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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纪事-第2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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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卦一下怎么了。
    明明小时候冬生是个很活泼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越长大越老成了; 和他爹不走一个路子; 阿狸不止一次听姨母抱怨过皇帝:“冬生不像你。”
    皇帝不高兴:“眼睛不像还嘴巴不像?”
    姨母说:“性子不像。”
    皇帝回答说:“性子不像就对了,老子打天下的,天下人服气;这孩子日后坐天下的,不老成一点,底下人欺负他。”
    阿狸偷偷儿看冬生,觉得太子也不容易。又暗搓搓想,原来姨父也知道自个儿不老成。
    幸而长安市面上话本极多——都是南边过来的,当然不能让皇帝知道。阿狸叫人带了进来,被左右嬷嬷搜罗了去。皇后边看边笑。后来让皇帝知道了; 一把火烧了——阿狸觉得她姨父也忒小心眼了; 人家写写画画怎么了,话本里把她姨母画得还挺美——她娘也美; 她还看到她爹了。
    真让她心心念念的反而是出镜不多的圣善夫人; 她姨母的表姐; 写到她就含混起来,像是做过王妃,又流落为婢,后来翻了身,虽然还是个妾室,但是奔走于江湖之间,无论当初伪帝,还是南边吴主,都和她有些瓜葛。
    就连她姨父也——
    阿狸发了心,要给圣善夫人作传。只苦于无处下笔。起初是跟着冬生去探望过几次宫夫人。宫夫人是个十分和善的妇人,和善到近乎老实。阿狸怎么都想不出,她怎么能养出她姨母和圣善夫人这样的传奇人物。
    因此听姨母说要带她同去,兴奋得整晚没睡。早上用粉敷了眼底。迎面碰上冬生,冬生问她哪里去,阿狸说:“姨母不让我告诉你!”
    冬生嘴角抽了抽,说道:“金陵馆来人了。”
    阿狸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这个,因十分迷惑。
    冬生道:“……说是要和我朝议亲。我阿爷可没女儿——”
    阿狸脚下的小老虎开始发出低吼。
    冬生踢了那畜生一脚,扬长而去。
    小老虎还要爬起来示威,阿狸摸了摸它的头:“你省省吧,别装了。”——别以为她不知道这货背着她有多贴冬生。
    阿狸跟着嘉语上车,就有些心事重重。
    嘉语只当是要去见贺兰的缘故,也没有在意,只叮嘱她:“一会儿进了咸宜观,见了圣善夫人,多听,别问。”
    阿狸过一会儿才问:“姨母为什么要带我去见圣善夫人?”
    嘉语看了一眼伏在脚边吃糕点的小老虎,不咸不淡说道:“给你长心眼。”
    阿狸不觉得自己没有心眼。
    咸宜观在西郊。
    阿狸恍惚记得在哪本书上看过,贺兰夫人是出过家的,还剃度了,后来光.复长安,又还了俗,不知道上哪找的秘方,居然头发又蓄了起来,但是因为迁都,要避她姨母,只得又委委屈屈搬出了内城,索性建了个道观。
    “为什么是道观啊?”阿狸和冬生讨论过这个问题。
    冬生说:“道观里热闹。”
    阿狸不知道道观有什么热闹,这个咸宜观看着就不怎么热闹。
    很单调的青砖白瓦,刚下过雨,倒是很雅致的一幅画,画里头又探出一支桃花来,桃花开得很活泼。往里走,也是安静,竹影悄然落在地面上,一只闲置的琵琶又雕饰得绮丽非常,让人几乎想上去拨一手,不知声音如何。
    煮了茶,茶香四溢。案上放着拂尘。
    女子坐在蒲团上,穿着羽衣。羽衣也素净,素净得精致。只是看她形容——阿狸吃了一吓:怎么枯瘦成这个样子?话本里不是说她只比姨母大上两岁么?她不由自主侧目去看她的姨母,莹白圆润的面颊,顾盼之间自有神采。
    阿狸心上的天平不由自主往她姨母那头又移了一大块:想来这位圣善夫人日子并不好过。所谓传奇的下半场,也不过如此。
    嘉语不知道这小丫头心里杂七杂八揣度了这么多。她也诧异于贺兰袖的枯瘦,只看这观、这室,便知道周乐并没有亏待她。总还是念在下长安有功的份上。那是另有缘故了。
    因只说道:“韩陵一别,有十七年了。”
    贺兰袖也有些恍惚,真的,十五年了。这十七年里她们在没有见过。王政见过她,韩舒意见过她,韩狸也见过她,但是她没有。
    却原来十五年之后的三娘是这个样子——她前世没有见到,前世三娘也没有活这么久。
    岁月给她增添了光彩。她这时候想十五年前,十七年前的三娘没有这么从容。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忽然有点不敢去看镜子里的自己。
    贺兰袖默默然给她分了一盏茶;又分一盏给随侍在侧的小丫头。小丫头年纪虽小,艳色已经压不住了。
    贺兰袖道:“是六娘子的女儿么——难为三娘特意带了她来看我。”
    嘉语也想起来,正始四年,她们在马车里对峙,她冲她说的那番话——然而嘉言和如愿并没有白头到老的运气。
    一时间心里也有些唏嘘。
    就听贺兰袖问:“你叫什么名字?”
    阿狸看了嘉语一眼,嘉语微微颔首。便应道:“我叫独孤羽燕。”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贺兰袖取笑道,“这名不像是你的周郎取的。”
    这轻车熟路的调侃,嘉语也有点哭笑不得。她表姐这个人,最会拿捏分寸。她当然知道惹不起她,所以一早乖觉搬出内城,出家为道。一来方便蓄发,女子爱美,出于天然;二来可以避免逢年过节,进宫道贺。如今一句话,便仿佛时光倒转——如果不是这许多恩怨,她们原本该是可以互相嘲笑打趣的至亲姐妹。
    嘉语不与她废话,只说道:“元大娘子又哪里得罪表姐了,要这样算计她?”
    贺兰袖微微一笑:“三娘这是找我兴师问罪来了?”
    嘉语道:“那孩子才多大,又养在山野,见过几个人物?周郎英俊,又贵为帝王——”
    “看看,看看!”贺兰袖摇头道,“三娘竟然为了她来找我问罪了,当初她阿爷对三娘可没有客气过——”
    嘉语语声一滞。她也拿不准贺兰袖说的是前世还是今生,横竖她这两辈子,在正始帝面前都没讨到过什么好。
    阿狸心里纳罕:却原来,善钟姐姐的父亲和姨母还有过节呢?这她可想不出来。
    “穆氏一早就过世了,她阿爷阿娘也都不在了,要说起来,”贺兰袖慢悠悠说道,“她的事,我还能做得了主。”
    嘉语被她气笑了:她还当她是庄烈帝的皇后,元氏主母么?
    “我是为了三娘好。”贺兰袖放下银匙,抬起眼来。
    阿狸觉得这一眼颇有点图穷匕见的惊险。她姨母脸上没什么表情,只伸手到案上,一翻腕,一杯茶全泼了出去。
    贺兰袖只觉脸上一热,水答答滴落到羽衣上。睫毛上也沾了水,透过圆的水珠,人有些变形,三娘脸上并没有怒色,但是她仍然感受到了压力。
    “没有第二次了,表姐。”
    贺兰袖抹了一把脸,又自顾喝了一口茶,方才说道:“真苦。”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南边的人爱喝这个。后来到了长安,进了尼寺,方才知道这其中的好处。”
    她转脸向阿狸:“独孤娘子,你想不想知道,是什么好处?”
    阿狸扯了扯老虎耳朵,她不明白姨母我们发火,就更不明白这茶有什么好喝了。圣善夫人忽然问她,她让老虎“嗷”了一声,算是回答。
    贺兰袖叹了口气:“你还小,自然是不懂。但是三娘,你可不小了。我知道三娘是怕了,元家大娘子……三娘,如果你的周郎纳幸了她,那便是你的末日。你能安抚宗室,难道她不能?她身份不如你高贵么?你曾和周郎同甘共苦,那都多少年前了?当初那些受你恩惠,受你提拔的人,周郎打天下固然用他们,如今治天下,却用不上了。如果元大娘子再一索得男……三娘该知道,周郎命中,原本不该只有冬生一个儿子。”
    阿狸不安地扭了一下身子,她听不懂这话。姨父膝下,可不就只有冬生么。
    “……这样一来,三娘手里的牌,就只剩下六娘子。是这个缘故,所以三娘才要把独孤娘子养在膝下,攥在手心里吧。”
    阿狸吃惊地抬起头,脸涨得通红,叫道:“你胡说八道!”
    忽然顶上一暖,却是姨母揉了揉她的发,她转头往姨母看去,她仍然没有动怒,只问:“表姐都说完了?”
    “那轮到我了。我原本以为,表姐该有所长进的,都十五年过去了。”
    “三娘这话,我就不懂了。”
    “……但是在知道善钟来过咸宜观之后,我就知道我猜错了。表姐还是表姐。”嘉语道,“无论表姐有什么求于我,都不该这样利用善钟。那孩子没有做错过什么,便是她父母从前得罪过表姐,那也是十多年前了。表姐明知道周郎怎么对我,不过是为了见我一面,便把她推出来——只要对表姐有利,表姐并不在意伤害到什么人,伤害到多少人。 ”
    “表姐以为我害怕,便会以表姐为援引,表姐便有机会证明自己有用——从前是对吴主有用,如今是对我有用,但是表姐,我不是吴主,我是三娘,我是和你一起长大,被你害死过一次的三娘。”嘉语一字一顿道,“我再说一次,表姐,没有下次了!你再敢试探周郎,我就杀了你——我不会顾忌姨娘。”
    她声音冰凉,贺兰袖终于收起了故作的姿态,低头应诺道:“是。”
    又听嘉语道:“阿狸,人心险恶,你看明白了吗?”
    阿狸紧紧抓着老虎的毛,像是进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虽然这座府邸经营得这样风雅,但是它看起来还是像是什么动物的洞穴:原来善钟姐姐……原来——她模模糊糊地想,她是被误导被利用了么?眼前这个枯瘦的女子轻描淡写,也许是几句话,也许是几个眼神,便让那个看起来聪明伶俐的善钟姐姐以为、以为——
    如果善钟姐姐想不明白,岂不是被误一生?
    就只为了见她姨母一面?
    “好了表姐,你现在可以说了,你要见我,有什么事?”
    贺兰袖道:“有个自南边来的僧人,知道了……你我的事。”
    嘉语心里一转:“他待怎样?”
    “我每晚都听到梵音,无法入睡,他说要度我回去。”贺兰袖老老实实地回答。她未尝没有想过借这个机会蛊惑嘉语,她是这个帝国的中枢,她想要重新……回到名利场中,她想要呼风唤雨,但是她终于知道不可能。
    “你不想回去?”嘉语心里也有一点诧异。回去,回到过去,她表姐就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但是她不想?
    贺兰袖没有回答,她再喝了一口茶。再回去,回到哪里去?她没有信心再来一次。她猜三娘也没有。每个人都在时间的洪流里,孤苦无依。她在这里,尚有陆郎。回到从前,她要回到哪个点,才能不与他错过?
    “他是只知道你,不知道还有我?”嘉语又问。
    “是,他说是吴主告知他——”贺兰袖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口,她当然猜得出萧阮这是祸水东引,但是她有什么法子,她不敢供出三娘。不供出她,她还有救,要供出来,就算三娘还能容她活着,那境遇又远不如如今了。
    萧阮那个王八蛋!
    “我知道了。”嘉语点头。
    “我还能——”贺兰袖急切的眼神一闪而过,“我听说表哥回来了,我能、我能帮三娘应对他。”
    嘉语摇头道:“表姐,你安心修道罢,这观里,你要见谁见谁,你爱宠谁宠谁,不要再打别的主意了——我信不过你。”
    “阿狸,我们走。”
    阿狸站起来。
    嘉语看了一眼她脚下:“把春申给夫人留下。”当初小老虎抱回来,阿狸要给它取名春生,被冬生激烈地反对了,她姨父差点没笑得背过气去,她听见他对她姨母说:“我现在知道阿言果然是你亲妹子、阿狸是你亲外甥了。”
    ——为了冬生的脸面,才勉强改为春申,说是长了一身黄毛的缘故。
    阿狸又吃了一惊:“不成——我不在,春申晚上做噩梦怎么办?”
    嘉语想了想,说道:“那你也留下。表姐,这是我家阿言的女儿,就拜托你照顾几日了。”
    贺兰袖:……她能反对吗?
    阿狸:……这样也行?
    周乐道:“你就这么把阿狸留给她,不怕被她生吞活剥了?”
    嘉语哼了一声:“她倒是敢!”
    周乐偏爱她这仗势欺人的劲儿,不由大笑,又问:“如果那僧人真把你表姐度回去了怎么办?”
    嘉语道:“我表姐糊涂,周郎也跟着糊涂了?那僧人诓她呢,他真有能耐把表姐带回去,早带回去了,巴巴在咸宜观念了半年经算怎么回事。当初……当初我和表姐之所以……那是用尽了毕生的怨念……”
    周乐心里一紧,寻思回头还是要找人把那僧人给干掉。这时候只把妻子拥进怀里,说道:“三娘从前怨恨我明白,但是我一直不明白,你表姐她……怨什么?”
    嘉语没好气道:“她和萧阮之间,总有不尽如人意之处罢——我怎么知道。”
    “他念着你。”
    嘉语:……
    嘉语算了怕了周乐这个劲头,赶紧转移话题道:“无论如何,她不想回去,我留了春申给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春申能做什么?”
    “春申是百兽之王,周郎何以这么瞧不起人。”嘉语道,“虎啸破障——周郎没听说过么?”
    “没。”周乐仔细想了一下,那个软趴趴的东西也能称王?
    嘉语道:“也对,周郎从前搜集的书里倒是说过,不过周郎又不记得了。”
    周乐于是十分记恨从前的自己。
    又道:“你表姐想出面迎你阿兄,也是件好事,为什么又不让呢,让她有点事做也好——横竖你拿得住她。”
    嘉语道:“她能怎么应对我阿兄,周郎想不明白么,无非把我当时处境说得极惨,原本在阿兄心里,天下虽然重要,也重不过我们姐弟——少不得我阿兄还要伤心一场。我表姐是个不顾人心的,不能让她来。我回头让玉郎和冬生——玉郎不行,玉郎也为难,让冬生给阿兄负荆请罪,阿兄虽然恼,久了也就罢了。”
    周乐:我儿子做错了什么?
    实则他并没有嘉语那么担心,都这么多年了。
    昭熙虽然在外,但是商旅既通,没有理由完全没听到风声,如果他真急,便不能胁生双翼飞回来,于情于理,来信谴责,他是能收到的。但是也没有。他猜想昭熙最初得到消息是过于震惊,只是赶不回来,后来消息渐多,不接受也只能接受了。
    人总要接受现实。
    残酷一点想,相比当初始平王的死,七庙易主要好接受得多。
    待他归来,有冬生这个台阶,便也能下了——他亲外甥,他总不能打死他。
    周乐和嘉语喁喁说些闲话,忽然内侍通报:“太子求见。”
    嘉语奇道:“都这么晚了,冬生来做什么?”
    两个人对了一眼,周乐说道:“昨天南边来了人,住进了金陵馆,说是要议亲……”使者是年年都来的,议题也年年都变,萧阮今年抛出这么个题目来,他看得连呸了几声——他想得倒美,他儿女多,他这边可没有多余的。
    嘉语“咦”了一声,她是才听说。南边的事儿周乐一向不爱与她通气。
    周乐道:“传他进来。”
    周凛进来得有点急,给父母请过安,目光一扫,明显有点慌。周乐看出来端倪,只冷着脸不作声。嘉语朝他招手道:“你过来。”
    周凛乖乖儿走到母亲跟前去。嘉语道:“近儿有件事,凛儿你有没有听闻?”
    周凛的心一提,不由自主问道:“不知道母亲说的是哪桩?”
    “有客远来,阿娘希望凛儿……”她回头看了周乐一眼,周乐清咳一声:“不就是让凛儿去礼部历练么,至于这么为难嘛。”
    嘉语叫人拿酪饮给太子喝,又说道:“冬生长这么大,也就再长安和洛阳呆过,冬生想不想去更远的地方见识见识?”
    “阿娘。”周凛喝不下去了,叫了一声。
    “怎么,不愿意?”周乐问。
    周凛低头道:“儿……不敢。”
    “那不就成了,这么晚了,还不快回去休息,来打扰你阿娘作甚。”
    周凛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应了,行过礼退了出去。
    嘉语没忍住,大笑出了声。周乐问:“笑什么?”嘉语道:“呆头呆脑,像一个人。”
    周乐气道:“我几时这么呆过,我当初……我当初来你帐中……”周乐回想了一下,确实还是有点呆,不过三娘的反应也呆。又摇头:“有你这么做娘的——你留了阿狸给你表姐,就是为了这个?”
    嘉语道:“怎么会——我是让她长点心眼,能过得我表姐这关,日后也不怕她上别人的当。”
    “真的?”
    “真——”最后一个字被周乐吞掉了。
    阿狸觉得在咸宜观里看到的星星有点冷清。
    “独孤娘子有心事?”她听见圣善夫人这样问她。
    阿狸说道:“我自到洛阳,再来长安,就没有离开过姨母。”
    “你姨母很疼你么?”
    阿狸摩挲着春申的肚皮:“我姨母心善,我听说姨母和夫人是一块儿长大的,想来夫人也受惠于我姨母。”
    贺兰袖想不到这个在嘉语面前沉默寡言的小姑娘能有这么伶俐的口齿,一面想后生可畏,一面笑道:“我比你姨母虚长几岁。”
    阿狸偏头看她。她眼睛又大又黑,阴沉沉的。贺兰袖心里恍惚,像是看到嘉言,又像嘉语。那姐妹俩明明并不太像,但是两个眼睛,倒像是都长在了这个小姑娘身上。不由微叹了口气,说道:“我和元大娘子是另有渊源。”
    阿狸道:“我姨母很怜惜善钟姐姐。”
    贺兰袖心里哼了一声,想道三娘烂好人,当初在宫里援手过陆氏姐妹,又得到过什么回报。不便当着小辈说,只笑道:“你姨母要当真怜惜那孩子,就该留宫里,以她的身份,便不配圣人,配太子也是好的。”
    春申翻身而起,转过来琥珀一样的眼睛,凶光大盛。
    贺兰袖微微一笑,想道:果然是如此。因又扼腕叹息道:“我倒是没见过太子。”
    “夫人要见太子做什么?”阿狸问。
    贺兰袖慢慢说道:“独孤娘子大约多少听过我,先夫早亡,并未给我留下一儿半女;我父亲亦早亡,父族疏离,久无音讯。我在这世间,最近的亲人,除了母亲和弟弟,就只有三娘。两个弟弟尚小,太子便是我唯一的晚辈。”
    阿狸低头扯春申的耳朵,心里想夫人你这样的长辈,冬生还是不要遇见的好。
    春申的耳朵忽然竖了起来,然后是毛,浑身的毛像是刺一样,尾巴也直了,阿狸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春申开始连续地吼叫:
    “嗷——”
    “嗷——”
    “嗷——”
    “春申、春申!”阿狸不安地想要安抚它。
    “独孤娘子!”贺兰袖忽然叫出声来,“你让它、你让它叫……”那虎吼声就在耳边,与梵声对抗,此消彼长,那梵声竟渐渐低下去。
    贺兰袖大喜:怪不得三娘要把这只小崽子留给她,原来用在这里。
    她被梵声困扰,已经许久没能好好入睡了,这时候心神一松,竟然倒地入眠。留下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阿狸,看着还在暴走和低吼不止的春申,她摸了摸春申的毛,小声安抚道:“别怕,我在这里呢……”
    夜色渐渐就深了,草地里生了露珠,月亮上来了。
    长安西郊,兰若精室中,法照面上苍白:虎吼声虽然稚嫩,却是一声一声,绵长不绝,恰恰压制住了他的声音。
    那个妖女找到了帮手,他想。
    他推门走出去,正看见一骑飞驰而来,因月色朦胧,他也看不清楚他的模样,只觉得心口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当时脱口叫到:“什么人?”
    那骑士勒住马,问道:“老丈可知道这附近有个咸宜观?”
    法照低头唱了个喏,方才说道:“是有。”
    “可否请老丈为小子指个路?”
    法照想要抬手指路,只觉得这只手重逾千斤,怎么都抬不起来,他死死盯住眼前方寸之地,忽说道:“小僧想知道阁下的名字。”
    那少年却为难,握紧缰绳犹豫了片刻。
    “是不能说么?”
    那少年道:“我违禁出城,若教人知道了,须饶我不得——”
    “只是因为违禁出城?”
    “不然,还有什么?”少年货真价实地困惑起来,他觉得他今晚这身装扮正常极了,难道这和尚还能看穿他的身份不成。
    “还有……你,原本是不该出生的人!”那僧人抬起头来,目中精光暴涨,手中一串佛珠猛地激射出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咸宜观是鱼玄机住的道观……所以提要也用了这句~
    小老虎一身黄毛所以叫.春申,春申君姓黄……开个玩笑啦嘻嘻。
    落花人独立那句是五代的了……北宋小宴用它才名扬天下,那首词我挺喜欢,所以随手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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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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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7。月下重逢
    这不有病么; 他问个路; 和他扯什么该不该……
    周凛心里嘀咕,又疑心是伪帝余孽; 或者前朝旧人,这时候来不及细想; 先翻身避过。却暗暗叫苦,他出来得匆忙,手边并无趁手武器。
    那僧人却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根哨棒来; 竟舞得虎虎生威。
    周凛纵马急走,奈何那棒影如影随形,根本绕不开去; 也亏得他虽然没长在六镇,到底被他爹催逼得紧; 控马之能非常人能比。
    即便如此; 也是险象环生; 猛地胯.下马痛嘶; 前腿中招; 就地跪倒。
    周凛不虞有此,人稳不住往前栽,眼看着哨棒重影,带起风声——
    间不容发。
    忽然金锐之声破空,紧接着有人闷哼; 哨棒落地; 周凛翻身而起; 就看见那僧人瘫倒在地,胸口插了一支长箭,血已经流了出来,箭羽尚在微微颤动。
    好快的箭!
    好及时的箭!
    周凛松了口气,回头看时,一匹全黑的骏马昂然而立,皮毛如缎子闪闪发光,马上颀长的中年男子,月光下他看清楚他的面容,不由怔了一下。
    那人见他呆头呆脑,也不道谢,也不知道逃,只当是被吓住了,倒白长了个好皮囊。当下冷哼一声:“这天子脚下,首善之地,竟有人当街杀人,姓周的这脸面还要不要?”
    周凛咽了一口唾沫,眼睁睁看着那人下马,又听他问:“他什么事要打杀你?”
    周凛还是作不了声。
    “是个傻子罢。”那人便下了论断,也不管他,就要抓住僧人问话,孰料那僧人眼睛里尽是惊骇之色,喉中更嚯嚯出声,如同见了恶鬼。
    那人皱眉,想道:莫非他认得我?却听身后人低声问:“阁下、阁下可、可是——”
    那人猛地起身,一脚踩住僧人,匕首已经抵到了周凛心口,目中寒意便如凝冰:“你认得我?”
    周凛低眉看着匕首,眼圈开始泛红,喉结上下动了动,太含混,那人竟没听出来这少年说的什么,因又皱眉道:“怎么这长安城里尽是呆子傻子——”却见那少年面容扭曲了一下,像是哭又像是笑,又像是极力想要抑制这几种情绪。
    他忽然觉得这少年看上去有点眼熟。
    没等他想明白到底眼熟在哪里,面前人已经矮了半截,就在尘埃里,不管不顾地一个头磕了下去。
    “喂——”
    “阿舅。”
    这回他听明白了,少年一直嘟囔的话。他整个人都僵住了。站在那里,也动弹不得。他忽然觉得今晚的月亮有点圆。
    少年人……长得可真快啊。
    他怎么就没……认出来呢?也许他理所当然认不出来吧。多少年了。他走的时候那孩子跟着父亲来送他,还那么小,那么矮,和眼下跪着差不多高。
    那时候他脆生生地问:“阿舅什么时候回来?”
    其实那时候他是想,永远都不回来了吧。三郎在那个位置,他回来太尴尬。就算是思乡,那也得很久很久以后了,二十年,或者三十年。
    但是并没有那么久。
    西域的商路通了,源源不断的消息,国号改了,年号改了,连京城都从洛阳迁到了长安。他当时听闻,如同晴天霹雳,他不知道三娘是不是还活着:如果她死了,周乐就再没有顾忌了。
    所有人——三郎,嘉言,如愿,玉郎,还有谢家……改朝换代需要的血,改朝换代会用上他所有亲人的血。
    他想回国,但是他回不来。千里且迢迢,何况万里之遥。
    好在不久就有人给了他肯定的答案:皇后姓元。
    那就是三娘跟着周乐背叛了家族。昭熙不知道哪个结果更好:他的至亲都死了,或者他的至亲背叛了他。
    云娘最知道他的心。她说:“我们回去吧。”
    回去吧,所有的消息都可能是假的,唯有眼见是真。这一路他们听到了更多的消息,嘉言当然还活着,三郎当然还活着,谢家堪为肱骨,国力亦在蒸蒸日上中。有好些年没有打仗了,就如当初他和他说的,与民生息。
    也不是没有人怀念前朝——永远有人怀念,但是怀念没有用。
    驿站兢兢业业地给长安报信,他也给三娘写信,写山水,也写见闻,但是总有些事,绝口不提。
    一直到这长安城外,他才忽然重新又踌躇起来。这不是洛阳。这座城没多少元家的影子。它姓周。它的主人姓周。他该怎样与三娘相见?又该怎样与周乐相见?昔日他是天子,是太上皇,如今这又算什么?
    昭熙在长安城外滞留已经有近半个月。他自知身份,并不怎么外出。也没有去见玉郎。玉郎和她姑姑那么亲,怎么瞒得过去?何况她的夫婿还在朝中给姓周的效力——总不能让她为难。只是晚上睡不着出来跑马——
    万万没有想到——
    “冬生长这么大了。”他长长舒了口气。真的,这孩子站直了差不多到他的肩。他才十五岁,还能再长好几年。
    又问:“这妖僧为什么伤你?”
    “我不知道。”周凛道,“我就问个路,他——”
    “把他绑起来,回头慢慢儿问。”昭熙挪开脚,把刀丢给周凛。僧人已经痛昏了过去。
    周凛俯身要察看僧人的伤势。
    “别看了,死不了。”昭熙不耐烦地说。要被袭击的他,他早一刀宰了。但是敢袭击冬生——总要问明白有没有背后指使。
    打扰他们甥舅重逢就够该死了。
    周凛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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