照我来说,晚晴能嫁伏罡,才是她的魄力,我魏芸深感不如。而你这个卑鄙小人,就与高含嫣蛇鼠一窝,才是最相配的。”
她说了句狠话心情畅快,转身走了。
伏青山愣了片刻,复掸了掸衣袖,这才进了将军府前院。伏青山看妇人与伏罡不同,他要女子有灵性,懂诗书知礼仪,还要她们母性的胸怀,便是曾经迷恋过魏芸,所迷恋的,也是自己理想中美化出来的那个魏芸,而不是平常生活中她的真性情。所以那迷恋来的快去的也快,去之,则一丝情意也不留存,干净之极。
晚晴本也跟了出来,见魏芸与伏青山在自家门上相遇,为避嫌故不再多追,转身才往回走着,却叫伏青山自身后扯住了袖腕。他见晚晴并不理他,甩手就要走,一把抓了晚晴手腕道:“你有必要这样躲着我吗?”
晚晴挣开了伏青山的手,冷冷问道:“何事?”
伏青山道:“听闻你在替铎儿找学堂。应天书院如今也设有小学堂,那里的学政与我相熟,我亦在那里兼着山长,你叫他去那里读即可。”
晚晴道:“你与伏罡一样上朝,见面告诉他即可。如今他也不在府,你就不该到这府中来。”
伏青山亦是冷笑:“你别忘了,咱们在清河县县衙上有婚书,我若调了来打官司,你仍是我伏青山的妻子。”
晚晴回头笑道:“很好,快些调来打一场官司,好叫全京城的人知道咱们的丑事,笑话你们叔侄。”
言罢扬长而去。伏青山怔在当地不能言语,当她心中无他眼里无他的时候,无论是唬是哄,是软是硬皆都不管用的。
晚间伏罡归家,晚晴言说起魏芸来做夫子的事情,伏罡解释道:“当初朝中合力杀张内侍,正是因为青山揭出他与魏源等人合谋置死中宗皇帝的事情,虽魏源已死,但还是抄了他的家发落了府中下人,因当时有高千正与唐政等人力保,才能脱了魏芸的贱籍,但如今她也只能自己四处谋生。”
晚晴偎在伏罡怀中叹道:“原来这京城的勋贵世家,要倒起来这也般容易。”
她又说起伏青山欲要送铎儿去应天书院的话,伏罡道:“这一切皆由你做主,至于青山那里,我信你。”
晚晴斜眉望了伏罡一眼,心道:可惜高含嫣那里,我不信你。
她这眼色满含媚意,引得伏罡一腔火气燥动,磨缠了许久而不能得,倒揉的晚晴满身酸痛。等他缠磨晚了,晚晴才想起一事来,忙爬起来将高含嫣今日亲自前来送信笺的事说与伏罡听:“听闻是个礼部尚书叫宋汝谨的府上有花宴,那府公子娶的黄尚书家的女儿,请了许多京中贵女贵夫人们前去,我虽也想出去见见世面,却又怕自己无礼无节遭人耻笑。”
“去,为何不去?”伏罡道:“你很该出去见识见识,或者交好些各府夫人,彼此间有些往来,总胜过自己一人闷在府中。若需要衣服,我明日再找几个绸缎庄,叫他们上门来替你裁衣。”
晚晴忙制止道:“很不必,如今的就多的穿不完,要那许多衣服做什么。”
她不过顺口一提,伏罡竟将这当成件正事一般,思虑许久问道:“可要我陪着一起去?”
晚晴摇头:“人家并未请你,再者,我自己自信可以应付。”
伏罡自己一身功夫,自然对于身边人就不太考究。他思来想去自己竟未从凉州带得功夫更好的可靠人手来,便锁眉在京中搜寻看可还有合适的人选。晚晴能走出去与京中贵家接交自然是好事,但高含嫣又不得不防。
他思虑许久,才想到个合适的人选出来。
次日果然魏芸来府做夫子,晚晴见她仍是那件绛色褙子还背着些铺盖,吩咐了古兰道:“去关妈妈那里领套新的铺盖来给魏夫子用。”
古兰听了吩咐自去。晚晴就在伏罡这书房中听课,魏芸讲完了课问道:“能不能请夫人一同出去走一走?”
晚晴道:“好。”
两人出了院子沿路走着,魏芸指了出云阁道:“高含嫣当年在这府中做夫人,我常来这阁中游玩,经常顽得几日都不回家去。”
晚晴无言走着,到了两间大屋处再折回来,到了畅风院后门上,指了长春院道:“若魏小姐不嫌弃,就与古兰古韵两个同住在这里。”
魏芸回头笑道:“谢谢!”
晚晴见她转身,忽而问道:“听闻是你决意要与伏青山合离?这又是为何?他那个人虽说有些怪性,但待女子总是温柔的。”
她不知伏青山在魏源死后施加于魏芸身上的拳脚与恶言,以已度之,只记得在伏村那些年,即便是她满脸癞疮的时候,他也从未将嫌恶带到脸上过。少年时那样爱洁的一个孩子,也曾抱着药臼亲自替她捣药,敷药,便有不适,也不过皱皱眉头而已。
魏芸道:“即使终身不嫁,我也不能忍受另一个女人与我同享一个男人。”
若说她是中书府小姐时坚持这样,人说她骄纵。但至今还能坚持,就由不得人不佩服了。
魏芸又道:“我本是个闺阁女子,便有些学问见识也不过是壁花一样的妆饰罢了,但即叫身边一围子人每日捧着夸着,就有些不知天高地厚渐渐自大起来。后来直到我父兄身亡家道中落,才知自己当年的轻狂与荒唐是何等无知可笑,还望夫人不要见怪。”
晚晴心道:我又岂不是眼窄胸小只看眼前。
她一笑道:“身为女子被拘在小天地中,所见所略只有那点小世界,对这世界的理解自然也只有自己那一丁点浅薄见识,所谓坐井观天恰是如此,我又何尝不是。”
魏芸辞过去了下人房,晚晴回了畅风院书房,闷闷坐在小榻床上喝茶,关妈妈跟了进来低声道:“夫人,您身边的那两个丫环皆是前面夫人赐的,这位夫子又是原来的故识,只怕……”
“无事。”晚晴刮着茶沫挑眉:“有些事情,早闹出来早好。”
从一开始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中,晚晴就知道高含嫣必不会让自己好过。但是对手如此强大,强大到晚晴有些急不可待,想要知道她究竟要出什么招来治自己。
有个曾经的大家闺秀魏芸在此,于见人的礼节上晚晴自然全赖于她的教导。因魏芸如今落魄,晚晴怕她伤心,便也刻意瞒着未将自己要同高含嫣赴宋府之约的事情告诉魏芸。虽她初时有些雄心,待到果真眼看冬月二十七日临近的时候,心中还是越来越怯,对着伏罡也没了好眼色,一回月信整整托了一月借口也不肯叫他近身。
二十六这日,凉州有信送来。因是写给晚晴的,晚晴拆开见是白凤的字,先就笑了起来。信中写道:
京中烦闷吧?想出门走一走又怕自己无礼不知节而忐忑吧?
若你果真心中忐忑,就闭上眼睛想一想,你可是徒手杀死过乌孙人的女子,比起京中那些娇滴滴穿着绸衣摆身段的娇夫人们,强之不知有多少倍。
晚晴缓缓合上信,心道:是啊,我是徒手杀死过乌孙人的女子,是可以于戈壁滩上游荡,见过千军万马杀阵的妇人,就连两眼一抹黑时都敢上京争一回田产,又何必惧怕京中这些从未出过闺门的小妇人们?
次日一早,早起古兰古韵两个替她妆扮好用过早饭,待车夫套好马熏暖了马车,晚晴一袭珍珠色的风毛狐裘,内里夹棉锦衣,羊绒缎的长裙,耳中明珠满头钗饰,妆扮的如嫦娥下降一般趁车便往宋府而去。
高含嫣一次合离一次丧夫,因父亲高千正的宠爱,如今回到高府仍是娇女儿一样的养着。她自来是个无论心里如何面上都善的不能再善的主,此时满脸柔柔的笑站在宋府门外高高的青松前,身披裘衣手戴貂毛袖筒,脚上却不过薄薄一双绣鞋,远远见晚晴乘车而来,便迎上前笑道:“如此寒天要劳妹妹走一趟,姐姐心中真是挂意不去。”
晚晴虽是个直性,但与人虚以尾蛇却也不是不会。她笑着接过高含嫣的手无声上下打量一番,笑说:“却是劳累姐姐如此寒天在外等我,只怕您的脚都要冻透了。”
高含嫣混身上下皆是穷绝天下的奢物,只那护手的整貂袖筒,就比当年伏罡赠予白凤的那只紫貂还要名贵,如此富贵妆身,脚上却不过薄薄两只绣鞋踏在雪中,也不知她这番打扮是要给谁看。
两人相携进宋府,宋府夫人并少夫人黄宁早早就在仪门内等着,见晚晴进门上前便礼道:“伏知事家的夫人下降,我等却是有失远迎。”
伏罡是凉州旧人,一入朝便是从二品的大员,又与皇帝意气相投彼此亲厚,这宋汝谨本就是个爱投机取巧往上攀爬又无学识无能耐的主。他能在朝权更迭之极爬到高位,也全赖高含嫣与父亲高千正的一力提携。
那宋夫人与丈夫宋汝瑾一般皆是最会迎风失舵溜须拍马的,如今晚晴妻凭夫贵,还未进内便一力叫高含嫣肘着受了宋府婆媳两个结结实实一番大礼。黄宁一路请着晚晴与高含嫣到内院上房东梢暖阁中,谦让了一番高含嫣与晚晴两个坐到背靠窗子的小榻床上,黄宁便与宋府三个小姑子坐在下首圈椅上相陪。
才坐下吃了几盅茶,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位年约十五六岁正值说亲年级的小娇娥们在前厅并坐厅暖阁间穿行。黄宁打发婆子们将几位娇娥们支到了外头才笑着说:“我们是个穷家院子不大,比不得高姐姐财阔气粗,却也有处小园子,园子里种着几株梅花,如今腊梅正开,恰家中几个小姑渐渐以了要嫁的年级,一来想替她们相个好郎君,二来咱们也置些茶酒赏梅吟诗,也是不辜负花期的意思。”
高含嫣接过话笑着说:“常听伏罡赞说自家夫人才貌并重,黄宁你只说吃茶喝酒看看梅花我是愿意的,若说吟诗作对,咱们那里比得上伏夫人,没得叫她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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