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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纪事-第1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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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业绕了这么大一弯子,说到底是想逼萧阮应诺不南下,所以嘉语这句话出来,不由自主皱了皱眉。
    他没留意的是,萧阮脸上的笑容也僵了一下:三娘抓住他的把柄了——江淮军缺粮,这不是安业的事,是他萧阮的事。
    岳同的脑子里空白了片刻:我拿的剧本有什么不对?
    安业却是反应极快,当即举杯赔罪道:“王妃所言极是,是在下考虑不周,未能体谅建安王的苦心。”他不怕华阳公主与建安王感情好,他们感情越好,建安王被拖住的可能性就越大。
    多少儿女情长,葬送英雄气短。
    建安王不同于他的父亲在金陵有妻儿姬妾,也曾位高权重,建安王没有这个机会,他年仅弱冠,勘不破“色”字很正常——何况始平王归来,他在洛阳前景看好,何必南下自讨苦吃。
    嘉语微一颔首,不再言语。原本就不是该她言语的场合。
    安业之所以没有立刻与元祎修撕破脸皮,自然是因为粮草。三四月,青黄不接,就算他手中有兵,可以沿途打劫,那也得地主家有余粮啊。元祎修运气好,洛阳去年种种变故都在秋税之后,虽然姚太后一向挥霍,国库空虚,不可能容他大肆募兵,供应江淮军却还有余。如今他与安业有隙,估计粮草卡得紧,守洛阳也就罢了,萧阮要南下,这个问题就大了。
    想通这一点,嘉语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她算是找到了萧阮的软肋,然而,她手里也没有粮草。除了粮草之外,萧阮南下最大的障碍恐怕就只剩下安业——元祎修是拦不住他的。
    安业这个人她闻名已久,亲眼见了却不过如此:书生气这么重,如何是萧阮的对手?
    。。。。。。。。。。
    作者有话要说:
    前夫君内涵三娘不如谢姐姐聪明。
    三娘:蛤?
    
………………………………
254。帐里乌龙
    嘉语夹了一筷子菜; 她心思全不在此,竟没有细想她盏碟中谁给布的菜,只觉入口极是鲜美;就更没有留意安业如何斥责岳同,岳同如何赔罪; 萧阮又如何把话圆过来,如何自嘲“王妃偏心我”。
    嘉语正在想如果把萧阮的心思透露给安业——其实不必她透露,从安业的表现来看; 他原本就防着萧阮; 无须她多此一举。真让萧阮知晓她处心积虑破坏他的南下大计; 恐怕他不会手软。
    他会杀了她吧。
    无论谁阻止他南下; 他都不会犹豫。虽然他口口声声说要娶她为妻; 说不会放手,不会放心把她交到任何人手上,不会利用她的父兄上位; 但是嘉语毫不怀疑,那不过是她没有触犯过他的底线而已。
    她知道他的底线,她害怕他——原来一直到这时候; 她都是怕的。
    忽然手臂上一紧; 嘉语转头去,近在咫尺萧阮的脸,脸色青白,眼睛睁得极大; 一只手抓住她; 一只手伸向自己的喉咙。
    “萧郎!”她听见谁大叫了一声; 那个声音太耳熟,像是她自己。
    奇怪,她为什么叫得这么大声,这么惊慌?在神智回来以前,她发现自己已经手忙脚乱抱住了他,他的头靠在她肩上,嚯嚯有声,却说不出话来。
    有毒!
    食物里有毒,也许是酒,也许是别的。
    萧阮要死了,一闪而过的念头,他终于死了……不,他还不能死!不对!嘉语来不及细想哪里不对,人已经霍然转身,扫过帐中一张张居心叵测的面孔,从安业到他麾下亲信将领,人人可疑。
    萧阮想杀安业,被他知道了?
    鸿门宴?
    在她大燕的领土上,在洛阳,吴人敢给她摆鸿门宴!是元祎修的意思吗?嘉语这心潮起伏中,乐声一时都止了。横竖她也没有留意过它几时开始的——安业和他的亲信从四面八方逼过来。
    萧阮是活不成了,他们也不会放过她——不然他们怎么敢!
    “别过来!你们——”嘉语恨恨道,“想不到十九兄几次三番加害于安将军,安将军空握重兵不敢反抗、几乎连累江淮军上下也就罢了,竟还反过来恩将仇报、算计萧郎!”
    “王妃——”
    嘉语感觉到萧阮抓住她的手臂越来越用力了,他像是嘶声想与她说点什么,却到底说不出来。他大约是想告诉她,她打不过他们,废话她当然打不过……她方才还在觉得安业书生气重呢,可笑!
    “诸位杀了我、杀了萧郎能有什么好处!”嘉语脱口道,“安将军不就是缺粮么,在洛阳城里我无能为力,待出了洛阳——”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嘉语挣扎起来。
    那手却捂得极紧,紧到她几乎无法呼吸。
    “不、不要……胡说。”只有“嘶嘶”的气音,还是没有声音。
    嘉语的眼泪忽然掉下来,她也不知道是委屈更多还是悲怆更多:怎么她就这么倒霉呢,难道她这辈子注定是要和这个人死在一起?
    她不过来混口饭吃她容易吗!
    安业与一众亲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王妃、王妃误会了……”
    “建安王他没有……”
    “不是中毒……”
    七嘴八舌,有人笑弯了腰,有人直接笑出眼泪:“建安王好福气……”安业一面笑一面说道,“王妃再仔细看看,末将瞧着,建安王像是被鱼刺卡住了,王妃是北人,大约没有见过……”
    “王妃还是赶紧,迟了恐怕建安王当真……”
    “王妃你看好了,从安将军到小人,可都是手无寸铁,绝无伤人之意……”
    嘉语:……
    她还是死了算了!
    捂在嘴上的手到这会儿方才松了,嘉语勉强转过头去,萧阮已经卡得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请王妃使劲拍建安王的背试试……”
    “王妃莫怕,末将不过来就是……”
    安业之前还觉得萧阮说他的王妃“出身将门”有所夸张,如今瞧着这位大力拍他胸背这手劲,不由自主一阵牙疼。再看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在地上的匕首——没有错,确实是将门出身无疑了。
    萧阮大大吐了一口血,总算缓过气来,也是一脸的眼泪——卡的。却反手抱住嘉语道:“莫怕,有我在。”
    嘉语:……
    她真心觉得,她还是死了算了。
    帐中又是一阵哄笑。莫说安业这许多手下,就是安业也大大松了一口气:建安王多半是真熄了南回的心了。连吃个鱼都会被鱼刺卡个半死不活差点闹出人命,他好意思说他是南人?
    大抵也就是先太子夫妻有这么个心愿,至于建安王……安业忍不住微笑了,他还在喁喁细语,哄他的王妃呢。
    “……安将军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怪我,没与你说清楚,今儿原是安将军谢我前日给他解围……”
    “哪有!三娘是没有见过被鱼刺卡住,在南边这种事多了,安将军他们是见得多,自然知道,三娘如何能知道。”
    “鱼刺卡喉也是会要人命的,今儿要没有三娘在这里,保不定为夫就……”
    嘉语:……
    她还是死了算了!!!
    萧阮又长身而起,对着帐中将士团团作了一个揖,安业等人哪里敢受,纷纷避让,安业道:“建安王这是——”
    “我娘子面皮薄,今儿这桩意外,还请各位严守口风,我在这里谢过了!”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安业嘴上只管应着,心里却在想,华阳公主没有说出来的那半句话,待出了洛阳、出了洛阳又怎样?出了洛阳她就有粮了么?
    “建安王放心……”
    “王妃那是、那叫什么来着……”岳同挠头,安业接道:“鹣鲽情深!”
    “对对对,就是那个鹣、鹣什么来着……”
    嘉语:……
    她还是死了算了!!!
    安业瞧见她垂着头不说话,也不应声,便知道萧阮所言不虚,又四顾狼藉,岔开话题道:“怕是这帐中气味腌臜,熏到王妃了。先前建安王不是说过王妃出身将门,想观我军容么——不妨跟我来!”
    “去看看可好?”萧阮柔声问,一面给她理了帷帽。连鬓发都乱了,可怜见的。
    素日里待他只管冷淡,生死关头慌成这样,还说不想与他南下,萧阮唇边一抹转瞬即逝的轻笑,他要不捂住她的嘴,恐怕……
    却听嘉语低声问:“都是殿下的安排么?”
    “什么?”
    “我是北人,殿下又不是北人,如何不识鱼刺。”嘉语冷冷道,“就是今儿带我过来,恐怕也都在殿下计算之中吧。”
    她不过是个幌子。
    她不过是他带过来的一个幌子,让安业安心而已。
    “你看你,又多心了,”萧阮笑吟吟地道,“有什么话都回府再说,安将军说得对,这帐中气味实在腌臜难忍。”
    萧阮不知道嘉语是如何看出来的,也许她理所当然能够看出来,但是嘉语这个话,多少有些冤枉他。
    他带她赴宴,是一片好心。他能够谅解她对他的戒备,他试图把自己剖开给她看。这对他来说不容易。他的世界原是见不得光,无论是他在金陵的过往,还是在洛阳,他从来不是清白的。
    他认识的人,他出没的场合,他使的手段与心机,旁人看他光风霁月,只有他自己知道底下的魑魅魍魉。他不避她。他给她看,看得多了,兴许她会对他多一点信心,信他……不会再丢下她。
    但是他很快发现带上她同行的好处。
    自污是一种简单粗暴、但是行之有效的手段,用来传达“我没有野心”这个信息:秦时武成侯白起临战索赏,汉时张良辟谷仙游,都是前车之鉴。以至于受贿、醉酒、装病、求田问舍、游猎无度……他这招叫沉溺美色。
    能一举两得,为什么不呢。
    三娘绷得太紧了。
    他被鱼刺卡住,求助于她,原本是一时兴起。如果她不是慌了神,就该看出周围侍婢没有动。但是她慌了。从城破开始,到王府被围,被迫进宫,再被迫与他成亲,被迫留在洛阳……这些日子她过得不容易。
    萧阮心里生出怜惜来:原本不该是这样的。旋即又失笑,真的,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天下动荡在即,天潢贵胄金枝玉叶首当其冲。往前推百年,中原换过十几个主人,那些王孙公子,如今何在?
    但是有他在,总不至于让她落到那个地步。
    萧阮心里想着,到底不敢造次,虚虚牵着嘉语——其实是牵住她的袖子,不断拿余光看她的脸色。
    嘉语垂着头不说话,却一步不落跟上萧阮。她知道是自己错了,也知道自己是无理取闹。就算萧阮是利用她,那又如何,她有不让利用的资本么。她又不是真的只有十六岁,等着人来哄。
    真要这么天真,在周乐帐下,也捱不到十年……不知道李愔找到他没有,嘉语心思一转,又跳了过去。
    渐渐听到鼓点:咚咚咚,咚咚咚,铿锵有力。
    金鼓之声嘉语前世听得实在不少,因脚下一步不乱,姿态从容。安业便笑道:“之前建安王说王妃出身将门,末将还不敢信,想王妃这等金枝玉叶,怎么能和咱们这些军汉扯上关系——如今算是服气了。”
    嘉语微微颔首道:“将军过奖。”声音已经恢复了正常。
    萧阮便凑趣道:“正始四年,我和三娘曾经在内兄军营里叨扰过几日。”
    嘉语嗔道:“多嘴!”
    萧阮眉目里便生出光来:“娘子教训得是。”
    嘉语:……
    安业若有所思。
    正始四年,那时日可不短了,难怪——他从前总担心萧阮有所图谋,当然他也承认他有所图是正常的,不过,如果能通过华阳公主得到始平王父子的支持,何必再觊觎他这区区几千人马?
    他几乎压不住眼角的笑容,微微侧身让道:“请建安王、建安王妃登台。”
    说是台,其实不太高,一眼看过去,济济都是人头。
    安业也是有心让萧阮见识他吴朝的兵马,彻底歇停那些不该有的念头,目光一转,自有亲信走开去安排。随着鼓点,将士从四面八方拢过来,不过片刻的尘土飞扬,鼓点一停,营场上静如山岳。
    安业道:“建安王千秋!”
    底下几千人同时应声:“建安王千秋!”叫声惊起树梢的鸟,扑哧扑哧一片。
    安业又道:“王妃万福!”
    底下几千人又同时应道:“王妃万福!”
    萧阮只微微颔首。
    嘉语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诚然她知道这样安排是安业体贴她方才尴尬,用来转移她的注意力,但是此情此景,实在太像萧阮检阅江淮军了——然而萧阮一不是吴主,二不是三军统帅,有什么资格检阅江淮军?安业就没有留意到这一点吗,还是故意留出的破绽,试探萧阮?
    鼓点又响了起来。
    将士阵列大开大合,一时如长蛇,摆头动尾;一时化为圆阵,生生不息;一时有如苍鹰张开双翼,一时又收了花哨,老老实实站成方阵,猛然间几千杆枪一齐前刺,几千人同时大喝一声:“杀!”
    端的是烟尘滚滚,杀气腾腾。
    嘉语被震得片刻失语,就听萧阮笑道:“安将军练的好兵!”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回来了:这难道不像是一个君上在嘉奖属下吗?
    嘉语接口就道:“难怪能从江东一路杀到洛阳势如破竹。”
    安业轻咳一声,这件事他可不敢居功:“全赖圣上仁德。”哪位圣上就不细说了。说元祎修,华阳公主不喜,说吴主,建安王不喜。
    于是轻轻揭过,只道:“……素来北人善射,王妃父兄都是名将,我手下这些儿郎,恐怕入不得王妃的眼。”
    ——其实江淮军自成军以来就以陆战为主,骑射并不亚于燕军。
    嘉语道:“将军过谦了。”
    有人送鲜果、酒水上来,一行人各饮了一杯,又下台去。这时候营地上已经清除出空地来,竖起靶子,将士们分队骑射。
    有亲兵送了弓箭过来,安业拿了一副在手里把玩片刻,笑道:“建安王要不要下场试试身手?”
    萧阮也取了一副,掂了掂分量,也笑道:“小王久不练习,恐怕要教将军失望了。”
    眉尖一动,却向嘉语道:“三娘——”
    嘉语:……
    他对她的各项技能有什么误解?
    萧阮却哈哈一笑道:“但是三娘想看的话,为夫也只能勉力一试了。”
    嘉语:……
    一句话能说完的事,为什么中间要隔了个大喘气?说到底还是成心看她笑话不是!
    嘉语恨恨哼了一声:“殿下既然疏于练习,就不要献丑了。”
    这话一出,安业与左右都忍俊不禁,更有性情鲁直的,直接笑出了声。
    萧阮也忍不住伸手,隔着厚纱捏了捏她的面皮:这丫头,是真真个擅长蹬鼻子上脸。正要再调笑几句,忽然远远一骑飞来,不由得脸上变色。一行人纷纷转头去。萧阮道:“……是天使。”
    安业与左右亲信换了个眼神,笑容都掉了下去。安业首先迎上去,笑道:“不知天使远来,所为何事?”
    那红袍天使也堆了满脸的笑,下马先行礼作揖,方才说道:“将军勿惊,是圣人听说宋王携王妃巡视江淮军,特命了某来,为将军晚宴添一壶酒!”一句话,在场所有人脸色都越发不好看起来。
    萧阮的行踪瞒不过人,是众所皆知,不过一向是心知肚明,像元祎修这样大咧咧撕开来,端的是不讲究。
    不讲究也就罢了,横竖这位自进洛阳以来,就没做过几件讲究的事,但是“巡视江淮军”几个字就过分了,这是明明白白的挑拨离间——在两个原本就有心结的人之间明明白白的挑拨离间。
    这还只是其二。
    其三,这添一壶酒又算怎么回事,一壶酒够几个人喝了?
    那红袍天使像是看出了安业心里的疑惑,笑吟吟又解释道:“并非圣人不想多赐,实在这解忧酒,宫中也只剩了一壶。”
    原来是解忧酒,嘉语与萧阮对望一眼,不知道元祎修怎么突然大方起来了。
    安业仍是不解。
    红袍天使进一步解释道:“这酒是我朝太。。祖所酿,当时就只酿了百坛,一直没有取名,到高祖听了魏武王短歌行说何以解忧,方才取了名叫解忧。”
    碍着安业与众将的身份,他不便把话说全。当初燕太。。祖说的是,到取了天下,再取酒痛饮。大约是当时也没有料到群雄并起,取天下不易。后来燕朝每有大胜,皇帝都会取此酒大宴功臣。
    安业与左右不懂,萧阮与嘉语却是有所耳闻,安业从萧阮的面上也看出这酒确实珍稀,因回礼谢道:“那就烦请天使代我谢过圣上了。”
    红袍天使笑吟吟道:“这个不急——来人呐!”
    便上来七八人,天使拔开酒塞,一一斟满酒杯,送到各人面前,说道:“圣人可怕安将军与宋王殿下背着大伙儿私吞了,所以叫我在这里,做个公平裁断。”
    嘉语定睛看时,却用的雕花银杯——大概是料到众人会怕酒中有毒——酒水殷红,恰如桃花。
    酒香扑鼻,醇厚无比,确实是好酒。
    演武场中,安业以下,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没人伸手。
    虽然照常理元祎修应该不至于一网打尽,但是谁知道呢,万一他想的就是杀鸡儆猴,再腾笼换鸟——
    。。。。。。。。。。。。。。。。。。。。。。。。。。。。。。。
    作者有话要说:
    南北朝时候南方人吃鱼吃得多,北方人更爱吃烧烤(蒸煮),不过其实到北魏末年,吃鱼在洛阳也算是流行了,但是肯定没南方人吃得多。
    
………………………………
255。安业之死
    天使倒是沉得住气; 也不急,也不催,乐呵呵等着,一副看谁熬得过谁的架势。
    嘉语左右瞧了瞧; 伸手去取托盘上的酒。她才动,萧阮也伸了手——他比她快,嘉语酒杯才到手; 萧阮酒水已经入喉。安业那句“建安王小心”就此胎死腹中。天使冲他竖起大拇指:“殿下豪气!”
    确实有点托大了。嘉语心里嘀咕。
    她敢取酒; 多少仗着元祎修不敢杀她。但是萧阮……元祎修还当真没有太多顾忌; 只要他不南下; 就是他砧板上的肉; 什么时候收拾都不迟——他忍得住到这时候还不杀他,她已经是很意外了。
    大约是瞧着还有利用价值。她这样想,扬手也饮尽了。
    不愧是燕朝传说了百年的佳酿; 入口醇厚,回甘绵长,那滋味像是一层一层涌上来; 再一层一层褪下去; 每一层的味道都有少许不同。
    “好酒!”嘉语道。
    萧阮见她面上染了绯色,眸光里水光潋滟,平添了三分媚意,心里就是一动。
    安业几个见萧阮和嘉语先后饮酒; 并无异样; 心里便翻起歉意:原本这两位是他们请来的贵客; 如今却替他们试了毒。安业尤为惭愧:无论元祎修居心如何,建安王敢饮,华阳公主敢饮,他竟不敢么?
    胆识比不过建安王也就罢了,连华阳公主一个小女子都不如,岂不笑话!
    因抬手取杯,冲萧阮与嘉语点点头,说道:“让王爷、王妃见笑了。”实在元祎修言而无信,又反复无常,是他不得不防。
    萧阮犹豫了片刻,眼看着安业手中酒杯已经凑到唇边,忍不住劝道:“安将军——”
    安业摆手说道:“生死无尤。”又自嘲道,“如果我当真回不到江东,江淮军就拜托殿下了。”
    萧阮:……
    这句话倒是他一直想要的,但是并非此情此景。
    他心中不祥之感愈浓,一时却理不出头绪来,余光里往嘉语看。
    嘉语会意,说道:“方才席间安将军与诸位将军已经饮酒不少,如今洛阳多赖各位,便是十九兄,也不想看到诸位将军醉酒误事罢。”
    那天使笑道:“公主多虑了,圣人吩咐奴婢过来,为安将军的晚宴添酒助兴,也就是让诸位将军安心乐一乐。”
    安业一笑,说道:“多谢王妃。”
    这言语间,岳同已经按捺不住,自取了一杯,一口酒饮尽了,叫道:“好酒!”
    安业也饮了,也赞一声:“好酒!”
    一时众将纷纷取酒,不过片刻,一壶酒饮尽,仍无人异状。安业越发觉得是自己多疑,对天使也客气了不少,说道:“军中没有可以媲美解忧的好酒,烈酒倒是不少,天使要不要来一杯?”
    那天使摇头道:“奴婢不敢——圣人还等着奴婢回话呢。”行过礼,打马而去。
    安业转头来,与众人笑道:“这位天使倒是客气——”一句话未完,情不自禁皱了皱眉头,手抓住胸口衣襟,“啊”了一声。
    “安将军!”嘉语即时叫了出来,下一句话却没有出口:之前闹出的乌龙还阴影未散。众人也是如此,都迟疑了片刻,就眼睁睁瞧着安业口鼻之间喷出血来,猛地扑倒在地。
    岳同冲上去一探鼻息,脸色就变了。抬头道:“将军他——”犹豫了一下,反手摸到脉搏,脉搏也没了。却想起建安王成亲那晚,安业也没了脉搏,人却是好好的。越发犹迟疑,只连声叫道:“将军、将军!”
    萧阮退了半步。嘉语也变色道:“安将军他——”
    岳同大哭出声,口中嚷着:“将军!”忽地一个转身,扑过来扯住萧阮的衣角叫道:“建安王,我们将军他是不是、是不是——”
    萧阮张了张嘴,竟无声息,过了片刻方才道:“诸位……节哀。”
    他没有蹲下去看,也知道不必。上次是他与安业串通,没有脉搏不过是民间杂耍的技巧,说穿了不值一哂。
    但是今天没有。
    安业死了。
    酒里有毒。
    登时就乱了起来,有人呆若木鸡,有人抠喉催吐,有人哭嚎喊着将军要报仇,隔得近的将士也觉察到不对劲,只不敢违命走过来,远远围住,有胆子大的在人群里喊:“安将军、安将军怎么了?”
    元祎修好大的胆子,萧阮默默然举目四望。
    银器验不出来的毒当然是有的,而且很多。方才酒杯送到众人面前,哪一杯有哪一杯没有,那个该死的天使应该是心里有数。就算其他人不小心拿到毒酒,想来也有法子化解。事实上大多数人都倾向于拿自己面前那杯。
    有他和三娘带头,这些军汉怎么肯示弱,堕了威风。
    怪不得那货走那么快,走得快有什么用,回到宫里,难道元祎修会放过他?天真!
    看来元祎修是真不想要江淮军了。横竖之前谋划事败,如今再怎么做都很难挽回这支军队对他的信任,索性——
    萧阮也知道自己是被算计了,偏生他还不能拒绝——元祎修就是趁着他在江淮军中,毒死安业,无非是看准了他不会让江淮军乱,看准了他不能容忍江淮军的分崩离析,更舍不得江淮军去冲击皇城。
    最初的混乱过去,众人已经发现就只有安业中毒,余者无恙。便有人大叫道:“建安王,要为我们将军做主啊!”
    立刻就有人反驳道:“建安王自身难保,如何为我们将军做主!”——这是对萧阮仍存有戒心的。
    “将军亲口说的话,将军尸骨未寒,邓将军就要否认么?”也不知道是谁的声音——萧阮自然是知道的,恐怕那人也以为是他的安排,不知道三娘是不是也这么以为——但是这当口,萧阮也顾不得她了。
    “将军他——”
    “将军说如果他有万一,江淮军就托付给建安王了!”又一人叫道。
    这句话出来,吵吵嚷嚷的众将忽然就熄了火,所有的目光终于都往萧阮看过来。没有错,安业方才确实是说了这句话:如果他回不了江东,江淮军上下就托付给建安王了——也只有建安王受得起他的托付。
    他们虽然祖籍中原,但是侨居江东已久,北伐以来,全赖安业悉心谋划,一路还算顺利。但是安业这一死,他们忽然就意识到,他们在中原、在洛阳就是无根的浮萍,他们是孤军深入,举目无亲。
    建安王——安将军说这句话的时候,大约也是作如此想,这个脑后生反骨的建安王,反而是他们唯一依赖、唯一能信任的人。
    不然呢,难道去信那个曾经与他们并肩作战的燕主么?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建安王到底是南人,是他们吴国的宗室,又久居洛阳,熟悉洛阳形势。如今元祎修起了杀心,恐怕只有他能够保住他们,也许还能为将军报仇,也许还能带他们回江东——不知道多少人没忍住往南看。
    只有离开了,才知道家乡的好。
    固然也还有人一腔热血,矢志复仇,但是这世上的事,逃不过一鼓作气,再而衰:之前安业在萧阮大婚那晚出事,一来有人鼓动,二来众人确实更加义愤填膺,然而经了那一遭,到这会儿,这股子心气就歇了不少。
    何况方才饮酒的可不止安业,不知道多少人还在后怕中,在庆幸中——热血冷掉,便免不了为自己打算得多了一点。
    就是最多疑的,也只是想道:“要是建安王不愿意南归呢,他在这里有美人、有富贵,有大好前程,凭什么南归?”“那要看燕主的态度了,如果燕主容不下他……”“自然是要逼得燕主容不下他——”
    至于建安王南归之后,是不是又一场腥风血雨,这时候也没人顾得上了。
    这时候他们担忧的反而是建安王与华阳公主恩爱,万一华阳公主阻止他南下——那当如何?
    不知道多少人想起了传说中与建安王一同北上的苏娘子。
    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振臂高呼一声:“建安王!”
    几人应和:“建安王!”
    “建安王!”
    “建安王!”
    “建安王!”
    一带十,十带百,外头不明所以的将士也被带动起来,一时间传遍整个营地,几千人一齐振臂高呼:“建安王!”
    “请建安王为我等做主!”一人下跪,千百人下跪,萧阮举目望去,压压的都是人头。
    暮色已经上来了,一重一重地上来,浓如墨染。
    暮春竟生出秋的萧瑟来。
    。。。。。。。。。。。。。。。。。。。。。。。。。。。。。。。。。。。。。。。。。。。。。。。。。。。。。。
    嘉语并不记得安业何等人物,但是如果远在秦州的贺兰袖听到整个消息,免不了要吃上一惊。
    安业居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死了。
    虽然安业在江东朝局中,也算不得举足轻重的人物,但是绝不该死在洛阳。萧阮称帝之后,江东各州刺史望风而伏,安业也是其中之一。萧阮因他知北,所以后来以他镇守南北边境,一直到死。
    他安安稳稳死在自家床上,他的儿子继承了他的爵位。
    。。。。。。。。。。。。。。。。。。。。。。。。。。。。。。。。。。。。。。。。。。。。。。
    这时候嘉语整个人是懵逼的。如果不是红袍天使已经将酒具一并收走,她恐怕会捡起来细细再看一遍;才从鬼门关上转回来,又被江淮军震住。可笑她之前还想着安业能够拦阻萧阮南下,如今——
    反倒是他成全了他。
    他的死成全了他。
    耳中听着江淮军的高呼,声浪一波一波,由近及远,又由远及近,嘉语忍不住扭头往城北看,这是元祎修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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