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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之初-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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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裒抚额道:“阿初你是知道的,我最是不惯这等迎来奉往的虚礼,却还得耐着性子与他们周旋,当真是令人头痛。”
“你这话小心给琅琊王听到。”王初会心一笑,而后告诫道。若是琅琊王知道他寄予厚望的儿子竟对世俗间的礼尚往来感到厌烦,他一定会很失望。
其实司马裒骨子里对凡尘中的琐事极其不耐,只是他的真性情全被他表面的温和所掩盖,令人误以为这便是他的本性。连琅琊王都常对人说他有成人之量,宽和豁然,德行胜于司马绍,也只有在山氏,司马绍与王初这等亲近之人面前,他才会吐露些自己真实的想法。
“是啊,”一直安坐在座塌上静听三人对话的司马绍悠然接口道:“我记得阿裒幼时最是崇拜父王,父王亦最宠阿裒,每每出门赴宴都会带你同去,切莫要叫父王失望才是……”
司马裒很愧疚地看着司马绍:“阿兄——”打从他记事起琅琊王便非常疼他,而原本颇得琅琊王欢心的司马绍便随即失了宠爱,因为这事,他一直认为自己对不起司马绍。
司马绍宽和地笑道:“阿裒不必内疚,我倒是希望父王能让阿裒你来为他分担重任,这样我也可以全心全意的去追求我想要的生活。”说完别有深意的看了王初一眼。
“你们兄弟俩这是怎么了,莫名奇妙地突然提起这些事来,咱们今日到阿裒府上,不是特地向他道贺来的吗?”王初打断了他们的话,不知为何,她听着他们俩的话竟生出一种极为不安的感觉。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不安搅的心神不定,根本没注意到司马绍说完话后看向她的那一眼。
听王初对自己说咱们,虽然这只是她无意间说到的词,满怀惆怅地司马绍却感到很是欢喜,他立即笑道: “好,阿初不愿听,咱们便不说了。”
“阿初方才不是说要走吗?不如让阿兄送你回去?”司马裒提议道。前几日琅琊王又向司马绍提到要为他订下庾文君为妻,司马裒得知此事后心中焦急万分,生怕哪日司马绍会因为不愿再违逆琅琊王而坚持不住答应了与庾文君的亲事。他现在特别希望王初与司马绍多些相处的时间,以便他俩尽早回复到以往的情谊,甚至进而结成眷属。
他也是极为注重孝悌之人,司马绍的亲事与政治的关联他也不是看不到。可自从成了亲,他越发认为两人结为夫妻,必得是像他与山氏这般两情相悦才好,特别是那个人还是他自认为亏欠良多的同胞兄长,他更希望他能得偿所愿,而不是仅仅出于孝道,便放弃自己钟意之人,去勉强接受一个由父王安排的女子。
明白司马裒的意思,山氏忙不迭地附和道:“既如此,我也不留你们了,改日再来罢。”
“哪有你们这样赶客人的。”王初埋怨着从座塌站了起来。
见她并未拒绝司马裒的提议,司马绍也汲了木屐起身。
两人并未像司马裒希望的那样并肩行走在街上,因为初秋时节,太阳还是有些晒人,所以王初与司马绍出门皆乘着车舆。出了司马裒的府门,他们二人往各自车中一坐,便慢悠悠的往乌衣巷驶去。到了乌衣巷也无甚可说,不过是道了声改日再见便散了。
但这种情形对于司马绍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若是放在今日之前,他连想到不能想到自己与阿初还可以如昔日一般自在往来。
王初刚入了府中,下了马车,门人便前来报道:“小娘,慕容王子来了,现下在花厅等小娘呢。”
“哦?他何时来的?”王初心道正要找他算账呢,他倒好,自己送上门来了。
“回小娘,还不到一刻。”
“他到会挑时间。”王初咕哝了一句。
门人道:“回小娘,慕容王子似乎是算准了小娘会在此时回府。”
“怎么说?”
“慕容王子来了之后,小人说小娘出门了,可能得到了饭后才会回府。小人原以为慕容王子会说既是小娘不在,他下次再来。谁知王子却说——”门人学着慕容翰的语调道:“无妨,你家小娘很快便会回来,我在花厅等她便是。”
这门人嗓音有些粗噶,模仿起慕容翰那清明的声音来极为滑稽,王初被他逗得直想发笑。
想起慕容翰竟对自己食言,王初又板起脸来,她说了声“我知晓了”便径直向花厅走去。
第九十八章 阿干之歌
慕容翰依旧一袭白衣,微微发红的乌发随意束起,他此时正悠闲地坐在花厅中饮茶。看见王初进来,慕容翰冲王初举了举手中的茶碗,笑道:“小丫头,你这茶煮得不错。”
听他夸奖经过自己改良后所煮之茶,王初不禁得意地笑道:“那是当然,这可是我试了好多次才研制出来的新的煮茶手艺。”
“恩,当真不错。”慕容翰说着又饮了一口才将茶碗放下,他指了指对面的座塌:“怎得站在那儿?坐啊。”
“咦?”待王初坐下来才发觉这场景似乎和自己设想的有些不大相同,怎么慕容翰一副以主家自居的模样,好像他才是这间花厅的主人,自己倒变成了来拜访他的客人。
王初会有这种感觉也不奇怪,数月前便说要离开的慕容翰一直没有在提离开的事,他一得了闲便来寻王初。几个月下来,这乌衣巷王府怕是他比王初还要熟悉了。
“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吗?”王初板着脸问道,虽然慕容翰将实情告知司马绍,使得自己与司马绍之间的误会解除,但王初最气不过的仍是他竟对自己食言。
“啊?小丫头你想听我说甚么?”慕容翰面带迷惑地问道。
看见这样的慕容翰王初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他是真听不明白王初的话还是在装糊涂。这么巧在自己从司马裒府上回来时他便来到乌衣巷,要说他心里没鬼谁会相信啊。她依旧板着面孔,严肃地说道:“别告诉我你不知晓琅琊王世子为何会得知那庾文君对我所行狠毒之事!”
“噢,你是说这事啊,”慕容翰慢吞吞地应道,“没错,我是找过琅琊王世子。”
他会这么爽快便承认了此事,这倒是王初始料未及的,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缓了一缓,方才回过神来质问道:“你为何去找他,你不是答应过我,绝不向第三个人谈起此事吗?”
“我只是问他知不知晓为何会与你闹到这等境地。”慕容翰云淡风轻的说道。仿佛他丝毫不为自己违背了对王初的承诺而自责。
“就这些?”王初绝不相信只凭着慕容翰的一句疑问司马绍便能将刘蒙之事与庾文君联系在一起。
慕容翰老老实实地重复道:“他说因为他父王要为他订下庾文君为妻,而小丫头你一向厌恶庾文君,所以才会对他这般气恼。”
“然后呢?”王初面色不善地追问道。
“然后我告诉他你绝不会像寻常女郎那般爱计较,他说得没错,此事确与庾文君有关,但或许他并未摸清楚真正的症结所在。”说完慕容翰笑眯眯地对王初说道:“你们这位琅琊王世子还真是雷厉风行,这么快便查出来了。当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呐。”
王初气哼哼地瞪了慕容翰一眼,不知是嫌慕容翰多事,还是因为气恼司马绍的一根筋,难道慕容翰不去找他,他便永远找不出真正的症结所在么?
“小丫头,我可是一个字也未曾像琅琊王世子透露啊。”慕容翰狡黠地对王初眨眨眼睛,他风华绝世的面容上满是笑意,可那笑容怎么看都像是奸计得逞的成分居多。
“便是你不曾向他直言。也逃不掉自食其言的事实。”王初不肯轻易放过他。慕容翰神色一滞,他没有立即接话,而是抿了抿唇。随后将目光低垂着投到自己的木屐上。王初望见他的神情,顿时觉得自己把话说的太重了,她只是气不过慕容翰对自己食言,其实在她心里,根本不曾怪罪过慕容翰。
“话,可不能乱说,”正在王初自我反省的当口,慕容翰抬眸笑道,“小丫头你可知差若毫厘,缪以千里。即是未曾向他言明,又何来食言之说。”
这话又激起王初的气愤,他这话说的好像做错了事的人根本不是他,而是自己一样,她愠道:“你既然答应了我,就不该去找司马绍。便是暗示也不对。”
慕容翰无奈地一摊手道:“好吧,下次你先提醒我连暗示也不对,否则我都不知自己险些犯了错。”
王初瞪眼看着慕容翰,她简直不能相信眼前这人竟是往常高远得近似神仙中人的慕容翰。
“喂,小丫头,你为何这般崇敬地看着我?”慕容翰摸了摸自己的脸,打趣道:“莫不是看上了本王子容貌甚好?”
闻听此言王初不禁面上一红,她再也没想到慕容翰会说出这样的话,简直像是司马绍上身了,她啐道:“你几时变得这般爱耍嘴皮子了?”
忆起在司马裒府上见到司马绍的情形,王初霎时觉得今日的司马绍倒像是与慕容翰互换了身份似的,这两人的言行举止都大大的异于往常。司马绍与自己这几月间互不相见,乍然见了面,一时间情绪有些失常还可以理解,可慕容翰这样异常又是为哪般?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慕容翰道。
“容貌甚好,”王初嗤笑一声,点头道:“慕容王子确实当得起这四个字。”
慕容翰故作听不出王初话里的揶揄之意,他略一拱手道:“即是小丫头的赞誉,翰愧领便是。”
“你倒是很不谦虚,”王初见他根本不顺着自己的话茬,便自己先觉无趣了。她绕回先前的话题上,将自己的疑问道出:“不管你怎么说,我知你不是那等言而无信之人,可我却想不明白你为何要去找司马绍?”
“你这小丫头,”慕容翰摇头一笑,有些为难的样子。王初知道他不想对自己说谎,只要他愿意开口,那么他所说的必定是实话。所以她也不催促,只是耐心的等着慕容翰的决定,她相信慕容翰定会解答自己的疑惑,不然他今日大可不必来这一趟。
沉默了片刻,慕容翰竟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若是你执意要问,我也不妨说与你听。”
“你可知,刘曜再次率军围攻长安之事?”他并未直接回答王初的疑问,而是先抛出一个问题来。
王初点头道:“此事已有数月,我自然是知晓的。”
“长安被围困,孤穷无援,破城之难,不过在旦夕间,这便是我到建康来的原因——”顿了片刻,慕容翰道:“你懂吗?”
上次王初向猜测慕容翰他来建康的原因是因为他们慕容部看出了琅琊王是最有可能继位称帝的,因此慕容部可汗便派他前来建康预先向琅琊王示好,他听了也没有否认。
慕容翰在此时提起他来建康的缘由,说明这件事与王初所问之事有极大的关联。王初首先想起那次慕容翰与封弈到王府来,在自己的追问他与王导之间在密谋何事时,慕容翰曾说过一句“最迟明年,必有大事发生”,难道,长安城破便是他所指的大事?但王初随即又想起,封弈说这件大事会发生在建康,听他的意思这件事确实与司马绍有些关系,或许这才是慕容翰要从头说起的原因。
“长安城破——发生在建康——与司马绍有关”王初揉着太阳穴喃喃自语道,她苦苦思索着这中间的联系,她总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些线索,然而那线索却在王初想抓住它的时候又攸然而逝。她努力了几次,终于还是泄气地对慕容翰说道:“我想不明白,你不如直说。”
“小丫头,你还记得我跟讲过的那个故事吗?”
“可是那首阿干歌的故事?”这次王初反应很快,因为相识至今,这是慕容翰唯一对她讲过的故事,亦可算是慕容翰对她说话最多的一次,是以王初印象深刻。
“正是阿干歌,”慕容翰淡淡笑道,眼中分明闪过一丝感伤,“你可知这首阿干歌是谁作的?”
“是谁?”
“他正是我的父汗——我们慕容部的可汗。”慕容翰望着王初,神色复杂地说道,“那个故事里的阿兄正是父汗的庶长兄,我的伯父吐谷浑。”
王初惊道:“你是说,就像故事里说的,你父汗仅仅因为双方的马儿打架便发怒驱逐了你的伯父?”
至今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听慕容翰唱这首歌时所受到的震撼,当时他是用鲜卑语唱的,王初听不懂歌词,但她却被慕容翰歌声里所饱含着地荒凉、孤寂、无望与悲痛深深的打动,要经历过多少沉痛的过往才会生出那么复杂而浓重地情感啊。她猛然想起,慕容翰同他那位被自己的手足驱逐离境的伯父一样,也是庶长子的身份,想到这儿,王初不禁暗叹道,原来慕容家的权势争斗亦是由来已久。
慕容翰的声音像自幽深地井中发出,他闷声叹道:“正是。”
听到这里,王初的双眸中充满了怜悯与感伤。她有些心疼慕容翰,这些年他同父异母的兄弟忌惮他的才干,不断的追杀他,暗害他;这情形比之当年他父汗对他伯父的驱逐,当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怪不得他对于这件事是那么的感同身受,怪不得他唱阿干歌时的情绪是那么复杂而沉痛!
“别这么看着我,”慕容翰偏头闭了闭眼睛,眉宇间闪过一丝烦郁的神色,不知是为了王初看他时的眼神,还是因为他想起了那些沉重的往事。
第九十九章 李代桃僵
慕容翰随即睁开双目,仿佛先前的烦郁只是王初的错觉,他洒然笑道:“你这小丫头,莫要怜悯错了人。”
王初收回自己的目光,的确,以慕容翰的能力,似乎也不需要自己来同情他。他早已身经百战,又无数次地从权势之争的明刀暗箭中闯出来,经受过这么多逆境的磨砺,试问世间又何事会令他惧怕!
说了这么久,慕容翰根本没说到他为何去找司马绍,又为何向司马绍暗示王初与他置气的真实原因。王初想不明白慕容翰为何越说越远,但这与她原先想从慕容翰那儿得到的答案相去甚远。
看见王初不解的神情,慕容翰安抚似地笑道:“就快说到了。”
听见他这么说,王初只好耐着性子听他讲下去。
“其实我早已告诉你了,”看见王初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慕容翰笑道,“只是你还没有想明白。”
“你丝毫未曾提及司马绍,这连暗示都算不上,你还敢说你已经告诉我了?”王初气道。
王初越是焦急,慕容翰却越发悠闲,他端起案几上的茶碗,慢悠悠道:“小丫头,这茶都凉了,你便是这样待客的么?”
王初气恼地瞪了慕容翰一眼,才扬声向门口唤道:“阿袆!”
“哎,”阿袆脆生应着,撩开帘子笑吟吟地进了花厅,“小娘。”
“给慕容王子上茶,”王初看着慕容翰,咬牙道:“上好茶。”
待阿袆端了新煮的茶来,奉到慕容翰手里,王初待笑不笑地问道:“请问慕容王子还有何不妥?”
慕容翰将茶碗放到案几上,手指有节奏地点了点案几道:“怎得还不见配茶的果子?”
他倒是不客气,王初将手一挥:“去,将茶果子端上来。”她倒要看看慕容翰还能拖延到什么时候。
“喏,都备齐了。你可以说了吧?”王初扬了扬下巴,看着慕容翰身侧案几上的茶果子说道。
慕容翰笑笑,他悠悠地饮了口茶,将背往座塌上一靠。道:“你还不明白吗?”
王初终于沉不住气了,她愠怒道:“你知不知道将话说一半留一半是最下品的行为!”
“你这小丫头,只知一个劲儿地追问我,却不将我的话仔细想一想。若琅琊王世子也似你这般粗心,莫说今日,便是再过两年,只怕你们俩这别扭还得闹下去。”
王初也知道慕容翰将这些事连起来说自然是有他的用意。可她偏偏就是无法将慕容翰所说的这两件事串在一起。
见王初犹是一脸苦思不解的神情,慕容翰道:“其实我将你与那庾文君的宿怨透露给琅琊王世子纯粹是出自私心,只是因为我觉得……,他与我很是相像。”
“哪里像?”王初奇道,慕容翰与司马绍都有鲜卑血统,可有鲜卑血统的人多得是,这个理由未免也太牵强了些。
“我是说我们身世相像,”慕容翰沉声解释道。“琅琊王世子与我皆是家中长子,又都为侧室所出,他唯一比我好些的只是现今琅琊王只有世子与宣城公二子。他们又自幼时便养在虞氏王妃膝下,得了一个嫡子的名头。所幸宣城公不喜政事,他们兄弟二人间同室操戈的可能不大。”
似是想到了什么,慕容翰慕容翰面色浮现出一丝讥讽的笑意。顿了顿,他接着又说道:“而我兄弟众多,单单可敦段氏便已有三子,我身为庶长子……”
“可敦?”王初疑惑道。
“可敦便是可汗的正妻。”
“哦。”王初点点头,这还是慕容翰第一次说起家中兄弟,从在洛阳时他便对此讳莫如深,王初知道那位一直追杀他的居然是他的兄弟。也怕触动他的痛处,因此也不敢轻易向他问起。
“我知道在你们汉人这里,下至一家之长,上至一国之君,皆是由嫡长子继承。可我们部落向来是强者得立,嫡子母族强盛。可以倚仗,但庶子亦可凭借自身的实力争夺大位,这便是我一直遭人追杀的原因。”
“因为你的实力对那位有机会继承可汗之位的兄弟造成了威胁?”王初平静的问道,说是问,但这个答案她早就猜到了,她说这句话只是为了引出慕容翰的下文。
“父汗有心仿效汉室立嫡长子为世子,我亦无心可汗之位,根本不会与他争夺。”慕容翰淡淡地说道,他的神态突然显得非常疲惫。
王初叹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可惜他不懂得这个道理,”慕容翰冷然一笑,转开了话题:“若是长安城破,天下会是何种境地,你想过吗?”
“皇帝再次被俘呗,”王初索然道,“其实那些盘踞一方的诸侯,将军们若是能同心协力,长安哪至于落到如此境地。”
话虽如此,但勤王令对于诸侯们几乎毫无作用,他们只顾着要保住自己的势力,国家如何他们根本无暇顾及,寥寥数支前往勤王的军队亦是散乱无序,守在战区外观望不前。旁的不说,便是司马睿这一方,对于效忠皇帝一事,不过是做做样子,以防落人口实罢了。
六月丁巳,日有蚀之,大蝗。
秋七月,刘曜攻北地,麹允帅步兵三万救之,王师不战而溃。
八月,刘曜逼京师,内外断绝,诸郡兵马屯于外,并不敢进。
上面这些便是这几个月以来自京中传至建康的消息,王初记得很清楚。接下来,便又要易子相食了吧?而真到了那一日,离再次发生皇帝出降之事便也不远了。
“正如你昔日所言,若是圣上被俘,琅琊王得以继承大位,到那时琅琊王世子当为何种身份——你应当想得到。”
“你是想与世子结成同盟,日后好与你那位阿弟抗争吗?”王初脱口而出。
慕容翰蓦然变了脸色,他沉声道:“你是这样看我的?”
“不是不是,”王初连连摆手,方才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慕容翰明明说了他无心可汗之位的,自己怎能还这样猜度他!她忙找补道:“我的意思是你对你那位阿弟早已仁至义尽,若是他日你那位阿弟,你会落得什么下场你也清楚,既然来了建康,何不索性与琅琊王世子站在一边?待你掌控大局之时,只要你愿意,兄弟阋墙之祸必当得以避免。”
慕容翰还在不满王初刚刚所说的话,他没好气地说道:“我到了建康他还要派人暗算我,你以为这是为何?”
“他担心你与琅琊王一方结盟?”
慕容翰哼了一声,冷笑道,“其实他根本不懂,我此来建康实属冒险之举,若是琅琊王成了大事,自然无甚可说的。若是继承大位的另有其人,到那时我来建康之事一旦被有心人揭露,父王绝不会承认是他派我前来的,说不得要将我推出去像新皇做个交代。”
王初心下黯然,先前见慕容翰只是住在私人客舍而未住进官家客馆,他找王导也是到乌衣巷来而不是到王导的办公之所,她便猜到慕容翰这次来建康事涉隐秘,哪知他所行之事不仅隐秘,且一个不慎便会身败名裂。
只看慕容翰整日闲逸的样子,哪里能想到此刻他正走在悬崖边上。他的处境果然比王初知道的还要艰难,不仅亲如手足的兄弟忌惮他,暗害他,连他那位本该是他最可靠的倚仗的父汗,也只是在利用他。
“你别这样看我,”慕容翰掩饰着自己的情绪,故作毫不在意地一笑,道:“便是你那位琅琊王世子又何尝不是?我来了建康还从未与琅琊王打过照面,琅琊王须得避嫌,所以只派了你家军咨祭酒与他家世子二人出面。”
“既是有阿叔在,为何还要派世子出面?”王初疑惑道,王导身为司马睿第一谋士,他出面本是无可厚非,可为何司马绍也要出面,这事这么危险,万一败露,那司马绍的处境也会变得很糟糕啊。
“这便是琅琊王的意思了,现下你可明白?”慕容翰嗤笑道:“既然我父汗只是派我前来建康,那么依照爵位,他派宣城公出面便可。但宣城公是他爱子,琅琊王不舍得宣城公陷足此等险境,所以这件事便落到了世子身上。”
听了这话,王初有好一会儿不再言语,她知道琅琊王向来不喜司马绍,但没想到他竟会为了保护司马裒而将司马绍推到前面,他这样做法哪里还有一丝父子亲情可言。
想来司马绍这么聪明的人绝不至于看不透琅琊王这么做的意图,但他本是至孝之人,绝不会在这种事上违逆琅琊王,何况便是琅琊王选了司马裒出面,他做为兄长也一定会拦下的。可他自愿出面和琅琊王强推他出去又怎可相提并论,这些日子对他来说又是怎样的煎熬啊。
“宣城公知道吗?”王初寒着面问道。她会有此一问,正是因为她实在不愿相信那么温和谦让地司马裒会眼睁睁看着兄长替代自己身涉险境却无动于衷,不愿相信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心安理得地躲在司马绍身后。若他真是这样的自私自利之人,那么慕容翰的处境亦是极为不妙。
王初打心眼里不相信司马裒会是这样的人,但为何对于司马绍代他出面的这件事,直到现在也不见他有任何反应?
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他根本不知情,王初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却还是希望能从慕容翰这个局内人那儿得到确认。
第一百章 扑朔迷离
“宣城公自然不知,知晓我来了建康的只有琅琊王,世子,军咨祭酒与你。再有,”慕容翰端起茶碗饮了一口,方才漫不经心地答道:“便是跟我同来建康的的亲兵侍从了。”
乍看之下,慕容翰的回答似乎只是随意道出,但王初关心的事情他却一件都没落下。既告诉王初司马裒不知此事,又让王初知道他自己的行踪隐秘,暗示王初不需替他担心。
“幸好,”王初面上绽开一个大大地笑容,总算松了口气,她这才想起来,慕容翰私下来建康之事可能会有危险的前提条件是——登基为帝的人不是司马睿,从她所知道的历史看,这个假设显然是不成立的。
所幸只是虚惊一场,王初不禁嘲笑自己是关心则乱。联想到慕容翰先前的话,她有点明白慕容翰的与司马绍相像所指的是何事了,她缓缓道出自己的结论:“你是说因为你和琅琊王世子处境相似,不忍看他的处境困顿至此,所以便想帮他一把?”
慕容翰也笑着点点头,却未告诉王初:他更不忍看见王初强颜欢笑的样子。
也许王初自己都不曾发现,这些时日她便是笑着,笑容里也总带着一丝隐忍地脆弱。每次看到王初露出这样的笑容,慕容翰的心便会如同被什么拉扯着似的,一下又一下地发紧。他不曾细想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只知道自己希望看到她再次开心起来。
按照他的性格,他绝对不会主动去管这些事情,可不知何时,这个少女竟能令他改变自己的习惯。
或许是在这些时日的相处中;或许在那夜的秦淮河畔;或许,早在那年洛阳的寒冬里,她的影子已模糊地留在慕容翰心间。
否则为何明知此来建康要冒着极大的风险,却依旧欣然而往。
否则为何在每次想起她的时候,都有一种温暖地情绪充盈胸怀?这种温暖。自阿母逝去后,他再也没有从旁人身上感受过。而这次在建康再次见到她,这种感觉却愈发强烈。
此时王初却早已神游天外,一想到司马绍这些时日经受着这么自己所不知道的痛苦。王初便非常后悔当日与他置气。从前她难过的时候都是司马绍陪在她身边,现在她明明可以为司马绍做些事情,却因为自己的固执任性而留他一个人在痛苦中受折磨。她恨不得立刻赶到司马绍身边,告诉他自己知道了他所受的苦,告诉他自己愿意与他一同分担。
望着愣怔地盯着墙壁,思绪却已经飞到司马绍身边的王初,慕容翰也不知自己将实情告诉她是不是做对了。
原本他并不想将这些事情告诉王初。特别是不想告诉她司马绍现在的处境,出于一种自己也说不清的心理,他很不愿看到王初与司马绍那般亲密。可若是一直瞒着王初,万一将来事情败露,司马绍因为与自己私下结盟的事情被牵连,他亦不知如何面对王初。
将这些事情告与王初知晓,也算是了了自己的一桩心思,慕容翰笑道:“小丫头可是后悔了?”
“唔。”王初浑然不知慕容翰对自己说了什么,只在口中漫然应了一声。待她凝神听清慕容翰的话,不由眉毛一挑。疑道:“后悔什么?”
“后悔当日你对琅琊王世子太过决绝了。”
王初一愣:“何出此言?”
“不是么?”慕容翰轻声笑道:“一听说琅琊王世子处境艰难,你便开始神情恍惚,一望便知,你这是在后悔当日对他过于决绝。现下你定然是在想着要去同他解释清楚。”
听了慕容翰的话,王初开始踌躇起来了。慕容翰这话说的直白,却也不是全无道理,就连他都能看出来自己此时的所思所想,那依着司马绍对自己的了解,定然也看得出来,
倘若自己一听说司马绍的困境就跑去找他。岂不是会令他误会自己对他怀有他所期待的那种情谊?若是他因此而重燃起希望,只怕到时还要生出许多事端来。
慕容翰目光闪动地盯着王初,见她面露踌躇,忽而一笑道:“只当我没说过这话,你想去便去,何必拘于世俗之见。”
“谁说我想去,”王初如同被揭了短似的提高声音反驳道,望见慕容翰面上挂着一副了然的笑容,王初的气焰一点点消了下去。像是说给慕容翰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她摇摇头轻声道:“也不急在这一时。”
“倒也是。”慕容翰淡淡应道。
王初不知作何回应,慕容翰也没有再说话,整个花厅顿时陷入一种令人心浮气躁地寂静里。
将无处安放的目光自慕容翰面上缓缓移往别处,猛然望见了摆在墙边的更漏,王初心下大为懊恼,她扬声唤道:“阿袆!”
“小娘。”一直候在门外的阿袆应声而至。
王初没好气地指了指更漏道:“都这个时辰了,怎得还不见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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