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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纪事-第1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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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夏和娄昭都没有消息,不过周干也说了,现场血肉模糊,也分不出都有谁。
    想到这个婢子跟她两世,一次好下场都没有落到,嘉语心里也是难过,她几乎要信了那些流言蜚语,说她五行见克。
    连个亲近的婢子都留不住。
    这个念头让她眼前有些模糊,最后的落款怎么都落不下去,手腕一软,污了纸面。
    。。。。。。。。。。。。。。。。。。。。。。。。。。
    用过早饭,过不得一时三刻,便有人来禀:“不好了,段将军带了好多人来——”
    过得一时,又有人来报:“不好了,段将军口口声声今儿见不到周将军,不肯退兵——”
    再过得一时,底下人已经是催促:“公主还是出去避避吧,段将军这是来者不善啊。”
    再过得一时,口风已经变成:“公主从后门走!”
    嘉语于是轻装简从,登车而去。
    出了宅子,底下人过来请示:“公主往哪里去?”
    “崇真寺。”嘉语说。她倒是想直接去龙华寺,但是龙华寺小,地方又偏僻,之先几天也没查出端倪,不敢逼太紧。崇真寺是信都最大的尼寺,以她的身份和对信都的认知,去崇真寺才是正常。
    车行得很平稳,一路也有人接应。车夫和左右婢子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神态和举止都很自然。
    嘉语手里攥着帕子。
    刺客随时可能到来,不过大白天的,应该不至于像那晚大开杀戒。这一路上倒是很有几个稍微荒僻的点,又都一一落了空。嘉语的心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到抵达崇真寺,整张帕子都湿得透了。
    那伙贼人倒是沉得住气,她心里想。
    下了车,自然有住持亲自来迎,在前殿礼了佛,点了长明灯,转去厢房稍事休息。
    有人从假山后怯怯探出头来:“不是说有贵人来吗?”
    她身边婢子笑道:“刚才那位不就是——”
    “我见过她。”李琇认真地说。
    婢子阿橘一呆,没敢接话。她这时候忽然想起,她家姑娘出事好像、好像是因为去过河济。这位华阳公主好像也是从河济过来。
    嘉语自然不会知道李琇主婢也在寺中。这崇真寺里有周家预先布下的人手和眼线,料想也不会出什么意外。难道那伙贼人打算就这么算了?还是说,他们已经去宅子里刺杀那个“受伤的周将军”了?
    心里一时难安,又不敢露了痕迹,索性坐下来默默念一篇《心经》,她虽然不信佛,念到“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竟生出几分诚意来。忽听得外头叩门声惶急:“公主、公主殿下!”
    听出是周家婢子繁枝,她方才被支使了去打水。因往边上伺候的乌灵看了一眼,乌灵道:“进来!”
    门外却静了片刻,然后一声尖叫:“血——”
    乌灵猛地蹿了出去,人才出门,短促一声,戛然而止,嘉语起身看时,就只看到帘子下两只脚。
    人被挂了起来。
    门外再无声息,乌灵也好,繁枝也好,叩门声,尖叫声……都无影无踪。就只有鸟声,风声,水声潺潺。
    原本还该有其他人,周家的人,嘉言的人,像是在同一个瞬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嘉语口中有些发干,她攥紧了帕子里的匕首,一步一步走过去,她脚步声原本极轻,这时候听来却响如擂鼓。
    厢房不大,走到门口也就四五步,嘉语看着静止的门帘,像看一只怪兽,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就会暴起伤人。
    猛地伸手一掀——
    门外什么都没有,没有血,没有人,没有怪兽。
    才要松一口气,忽然眼前一黑,人软软倒了下去。
    。。。。。。。。。。。。。。。。。。。。。。。。。。
    周干的脸色变了,“你再说一遍!”
    “公主……公主不见了!”
    换了周昂,恐怕已经一耳光过去,大骂“废物”了,周干就只面色微微一沉,冷冷看住跪在面前请罪的亲卫。他没有出声,那亲卫却觉得头上、背上点了几千道火在烧,烧得他根本跪不住,只能一个劲地磕头。
    良久,方才听到主子发话说:“起来吧,说说,怎么回事?”
    。。。。。。。。。。。。。。。。。。。。。。。
    周干还能冷静,嘉言就没这么冷静了。
    “你说我阿姐她——”
    “你阿姐?”周干挑眉,他是听错了吗?
    嘉言反手一撕,周干只觉得眼前忽然就亮了。
    他不是没有见过美人,信都也不是没有美人,他在洛阳借住崔府,服侍他的婢子都是百里挑一,更别说七娘了,但是陡然看到面具下的面容,还是惊了片刻——难怪她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也难怪华阳从来不觉得自己美。
    却原来如此。
    嘉言这时候哪顾得上这个,只急吼吼地问:“我阿姐一个大活人还能让你们给跟丢了,你们都废物吗?”
    周干:……
    她是他家五郎亲生的吗?
    他在洛阳呆得久,倒也听说过始平王府姐妹俩感情好,便不诧异嘉言这般急眉赤眼,只道:“六娘子莫急,我看这次下手的,未必就是崔嵬山那伙人。”
    嘉言急归急,脑子还在,经周干略一提醒,也就转过弯来:崔嵬山那伙人可是赶尽杀绝,一个不留。这次她阿姐的失踪却全程不见血,侍卫被迷昏,另外失踪了五个婢子。
    难道又有新的势力插手进来?真是乱中见乱。
    嘉言这里恼火,周干也不插嘴,一直等到嘉言冷静下来问:“和王八郎勾搭的是谁家?”
    “陈家。”
    “人都查清楚了吗?”
    “名单出来了。”周干说。心里想道,既然六娘子来了,不知道王妃是不是也……如果王妃和六娘子姐弟都能逃出来,那么始平王世子在世的可能性自然又大上许多。虽然没见到人,到底心里不踏实。
    嘉言目中杀气一闪,却听周干道:“公主此行涉险,应该是心里有数,不知道她走之前对六娘子是不是有所交代?”
    嘉言犹豫了一下,摇头道:“并没有——”
    周干道:“公主闺房,外臣不敢擅入,六娘子要不要问问服侍公主的婢子?”这些婢子仆妇虽然原是周家的人,不过周干总不至于几个人都与嘉语计较。一早就连身契一起交了出去。既然是嘉语的人,他就不好再训问。
    嘉言颔首道:“那就劳烦周二郎君请他们过来。”一面说,一面重新戴上面具。
    片刻,便有人领了十余婢子、仆妇过来。
    贴身几个婢子都已经被嘉语带走,留下的无非做些打扫、洗刷,老的老、小的小,粗的粗,别说说话了,多半连嘉语的面都见不到。这时候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被提了来,主位上坐的又是这么张古怪的面孔,难免人心惶惶。
    嘉言问过一通,并无收获,心里未免失望。
    正要打发她们下去,忽然有个细骨伶仃的小丫头怯怯地道:“郎君——”她原是周家人,自然会觉得,相比这个面孔可怖的小娘子,自家主人要和气得多,可亲得多。虽然从前也就只远远看过一眼。
    “嗯?”周干应了声。
    那小丫头胆气稍壮,说道:“奴婢在公主屋里拾到这个……”
    却是个纸团。
    嘉语的东西,周干也不敢看,转手交给嘉言,嘉言展开扫了一眼,再抬头来,目光里杀气大盛。
    “她不识字。”周干隔空虚虚按住她,“底下奴婢,少有识字的。”
    嘉言呆了一下反应过来。有那么一个瞬间,她心里涌出无穷无尽的恐惧。她几乎想要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握刀握弓的手。她不知道戾气什么时候生根发芽,然后迅速长成这样枝繁叶茂的模样。
    正始四年夏,紫萍死的时候,她还和她阿姐闹过一场。
    最初总是血,她没赶得上。她还在城里,在祖家外宅,祖家人拿那些话敷衍她,那时候她阿爷倒在血泊里,她阿兄下落不明,阿姐被带出洛阳,母亲与弟弟仓皇逃亡,仓皇匿藏,她什么都不知道。
    后来还是血,表姐的血,过路商人旅人的血,无辜的不无辜的,他们求活命,她也求活命,谁比谁高贵了。
    后来到了武川镇,独孤如愿收了她的弓刀,她没头苍蝇似的蹿了好几天,如愿与她说:“你是王爷的女儿啊。”
    她是王爷的女儿,顶什么用,她阿爷把她们姐妹当心肝儿,那顶什么用,他死了,他们兄妹离散,她还能指着谁来替她拿刀拿枪?乱世里男人要活命,女人也要活命,没有谁比谁容易,没有谁靠得起谁。
    来信都是她的主意,她娘点了头,独孤如愿也无可奈何。结果还是血。血肉像泥一样,她阿姐趴在泥地里,死尸堆里。她阿姐从前是很喜欢宋王的,她记得。她初来洛阳时候还有些傻气。
    宋王也愿意娶她。
    嘉言戴了面具,谁也看不到她脸上的神色。但是翦水双眸里煞气渐渐散了。就算是这样,她想,那也不关底下人的事。就是王府里,识字的婢子也是不多的。再说,要不是她,她也看不到这个。
    “下去吧。”嘉言终于开口,十余个面无人色的奴婢方才踉踉跄跄出了门。
    周干也不敢问那纸团上到底写了什么,想是要紧。只说道:“段将军说王郎还有杀手锏,六娘子怎么看?”
    嘉言这时候思路反而清晰了,不假思索说道:“如果周将军果然遭遇不幸,无论是段将军还是侯将军,恐怕都镇不住这些降军。冀州怕他们流窜为害,朝廷也怕,再来一次七州沦陷……”她原想说“可再没有我阿爷来收拾了”,心中一梗,略了过去,“所以王八郎身边,想必还有原六镇将官。”
    她也只能猜是出身六镇,从前得葛荣重用,所以在降军、降户中甚有威望的人。
    这是她与段韶推测的结果,这时候抛出来,周干果然刮目相看,想道:始平王世子固然英雄了得,他两个女儿也都颇有见识。
    嘉言又道:“洛阳垂涎周将军的人马,必然在军中造势,段将军如今在排查,我阿姐的下落,就只能拜托周二郎君了。”
    周干微笑道:“我分内之事,六娘子不必客气。”
    周干退出去,嘉言这才重新展开纸团。
    纸上一些人名,有认得的,也有不认得的。后来却草草抹了几个,又有墨滴落当中。如果是从前,嘉言会不懂,这时候轻易就懂了。虽然没有标注,但是既然她阿姐写下来,自然都是要紧人物。
    想是她阿姐出门的时候,也想过万一不测……又觉得不能不测,所以方才匆忙抹了。
    。。。。。。。。。。。。。。。。。。。。。。。。。。。。。。。。。。。
    “又要出去?”眼睁睁看着周干进来,换了衣裳又要出门,崔七娘忍不住道,“郎君都多少天没归家了。”
    周干“嗯”了一声,华阳公主失踪的消息不能外传,捂住的最佳办法当然是让“华阳公主”出个面露个脸,原本大有为难之处——毕竟仓促要找个能扮公主的人不容易,这话又不能和他娘子说,好在如今有了个现成的六娘子,他还赶着出去安排。
    因只顺口问:“你这几日,有没有回过崔家?”
    “不是郎君叫我少回去嘛,”崔七娘恼道,“从没有见过郎君这样的,连人家回娘家都管!”
    周干道:“如今时局不好,外头风声鹤唳的——”
    “哟,几时我娘家又成了外头?从前在洛阳,郎君怎么不说这话,反而有事没事让我去二叔家坐坐?”
    周干没好气道:“待事情过了,你爱回娘家住多久就住多久……”
    “那郎君就可以在家里为所欲为了?”崔七娘越发恼了,她不在家里镇着,指不定多少妖妖娆娆的爬上来。
    周干见她嗔中带俏,忍不住笑了,凑过去耳语道:“娘子什么时候也许为夫我为所欲为一回,嗯?”
    七娘哪里经得住他缠。顷刻云雨毕,懒洋洋在绣榻上,看周干披了袍子,低头束带。遥想起初见时候,不过十四五岁,跟婶婶去崇真寺礼佛,回来路上坏了车,不得不等着家人求助,然后就出来这么个少年。
    他那天大概穿的白衣,在暮色里,就冲她笑。
    那天去的姐妹也不算少,婢子众多,他就一眼看到她,冲她笑,就像是春天里看到一树桃花开的笑容。
    后来想,他原是惯于笑的。
    “周……将军还是没有消息吗?”七娘突然问,周干倒像是被惊了一下,含混道:“在找。”
    “要是找不到——”
    “这冀州地界上,还有你郎君找不到的人?”周干笑了一声,出去了。
    “要是已经死了呢”,这句话到底没有机会问出口。崔七娘看着周干消失的地方,人已经走了,她目光里的影像还没有完全消散。她知道他不会听她的,他选了一条险路,她不知道她会被带向什么地方。
    这世上的事,但凡成了当然是好的,如果不成呢?
    。。。。。。。。。。。。。。。。。。。。。。。。。。。。。。。。。。。。。。。。。。
    嘉语睁开眼睛,她这时候想,应该是厢房里的香有问题,对方没有用强……总是好的。
    影像在眼前慢慢成形。起初是模糊的,后来清晰起来,秋日的寒凉。光从外头透进来,这像是当地人砍了几根木头拼成的屋子,甚至没有用上砖和瓦。屋里简陋得她生平仅见。
    这是在山上,她想。
    是崔嵬山吗?或者假托崔嵬山的名义?她记得崔嵬山那伙贼人的手段,哪里会用迷药这么温柔。
    她甚至没有被绑上。嘉语活动活动手脚,手脚也没有被绑过的痕迹,也没有受伤。
    扶墙站起,目光透过疏密不一的木头往外看,外头红的黄的叶子,一只野兔猛地蹿过去,没有人。
    她仍然犹豫了一下。植被和温度都说明这是在山上,深山野林里,恐怕路都没有,她出得了这个门,难道还走得下山?
    就听得门“吱呀”一声开了。进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穿的粗布麻衣,发式梳得简单,也没有戴什么钗环簪子。两个人四只眼睛一对,那丫头道:“……你醒了?”声音清脆爽利。
    嘉语不说话,直直地看着她。那丫头反而被她看得不自在了,干干咳了一声:“你是不是要问我这是哪里?”
    嘉语还是不作声。
    那丫头有点心虚,心里想道:这个小娘子长得也不凶,怎么眼睛这么厉,倒像是要把她五脏六腑全搅出来,看个明白似的。她也不敢走过去,隔着五六步说道:“这是崔嵬山。”
    果然。
    但是怎么会是女人?当然就算真是崔嵬山,有女人也不奇怪,只是这丫头梳的小姑髻,是没有出阁。或是贼人头目的女儿?
    “你——你不要想跑,没人领路,崔嵬山是走不出去的。”那丫头又说。
    嘉语仍然不说话。
    “你是哑巴吗?”
    “不对,哑巴怎么好假扮公主……”少女打量的目光里充满了狐疑,“要公主就长你这样,那也没长四个眼睛八张嘴嘛!”她不想承认她长得美,弱了自个儿的气势,再说了,长得美了不起啊!回头她在这张脸上划上十七八刀,看她还美不美!
    看她还扮不扮得了公主!
    看她还——
    “明芝!”有人闯了进来,“给我出来!”
    嘉语听出这个声音,是那晚那个贼人头目。面上不由动了一动。她到这会儿才确认了掳她上山的果然是崔嵬山的贼人无疑。不知道周乐是不是也在这里。为什么他们那晚不惜大开杀戒,今儿却这样心慈手软了。
    是周乐的缘故吗?他想做什么?
    “哥!”那丫头跺脚道,“我、我还没和她说呢……”
    “出来!”方策喝道。
    那丫头却不像他手下,战战兢兢地怕他。她扬起面孔,盯住嘉语道:“我不管你是不是哑巴,反正话我得跟你说。贾郎说你是他的未婚妻,他和你有婚约,我就是让人带了你上来,告诉你一句,如今这婚约,不算数了!”
    嘉语:……
    她得承认,周乐这招桃花的本事,也是没谁了。
    这样的意外,嘉语措手不及,开什么玩笑,她起初以为要面对的是和王政的博弈,要担心的是她和周乐的性命,结果突然冒出这么个小姑娘,大咧咧和她宣布,她和周乐的婚约,不算数了。
    救命啊——她和周乐还没订婚呢。
    周乐到底怎么又讨了这么个小姑娘的欢心了,嘉语是懒得去想。从前她好奇过,也不敢直接问,从旁人口中听来,当初娄氏许他,是他在城墙上服役,娄氏远远看见他,就与婢子说:“这才是我要找的夫君啊。”
    恐怕这个小娘子也是如此——不过也难说,周乐为了逃命,花了心思也未可知。
    她猜周乐没有暴露身份,不然这个小姑娘也不会以为她是假公主了——也不知道他怎么糊弄的她,许是欺负山她年纪小又身在山野见识少?
    前后推测过,方才冷冷说道:“他和你说的吗?”
    她之前沉默了许久,猛地开口,小姑娘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那、那自然是——”
    “叫他来见我,亲口和我说!”嘉语打断她。
    明芝气急了,贾郎的这个未婚妻看上去也不傻,怎么能提这么过分的要求呢,哪个做娘子的乐意郎君与别的小娘子见面?还是有过婚约的小娘子。正要开口斥责,被方策攥住手腕拖了出去。
    “……放、放开我!”明芝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紧接着“啪嗒”一下锁扣紧的声音。
    嘉语心里叹了口气,她就知道对方不会这么大意。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卡卡君和兼若同学,啊温同学投雷^_^
    谢谢未央妹子,翠翠妹子以及各位悄没声息给我灌溉营养液的同学^_^
    
………………………………
291。两情缱绻
    方策冷着脸; 要把明芝掼在地上,到底舍不得。他父母早逝,和这个妹子相依为命,离家出走也有多半因为这个妹子——族里要拿她去换亲,男方门第甚高; 就是新郎是个傻子。他和他妹子说过; 以后哥有一口饭吃; 你就有一口饭吃,你看不上的男人; 就算是皇子王孙; 咱们也不嫁!
    谁想得到——
    他前日下山截杀周乐和华阳公主,被报恩的“贾三郎”撺掇,疑心胡老大要背后捅刀; 记挂单身在山上的妹子,顾不得连日疲惫赶回来; 果然听到胡老大撮着牙花子和底下人拿他开涮。说者无心; 听者有意。
    方策借了汇报之名和胡老大单独说话,说不得几句; 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待他提了头出来,底下有服的,有不服的。原本方策杀人如麻; 根基又浅; 不如胡老大得人心; 这会儿安抚、镇压; 倒是处处都要用到“贾三”这个外人了。
    ——他这几日忙得团团转,所以嘉语姐妹和段韶摆了半天的局,也只诓了王政和冀州的墙头草,诓不到过于忙乱、无心他顾的崔嵬山。
    周乐这个人,要专心讨人喜欢起来,成效也是惊人。摸着良心说话,方策也觉得这人颇不讨厌。直到他抽出手来,准备再次下山,完成上次没有完成的活计——崔嵬山是讲信誉的,没了胡老大,还有方老大。
    偏“贾三”不知道吃什么迷了心,劝他投奔那个见鬼的公主。方策被说得烦躁起来,拔刀要砍,就听得“哐当”一声,抬头看到送瓜果进来的妹子。他妹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这小子死了,她也不活了。
    方策:……
    敢情这瓜果也不一定是送给他吃的。
    他这是拐了个黄鼠狼上山吗?
    其实他也没反对:虽然这小子有做贼的前科,但是盗匪一家,就老大不说老二了,这小子模样生得好,人也机灵,也不是配不上他妹子。谁知道竟会梗着脖子说不肯。这意外,连见多识广的方老大都被震住了:他妹子长得也不差呀。
    这山上垂涎他妹子的可不止一个两个——不然你当他这么杀人如麻为了什么,不就是震慑那些不开眼的东西吗?
    如今他妹子点头了,这小子还能摇头,还有没有天理了!
    以方策的意思,当然是一刀宰了痛快,但是碍着他妹子,底下人也都纷纷给求情,方策估摸着,他要是一意孤行,搞不好就是孤家寡人了。就先关了柴房,派人轮流进去问,问了老半天,总算问了出来。原来这小子有个没过门的娘子,不知怎的,竟让那个见鬼的公主收了做婢子。
    一个东流西窜做贼的,还能有女人不开眼肯跟他——方老大下意识略去了他妹子。
    其实这时候方策也隐隐意识到,胡老大这件事,恐怕是被这小子给诓了。不过他的性子,是从来不把别人的命放在心上,做了就做了,错了就错了,也没什么可后悔的。自个儿当老大终究要痛快些。
    未婚妻什么的,也不觉得难办,别说没过门了,就是过了门,不也就一刀子的事吗?
    他妹子居然不肯!
    方策也是奇怪了,他妹子也不是没杀过人。崔嵬山里,也养不出娇滴滴的方家大小姐。怎么这会儿又心慈手软了呢?
    “……不能让他心里恨我。”他妹子憋了半天,给了这么句话。
    方策:……
    说句实在话,他到这会儿才觉得,他妹子是真有点像个女人了。
    不过他也没想到,他妹子竟然还能背着他派了人下山去,把华阳公主和贴身婢子一发都劫上山来——要是真劫持了公主也算她能耐,刚好一刀宰了完了这单活,谁想又是个假的,人真公主好端端在城里坐镇呢。也是晦气。不过也对,才遭了劫,真公主金枝玉叶的哪里来的胆子就带这么几个人出门,这不等着挨宰嘛。
    咳咳,扯远了。
    说到底劫人这种事就不是女孩儿能做的,她又不是山大王!方策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他都想不起从前在家里,他妹子是个什么模样了。
    明芝被她哥哥看得心虚起来,又鼓起勇气道:“哥哥从前答应过我的……”
    “我从前是答应过你,”方策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但是我答应你管什么用,贾三那小子答应过你吗?”
    “只要——”明芝磕磕绊绊地说道,“只要她松了口,让她去和贾郎说……”
    “你看她这样儿,是个肯松口的样子吗?”
    明芝回头看了一眼,隔着木门。她心里清楚,那个小娘子长得比她美。还不止是美,还有别的,她模模糊糊地想,比如气度之类的东西。她是好人家的女儿,她是贼。如果她是贾郎,让她选,她也不会选自己。
    不过既然贾郎上了山,就和她一样了。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那个小娘子——
    明芝脸上闪过一丝狠色。她见过很多被掳上山来的小娘子,都是清清白白好人家的女儿,起初都是不从的,后来也就在山里住下了。给他们洗衣,烧饭,暖床。不然呢,不然还能去死?好死不如赖活着。
    久了也就愿意了。
    要不怎么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呢。
    这个小娘子生得这样好看……她看了一眼哥哥,心里有了主意,说道:“我要是和贾郎成了亲,哥哥可就是一个人了……”
    方策脑子不慢,就知道他这个妹子主意打到他头上来了,不由地冷笑,合着他妹子成个亲,还要把他赔进去,见过赔钱货,可没见过这么赔的。正要开口,心里忽地一动,方才那个小娘子,他也看见了。
    衣物这样素,不知怎的,素里却透出雅来,头发乱着,颜色是好的。也难怪贾三念念不忘。
    他离家这几年,倒不是没有女人,有需要了,山下有的是妓院暗门子,也有附近山里的猎户小娘子,过了也就过了,并不放在心上。养个妹子已经不容易,他一个贼匪,还能想着拖儿带女么?
    当然并没有这样出色的。
    就是被掳上山来富贵人家的小娘子,也没有这样出色的。
    明芝见她哥哥不作声,只道是有门,因笑道:“我看山上嫂子们都是这样过来的……”
    又道:“我哥哥这等英雄人物,也不算是辱没了她。”只待她这头肯了,她先变了心,贾郎还有什么可说的。
    “别说了!”方策焦躁地打断她,“你知道什么,那小子也就是运气,公主的贴身婢子,你当是一般人高攀得起的吗?”
    明芝不服气地说道:“那个公主还能活几天还不知道呢,有什么威风可摆?”
    方策冷笑道:“你那个贾郎可是在心心念念想要去投奔那个不知道还能活几天的公主!”
    明芝“哇”地一下哭出声:“哥!哥你帮帮我……”
    方策:……
    方策觉得头剧烈地疼痛起来:他这个妹子在家里时候是很安分守己,不然也不会被族里挑上,谁敢给傻子娶个刺头回去呢?这几年风里来雨里去的耳濡目染,性情不知不觉就泼辣了。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后悔,毕竟女儿家不像男子,原是该养在深闺里,由父兄护送交给夫君,一辈子都不需要知道外面的事……他妹子是没这个福气了。那多少是他无能。
    方策叹了口气,微不可觉地点了一下头。
    。。。。。。。。。。。。。。。。。。。。
    方家兄妹出去之后,嘉语再仔细检查了一轮屋子,屋里干净得像被狗舔过,别说趁手的兵器了,就连坐具卧具都没有,看来原本就是用来关人的。也不知道随行的婢子关在哪里,有没有把她的身份供出来?想是没有;那个叫明芝的小娘子又如何就知道她就是周乐的未婚妻?都没有人能够解答。
    往外看,视野里也没有人,风过去,草木低伏,有种这地儿能喘气的就她一个的错觉。
    天色渐渐就黑了下去。
    门开了,嘉语一惊:进来的却不是明芝,而是方策。血腥的气味扑鼻而来。他杀了人,他杀了谁?
    他来做什么?
    嘉语背抵住墙,瞪大眼睛看住他,他竟对她微微一笑,说:“我杀了他。”他没有说是谁,那竟像是他们都应该是心知肚明的一个人。
    “不可能!”嘉语终于回过神来。不可能,就这么一个人,他能杀得了周乐?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他妹子还嚷嚷要嫁给他呢,哪里就舍得杀他了。再说了周乐这么识作,杀了他有什么好处?
    方策哼了一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不杀了他,留着过年?”
    你才癞蛤.蟆,你他妈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嘉语恨恨地想,就听得“叮”地一声,一样东西丢到她面前。
    嘉语看了一眼,暮色这么深,一抹金在暮色里闪闪发光。她再抬头看方策,血在他衣上,衣袖上,他脸上就只有有恃无恐。嘉语手扶住背后的木柱子,木头削得并不十分光滑,粗粝的刺刺进她的手指。
    她扶着那柱子慢慢矮下身去,是支金簪子,握在手心里,指腹摩挲过去,簪尾有字,是“华阳”。
    哪里来的簪子,她想,当初她给他,不是让他融了换钱,给他阿姐治病么?他怎么没有听她的话……他怎么就不听她的话……她模模糊糊地想,不知道为什么竟在纠结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手在地上摸索了一阵子,簪子冰凉。秋天里什么都是凉的,当初那个威风八面的大将军,他身上的铠甲也是凉的,他走进来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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