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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纪事-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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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祎修西奔宇文氏,他另立新君,新君年幼。未几,传来元祎修暴毙的消息。宇文也没能容得下他。据说是恼恨他闺门无礼——他没有带走琅玡公主,他带走的是他的另外一个堂妹,平原公主元明月。
    当然那只是借口,他知道,不过是为了权力。元祎修不满他跋扈,难道能忍受宇文氏大权独揽?
    他们不断地打仗,打了好多年,时有胜负。他一生都没有找到机会南下,相反,他不得不与吴国交好,以免腹背受敌。所以他也一生都没有机会再见到萧阮,问一声:“你到底,把她藏在了哪里?”
    冬天是越来越长了,往年的冬,像是没有这么长,也没有这么冷。他病倒在玉璧城下。有一天,听到帐外嘈杂,他问出了什么事,左右惊慌失措地回答说:“太阳、太阳不见了!”
    天黑得就和晚上一样。
    他知道时辰到了,他没有死在洛阳,没有死在他的渤海王府,也没有死在双照堂,他死在千里之外,身边只有日夜兼程赶来的长子周澈,他交代完军国大事,然后闭上了眼睛,他说:“赦了元昭恂。”
    “父亲!”周澈不解。
    “赦了他。”他说。
    周澈于是不再说话,他会照做的,他知道。就像他一样,少年时候佻达的性情会在岁月里磨平。
    “替我和你阿娘说……对不起。”这是最后一句话。
    他对不起她。最初,她夤夜来会,说要做他的妻子的时候,绝没有想到,他与她之间,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他们得到了功名富贵,泰半江山,但是再回不到当初,相濡以沫,生死与共。
    但或者,她并不明白这句对不起。不过,那不重要了。
    总是他负她。
    这时候华阳公主已经死去很久了。就算他找到她的尸体,也已经腐朽只剩枯骨。多少红颜美人,英雄年少,最后都只剩枯骨。他应该是不能从乱世里如山的白骨中认出她来。而黄泉路上……她生前罪孽深重,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再世为人,他也许是能见到她的,只是她已经认不出他。
    或者是不记得,他始终不知道,萧阮和他之间,她会记得谁。
    不过也许,这已经是他与她之间最好的结局了。如果她没有被萧阮要走,如果她还留在双照堂,那么他归来,她会答应做他的妾室吗?他不知道。他不知道她的底线是不是不做妾,但是他的底线是娄氏。
    所以,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有时候,人不能够得到更好的结局,就骗自己说,已经是最好的了,不能再好了。他笑了一笑。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周死的时候日食,这是用了原型的典故:日为我蚀,何恨。
    不过原型其实是死在晋阳。
    中州万古英雄气,也到阴山敕勒川。
    他家老大就是兰陵王的爹了;快刀斩乱麻是他家老二的典故,皮了一下的作者君嘻嘻。
    
………………………………
152。墙头马上
    清晨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 像许多喧闹的虫子。周乐揉了揉眼睛,他记得自己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他像是看见娄二娘了,她在哭。奇怪; 怎么会梦见她?他只见过她一次。
    在三月的时候。
    最初是个小丫头,半夜里鬼鬼祟祟摸上门,险些被他一刀砍了; 到尖叫声起才听出来是个女孩儿; 而且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儿。他总不好意思欺负人家小姑娘吧; 硬生生收了手; 背对着她说:“我这里家徒四壁; 没什么可偷的,我也不为难你,你快快走吧。”
    他宽大为怀; 那丫头竟不领情,尖声叫道:“我不是贼!”
    你不是难道我是?周乐心里吐槽。
    那丫头又叫道:“我真不是贼!“
    他当时犹豫了片刻,从怀里摸出火折子来; 火光不很亮; 看得出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娘子,肤色白净,梳了双鬟。衣裳虽然不华贵,却还整洁; 确实不像是镇上那些混不上饭的人家出来的小娘子。
    “那你是什么人?”他问; “来我这里做什么?”
    “我……我是娄家的婢子。”那丫头说; “平城仁和里的娄家。”
    娄?他记起来,三娘子提过。她问:“周郎君还记得娄娘子吗?”他当时回答:“我不认识什么娄娘子,想是三娘子记错了。”言犹在耳,竟真有娄家的婢子找上门来。一瞬间的悚然,让他迟疑。
    小丫头看出他眉目里的犹疑,支支吾吾补充道:“我家姑娘叫我来。我家姑娘……是娄家二娘子。”
    “我不认识你家姑娘。”周乐皱眉:当真不是三娘子派来耍他的吗?虽然他也不觉得她有这个闲心;且他走的时候,并没有留下地址;不过,以三娘子对他所知之多,没准能找到也不一定。
    但是她不是回洛阳了吗?
    “以后……”小丫头像是被他的态度梗了一下,“就认识了。”
    周乐心中疑云大起,面上只不动声色:“你到底来做什么?或者说,你家姑娘叫你来做什么?”
    “我家姑娘叫我来问郎君,可有婚配?”这是句废话——之前姑娘已经打听清楚,这小子并无婚约。也对,瞧这家里空得,有人肯把姑娘许他才见了鬼!也就他家姑娘鬼迷了心窍。
    周乐:……
    他如今可以确定了,就是三娘子派人来耍他——看来她在洛阳的日子过得真是太闲了。
    什么见鬼的娄家,平城?不说他倒忘了,他住始平王府的时候曾听说过,三娘子从前就是养在平城。一念及此,不由眯了眯眼睛,意味深长地道:“我有没有婚配,想必你家姑娘是清楚的。”
    小丫头登时就红了脸:糟糕,莫非姑娘背后打听他的事儿被他知道了?还是说姑娘和他早就……她不敢想下去,只默默腹诽:合着她这个贴身婢子,反而是最后一个知道!姑娘瞒得她好苦!
    她低头道:“既然郎君都知道了,那还问什么。”
    “这就奇了,”他说,“我不问,怎么知道你家姑娘叫你来做什么?”
    小丫头若有所思:“我家姑娘叫我来问郎君,是不是选个合适的日子,上平城……提亲?”
    ——原本姑娘是叫她先问有没有婚约,再问他是不是愿意与她共结连理,当然答案必然是肯定的,以姑娘的人才,哪里轮得到他说个不字。但是既然他们早有默契,她就不觉得还有多此一问的必要了。装模作样也有个限度不是。
    周乐几乎是顷刻变色,脱口问:“出什么事了?”
    “什么?”
    “怎么突然——”
    小丫头讪讪道:“大约是……近日来家里提亲的贵胄公子多了些罢。”要不她怎么说,姑娘是鬼迷了心窍呢。平城多少贵公子,这位周郎君……好吧,模样是不差,可这家里也太寒碜了些。
    是这个原因吗?除了宋王,又有别家去提亲了,还是三娘子拒绝不了的人?周乐心里惊疑不定,以始平王对三娘子的宠爱,三娘子拒绝不了的人可是不多。却问:“去平城?不去洛阳吗?”
    “去洛阳做什么?”小丫头吃惊地问。
    这吃惊,不像是能装出来的,周乐越发糊涂了。
    起先他以为是三娘子戏弄,或者是害羞——明明自己牵挂,派了人来看他,却托词说什么平城娄家。要不是他知道她从前住在平城,又怎么猜得出来。可是接下来这话又不对了。就算真是三娘子催他提亲,那也该是去洛阳啊,去平城做什么。何况如今他功未成名未就,拿什么去提亲?
    怕是连被始平王乱棍打出去的资格都还欠奉——人始平王府的门槛多高啊。
    想三娘子也不至于这样为难他。
    那么这个不知道打哪里冒出来的娄二娘子,莫非是真有其人?
    那又奇了。周乐倒不是妄自菲薄,他知道自己长得不错,路上小娘子抛个媚眼,不守规矩的丫头调笑几句,甚至于花楼里姑娘求个露水姻缘,都不是没有。但是好人家的小娘子,素未谋面,就这样偷偷摸摸派丫头上门催他提亲,那可真真见了鬼了。他可不认为自己有这样的魅力。
    其实前年阿姐帮他张罗过,说是母亲生前帮他定的韩家表妹,谁想舅舅过世多年,舅母不认,阿姐一口气咽不下,竟然病了。
    亲戚尚且如此,而况外人。
    到底是谁戏弄他呢?真是三娘子吗,还是另有其人?周乐心里挣扎了一下,抱着万一的希望问:“你家娘子不在洛阳吗?”
    “洛阳?”小丫头越发不懂,“我不是说了吗,我娄家住平城仁和里,不过我家姑娘如今人倒是在镇上。”
    人在镇上……周乐脑子里一转,想不起镇上有这么户人家。
    “我们见过吗?”周乐问。
    小丫头也被绕糊涂了:这位方才还笑得古里古怪,说他有没有婚配,姑娘是知道的,如今却又问“我们见过吗?”难道她猜错了,姑娘与他并没有……小丫头脸上一白,结结巴巴道:“郎君、郎君有没有见过我家姑娘,自己不知道吗?”
    周乐:……
    周乐心里一口血,他怎么知道。既然不是三娘子派来,也不知道哪个促狭鬼搞鬼,这半夜三更的,他也没心思陪她耍。挥手道:“我怎么知道……走吧走吧,很晚了别闹了。”就往外赶人。
    小丫头哪里想得到他说翻脸就翻脸,气力又大有不如,三下两下就被推了出去。然后门就闭上了。
    “喂!”她气得踢了一下门。
    门又开了。
    小丫头心里一喜,就听得里头那人恶狠狠地警告:“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谁派你来,踢坏我的门,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小丫头:……
    “不识好歹!”小丫头气呼呼地走了。
    整个世界终于清净了。
    清净不得几日,半夜里听到叩门声:笃笃笃、笃笃笃。
    “门没锁。”他说,也懒得起身:能半夜里上门的,总归不是外人。
    门吱呀一下开了,探进来一个头:“周郎君?”
    周乐:……
    是前儿那个小丫头,他听出她的声音了。
    这样锲而不舍别无所求只为戏弄他,特么是怎样一种……精神病啊。也不知道这回又耍什么花样,是说哪个小娘子看上他了呢,还是自荐枕席?周乐心里实在不耐烦,但是进来的是个小娘子,他好歹知礼,总不好躺床上待客——虽然天黑,也看不见什么。还是胡乱披了衣裳:“你又来做什么?”
    “我来——”小丫头怯怯地道,“姑娘叫我来给郎君赔罪。”这位可是她家姑娘未来的夫君,也就是她以后的主子,哪里是她得罪得起,她前儿也是傻了。
    赔罪?赔什么罪,周乐莫名其妙。
    小丫头素会的察言观色,当即说道:“姑娘说,我不该擅闯。”虽然明明是他门没关好。
    “这个啊,”周乐很大度,“赔罪就不必了,还有事吗?没事就出去吧,帮我带上门。”
    小丫头:……
    可怜鬼迷了心窍的姑娘!她心里碎碎念,嘴上道:“姑娘叫我来问郎君——”
    又来了!周乐抚额。
    “……是不是缺钱?”
    周乐:……
    “缺!”他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花样。
    “姑娘叫我把这些……带给郎君。”小丫头从背后提出个包裹来。看起来并不太轻。周乐吃了一惊:这人为了戏弄他,真是不惜血本啊。到底是谁?且不管他是谁,他眼下是接受呢,还是接受呢?
    周乐的目瞪口呆让小丫头信心又回来一点。果然姑娘英明!这小子果然是因为穷,所以失了志气,不信有天上掉大饼的好事儿。这回给他送了钱,他该信她了吧。也该有底气去平城提亲了吧。
    只要他应了,她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姑娘说,郎君莫嫌她唐突。”她笑吟吟地说。
    这世上大约没什么人会嫌送钱的唐突,除非对方别有所图。周乐沉吟片刻,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家姑娘是谁——”
    “我家姑娘是娄家二娘子啊!”小丫头叫了起来。
    “好吧我虽然不知道娄家是个什么人家,你家二娘子又是个什么人物。”周乐从善如流,纠正了自己的说法,“总之,我很感激你家姑娘的好意,但是无功不受禄,这些钱财,你还是带回去吧。”
    鬼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她说是钱财就是钱财?当他傻?没准就是一包石头,只要他接了,那人就会跳出来嘲笑他,周乐不由自主眼睛往外瞅了一眼,该死,他是真猜不出谁这么闲这么无聊。
    司马大郎还是二郎?或者刘家那小子?他心里默默排数。
    这回轮到小丫头傻眼了:她家姑娘聪明是公认的,这回竟然料错了?天底下还真有这种不要钱不爱色油盐不进的“奇男子”?罢了,悻悻然把包袱往地上一放——“当!”的一声脆响。
    “反正我家姑娘这么吩咐的,我话也带到了,东西也送到了,收不收,是郎君你的事儿。”小丫头撂下话,飞也似的跑了。
    周乐:……
    他到次日早上才去看那个包袱,之前还特意跑门外转悠了一圈,确定没人扒他墙头等着看笑话。打开来却是吃了一惊:竟是整整一包金银首饰!谁家娘子这么豪富?
    三娘子贵为始平王的嫡长女,也不敢这么胡来。且,高门大户人家小娘子的首饰,都是有记号也有账可查。
    镇上人家,他来往比较多的,就只有司马家说得上家境不错。等闲也拿不出这样的手笔。难道竟不是戏弄?他胡乱想来,不得要领,索性出门打听。竟真听说有个娄娘子从平城来怀朔镇探亲。
    据说娄家豪富,家中牛羊,都按谷算数,不知道有几千几万,家中僮仆数以千计。据说从前家中有人出仕为官,如今却是没有了。
    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难道是有人和娄家有仇,想要坏她家二娘子的名声?这样一想,越发烫手起来。
    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这种事,无心难算有心。周乐出了趟城,再三确定没人跟踪,找了个隐秘地儿挖了个坑,把一包金银都埋了。当然他知道这事儿没完,无论背后是谁,都不会丢下这样价值不菲的首饰就撒手。
    要下次还是那个小丫头,他可得跟着她把背后的人给揪出来——
    这回只过了两天,那丫头又来了,还是晚上,周乐虽然心疼灯油,好歹点了灯:“你又来做什么?”
    这回她没有带东西,只神色间慌张,比前两次更盛:“我、我家姑娘说……要见郎君。”
    周乐:……
    来了!周乐心里想,她这是来引他入彀吗?面上不动声色,只道:“我不认识你家姑娘。”
    “我知道!”小丫头说。
    “所以,我也不会跟你去——”
    “并没有要郎君去哪里的意思。”一个声音从小丫头背后传来。灯光并不太亮。也许是油少了,或者灯芯太短。起先只看到一抹影儿,然后慢慢拉长,是个高挑的女郎,声音十分干脆:“是我来见郎君。”
    周乐觉得,不是自己疯了就是这个世界疯了。
    他想起小的时候阿姐和他说的故事,说书生夜宿荒郊野外,有小娘子来叩门,说外面刮风啊,外面下雨啊,外面冷啊,求好心的书生收容一夜,如书生不允,她就嘤嘤嘤地哭泣不肯离开。
    到书生心生怜悯,开门放了进来,会发现她容色既美,谈吐也风趣,还出手大方,动辄以金银珠玉相赠。只是不能让她喝酒,一旦醉酒,她的裙裳下面,就会生出毛茸茸的尾巴,又粗又长。
    “是狐狸吗?”那时候他问,他见过那种狡黠的小东西,“那皮毛倒是好的。”镇上有钱人家穿的皮裘,他可没少眼红过。
    “有时候是狐狸,有时候是狼。”阿姐说。
    但是他又不是书生,也没有宿在荒郊野外。到娄二娘整个人暴露到灯光里,扯掉风帽,露出脸,才看清楚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娘子,肤色微黑,五官却生得秀丽。她眼珠子一转,笑问:“郎君是疑我别有用心吗?”
    她觉得自己不像是别有用心吗?周乐几乎是苦恼地想。不过这回,他倒是不怀疑她确实是好人家的小娘子,而不是谁买通了花楼女子来作弄他。
    当然也不是狐狸。
    娄二娘微微低了眼帘,遮住眼底的光,她说:“郎君也许不信,不过这是真的,如郎君不嫌弃,我——”
    “我有心上人了!”周乐打断她。他知道这样让她难堪,他也只能尽力,让她难堪得少一点,比如说,不让她把话说完。
    空气一时凝固起来,火光在不停地跳跃,人的影子虚虚实实。晚上点灯真是太费油了,他忍不住想。
    “之前,我怕是有人作弄,或者欲坏娘子清誉,所以前日娘子所赠,不敢收在家中,在西山谷的桃花林里,林中有石碑,碑上写“麓谷”二字,往东走百五十步,我埋得不深,想必娘子能找到。”
    周乐想一想,终究不忍,又添一句:“并非娘子不好,是小子没福气,娘子……莫要见怪。”
    “你这人——”小丫头叫了起来。
    “桃叶!”娄二娘沉沉喝了一声,那个叫桃叶的丫头登时就住了嘴,只满脸不服气。说真的,就这小子这光景,也就她家姑娘了,换了别人,见了这屋都得逃,他他他竟然还……还敢挑三拣四!
    “多谢郎君告知,”娄二娘却说,“郎君清贫至此,尤能不贪财货,我没有看走眼。郎君以诚相待,我很感激,但是已经赠出的东西,怎么好收回。郎君如果怕我恼,就赏脸收了吧。”
    她这样处置,周乐微微有些诧异。他其实不是什么君子,他有些惭愧地想,也不是没有起过吞没财货的心,但是一来不知道这个娄娘子什么来头,二来他一向不欺负女人。三来,如果他这么做了,日后他怎么和三娘子解释呢?虽然三娘子不曾说过,但是他总觉得,他该配得起她的另眼相待。
    说真的,这样容色不俗,又行事大方的小娘子,他过去十余年里所见,也不过一二,如果不是遇见三娘子在先,能得这样的佳人为妻,他是满意的——虽然他甚至不记得他曾经见过她。
    他这沉默中,娄二娘微微一笑,说道:“恕我冒昧,不知郎君的心上人是——”
    以他的出身和环境,她其实可以推测他的际遇,他可能遇见的女人,怀朔镇里穷得一塌糊涂的军汉的女儿或者姐妹,花楼女子,或者哪家侍婢伎人。少年人贪色,不过,她并不认为这些人在她面前有一争之力。
    就算买回来做妾或者婢子,都不算什么,时长日久,他自然知道她的好。
    周乐并不知道她的盘算。但是眼下,他还不好胡乱把三娘子挂在嘴上。就算是最最宽容的人,也会笑话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吧——所以他谁都没有说,连阿姐在内。他不想受这样的嘲笑,也不想三娘子被这样嘲笑。
    但是只要想到她,欢喜就不可抑止地从眼睛里流出来,连带跳跃在眸光里的烛火都被染成瑰色,瑰丽如霞光,霞光涌动:“她不是这里的人。”他只能含混着,这样回答。
    娄二娘露出好奇的神色——那是花楼女子,还是哪家侍婢伎人?
    “她……她从前也在平城呆过。”周乐受她的目光激励,忍不住多透露了一句。
    “哦?”娄二娘是真吃惊了,竟然是平城人,“郎君能说说她的名字吗,兴许我认识?”
    周乐笑了一笑:“却是不方便透露,娘子见谅。”——他心里并不认为娄家能高攀上始平王。娄二娘微微失望:他很护着他的那个心上人。不过他去平城的时候应该不多,没准她能打听到。
    “既然这样,”娄二娘仍然很好地保持了她的微笑,“天色不早,我先告辞了。”
    她从周乐简陋的土房里出去,天色如墨。
    “怎么会梦见她呢?”周乐困惑地想,他并不觉得那是个会轻易哭泣的姑娘,她很……坚毅,很……沉得住气,他想,随即一怔,奇怪,这些,他又怎么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
    原型的话小周是在平城被娄妹子看上的,他在平城服役,娄氏从城外归来,一见钟情……
    所以小周的颜值是很能打的,用事实说话……不像前夫君有身份有华服,可以说是粗服乱头,不掩国色了(嗯哼,他当时的情况没菜色就不错了)
    他的小伙伴也特别想把妹妹(韩氏)嫁给他,可惜丈母娘嫌弃他穷……
    以及,他的儿子中有美色记录的比例超级高(老二除外),孙子就不说了,兰陵王镇场嘻嘻。
    以上,说的是原型哈^_^
    
………………………………
153。不会相思
    嘉语嘴上说去问谢云然借兵书; 其实周乐从前喜欢的那几卷,她翻来覆去读过好多遍,早烂熟于心。虽然过了好些年,竟然都还记得。反正她在养伤; 闲得很,想起来写几笔,兵书都短; 三五日下来; 竟成一卷。
    她叫了半夏过来; 吩咐说:“你拿去; 念给周郎君听。”
    半夏吃了一惊:“我去了……谁来服侍姑娘?”嘉语来宝光寺只带了姜娘、她和茯苓三个。茯苓在宫里不妥当; 被姜娘罚了去洗衣房,她再去周……郎君身边,姑娘身边; 可不就只剩了姜娘?
    这里里外外都姜娘在打理,哪里忙得过来。
    嘉语道:“叫谷雨来替你几日。”谷雨和惊蛰,都是她年初进宝光寺时候买来做比丘尼的孩子。
    半夏犹豫了一会儿; 到底不好问出口。到晌午; 姜娘得了消息,急忙来见,劈头就问:“姑娘是要把半夏许给周小郎吗?”
    嘉语奇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姑娘难道不是这么打算吗?”这回轮到姜娘惊讶了。
    高门仕女的贴身婢子,不都是这么被许出去的吗; 主子要拉拢哪个人; 或者要笼络夫婿。
    自来洛阳; 她听说得多了:那谁谁谁,竟把自己的贴身婢子许了个烂赌鬼;又谁谁谁,托了主子的福,竟得了个青年俊彦,还是个官身,苦尽甘来了;还有那谁谁谁,就因为生得好,被男主子看上强要了,谁料主子容不下,半年就没了,白瞎了这么多年情分。
    也有奴大欺主,主子没发话,自个儿巴上姑爷,也有被放出去自行婚配的,不过,那都是少数,大多数还的被指婚,指得好的,才貌相当,指得不好的……那都是命。但是半夏正得用,姑娘何必这么急?
    周小郎……人才是好的,但是根底差了些,她也不明白他当初为什么放着世子亲兵不做,一个人跑了。
    “当然不是,”嘉语笑道,“我不过是因了周郎君识字不多,叫半夏过去给他念几卷书,事了就回来。”
    原来是这样,姑娘还念着信都时候周小郎救她的情分呢,她就知道,姑娘是个知恩图报的,姜娘绷紧的脸松了一分,仍不免忧虑:“可这孤男寡女的……”
    嘉语面上一红——当然她知道姜娘说的不是她:“可我身边识字多的,也就半夏了。”
    姜娘仍觉得不合适,唧唧咕咕地说半夏是她的贴身侍婢,哪里好放出去伺候男人,叫别人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嚼舌根。
    这规矩,要不是她知她底细,还道她是五姓高门里出来的嬷嬷呢,嘉语哭笑不得,只敷衍道:“是我孟浪了,不过就这几日,回头哥哥过来,就叫周郎君跟了哥哥去。”——她在城郊有个庄子,正好给他操练。
    姜娘这才停了念叨,又问:“那半夏——”
    “半夏不会许他!”嘉语说,她也不明白姜娘干嘛揪着这个不放。
    “那万一要半夏自个儿愿意呢?”
    嘉语:……
    “姑娘年纪小,不懂,”姜娘语重心长,“这周小郎虽然没什么身家,长得却挺招人,又不像是个安分的。半夏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这朝夕相对……保不住一时眼皮子浅。”
    能看上周乐,那不叫眼皮子浅,那叫慧眼识珠好嘛,嘉语不服气地想,不过她很快发现自己找错了重点。
    但是这话当然不可能诉诸于口。要半夏和他真两情相悦,她还能棒打鸳鸯不成。心里到底不是滋味,要顺坡下驴应一句“那我就许了她”,又出不了口。索性说道:“我的婢子,连姜娘你在内,日后……我都会问过你们,要出去自许良人也好,留在我身边也罢,总让你们如意。”
    姜娘跌足道:“姑娘这说的什么话!奴婢……”
    “我说真的。”嘉语说。
    从前她做得不好,憨实如薄荷,机灵如连翘,可靠如半夏,念旧如茯苓,一个都没留得住。当然有萧阮的原因,有苏卿染的原因,有贺兰袖的原因。但是作为主子,她难辞其咎。
    没有人天生对另外一个人忠心的,一个人要得到别人的忠心,就须得给他好处,让他知道你给的好处,他在别人那里得不到,至少得不到那么多。但同时也必须让他知道,背叛的代价,他承受不起。
    她这四个字说得斩钉截铁,姜娘怔了怔,竟然红了眼圈。
    半夏在门外也是呆住。她不比姜娘,打一开始就觉得姑娘千好万好。她原本是始平王府的人,父母兄弟都在府里,被指了去服侍三娘子,三娘子对她却不亲,近身活只使唤薄荷。
    她表面虽然还撑得住,心里也是忧虑和惶恐的。
    那日子简直就是煎熬,生怕出个什么错,被姑娘打发了出去,还不知道会落到什么地儿。幸而姑娘虽然冷淡,却并不作践人。虽然很闹腾了几次,那也是和王妃、六娘子,和她们倒不相干。
    她知道三娘子心地不坏,但是府里下人口口相传,说得着实不堪,她是很多次想要提醒,又想,她哪里会听她的呢,多半疑心她藏奸,到时候连眼下的安生日子都过不了了。
    幸而都过去了。
    姑娘忽然开了窍,这样的日子有多难得,大约只有她和茯苓、连翘三个体会最深,也最不想失去,今儿姑娘突然叫她去服侍周郎君,她觉得天都要塌了——姑娘这是要把她许给周郎君吗?
    她透口风给姜娘,就是想着姜娘能劝上一劝,不料听到这样一番话,姑娘是真改了,谢天谢地,她靠立墙边,只觉目中酸涩。忽然惊蛰一溜儿小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谢、谢娘子来了!”
    半夏瞪她一眼:“好好说话!姑娘面前难道也喘成这样!”
    “是,半夏姐姐,”惊蛰乖乖站住,匀了呼吸,方才叩门通报道,“姑娘,谢娘子来了!”
    谢云然带了礼来,滋补的药,新开的花,时令瓜果,消遣小食,笔记传奇,林林种种的小玩意儿,像是从前她给她送的,这会儿都还了回来。谢云然也意识到这一点,笑道:“咱们今年还真是,流年不利。”
    嘉语也笑,却反驳道:“不对,咱们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听到“死”字,谢云然脸色微微一变。嘉语自悔失言。却听谢云然问:“陆……皇后她当真……”
    嘉语沉默着点了点头:“已经没了。”
    谢云然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去年进宫为太后贺寿,这年余,于璎雪没了,陆靖华没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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