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北朝纪事-第188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周乐又是恨又是恨不得,方才要把心一横,就听得外头有人哭喊道:“大将军、大将军救命啊——我家娘子上吊了!”
    周乐眉目一凛,嘉语亦反应过来,周乐的继母和姐姐都有诰命,这府中上下,被称作“娘子”的,就只有娄晚君。嘉语经了两世,虽然始平王府没有妻妾争宠,但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一哭二闹三上吊,她心里不由想道:亏得这人从前总说他娘子贤惠……还说家里妻妾和睦。
    周乐不得不起身道:“我过去看看。”却被嘉语一把拉住:“问清楚再说。”她素日都在公主府,这才头次来大将军府,她就给她这么个下马威——她是当真把自个儿当这里的女主人了吗?
    周乐道:“二娘素日里要强……”
    嘉语看住他。
    “她今儿、今儿被豆奴打了……”他方才也只说到纳妾,怕丢人没提这茬——他家里居然有打女人的男人!娄晚君的座又离得远,嘉语也不会仔细盯住她看,自然不会留意到这个。
    嘉语脱口道:“不可能!”尉灿敢打娄晚君,他嫌命长么?
    “是真的。”周乐道。
    他心里很喜爱娄昭和段韶两个小将,起初是因为娄晚君才得到他们,后来却因了他们对娄晚君多有关照——何况那样一个女子,原也招人怜惜。只是因了避嫌,也怕嘉语不喜,才有意疏远。
    嘉语心思一沉:“那我去看看。”
    “你别去!”周乐却伸手拦她,“她这会儿见了你,怕是……不好受。”
    “她见我不好受,见你就好受了?”嘉语摇头道,“我知道你怕什么,我自有话与她说。”
    周乐抱住她的腰安抚道:“我对她没心思,三娘知道的。”
    嘉语动弹不得,一时冷笑:“我倒是知道郎君对她没心思,怎么郎君就不明白,她是你的家人,我怎么会害她?”
    周乐见她恼,贴着她脸道:“不是我信不过三娘,是她从前过分了,换我是三娘,我不会饶她——所以不能强求三娘对她心存善意。”
    嘉语这才神色缓和下来,却道:“……也不能全怪她——我那个好表姐功不可没。”
    周乐听了这话方才真信了她不会把娄晚君怎么样,因亲了亲她道:“我叫佳人进来服侍你梳洗?”
    嘉语恨恨道:“我就知道郎君是个嘴把式。”
    周乐又亲了亲她,却笑道:“服侍卸妆却是会的……”
    。。。。。。。。。。。。。。。。
    周乐叫了娄晚君的婢子进来询问,隔着屏,何佳人服侍嘉语起身,松松给她挽了个髻,一面听那婢子断断续续地哭,说娄晚君如何饭后郁郁不乐,如何将她们都打发了出来,如何凑巧才发现——
    “要再迟得半步,娘子就没命了……”那婢子哭道,“大将军要给我家娘子做主啊!”
    大将军府虽然豪奢不能与长公主府比,家中人口、往来人情却比长公主府要多多了,又因着六镇、河北故人多,与娄、段两家原本就撕扯不开,所以周乐并没有把府中内务交给继母,而是让娄晚君打理。
    当然那也是她年轻,精力更为充沛的缘故。
    所以娄晚君出了事,下头婢子就只能找的找尉周氏,找的找到大将军这里来了。
    周乐问道:“你要我如何为你家娘子做主?”那婢子见主人出了事,早慌得六神无主,只想找个能主事的,待听到周乐这么问,竟是怔了一下方才说道:“自然、自然是把那个狐媚子赶出去。”
    周乐:……
    周乐回头看了一眼,嘉语已经梳洗完毕,说道:“我问你,你家娘子挨打,和你家郎君纳妾,哪个在前,哪个在后?”
    那婢子是娄晚君心腹,跟她多年,从前只远远见过华阳公主,这时候不由面色苍白,落泪道:“公主……公主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只问你,哪个在前,哪个在后?”屏后声音冷冷道。
    那婢子再看了周乐一眼,周乐面无表情,她心里头幽怨,想道自家娘子命悬一线,这个男人也仍然无动于衷,亏得娘子素日里帮他打理内务兢兢业业,到底是枉费了心。只能答道:“……纳妾在后。”
    嘉语点点头:“我随你去探望你家娘子罢。”
    “不——大将军!”那婢子叫道,“大将军!”
    周乐能索性与嘉语说个清楚,她这等婢子却是不敢,只能恳求地看住周乐,周乐不作声,她便给他磕头:“大将军救救我家娘子……”
    周乐起身道:“我去找豆奴——你不是要个能做主的人吗?公主便是这府里能做主的。你带她去罢。”
    脚步声渐渐就出去了,一丝儿犹豫都没有。
    那婢子磕了半天头,磕得额上血肉模糊,待脚步声再听不见,终于绝了望:就不该来找大将军,她模模糊糊地想,大将军定然是恼了娘子……恼娘子坏了他的事……娘子落到华阳公主手里,哪里还有活路……
    “起来吧,”那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来,“带我过去——你不带,这府里也有的是婢子。”
    。。。。。。。。。。。。。。
    娄晚君没想到来的会是嘉语。
    但是——为什么不?
    易地而处,她也会忍不住去看她的笑话。不过是轮到自己,方才觉得刺心。
    无非是把已经落在尘埃里的人,再踩上一万遍。换谁不爱这种时候啊。她当初想要杀她,想要挑拨她与她的夫君,甚至后来韩舒意——没她指点,韩舒意凭什么大摇大摆进出长公主府?
    周乐不因着这些事疑她,华阳公主哪里有不疑的道理。这么几年下来,她算是清楚了,她确实就是他心尖尖上的人儿,凭他什么婚约,凭她被劫过几次,又订亲、成亲几次,他不在意,便全都徒劳无功。
    也就是把自个儿给赔了进去。她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一点。她当时大约是昏了头,也大约是……觉得苦,不知道哪个更苦,是终身再见不到他,还是一辈子看着他与别人恩爱。她不知道哪个更苦。
    她仓促选了其中一条路,结果让人看了笑话。
    尉灿舍不得打她,是她故意激怒他,她故意撞上去。她不想要这个孩子,明明同房没几次……她恨她这个身体!她不想要这个孽障,也不想背负上罪名,她就想妥妥当当,完结了这件事。
    让尉灿纳个妾,那没有什么,说来都是他的错,尉家上下对她只有怜惜。
    她如今也只能要他这一点怜惜,让她有个立足之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她不知道自己会到这个地步。
    有些事情发生的时候,连自己都会吃惊。
    那也许就像宋王——吴主,一国之君,为了个女子,使出诱骗、威胁、绑架这样的手段。江南难道就没有好女子了?莫说江南,晋阳长公主难道不比华阳公主美貌?那通通都只能说是鬼使神差。
    就好像今儿她上吊。她又不想死,怎么会上吊?她也不知道。她昏昏沉沉地回来屋里。她想不到华阳公主会来大将军府。她在她的长公主府不好吗,井水不犯河水——又哪天来不好,偏选了今儿。
    她心里知道这只是个巧合,华阳公主在宫里一住十多天,怎么能知道她心里谋划。
    偏生就是今日。
    看到她灰头土脸,她一定很得意。该她得意。她一个人徘徊在屋里,站着,坐着,呆呆看着窗外,暮霭尽了。白天过了还有黑夜,今儿完了还有明儿,她觉得她被困在这里,一点一点被拉扯着往下坠。
    她是尉灿的妻子,他理直气壮要与她同房,理直气壮要她给他生孩子,生了一个又一个……于是他看到她,就总是浮肿的,黄蜡的脸色,笨重的腹部,像鸭子一样走路。他大约会记不起她从前的样子。
    而——她,她出现在那里,盈盈一握的腰,顾盼神飞的眼睛,丰润如鲜花的唇色。就好像有光照进来,把一切混沌的、丑陋的,对照得纤毫毕现——她这么笨拙,这么难看,而她美丽如初。
    不,不是如初,她比她初见时候要美丽太多了。她几乎不能直视她,怕光芒刺伤她的眼睛。兴许她也会有那么一天,迟早会有的,她总会、总会和她一样笨拙、丑陋,但是……但是那又怎么一样。
    她会是他的孩子的母亲。
    这个念头撕咬着她。每个母亲都应该爱自己的孩子,然而她看她的孩子全无感觉,尉周氏抱走她的长子,她唯一的念头就只有庆幸。她不要看见他,她轻易能从他脸上分辨出不属于她的五官。
    从前她并不厌恶尉灿,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她知道他待她好,但是自从——那之后,她对他再无法生出亲近。
    原来人是不能勉强自己。
    什么理由都不能。
    他做什么都不合她的心意,有时候她知道那不是他的错——她爱的那个人,并非随处可见的鲁男子。
    她心里觉得造化弄人,然而——人能扛得过命吗?命运安排她迟到一步,她不知道那算什么,或者是不要相遇,不要相见,或者索性再迟一步,他们已经成亲,就不会开始;或者是……早一步。
    就像咸阳王妃说过的那样,她早一步,她是他的妻子,她为他生了许多孩子。她相信以华阳公主的身份,万万做不出屈身为妾这种事来——迟了一步,一个人以毫厘之差,与自己的命运擦肩而过。
    她明明什么都有,却来抢她仅有的。她日复一日地被这些念头折磨。日复一日,往往这一日她说服了自己,到次日醒来,睁眼看见光,又觉得不该是这样,凭什么是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那人要索性不在府中也就罢了,要索性只他在府中也就罢了。偏偏她来了,戳破所有自欺欺人的幻象——如果她还能骗得过自己的话。
    如果——
    这世间哪有什么如果。
    她闭上眼睛,却听华阳公主问:“娄娘子是要和离还是搬出去,还是——当真想死?”
    “公主要我死?”她心里不知道是解脱还是愤怒。
    解脱的或者是,不必再在这种绝境之中日复一日地与自己对抗;却又愤怒,她凭什么、她凭什么来决定她的生死——她虽然不如她公主之尊,也是良家子,她要她死,也须得给出理由。
    嘉语摇头:“你又不是我的婢子,我要你死你就死吗?”
    娄晚君摸着颈上伤痕,她没死成,还是伤了气管,声音里漏风:“你就是想要我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嘉语看了她一会儿,又看了看左右,吩咐道:“你们都出去,让我单独和你们娘子说几句话。”
    “不——”娄晚君叫道,“她们都是我的人,我没什么可瞒她们的。”
    “我表姐!”嘉语淡淡地道,“咸阳王妃说的那些事,她们也都听说过吗?她们听说过娄娘子你——”
    “出去吧。”娄晚君打断她,“你们……去外头等着,我叫你们再进来。”
    “娘子——”带嘉语过来的婢子惴惴道,“娘子一个人……”
    “有公主在这里,我不是一个人。”娄晚君思路清晰地道,“有事我叫你。”
    那婢子还要说什么,嘉语的目光扫过来,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她忽然意识到她面对的是当今天子跟前最得宠的公主、长公主,她捏死她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如果不是更容易的话。
    人都退了出去。
    娄晚君抬头来,与嘉语对峙:“咸阳王妃说的,都是真的,对不对?”
    “我不知道我表姐和你说过些什么,说过多少,”嘉语道, “她有没有和你说过,从前,她是先帝的皇后?”
    “但是她说的关于我的事——关于我和周郎的事,都是真的,对不对?”娄晚君的目光近乎狂热,那是一直支撑她到如今的信念。
    “我只知道我表姐,她从前是皇后,六宫之主,母仪天下,如今却连区区一个陆夫人都不可得。”嘉语加重了语气。
    “但是我——”
    “娄娘子,从前我只见过你一次。”
    “你——”
    “他一直说你是个贤惠的妻子,我也一直以为是如此,虽然从前是娄娘子出卖了我,”嘉语道,“我原以为是这样的,到真真见了娄娘子这几年,方才知道闻名不如见面。”
    “见面如何?”
    “我表姐从皇后沦落到妾室尚且能咬牙活下去,豆奴虽然不合娄娘子的心意,好歹没有作践你,这府中上上下下都当你是主人,你上有父母,下有兄弟,膝下娇儿,人能有这几样,已经是福气。”
    “我不要这个福气!”娄晚君猛地站起来,牵动伤口,不由大咳了几声,却抓住嘉语的衣袖道,“我知道你把我的、是我的……还给我、还给我!”她声音嘶哑,最后三个字近乎于吼。
    外头婢子隐约听到里头争执,登时乱了起来,有人拍门拍窗道:“娘子、娘子——公主饶了我们娘子吧,公主!”
    “你这几个婢子倒是忠心。”嘉语道。
    “……还给我!”娄晚君只叫道。
    嘉语哭笑不得:“我从前不觉得表姐厉害,只道是个投机取巧之徒,如今见了娄娘子,方才知道我表姐当真是女中豪杰——娄娘子,你死了这个心吧,我不会把他还给你,他也不会许我把他还给你。你愿意与豆奴过,就搬出大将军府,好生与他过下去;你要不愿意,待生完孩子,就上报洛阳令,判你们和离罢。免得真有一日,你死在这里,教他为难。”
    娄晚君呆呆看住她,她怎么都想不到她提出来的,竟然是这样两条路,哪条也不容她再留在这里,不容她再留在他身边。
    最后却是一句“你死在这里,教他为难”,这句话反反复复地在心里绕了几遍,猛地一口血喷了出来。
    嘉语后退了半步:“我还有几句话,要送给娄娘子。”
    娄晚君看着她,眼睛里充血,已经出不了声。
    “娄娘子心里分明明白,不管从前怎样,都与如今没了关系,却放任自己到这个地步。娄娘子,我知道你中意的夫婿,从来就不是豆奴,但是未必就不见得就不能是别人。周郎他不要你,不过是他不要你,不是你不如人——这天下有的是好男子,娄娘子还年轻,悬崖勒马,尚未为晚。如果娘子执意要在周郎身上吊死,那娘子也要想明白,我是公主,我是长公主!”
    燕朝天下,没有人拗得过皇家。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卡卡君和玉米君投雷^_^

………………………………
335。生辰之贺
    嘉语走出来; 尉周氏方才敢蹑手蹑脚进去。
    她在外头等了有一会儿了。
    她怕华阳公主。不仅仅是邺城时候撞见她府里吊了人在树上抽,还有后来韩舒意那件事,她知道她吃了苦头——虽然天子并没有问罪,她猜是弟弟给她挡了——又后悔又愧疚; 但总归还是害怕更多一点。
    她再没有听到过表妹的消息。她问过弟弟,她弟弟对她一向和颜悦色,为这件事难得地冷了脸; 他说:“阿姐就不要再问了。”
    她还能说什么呢。她有时候会怀念朔州; 朔州地方熟悉的口音; 熟悉的人; 如果是在怀朔镇; 兴许她能想点办法,但这里是洛阳,阿舒是生是死; 都由不得她。她心里也想不明白,阿舒那么个乖巧可人的女孩儿,怎么能做出那等穷凶极恶的事来——她总疑心是其中出了什么误会。
    也就想想罢了。她如今日子过得舒心; 膝下白白胖胖的大孙子; 娄氏肚子里还有一个,是男是女她都不计较了。只要他们两口子好。事实上她也没有看出这两口子有什么不好,豆奴是从不说的。
    这比韩舒意更叫她想不明白:娄氏和儿子都成亲这么久了,孩子都有了两个; 怎么还会对她弟弟生出念想?
    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从来不都是——嫁鸡随鸡; 嫁狗随狗吗?
    然而素日里娄氏是很得她喜爱。她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劝她好,她如今脸色难看得很,眼睛都是直的,直愣愣地看人。额角是青了一块,脖子上一道儿勒痕。都上过药了。尉周氏扶着床坐下来。
    她也不知道公主和她说了什么。娄氏的婢子在外头拍门,她大气都不敢喘。
    婆媳俩就这么直愣愣地对望了一刻钟,尉周氏最终道:“公主也不会长住在咱们府上,她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头去。”
    “……总是身子要紧。”她干巴巴地说。
    。。。。。。。。。。。。。。。。。。
    尉灿在屋里喝闷酒。
    底下人都晓得大将军不过一时气恼,不会真把这个外甥怎么样——不然常山君早该急了,就是上头两尊菩萨也少不得出面说话。所以尉灿索酒,底下人不但不敢不给,还特意寻了好酒来讨好他。
    直到门“砰”的一声被踹开,大将军铁青着脸站在门口。
    识趣的麻溜溜了。
    尉灿脑子里有点懵:他阿舅这会儿不在房里和公主亲热,来找他晦气算什么?这一念未了,就听他阿舅说道:“二娘……没了。”
    尉灿没有听明白:“没了什么?”
    周乐不说话。
    尉灿自个儿转过弯来,脸色十分古怪,或者说扭曲,他张大嘴,不断地喘气,就像是快要溺水、却动弹不得的人。他的手开始发抖,酒坛失手落地,酒水溅开来。
    周乐心里摇头,看他这个样子,也说不出“当初是你求的她,到手却没有好好待她”这样的话,只问:“你要去看她吗?”
    尉灿嘴角动了动,露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阿舅想让我去吗?”
    周乐:……
    尉灿垂下头,他知道他阿舅无法明白这种心情。他向来是想什么都有,华阳公主那样高在云端的人儿,都不惜为他涉足人间。更休说从前他们还在镇上的时候,他比他大上两岁,从来小娘子的眼睛都黏在他身上,她们冲他笑,冲他抛媚眼——虽然并不见得有人愿意嫁给他。
    但是她们喜欢他,他知道。
    他娘子喜欢他,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他只是以为成亲能扭转这个局面。他才是她的夫君,他们肌肤相亲,朝夕相对——然后他知道成亲不能改变任何事。不是他待她好就可以,她与他成亲,根本就不图他的好,她甚至把他往别的女人身边推——他是心粗,他不傻。
    她看他的目光他认得的。
    她是宁肯死也不想再和他过下去。
    “她不想看见我。”尉灿说。
    “说什么傻话!她不想见你还能给你生孩子?”周乐皱眉,“她是你娘子,你打人、纳妾,你还有理了你!”
    要在之前,尉灿能与他吵起来。他其实不太怕他这个舅舅,哪怕他是威风八面的大将军,他知道他照顾他。但是到这会儿,他实在没了那个心思,他什么心思都没了,就好像整颗心都落在地上,就像是方才打碎的酒坛子,碎得透了,再透一点,就是一地的灰,拾都拾不起来。
    她不爱他,他的娘子不爱他。他埋下头,呜呜地哭起来,像只走投无路的大熊。
    周乐:……
    这叫什么事!
    他这个外甥,是一辈子都没长大过!三娘说得对,他就比他小两岁,也是成人了。到这当口,连娘子都不敢去见,白长了这么大个儿,光知道费粮!……也不知道三娘那头怎么和娄晚君说。
    但是见他哭得伤心,也不得不到他跟前去:“好了别哭了!你要真觉得对她不住,往后对她好一点……”
    尉灿:……
    哭得更伤心了。
    这甥舅俩鸡同鸭讲了半晌。周乐是没见过他这样伤心,固然有气恼,也多少无可奈何。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明明他觉得娄晚君成亲之后就正常了,再没有闹过什么幺蛾子,是几时到了这个地步?
    总是豆奴疑神疑鬼——他和娄氏能有什么。
    “你要是觉得……就和她出去住吧,我给你找宅子。”眼不见为净,总再没什么可疑的了吧,“去看看她,给她赔不是,男子汉大丈夫,不先低头,难道要她一个有身孕的女人来给你低头?”
    尉灿抹了一把眼泪,呆呆地:“阿舅你不是说——”
    “吓你的。”周乐也是无奈,豆奴的脑子怎么不灵光成这样了,真要娄晚君没了,他还能心平气和与他说话,不先来几个耳光、再绑了他去娄家?“……救下了,幸而进去得及时——如今三娘过去……”
    尉灿吃惊道:“公主?”
    “当然是公主!”周乐道,“还不快起来?她是你娘子,你就多哄哄她——”
    “够了!”
    周乐:……
    小兔崽子是要翻天啊。
    周乐好容易拎了尉灿出门,到半路尉灿又畏缩起来:“阿舅——”
    “嗯?”
    “要她不想和我过了……”
    周乐转眼看他,其实他并不觉得事情严重到了这个地步,虽然三娘也这么说,他想了想:“你还想和她过吗?”
    尉灿道:“那没有用……”
    周乐沉默了片刻,他没有经验。三娘打一开始就很喜欢他。就算和萧阮有纠葛,那也不妨碍她喜欢他。难道这么久了,娄晚君就当真对豆奴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算了,”尉灿就知道从他这个阿舅这里得不到什么建议,“我自个儿去吧,阿舅就不要跟过来了。”
    周乐:……
    一抬头,正瞧见嘉语过来,不由自主眉目柔和:“三娘!”
    反而嘉语吃了一惊,看了看周乐,又看了看尉灿:“阿姐已经进去劝慰娄娘子了。”她说。
    尉灿看着自个儿的脚尖:“公主……我娘子她还好吗?”
    嘉语不知道说什么好。
    娄晚君三番四次算计她,她虽然能够谅解她的偏执大部分是她表姐挑唆的缘故,但是实在生不出更多好感。尉灿算不得聪明人,占了出身的便宜,素日里跟着周乐跟进跟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况周乐对家里人一向心软。瞧这么个大个子,就是伤心也没法让人怜惜——这就够可怜了。
    因迟疑了片刻方才说道:“伤势不重,腹中胎儿也无恙。你让她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说。”
    尉灿道:“我就在外头——隔窗看看。”
    嘉语点头道:“那你去罢。”
    尉灿应了声,周乐还要跟过去,被嘉语横臂拦住,就瞧见他娘子似笑非笑地看住他:“他们小两口的事,大将军就不要再掺和了。”
    周乐:……
    周乐看住尉灿远去的背影,悻悻道:“他倒是听你的话。”
    嘉语嘿然道:“我没有的人那么糊涂。”
    周乐驳她不得,只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当真没事吗?二娘为什么事想不开?”
    嘉语靠近他,方才低声道:“为你。”
    周乐:……
    周乐干咳了一声:“我不是和三娘说笑——”
    “我也不是。”嘉语叹息道,“恐怕豆奴过去也无济于事,如果……周郎会许她和离吗?”
    “她要和离?”之前晚饭上嘉语就说过这个,但是周乐只觉得她想多了。哪里有怀着身孕的女人还会去想和离这种事。
    嘉语看了他一眼:“周郎会答应吗?”
    “我让豆奴搬出去住。”周乐道。他不想尉灿与娄晚君和离。要当初没有成亲这件事也就罢了,既然成了亲,又闹出和离来,两家未免生分。娄昭和段韶都是他倚重的心腹,他如何舍得。
    嘉语点头道:“……那也好。”
    。。。。。。。。。。。。。。。。。。。。
    对于上朝这件事,周乐一向是不辞劳苦——在成亲前。他如今是想不明白,到底谁这么缺德定了五更上朝。
    天都没亮,根本起不来好吗!
    皇帝为什么都能起这么早,是因为宫里嫔妃太少吗?——因这句话,挨了他娘子一嘴巴。
    周乐十分委屈:“你们元家人恁的苛刻。”
    “又哪里亏待你了?”嘉语懒懒卷了薄被。她在公主府没有给姑翁早晚请安的习惯,在大将军府也没这个打算。
    周乐咬她耳朵道:“白天卖艺,晚上卖身,你说亏不亏?”
    嘉语嘲笑他:“我支持大将军卖艺不卖身。”
    周乐正色道:“下官恳请卖身不卖艺。”
    嘉语:……
    “大将军难道没有听说过,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这却是从前周乐在邺城的旧话。
    “没有!”大将军断然否认,“绝无此事!”
    嘉语:……
    她得承认,有些人无赖起来,她是怎么都无赖不过他的。
    周乐起身披了袍子,见他娘子还懒成一条蛇,心里十分不平衡。又上来闹她。嘉语躲了几下没躲过,也睡不着了,索性起来给他系了腰带,正了衣冠。最后与他说道:“一会儿我找二郎拟个宴请名单,待郎君回来过目可好?”
    “宴请?”周乐脑子转了一下方才明白过来,却迟疑道,“恐怕你阿兄不喜。”
    嘉语倒没想到这个,她也不觉得昭熙忌惮他到了这个份上——不过周乐肯与她说,那总不是坏事,她说道:“我和谢姐姐报过备,郎君难得在洛阳过生日,是我要办,不是郎君要办。阿兄总不会怪我。”
    周乐心里软了一下,俯身亲了亲她,出门去了。
    。。。。。。。。。。。。。。。。。。
    嘉语用过午饭才去见周琛。
    周琛这年十九了。去年定了亲,定的宜阳王的女儿。因年岁尚小,打算金秋出阁。周乐不在洛阳时候,一应事务都交由他打理。周乐私下与嘉语说过,他爹不靠谱,这个弟弟办事倒教人放心。
    嘉语记忆里从前也是如此。大约是有这么个爹,俩儿子都反着来。周乐身上还多少有浪荡儿的气质,周琛沉稳得简直少年老成。嘉语记得他从前是不大喜欢她——那大约是她身份的缘故。
    ——世人眼光都如此,一面钦羡她能得大将军宠爱,一面瞧不起她被人豢养。
    不过如今重来,当然不一样了。
    。。。。。。。。。。。。。。。。
    周琛听说公主来了,先吃了一惊,猜想是兄长上朝得急,委托了她处理豆奴和娄氏的事。昨儿晚上闹得厉害,他也有所耳闻,不过他与姐夫一家,不及兄长亲近,既然没人来报,索性装了不知道。
    但是公主来了,就不能再装死。因起身相迎,目光低垂着,就看见浅红色的裙摆。夏日里裙裳薄,透着光,层叠如舒展的花瓣。她如今不穿白了。该是兄长喜爱这些鲜妍明媚的色调,他想。
    到听她说了来意,心情又不一样。原来她此番出宫,是为了他兄长生日。他兄长也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当然有生日要过,只是素常——素常都在营里,不是行军就是打仗,谁会记得这个。他父亲就记得自个儿生日,母亲也就牵挂他,牵挂不到兄长身上去,想来也就阿姐记得,不过她新得了孙儿。
    从前他总觉得,公主下嫁他兄长多少有被迫的成分,她想报仇,他兄长手里有人马。
    一个被劫掠的美人。
    然而——
    “……难得郎君人在洛阳。”她这样说,“想烦请二郎拟个名单。”眉目里都是喜气。
    不止是名单,下帖子,排座次,菜式与食具、花木装饰,歌舞班子,都须准备起来。一些是周琛知道的,一些周琛也不清楚其中诀窍。嘉语虽然不擅长,好在她有准备,出宫时候就问谢云然借了人手。
    周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