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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洗洗睡吧-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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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在渐近渐浓的气味中果然来到马厩,在一排全身黝黑的毛头上两只长而弯的牛栏前停住,这牛与中原的不同,和玉宁的也不一样,死冷寒天就看这个?

    奚琲湛说:蓝信之说,吐蕃王身短而壮,面黑,生如洪钟,你把眼前这东西去掉两只角大概就是吐蕃王的模样,哼,就算将来气死了朕再找个丈夫,朕不信你下得去手!

    玉息盛锦整个人处于一种目瞪口呆的状态,半天不能回神。

    作为一国之君,嘴巴这么阴损真的合适?记录起居注的太监呢?为什么不给他记上一笔?

    奚琲湛高兴得牵起她的手,正八经给她介绍,这叫牦牛,吐蕃产的,你别说哈,什么样的地界出什么样的动物,和人还挺像,玉息盛锦说,嗯,难怪宫里养了许多叭儿狗。

    看牦牛回来,趁着玉息盛锦入内换衣服的空儿,胖元宝立刻颠颠跑到奚琲湛身边小声回禀:“主子,伺候娘娘的丫环说,娘娘月信已两月未来。”

    “肯定不是有喜了,偷偷调理这么久,也才两个月未来,唉,朕这儿女绕膝的美梦何时能实现啊!”奚琲湛感慨。

    元宝便劝:您瞧,以前娘娘有时半年,近来已基本两个月,已是大好了呢。况且娘娘还年轻……

    玉息盛锦从寝宫出来就见这主仆俩鬼祟模样,看元宝躲闪的目光估计正说她呢,玉息盛锦心情好,招呼元宝:“元宝啊,近来本宫吃的点心里怎么有一股子药味?许是拿错了?”

    元宝偷瞧他主子的眼色,他主子正一副“你自己看着办”的神情,元宝心里哀嚎一声赶紧回话:是皇上说娘娘上次落水受了伤,要好好将养,又怕您嫌事多所以命御膳房做的药膳,娘娘,这是皇上对您的一片关爱之心,您看……

    “说到将养,你最近给我宣个太医来问问,有没有可助受孕的……”

    “有!就是苦,怕你不高兴喝。”有人插话,兴高采烈状。

    元宝蒙住眼睛。

    “本宫年纪渐渐大了还没有子嗣,还怕一点点苦么?去,元宝,让他们从今儿起好好熬着药呈来。”

    大好机会,元宝赶紧跑了。

    玉息盛锦微微笑着看奚琲湛,也不说话,奚琲湛说:朕只是,只是想要有你我骨血的孩子。对这一点,玉息盛锦表示赞同,只不过,这问题说开了她就不得不开始认真考虑孩子的前程了。

    从味道怪怪的点心到真刀实枪的苦药汤,每天都喝着实会影响人的胃口,玉息盛锦喝了半月之后,看着面前这黑苦黑苦的两碗药,一手按着胃,想安抚下它正闹腾的情绪。咬咬牙,一手捏鼻端着药喝下去,正漱口,只觉胃袋中一股热流喷涌而出,气势凶猛得来不及反应已然全部吐出。

    宫人们手忙脚乱收拾了,又去重新端来药,可惜,这次也一样吐了个干干净净,宫人不敢再去端药,跑着去禀告总管太监元宝,元宝摸摸光滑的下巴命人去请太医,虽说皇后这心意是好的,但不能急进,若适得其反可就糟了。

    太医匆匆而来,把了半天脉,激动的山羊胡子都抖动起来,连声说了两个“龙种”! 


80、

    “龙种”,还是正宫娘娘肚子里的;虽还只是豆子那么大;奚琲湛已经高兴的阖宫撒钱;又跑到祖宗面前拜祭,意气风发的走路都生风,看他这样,玉息盛锦自然高兴;但却忍不住担忧,只有一个儿子的奚琲湛想必十分想要皇子的;要是个小公主他不会失望吗?可若是皇子就有她愁的了。

    真是又喜又忧。

    玉息盛锦的孕期十分难熬,从冬天吐到春天;怎么补都不见长肉,宫里的老嬷嬷们说看这情形应该是小皇子呢,元宝美滋滋禀告给奚琲湛听,奚琲湛一脸沉思状说:眼见都夏天了还吐,难不成怀的是只泼猴?元宝只觉太阳穴突突猛跳了两下,直想问他主子:若给皇后娘娘听见……您是嫌日子舒坦了吗?

    相比上一个孩子,玉息盛锦也不解,不是应该过了三四个月就安生了么?为什么这次如此难熬?后来想想又释然,肚子里这个的爹可是奚琲湛,那总是嫌日子消停的主儿,孩子随了他必然也不是个安生东西。

    宁琥珀和奚麟按着规矩来请安,不知何时开始,奚麟开始改口称玉息盛锦为“母后”,举止也恭敬起来,好像他从来没有不喜欢过玉息盛锦似的,若说几岁的孩子出了次天花就忽然变了个人自然是没有说服力的,玉息盛锦明白其中的原因,说来说去,都在她这个肚子。

    这个原因,宁琥珀自然也知道,请过安回到南薰殿,看到儿子紧绷着的脸蛋,宁琥珀摸摸他的头夸赞道:“麟儿,你今天做得很好。”相比母亲,奚麟显然没那么高兴,他扁着嘴说道:“母亲,我一点也不喜欢她。”

    “我知道,可是从现在开始,你要对她恭恭敬敬,像尊敬我一样尊敬她……”

    “可是她把母亲的一切都抢走了!”

    看着奚麟倔强的表情,宁琥珀苦笑一下:“所以你不能让她再抢走你的太子之位,而要保住你的位子便不能犯错,如果你犯了错,就会给别人攻讦的借口,太子之位就会不保,那母亲最后的希望也会被夺走,知道吗麟儿?你要时刻记住,朝中内外随时都有无数的眼睛盯着你,等着你犯错,等着把你拉下这位子,这位子一旦失去……”宁琥珀扳住儿子的肩膀:“一旦你不是太子,母亲就再没有希望了,记住了吗?”

    看着母亲瘦弱苍白的脸,奚麟想了想,郑重的点了点头。

    大正宫。

    奚琲湛看着龙案上的龟壳,火烧过的龟壳上面有几道乱七八糟的裂纹,反正他是看不出什么,叩叩龙案,问跪在丹墀下的卜人:“什么意思?”

    卜人又伏地叩头恭敬又带着讨好语气答道:“回皇上,昨日小臣为皇后娘娘占卜,得了此卦象,皇后娘娘这一胎乃是皇子。”

    奚琲湛轻蔑的嘁一声,随手把那龟壳掷到地上:“若错了朕就把你阉了。”

    元宝轰了卜人出去,轻巧的拾起贝壳,满脸笑意:“都说娘娘这一胎是皇子,看来*不离十呢。”接到奚琲湛那轻飘飘的眼神,元宝不自觉夹了夹腿。

    “怕你爹,你有阉不了第二次。”

    元宝暗暗在心中发誓,他再也不哄他主子高兴了!

    夏日姗姗而来,玉息盛锦孕吐的症状只是稍有缓解,眼看还有四个多月才临盆,奚琲湛觉得自己胃袋都要泛酸了,命太医开了方子抑制呕吐完全无用,连这药也一并吐了,看着玉息盛锦蜡黄的脸儿,奚琲湛又心疼又着急却束手无策,于是便常常威胁腹中那小胎儿:你再折腾朕的女人,将来朕就不准你娶媳妇!或者,就算里面地方小住着不舒服,又不收你房钱,你就不能将就下?

    可等有次奚琲湛亲见玉息盛锦肚皮上印出的小手之后,此人毫无节操的倒戈了,每晚敲门似的轻轻敲敲玉息盛锦的肚子,欢快的喊肚子里那个出来闲话几许,若哪天肚子里那个没给些反应,此人便左敲敲又敲敲,非要弄出些动静不可,有天还咿咿呀呀唱了起来,玉息盛锦抱着肚子,很忧虑,这孩子生出来不知已经给教成不着调的样了!

    熬过了酷夏,度过了初秋,眼看还有一个多月,谁想到,某天半夜,这孩子迫不及待的就要出来了,好在一切人等早已待命,倒也有条不紊,奚琲湛被隔离在产房外头,焦灼的走来走去,不时揪住从里面出来的宫人:“皇后怎么没一点动静?”

    不是要疼得死去活来撕心裂肺吗?怎么一点动静也没?不会出事了吧?宫人说,娘娘咬着帕子,不方便开口。

    西洋钟滴答滴答走过,眼看转了半圈,只听产房里老太婆们冷静有条不紊的声音,玉息盛锦还是一丝声响也没,奚琲湛猛然站起走去推门,手还没挨到门就听里面一阵洪亮哭声,门开了,里头走出一个头发汗湿的宫女,没防着奚琲湛就站门口,骇了一跳才反应过来跪下道喜:“皇上,娘娘诞下了一位公主。”

    奚琲湛面露喜色,正欲迈步进去只见宫女为难的声音说道:“皇上,娘娘说请普兰小姐进去。”

    奚琲湛的脚生生停住,一脸不解,恨恨看着普兰进门,看着门又轻轻关上,奚琲湛抓过元宝:“这是什么意思?”

    元宝嘿嘿:“一定是娘娘觉得自己此时不够漂亮,让普兰小姐帮她打理一番。”

    理由假的让说惯了谎话的元宝都都些难为情了。

    奚琲湛终于被允许进到产房去的时候已过了一炷香的时候,产房里已干净的好像根本没有一个孩子刚刚出生,一丝血腥气味都没有,玉息盛锦躺着,虽脸色苍白,但笑容却大大的,满副柔情看着身旁小小的襁褓。

    “你站在那儿干什么?”玉息盛锦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奚琲湛站在门口,很局促似的,玉息盛锦不解,按她所想,奚琲湛都应该是飞窜过来才对。

    “朕有点腿软。”奚琲湛难得服软却是这个时候,玉息盛锦哭笑不得。

    奚琲湛挪过来,弯腰看着熟睡的小家伙,心甜的灌了蜜一样,看了会儿才想起问玉息盛锦刚才为什么不许他进来倒让普兰进来,玉息盛锦说,玉宁有一种采生的习俗,小孩子生下来会像第一个来看她的人,是女儿嘛,希望她像普兰一样漂亮。奚琲湛摸摸脸,仍旧有些不满意:“长得像朕也不丑啊……”

    “那总不如倾国倾城!”

    “朕打扮起来也很倾国倾城!”仍旧对自己不是孩子第一个见到的人耿耿于怀。

    “奚琲湛,难道女儿长得男人一样真的好吗?好嫁吗?”

    刚出生的小婴儿,消化很快,睡了会儿就张着小嘴大哭起来,玉息盛锦带过孩子,知道她大概是饿了或者尿布湿了,命奶娘来换,奚琲湛非要抱一抱,结果被小婴儿拉了又绿又黑的胎粪在手,一脸窘状。

    这小婴儿出生半个时辰之后有了大名,奚长乐,封为宁德公主,玉息盛锦虽也高兴,到底心里还是有些淡淡的失落,若是个儿子也好下定决心打算,却是个女儿……

    天刚亮,贵妃宁琥珀带着太子奚麟来崇徽宫道喜,玉息盛锦因耗费了太多精力还睡着,母子俩只见到了奚琲湛,满脸喜色挡都挡不住的奚琲湛,宁琥珀缓缓福身下去道恭喜,奚琲湛这才稍稍收敛了表情坐下:“天气寒冷也不必这么早赶来,和麟儿可用了早膳?”

    “回父皇,母亲昨夜咳嗽,后半夜听闻母后宫中有了动静更是担心一夜未眠,早上便匆匆赶来,还不曾用膳,儿臣近来养成的习惯,要上书房下了学才用膳,父皇,既然母后和妹妹不得见,儿臣要去上学了。”奚麟小大人似的有条有理回禀着。

    奚琲湛耳朵蓦地被“母后”二字刺激了一下,近来奚麟到崇徽宫问安父子俩并未碰到过,不知何时竟改了称呼?从来不喜欢玉息盛锦的奚麟这态度转变的让奚琲湛心里也画了几个圈。宁琥珀在旁看他若有所思的模样,心里那根埋藏的刺微微冒了个头,瞬间疼到四肢百骸,虽短暂却深刻。

    “师傅近来教孝经呢,麟儿时常诵读,想必长大了些,知道规矩了。”宁琥珀淡淡笑着说道。

    “下了学到大正宫,父皇考考你功课,去吧,别耽误太久,顾太傅可是出了名的严厉。”奚琲湛挥挥手,奚麟恭敬告退出去了。小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华丽厚重的门帘后。

    此时殿中便只剩下他们二人,宁琥珀便一福身:“既然皇后娘娘和公主还睡着,臣妾也不打扰了,过会儿再来,臣妾告退。”

    看着她比玉息盛锦还纤细的身影施施然走向殿门口,奚琲湛的手稍稍抬起了下,顿了下又放下,轻轻扯了下有些皱纹的龙袍,深吸口气,坚定起身轻手轻脚回到寝宫内。

    撩起的珠帘发出细微的声响,还好没惊动玉息盛锦和婴孩儿,奚琲湛站在那儿,静静看着,忽然想起年少时立誓要娶苏盛锦将来让她当皇后的遥远往事,那会儿想得简单极了,苏盛锦当皇后,和他一起耀武扬威!耀武扬威呢,现在想起来,只能哂笑了之。

    玉息盛锦睁开眼睛就见奚琲湛站在珠帘边一副痴笑神态,魂离了身一样,刚才虽睡着,也模模糊糊听见好像是宁琥珀来过,这位这会儿摆出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于是便不做声,看着,看他什么时候回魂!

    把奚琲湛喊回魂的是奚长乐公主,她刚拉在尿布上,又饿了,奶娘迅速抱起娃儿到帘子后喂奶去了,奚琲湛凑到床边坐下:“好些了没?还那么疼吗?饿了吧?想吃……”一边就握住玉息盛锦软软的手轻捏。

    “好疼!一点也没好,怎么办?”玉息盛锦轻皱着眉头,很不舒服的模样。

    在玉息盛锦,这已经算是撒娇了,奚琲湛受用得很,一边就更凑近贴上她的脸颊摩挲两下:“那你掐朕两下就当朕替你疼了。”

    “舍不得,怎么办?”

    奚琲湛顿觉半边身子木了,双手捧住玉息盛锦的脸蛋,左看右看,然后探探她的额头:“盛锦,你没事吧?你别吓朕,朕昨晚都吓掉了半条命,你再吓朕,这半条也没了。”

    有些人就是不能给好脸色啊!

    “放心,我会给你招魂的。”玉息盛锦说道,还朝他眯了眯眼。

    咂摸咂摸,好像语气有些怪怪的。


81、

    作为奚琲湛千盼万念来的孩子;长公主奚长乐几乎被她父皇给宠到天上,恨不得晚上把月亮摘下来挂在她床头只为她能安眠;在万般宠爱之下;奚长乐健健康康长到了一周岁;奚琲湛爱女心切,除了宫里上上下下赏钱也没忘了办个抓周之礼,崇徽宫的地毯上几乎被摆满了;暂不说乐器从琴到筝,从箫到笛,抬来那么大一组编钟到底是为了什么?

    玉息盛锦从嬷嬷手里接过正手舞足蹈的奚长乐,总觉得这孩子会被奚琲湛惯到无人敢娶!来观礼的人,除了比奚长乐还兴致勃勃的奚琲湛;还有宁琥珀母子、普兰和招娣;招娣大了些,仍旧和奚麟亲近,这会儿牵着奚麟的手颇好奇的看着这满地的东西。

    奚长乐咿咿呀呀不甚稳当的在乱七八糟的东西里穿行,这也看看那也摸摸,就是没一会儿就不感兴趣了,直直穿过一堆东西朝崇徽宫西阁走,众人好奇跟着,眼见她来到紫檀桌前,这是奚琲湛偶尔懒怠跑大正宫批阅奏折的地方,桌子太高,奚长乐咿咿呀呀胖乎乎的小手指着上面,众人不解,奚琲湛笑呵呵抱起她放到桌上,众目睽睽之下,奚长乐毫不犹豫拿起一只狼毫,再也不肯松手。

    顿时,崇徽宫的氛围有些诡异起来。

    那狼毫,谁人都知道是做朱批之用,意义不言而喻。

    若奚长乐是个小皇子,这一举动必定会让人心生戒备和记恨,是个小公主就另当别论了,恐怕明日宫里就要传些皇上溺爱公主到连奏折都可以随便撕着玩的话了。

    奚长乐这还没平息,玉息盛锦的肚子就转移了宫里上下的注意力,冬至那天,她有了一个半月的身孕,玉息盛锦很纳闷,太后当年给她下的药那么重,怀上奚长乐的时候她只觉是老天格外开恩,没想到才多久又有一个,这是物极必反还是玉宁那老头是神医啊?

    想也没用,玉息盛锦已做好了再次承受从头吐到生那天的准备,没想到,这个孩子出奇的安静,就连最紧要的前三个月都没怎么折腾人。

    南薰殿中,奚麟读书毕,正教招娣读诗,鎏金博山路中袅袅的烟轻轻绕在他周围,宁琥珀默默看着两个小孩儿,怎么看都觉得是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可惜,岁月从来都不会静好,尤其是他们这样,高处不胜寒的地方。

    玉息盛锦的肚子简直像开了光一样,一胎接一胎,上个是公主,这个呢?若是皇子怎么办?以奚琲湛对玉息盛锦的感情,若是皇子,她麟儿的位子还保得住?就算奚琲湛还念及父子之情还对她心怀愧疚,可玉息盛锦也不是省油的灯,后宫之中,有了儿子,哪怕有一丝希望,哪个不是拼了命的?况且玉息盛锦所依仗的太多了。

    宁琥珀心里生出一些烦躁,索性起身到寝宫中躺一躺,华丽柔软的床上,并排放着两个枕头,是她从南都带回来的,随意躺下,翻个身,忍了忍,抬手放在另一只枕头上,手抚过那依旧鲜艳颜色的鸳鸯戏水,眼泪就忍不住顺着脸颊无声无息的流了下来,再无声无息的浸湿枕头,想着许许多多往事,宁琥珀慢慢睡着了,陷入了一个并不美妙的梦中。

    “娘娘?娘娘?”

    听到近身宫女的声音,宁琥珀睁开眼,见殿中已燃起烛火方知自己这一觉又睡了三个多时辰,睡得浑身发软无力,勉强支撑着扶着宫女的手坐起问道:“怎么了?”

    “贵妃娘娘,刚刚听说皇后娘娘又要生了。”

    宁琥珀怔了半刻才反应过来,一边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命宫女为她整妆一边似是自言自语说道:“皇后已有了长乐、无忧、安康、永宁四位亲生的公主,加上养女普兰,小郡主招娣,呵呵,皇后这一胎若还是公主就要凑成七仙女了呢。”

    宫女一边巧手为她梳头一边说道:“皇后娘娘这一次肚子这么圆,人又发胖的厉害,嬷嬷们说定是公主,娘娘且放宽心好了。”

    宫女所言非虚,崇徽宫中又是一次生产的阵仗。

    看着紧闭的宫门,奚琲湛一边紧张着一边劝安康和永宁不要再怄气了,娇贵的小女儿,又不能黑脸又不能语气重,奚琲湛一个头两个大,正头疼中,只见一道杏黄的影子飞奔进来,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扯开两个生闷气的又都要父皇做主的妹妹扔到一边,眼神轻飘飘扫了眼道:“闹腾也要分时节,否则,丢到太液池里喂鱼。”

    已不是第一次临盘,但这次时间也未免太长了点,奚琲湛站起,坐下,又站起,只觉头晕晕的。

    “父皇,你脸色苍白,要不要到西阁躺一会儿?”七岁的奚长乐,虽然很雷厉风行,但对伏皇后还是很贴心的。

    奚琲湛坐下,摆摆手:“长乐,你去问问宫女,你母后怎么这么久都没动静?朕心跳得厉害!”

    宫人们奉了玉息盛锦的旨意是不可能让奚琲湛进到产房里的,奚长乐就好办多了,趁着门开一道缝的机会她就鱼一样滑溜的钻进去了,半天脸色凝重的出来给奚琲湛回报:接生的嬷嬷说胎位不正。眼见她父皇的脸色又白了一分。

    奚长乐还劝:“父皇你别担心,不正嘛,摆正了就行了呗。”

    眼看西洋钟又走了一格,紧闭良久的门终于开了道缝儿,一个宫女跑来回禀:“恭喜皇上,娘娘诞下了五公主。”

    奚琲湛捂着胸口,长长出了口气,这口气还没舒完只见又跑出一个脚步踉跄的宫女直直跪到他面前,声音打着颤高声道:“恭喜皇上,娘娘诞下了一位皇子。”

    皇子?

    眼前似有云蒸霞蔚仙乐飘飘,那些峨冠博带的可不是楚辞里描写的神仙?

    玉息盛锦闭着眼,有气无力问嬷嬷:“外头闹哄哄的,怎么了?”

    嬷嬷一咧嘴笑答:“娘娘,是皇上听闻您诞下了皇子一高兴晕过去了。”

    晕过去?奚琲湛?脑中想象了一下那情景,玉息盛锦忍不住笑了。 


82、

    姗姗来迟的二皇子无异于为大偃朝的朝廷带来了一片生机;令许多人看到了希望,升官发财荣荫子孙的希望;历来皇位之争虽艰难险阻九死一生;仍旧挡不住官员们的热情;毕竟那“一生”所代表的利益对凡夫俗子来说实在难以拒绝。

    这一点,朝廷官员们知道,玉息盛锦更知道,所以她此时看着熟睡的儿子在忧心,有了儿子;那悬了多年的决心也该尘埃落定了,虽然奚麟这几年来对她恭敬有加,但她看得出;那恭敬后面的敌视随着她女儿们一个个的出生不减反增,她知道他是代宁琥珀的恨。

    她懂,可她不能手软,不能心软。

    上书房中此时正在上早课,一身利落男孩装扮的奚长乐手托着腮望着窗外出神,被严厉的太傅叫回了魂:“我说过念书要专心,你怎可三心二意,伸出手来。”

    奚长乐乖乖伸出手,不知何时已换成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两汪眼泪在眼窝中转啊转:“太傅,不是学生不专心,只是昨晚弟弟哭闹,我陪他玩了会儿所以今天十分困倦,太傅,能不能别打了,学生不敢再犯!”

    太傅眼一瞪,啪啪敲了两下桌子:“这个借口,你已经在无忧、安康、永宁公主身上用过了!事情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伸出手来!”

    本来上书房是给皇子们念书的,可奚琲湛当年只有一个儿子,因偏疼奚长乐,她闹着要来,奚琲湛就亲自送了她来,还允许她着男装,念了几天,奚长乐觉得孤单,奚琲湛又下了一道圣旨,京中一二等爵府中优秀子弟择年龄相当者进入上书房陪伴长公主念书,当时几乎把胡子花白的老臣子们骇得几乎闭过气去,不过,就算闭过气也得乖乖把子孙送到奚琲湛面前任他为女儿挑选伶俐又顺眼的伴读,还得山呼万岁谢恩,心里不知怎样气闷。

    渐渐的,因看到奚长乐和这些公子哥们年龄相当,不知何时开始这些人便心存了一线希望,若自家子孙被奚长乐挑中做驸马,那泼天的富贵还不指日可待?受了家里的教导,公子哥们总是争取着在奚长乐面前表现的机会,可奚长乐一心读书、调皮,视而不见,此时见奚长乐要挨打,个个觉得是好机会,纷纷向太傅求情,太傅气得山羊胡子直颤,奚长乐这打不仅没躲过,还被罚到书房外面壁。

    也凑巧,奚长乐站了没一会儿,天空竟飘起了大雪,反正没人看管,奚长乐索性蹦下汉白玉台阶打算玩雪,没留意台阶滑,狠狠摔倒,一路滚跌到青石地上,疼得她正龇牙咧嘴时只听一声淡淡的笑声传来,捂着屁股站起来,奚长乐看见不远处一个十余岁左右的少年正看着她笑,少年并不怎生漂亮,比她的伴读差远了,看衣着应是哪家的小厮,就这还敢笑话她!

    “笑话我,别走,看打!”奚长乐那完全随了她父皇的脾气,怎么能容忍别人笑话她!

    玉息盛锦算着时间从大正宫出来绕道上书房,想着听听长乐书念得如何,如何她不得而知,眼前这情景——奚长乐被一个小少年扭着手臂压在雪地上,还没等她出声,陪伴她前来的奚琲湛大步一迈,脸色阴沉就要上前教训那欺负他女儿的混蛋小子,玉息盛锦忙拽住他,悄声道:“难得,你娇惯出来的公主也有人敢欺负!如此难得,让我再看会儿!”

    “那是你嫡嫡亲的女儿!”奚琲湛的手上蓄满了力量,玉息盛锦相信,只要自己一松手,他就能过去以大欺小把那男孩子打一顿。

    “就是嫡嫡亲的女儿被欺负才要看。嗯,我看这少年胆量不错,你瞧,他下手还是有分寸,还扶长乐起……呃……”眼前的场景又变了,奚长乐一个饿虎扑食将那少年扑倒,再次扭打在一起,玉息盛锦用余光看看奚琲湛道:“奚琲湛,你把长乐教得像个不择手段的坏蛋!”

    奚琲湛得意了:“那当然,也不看看她身上流的是谁的血!”

    小孩子间这场打架的最终结果是奚长乐不择地方下口,在少年的脖子上留下了深深的两排牙印,少年虽愤怒却不再跟奚长乐一般见识,板着脸紧紧衣领就走了,玉息盛锦才和奚琲湛从躲着的地方出来,装作不知道问她怎么头发都歪了,奚长乐还很淡定的说太傅让她出来看看雪下得多大,自己不留神从台阶上滚下来了。

    奚琲湛点点头:“既然已经完成太傅交代的事情进去念书吧。”

    奚长乐表情一僵,随即点点头,理理衣裳转身迈上台阶,风萧萧雪绵绵中,奚长乐的小背影看起来沉重极了。

    “又不好好念书又会打架,跟朕小时候真像,果然是朕的好女儿。”有人很感慨。

    两人目送着奚长乐小小的身影挤进上书房那高高的殿门才回转身,玉息盛锦蹙着眉看奚琲湛,生生把他脸上的得意看没了。

    “你太娇惯长乐了。”

    “哪有娇惯你多。”奚琲湛一把扯住玉息盛锦的手,理直气壮说道:“长乐是朕的掌上明珠,千金之躯,怎么能不娇惯着!朕这么娇惯你也没见你长歪了,担心个什么。”

    玉息盛锦懒跟他讲,她没长歪是她父亲严厉教导之功,跟他有个什么关系?歪理总是一堆。

    雪越来越大,要遮住天似的,自从孩子们陆续出生,他们难得有这样的悠闲时光,侧头看着奚琲湛,他正低头看着雪花,不知在想什么,嘴角还噙着一丝淡淡笑意。

    “奚琲湛,你在想什么?”

    “朕在感动。”

    “?”

    “朕已经一把年纪了,盛锦你还这样爱着朕,每天相守,你还能盯着朕的脸看得这样入迷,朕……”

    玉息盛锦悄悄伸出脚,噗通一声,奚琲湛就一屁股摔在了雪地上,一身玄色常服配上这雪倒也相映成趣,玉息盛锦故作惊讶状问道:“哎呀,陛下,你怎么摔倒了?龙体无恙吧?”

    忍着笑欲走,不想被某人从后面扯住裙角,玉息盛锦回头看见一张可怜巴巴的脸,某人一脸可怜相道:“女施主,朕已经多日未近女。色,可否行行好给亲近个?”

    奚琲湛总是有本事把不登大雅之堂的话题堂而皇之理直气壮的说出口,玉息盛锦跟他比不了,登时红了脸:“下流。”

    “上流的话那是吐了,自然要下。流才能纾解。”

    越来越不堪听,玉息盛锦使劲一拽裙子,走了。

    奚琲湛当然是闹着玩,赶紧爬起来,拍拍衣服上的雪仍旧笑嘻嘻跟着玉息盛锦,刚迈进大正门,就见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的跑过来,直直扑到两人脚下,上气不接下气回禀道:“皇上,娘娘,二殿下和五公主不知怎么,忽然坏起肚子来……” 


83、

    历来宫闱;皇子皇女的病都非同小可;常会引发猜忌和阴谋,在疾步会崇徽宫的路上;玉息盛锦心里也是存了猜疑的;可回到寝宫;听宫女太监说了经过;玉息盛锦有些哭笑不得,自从双胞胎出生;原本最小的永宁立刻生出了一种自己是大姐姐的责任感;才三岁的她觉得爱护弟弟妹妹就要把自己最心爱的糕点和他们分享;于是就……

    好在太医看过之后也并无大碍;永宁躲在奚琲湛身后,手紧紧攥着他的袍子;悄声说道:“父皇,我错了。”

    奚琲湛一向爱女心切,因两个小不点无事所以不忍心责怪,雨过天晴。两个小婴儿又拉了两回肚子安生了,小肚子喝得饱饱的睡了,仔细叮嘱好宫人,玉息盛锦才得以喘息歇一会儿,奚琲湛紧挨她坐下给她捏肩膀,不轻不重的力道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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