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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纪事-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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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也有暗暗里疑惑,以始平王府中侍卫的身手,华阳公主要灭口; 贺兰氏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
    结论是:这个贺兰氏; 也不是善茬。
    然而西山上; 落霞庄中并没有余力来顾及这些; 舆论也好,风评也罢; 这里只有哀伤,嘉语倒没有发疯,她几乎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也许是这些天的反复,希望与失望之间,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嘉言上山陪嘉语; 职务之便; 昭熙调了一队羽林卫护送妹子。
    彭城长公主当然也上了山; 宋王的生母王氏却没有露面; 这是个坚强到近乎刚硬的女子……也许太硬了。
    下了雪,庄里庄外又挂白,凄凄冷冷,到晚上点了烛,更是触目惊心。棺材是上好的,金丝楠木,能闻得到楠木的香。彭城长公主年纪大,早下去歇了。嘉言还陪着嘉语,她实在担心阿姐会出事,脸色苍白得真不能看。
    然而这也是最后一程了,不好多说什么。
    走完这一程,棺木运回到宋王府,到大出殡,都再无须阿姐出面——阿姐的身份也不便出面。嘉言跪坐在灵前,默默想这些有的没的,阿姐对宋王也算是情至意尽,如宋王在天有灵,应该多护佑她……日后多如意。
    想着想着,眼皮子耷拉下来,外头隐隐传来更声:当——当——当。
    三更了。
    有风,腊月里的风,呼呼呼地乱响,尤其是山上,月亮又是冷白,嘉言睡着睡着醒来,醒着醒着又睡了,嘉语还强打起精神,过了四更也撑不住,人就往一边歪,歪在连翘身上,然而连翘也迷糊了。
    风一阵一阵地往里灌,一条黑影,像是融在了风里,随着风流进来,落地时候全无声息,眼睛往灵棚里一扫,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扫到嘉语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哼了一声,如果不是——
    他这会儿只需一刀。
    但是他忍住了,家破人亡的仇恨,他忍得住这一刀。他蹑手蹑脚走到棺木前,摸了摸棺盖,还没有钉死,北朝习俗,要到下葬前才钉最后一根丧门钉,可惜他等不了这么久了,他迫切地、他迫切地想要知道……
    这是不是真的。
    九成九假不了。贺兰氏什么目的,他虽然不全然清楚,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她在宫里救过他,她给他混进西山大营的机会——那天晚上,也是她指引了始平王的军帐,当然,始平王军帐里坐的不是始平王,也绝不是巧合。
    始平王,或者说华阳对她做过什么,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确实很恨她的这个表妹。
    他猜,这其中宋王起了很大的功劳,没有宋王这个祸水,姐妹俩如何竟反目至于此——然而她最终嫁给了咸阳王。
    咸阳王他还是十多年前见过。当然元家人都长得好,但是和宋王的好,又不一样。何况咸阳王年近三十,比贺兰氏大了有十余岁,便是嫦娥还心系少年呢,谁会爱上个老菜帮子。多半是为了保命。
    以华阳的性情,会逼她给宋王陪葬,他是一点都不意外——贺兰氏能和宋王订亲才叫意外。
    何况还有苏氏,她死了。
    但是无论如何,总要看上一眼,才好南归,上报吴主。这种事,是万万出不得差错:吴国征蜀在即,燕国岂有不觊觎,他被遣北来,就是为此,虽然没有能够乱了北朝军营,能带回萧阮已死的消息,也是大功一件。
    萧阮这个人,对于吴国的意义,他再清楚不过——特别是在金陵的这半年里,比从前又更清楚了十倍。
    这样想着,手下猛地一掀,眼前就是一亮,他几乎是下意识伸手挡住脸面——是刀光,也是灯光。
    整个灵棚里都大亮了。
    嘉言刚刚好又一次从半睡半醒中醒来——也是被灯光惊醒,怎么忽然点了大灯?一抬眼,正正好看见棺材里站起来的人,那人一身黑衣,手中执刀,刀光雪亮,刀尖还淌着血,登时地尖叫起来。
    一把抓住紫苑的袖子,“啊啊啊”地说不出话。
    紫苑被她扯醒,比她吓得还厉害,连“啊”都叫不出来,直接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嘉言:……
    嘉言两个眼睛往四下里一找,猛地蹿了过去,几乎整个身体都猴到她阿姐身上,嘉语被攀得身子摇了摇,赶紧说了一句:“不是鬼。”
    “那、那是什么……”嘉言哭了出来,“我是骂过他,咒过他,恨不得他早点死,不过,我也什么都没做啊……他他他、他可千万别回来找我,要找也该找阿姐你啊——”
    嘉语:……
    传说中的死道友不死贫道?
    “是人,不是鬼!”嘉语再一次重申,把嘉言从身上扯下来:她这个妹子,明明是纤细苗条,怎么就这么沉呢。
    平日里瞧着胆子也挺大——
    算了,这一点她是再不信了,上次她被老虎袭击她都吓呆了,这次又——真该赶她去睡,话说回来,也不是没有赶过,她非陪着她不可,有什么法子。
    “有影子!”嘉语抓着她的手,指着地上,“看,有影子!”
    “六娘子当真咒过我?”棺材里阴恻恻传来一个声音。
    嘉语:……
    这叫唯恐天下不乱。
    嘉言才落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直把脸埋在嘉语袖子里:“煞!我听说煞和鬼不一样煞是有影子的,他他他——”
    嘉语瞪了棺里那人一眼,那人笑吟吟道:“六娘子见多识广,可见过我这么好看的煞?”
    嘉语:……
    嘉语叫道:“我不管了,熬了这半宿,我要回屋里补觉去了,这里该怎么着怎么着,宋王殿下自己来吧。”
    嘉语这撒手而去,只听得头后嘉言尖叫不断:“阿——阿姐——阿姐救我!”
    嘉语至多不过是觉得好笑:这么漫长的一场戏,骗过这里里外外的人,至亲,挚友,她能撑下来,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而有的人,却是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只觉身心俱疲:他劈头挨了一刀都没吭声,这个小娘皮,小声一点会死啊!他耳朵都快聋了!当然,对于一个快要死了的人来说,耳朵聋不聋也无关紧要了。
    没准聋了还更好一点,聋了就不必听那人笑吟吟地在耳边说:“于少将军,久违了。”
    他和他交手过不止一次,从洛阳到信都,基本上他都占据上风,无他,他须得顾及那个武力值无限趋近于零的小娘子,而这一次形势反转,他心里的痛快毋庸置疑,虽然没有出口,但是他猜得出,他想说的是:你也有今天。
    “不错,久违了。”几个字,艰难地从于瑾的嘴里挤出来,萧阮这一刀劈得刁钻,在他脸面上,从额头一直划开到下颌,血流了一脸,狰狞,他引以为傲的容貌,自以为风流的资本,就这样被毁得干干净净。
    嘉语是没有细看,如果细看,一定会发觉,这一刀,与从前昭熙挨的那刀,是一模一样。
    第二刀砍在琵琶骨上,于瑾双手下垂。
    “……是,我也有今天,”于瑾低头看自己的手,他的手已经废了,他没能报得了仇,他输了,不过——,“不过,你们也会有这一天的,萧阮,元三娘,你们等着……等着……别以为你们就赢了!”
    萧阮猛地伸手,抓住他的下颌,仍然迟了一步,一行血从他的嘴角流下来,混在模糊的血肉间。
    已经救不回来了。
    他死了当然可喜可贺,但是这样一来,他这次北归带了多少人,什么目的,谁在边境接应,谁在洛阳提供落脚点,素日藏身何处,谁给的地图,谁选的时机,怎么混进的西山大营……就不能尽得了。
    就更别说他们费尽心思,想一网打尽的吴国情报网。
    他最后那句话……他说得对,别以为你们赢了。
    他和三娘苦心经营这个局,整整两个月,虽然不能说输,到底赢得不够彻底。
    可惜了。
    强硬如萧阮也忍不住深深叹息了一声。
    “你你你——你别过来!”嘉言还在尖叫,“你再过来,你再走一步,我就死给你看……我说得到做得到!我我我……我真死给你看!”
    萧阮:……
    他也是头一次知道,始平王家里两个小娘子,手无缚鸡之力的三娘子胆子大得可怕,成天往校场跑、精于骑射没多少小娘子样的六娘子胆子小得可怕。
    这个世界不会再好了。
    。。。。。。。。。。。。。。。。。。。。。
    嘉言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什么,宋王根本没死?不不不,准确地说法,应该是诈死或者装死?不不不,更准确一点,好像是起初都以为救不回来了,后来他居然活过来了,所以将计就计,耍了大伙儿一回?好像也不对。
    阿姐说,是为了抓住于瑾。这个人与他们有深仇大恨,不抓住他,寝食难安。道理是对的,但是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到底哪里不对?
    “阿爷知道吗?”嘉言终于想起来。
    嘉语点头。
    “阿兄呢?”
    嘉语又点了点头,不然,如何能调动漏洞百出的羽林卫护送嘉言上山。嘉言想掀桌:合着全家就我不知道!
    嘉语硬着头皮想:你娘也不知道。
    “太后——”
    “知道。”
    “圣人——”
    “知道。”
    “到底还有谁不知道?”
    嘉语小心翼翼地回答:“袖表姐和……表姐夫。”
    嘉言:……
    嘉言忽然生出疑惑来:“阿姐,你们绕这么大个弯子,不会是除了算计姓于的,顺手也把贺兰表姐给算计了吧?”
    若非如此,她实在也想不明白,事关终身,就算是贺兰袖执意不肯为宋王守丧,也未尝没有退步的余地,哪怕是软禁呢,没有这样不管不顾,匆匆出阁的道理——阿姐这一招逼殉实在太狠。
    她就不信,非如此不可。
    嘉语想了想,觉得这事儿还有商量的余地,于是压低声音与嘉言道:“也不全然是,阿言你不觉得,袖表姐这次回来的时机……有点太巧吗?”
    “阿姐你的意思是、是——”
    嘉语摊手,她知道这个很难自圆其说,贺兰袖这样一个和她一样长在平城,来洛阳不满两年,这两年还有半年在宫里,半年在荒僻到她们姐妹都不知道的地方……的闺中小娘子,如何能有这样的能耐。
    然而嘉言不得不信:贺兰袖能从她阿爷的布置里逃出去……就已经是她无法解释。
    更别说搭上咸阳王叔了。
    “所以——”
    “所以宋王不治这个消息,只有自袖表姐的口中、行动中泄露出去,才是最可信的。”嘉语说。于瑾什么人,他父子兄妹被嘉语、萧阮坑了有两三次,要说再毫无戒心,轻易信人——他又不傻。
    嘉言稍稍懂了:“可是咸阳王叔——”
    “太后、父亲与圣人都劝阻过,奈何咸阳王叔一意孤行……”说的好听是一意孤行,不好听就是找死,嘉语叹了口气,咸阳王是意外,也不算太意外——贺兰袖哪有这么容易死。
    而咸阳王作为救命稻草,出现得……真是恰到好处。
    客居金陵十年,这千丝万缕的关系,大约也是贺兰袖找上他的原因,果断放弃萧阮……嘉语忍不住想,原来在她眼里,萧阮也算不得什么,一旦去掉九五至尊的光环——她还道她当真爱慕他。
    她不知道她这位温柔和顺,善解人意的表姐有没有倾心爱过一个人,也许有过,也许只是不太久,也许……谁知道呢。
    即便人与人之间亲密无间,人心之间的距离,仍有可能比天上的星辰还要遥远。
    “出事之后,九门警戒,于瑾一时之间必然逃不出去。他之前能在洛阳城里落脚——中秋前后,阿兄在长乐坊见过他——这时候自然也能潜伏下来,但是警戒这种事不可持久,久则弛废,刚好宋王醒来,将计就计,想来,以吴主对宋王生死的在意,值得他冒这个险。然后我们赌赢了。”
    嘉语淡淡地说,这期间需要瞒过的人,瞒过的耳目……简直穷尽了心力。
    嘉言想来想去,好像确实没有办法反驳,毕竟,宋王确实差点死了,不是嘛;阿姐当时确实也……差不多疯了,不是嘛;至于之后种种,她确实跟着担了惊受了怕——然而又不止她一个人。
    连谢娘子……唔,快要改口叫嫂子了,不一样被骗得一愣一愣的。
    嘉语道:“袖表姐不信我,就算是作足了戏,她也未必信得过,反而谢姐姐一向口碑良好——”说到这里,也不是没有歉意。苏卿染口口声声嚷着要死,她被迫用了药,昏睡了好些天才醒来。
    至于要怎么交代,就不是她的事了。
    这个事情最大的后遗症恐怕还不在苏卿染,而在萧阮的母亲王氏,嘉语几乎有些幸灾乐祸地想,那个强硬的女人,该如何面对儿子还活着这个事实?
    以及……宫姨娘。嘉语头痛地想,她又如何与宫姨娘开口?之前逼贺兰袖殉葬,是想着宫姨娘足不出户,在外头要解决贺兰袖,回头再编个自愿的理由,也就罢了,如今却……看起来好像她比萧阮麻烦更大。
    也不知道阿兄是如何与她说——然而阿兄总比她好躲。
    忽听嘉言问道:“那咸阳王叔和贺兰表姐的亲事……是真的吗?” 想到以后见面须得呼婶子,如果还会见面的话,嘉言一阵心塞。
    嘉语:……
    “这如何假得了!”
    嘉言:……
    “那、那……”嘉言又叹了口气,即便是这样,即便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阿姐留在西山,照顾了宋王两个月总是真的,如今回城,城里那些贱人还不知道会怎样嚼舌头。
    “那什么呀,”嘉语推了她一把,“宋王这些日子又不在山上,山上就是个空壳子,里里外外都是我始平王府的人,父亲的亲兵,家中婢子,至于宋王——宋王他早去了寿阳,圣人要对南用兵了。”
    “真、真的?”嘉言眼睛睁得和猫儿一样,脸也白了,“那、那我昨晚见到的……是煞?”
    “……好可怕呀阿姐!”
    嘉语:……
    为什么她妹子会这么好骗?
    。。。。。。。。。。。。。。。。。。。。。。。
    这来龙去脉由西山上传到宫里,再由宫里拣能播散的播散出去,整个洛阳城都被震惊了,这反转,足以让市面上说书先生们捋起袖子大干一场:这真是只大箩筐啊,要装多少狗血都装得下!
    正始五年末,冬天即将过完,新的一年就在眼前,无数说书人的脑洞就如春天里的韭菜,噌噌噌地疯长。华阳公主的风评瞬间扭转——类似于将门虎女,智勇双全,忍辱负重之类的词,要多少有多少。
    至于从前那些误会,当然是打个哈哈就过了。
    就算是最八卦的人,也顶多私下里磨牙:如今贺兰氏已经成了咸阳王妃,那华阳公主和宋王——
    “嗨,那是天家的事,慎言、慎言呐!”
    。。。。。。。。。。。。。。。。。。。。。。。。
    当然和嘉言一样懵逼的人也不是没有,比如谢云然,不过她就只云淡风轻笑了一笑:被蒙在鼓里多少有些不快,但是这样一个真相,比三娘葬送终身要好上太多了,太多太多了——何况三娘兄妹还备了重礼,亲自登门来道歉呢。
    至于咸阳王妃——
    贺兰袖一刻都没有耽搁,直接去找了咸阳王,劈头一句就是:“我如今是王爷的人了,王爷要对我负责到底。”前一刻还担心帽子发绿的咸阳王登时眉开眼笑,搂紧了小娇妻:“这说的什么话。”
    “从前……”贺兰袖倚在咸阳王怀中,怯怯说道,“从前姨父逼我顶三娘的恶名,我就是不愿的,奈何人微言轻……我不愿,能有什么用。宋王固然俊美,然而是见了王爷之后,才知道天下英雄。”
    天下英雄……
    咸阳王心都化了,不错,姓萧的小子不过就是生了张好皮囊,会装模作样罢了,这样的人,他在金陵见多了,何须挂怀。
    至于洛阳城里那些嘴巴长,见识短的,议论始平王、宋王也就罢了,要论到他,或者王妃头上来,管他是高门士族,还是贩夫走卒,教他们见识他手里狼牙棒的厉害!
    说起来还是怪华阳,做戏瞒着别人就罢了,瞒自家人做什么。不对,这还不是瞒自家人的问题,而是打算假戏真做了吧?
    也并非没有可能——从前被劫持出京的总是她没错吧,一次两次得萧小子舍身相救的,总是她华阳没错吧,自个儿做的事,好处都自个儿得了,坏处就是往阿袖身上一推,啧啧,真个心狠手辣。
    如果没有他,阿袖可不就让这对奸夫淫...妇给逼死了。
    可怜见的,他岳母还一脸的不肯相信,口口声声说我家三娘不是这样的人,呸!她也不瞧瞧自个儿身份,说什么“我家三娘”,她认她是自家人,她当过她是自家人么!想到这里,咸阳王是恨不得捉了这个侄女来,先打上三百棍再说。
    。。。。。。。。。。。。。。。。。。。。。。。。。。。
    咸阳王夫妇倒是做好了周全的准备,抵御洛阳城里流言蜚语,但是万万没有想到,首先砸到头上的倒不是流言蜚语,而是弹劾。
    据说是于瑾的党羽交代,于瑾之所以得以进入西山大营,除了熟悉羽林卫之外,趁咸阳王带贺兰氏闯猎场的时机觑到布防虚实也是原因之一;另外咸阳王违反禁令,私自出府游猎的罪过也被翻了出来。
    当然咸阳王也没有示弱,揪着始平王被调虎离山的错处不放,又指责治家不严,几乎逼死亲眷——他倒忘了,始平王府当家的是始平王妃,始平王妃,可是太后心尖尖上的妹子。
    最后是各打五十大板。
    咸阳王北调,发配朔州刺史,始平王南调豫州为刺史,一任三年——调令下去,两宫的耳根子登时就清净了。
    ——开玩笑,这样深得太后宠信的两个人都能一南一北发配,再说话,也不掂量掂量自个儿的分量。
    得到消息的时候,贺兰袖这次倒是一个人——咸阳王还没有回府,她可以卸下面具呆上一会儿,却也没有眼泪——前儿逃得这么狼狈这么可怜,眼泪都流干净了,到如今,她只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竟然让你得了先手。不过,咱们再走走看……我就不信,你还能翻天!”...
    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萃取技术不行,基本上没有这种见血封喉的□□啦……
    史书上经常能看到皇帝赐死大臣,怕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喝了毒酒还勒死的。
    传说中李后主喝的那种牵机要疼整晚,总觉得皇帝未必有那个耐心……
    
………………………………
182。除夕之夜
    再忙碌的人,到除夕夜里; 总也会闲下来; 守着炉火。人多的人家热闹,炉火旺; 孩子满地乱跑; 妯娌凑趣; 老人家慈祥,男人女人们聚在一起喝酒,说些有的没的,街坊邻居; 亲朋戚友; 天子贵人。
    人口单薄的就难免冷清; 但是冷清到宋王府这份上; 也是天子脚下独一份了。彭城长公主在儿子、婢子的服侍下用过晚饭,炉火边眯了会儿眼睛; 自去歇了。她年岁大了,守夜这种事,还是交给小辈吧。
    这府里的小辈主子,合算来,也就只有萧阮一个。王府里里外外点了灯,他自去了卧房; 卧房里只有火盆; 火盆里的光; 依稀映着两张脸。
    “吃过这杯酒; 十六郎还是尽早回任上去吧。”萧阮说。隔年不见,十六郎胖了些,倒比从前好看,总算不是瘦骨伶仃一身棱角了,圆润了好些的脸也藏起了眼睛里的锋锐,不再嗖嗖嗖地往外飞刀片了。
    “过两天……我也要动身去寿阳。”萧阮又道。
    十六郎的眼睛亮了一下,又暗了下去:“殿下早该去了,为什么还拖到年后?”
    这回换了萧阮不说话,低头看着炉火,红的焰火,眼睛里泅出水光来。
    “苏娘子与殿下同去吗?”十六郎又问。
    萧阮神色一黯:“她不去。”
    “还在气恼?”
    萧阮叹了口气。苏卿染一惯的理智和冷静,便是谈到他的婚姻,都能理智地选择,理智地剖析利害,这次却……他和华阳的计划固然是瞒了她,然而他们是瞒住了所有人——所有不需要知道的人。
    包括嘉言,谢娘子,甚至母亲,还有……阿娘。
    并不是她一个。
    既然是做戏,总需要给点真东西给人看。但是她气恼得格外厉害,她说:“你信她,你不信我?”
    他当时怔了一下,这并不是信不信的问题。三娘也没有把她怎么样,相比贺兰氏……对苏卿染,是真个手下留情了,怕她寻死,下药软禁起来。他去见她的时候她才醒,还以为是黄泉相会。
    待听完他的解释,她脸色就变了。这句话里有多少微颤的音,只有他听得出来。原本他并不觉得这是多么难以解释的事情——并不是一开始就做了这样的计划,一开始,他以为自己死了,三娘也以为他要死了。
    他是劫后余生,她何尝不是,萧阮默默然,这件事中每个人都有必须承担的,三娘承担名声上的损失,固然后期可能挽回,但是也有可能不,不可挽回的也许是宫姨娘。她没有提过,但是他知道她在她心里的分量。
    他必须承担的,也许是苏卿染的质疑,但是更可怕的、更可怕的也许是阿娘,她说她不忠不孝,无情无义——那也许是真的,他当时就不该出现,不该去始平王的营帐,不该在于瑾箭下护住华阳。
    他有他的责任,那些关于金陵的梦,从父亲到母亲,从十六郎到苏卿染,都压在他的肩上,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很想、很想睡上一会儿。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谋,清清静静,睡上一会儿。
    她说:“你不要死,只要你不死,我就、我就原谅你。”虽然他并不知道他亏欠了她什么,他有什么需要她原谅,但是他竟然就这样信了,他醒了过来,看见她在床边,已经睡着了,绵长的呼吸,冬夜里的静好。
    她会原谅他,她说她会原谅他,这样一个可笑又荒谬的理由,让他醒了过来。
    如今不肯原谅他的是苏卿染,萧阮按了按太阳穴,她说她需要静一静,然后她走进了阿娘的庵堂。
    “你迟迟不肯走,是因为华阳?”等得太久,十六郎终于没忍住,挑明了问。
    萧阮又怔了片刻,方才说道:“我这一走,大概要许久才能回来,走之前,我还有句话想要问她。”
    要选一个合适的时候,比如大年初一,一年新的开始,新的晨曦,新的……起点。
    “殿下你——”
    “我想要娶她为妻,”萧阮淡淡地说,“多耗一晚而已,是值得的。”
    十六郎心口一堵,这不像是他认识的萧阮了,他认识的萧阮,根本没有这许多儿女情长,只有金陵,只有金陵才是他的目标,其余,不过一个温柔的假象。但是……听说人经历过生死,很多事情,就会不一样。
    难道他也——鬼迷了心窍吗?
    华阳当然没什么不好,至少比贺兰氏好,十六郎别扭了一会儿,还是不得不承认,也许在这段时间里,他舍死相救,她悉心照料,没准、没准……十六郎决定换过一个话题:“这回真能打起来么?”
    “真能。”萧阮毫不犹豫地回答,“不然皇叔也不会派于瑾过来,于瑾也不会这样汲汲于我的生死,何况——”
    他笑了一笑,何况还有郑忱相助。小皇帝是早已跃跃欲试,郑忱自然有法子说服太后,两宫决心一定,这朝中上下,难不成还有人抗命?这大半年里反反复复,奔走,说服,不就是为了这一日吗。
    为了……不利用婚约,不利用他日后的妻子,堂堂正正,依靠自己的力量,南下。
    萧阮总想着南下,但是想着南下的却不止萧阮。自高祖之后,近五十年,虽然南北休战,但是燕朝无一日不想着南边的花花世界。
    除了……边镇。
    “这天气!”谁进门来都得先跺一跺脚,抖掉一身的雪,雪落到地上,片刻就化了,“冻死老子了……还好你这里有火。”
    火边上擦刀的年轻人笑道:“除夕嘛,除夕的火,十五的灯,总要烧上一会儿。”
    “我呸!”进门的粗豪汉子啐了一口,“还灯呢,口粮能按时下来就不错了……小子,你听说没?”
    年轻人撩了撩眼皮:“新来的镇将吗?”
    “我就说了,”粗豪汉子一拍大腿,“咱们这怀朔镇的幢主,谁都鬼不过你小子——猜猜,是个什么人。”
    年轻人笑道:“是哥哥你爱重我——能发配到咱们这地儿来吃沙子的,总不会是什么得宠的人物。”
    “这你可猜错了,小子!”粗豪汉子兴奋得哈哈大笑,凑近来,一股酒气直冲进年轻人鼻子里,“听说是个王爷。”
    王爷也有不得宠的,年轻人心想:洛京的王爷多了去了——只是无须与孙腾抬这杠。
    “我知道了,”孙腾却笑道,“你肯定在心里想,王爷也有不得宠的,不过这次你又猜错了,这个王爷还真就是个得宠的……听说是什么咸什么淡……见鬼!老子最近嘴巴里真淡出鸟来了!”
    年轻人:……
    “……咸阳王吗?”年轻人想了一会儿,忽然问道。
    “可不是!就是这个!”孙腾两手一合,欢天喜地笑道,“我就说了,整个儿咱们怀朔镇啊,就数你小子最鬼!”
    年轻人:……
    刚刚还整个怀朔镇幢主里呢,这一下子扩展到了整个镇上,打击面有点大。年轻人笑道:“哥哥再说这种话,兄弟我可得找东西去!”
    “找什么?”
    “面皮啊!”
    孙腾哈哈大笑,灌了一口酒,在火边上坐下来。年轻人还在擦刀,孙腾嘀嘀咕咕牢骚道:“我说阿乐,你这是刀啊,又不是媳妇,一天三次……没见过这么勤的,话说回来,我上月还听你阿姐唠叨,说你老大不小了——”
    周乐笑道:“哥哥你再说,我就去巡营了。”
    孙腾又打了个哈哈。
    他这兄弟什么都好,就是一说到成亲,就变了个闷口的葫芦。也不知道要哪家娘子才入得了他的眼。当然人家眼光高,想要挑一挑,也是说得过去的,毕竟,他这兄弟别的不说,这长相!
    通怀朔镇都找不到这么俊的。
    周乐要能听到他的心声,能羞得一头撞死——好在他听不到,只心不在焉地擦着刀,顺口把话岔开:“咸阳王确实是……听说是很得宠,不过女人的心呐,就和草原上的天差不多,谁知道什么时候就阴了。”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孙腾嘿嘿笑着,“兄弟你再聪明,怕也猜不到。”
    周乐挑眉,他还真猜不到。到他离开洛阳为止,咸阳王都是很得宠,连李家兄妹被伏击,太后的板子都只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禁足几个月了事,还有什么事,能让他被发配到这苦寒之地来。
    “我听说,”孙腾压低了声音,“这小子给另外一个什么王爷,戴了绿帽子!”这等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八卦,有着比一般消息更顽强的生命力,竟乘着风,从洛阳一路吹到边镇上来了,“对了,就南边来的那个小白脸!”
    南边来的,小白脸,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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