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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皇后折腰-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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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就趁早将它全除了去,因为孤不信那个,也不许你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说着,他蓦地站了起来,一伸手,径自将那只小本子凑到灯前,一把火的功夫,竟是焚了个一干二净。
站在床前,他低头看着罗九宁,再问:“孤只问你,你是只书了这样一本,还是别处还有藏着,掖着的?”
罗九宁连忙摇头:“就这一本而已,也不过是我为了方便自己记忆些东西。”
昨儿甫一回长安,便灌了几杯冷酒,方才又淋了整整半夜的雨。饶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裴嘉宪喉咙有些哑,清了清嗓音,他道:“阿宁,不止一个人知道的先机,就不叫先机,从现在起你最好忘了它,忘的干干净净的。”
“为何?”罗九宁反问道。
灯下,裴嘉宪笑了一笑,但那笑容却叫罗九宁莫名觉得心头发寒。
“也没什么。明儿一早就回王府,也不许再在皇上面前提和离的事情,待孤要放你走的那日自会放你离去,现在睡觉。”这一声,便带着些严厉,不容罗九宁反驳了。
罗九宁心意难平的躺了下来,叫个混身灼热的男人环着,虽说他答应了她要和离,但到底如今那份和离书还未到手。
一想自此又不得不委曲求全,罗九宁心中那气就不打一处来,硬着头皮问道:“那我要是不愿意呢,我总还可以继续逃?总好过将来要叫你杀死。”
皇位那东西对于一个男人的诱惑性,从他的眼神之中就可以看得到。罗九宁能看到裴嘉宪的那种狂热和势在必得。甚至,他还拿国玺给壮壮抓过周,而普朝之中,唯一曾拿国玺抓过周的,只有太子。
“儿子是孤的,你若想走就自己走了去,孤倒要看看,你舍不舍得儿子。”黑暗中,裴嘉宪来了这么一句。
罗九宁恨不能咬这男人一口,气咻咻的盯着他看了半天,于心中骂道:活该我给你戴绿帽子,活该活该。
裴嘉宪于黑暗中睁着眼睛,结舌了整整一夜,却终究是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告诉罗九宁关于孩子,关于那夜的真相。
她初睡着的时候还在床边上,待睡熟了,便一蜷一蜷的缩入他怀中,鼻尖往他胸膛上一抵,鼻息沉沉的睡着了。
预知先机的杜宛宁,总觉得自己终将会杀妻杀子的罗九宁。
雄恃于西京,虎视眈眈,随时准备要复杀妻之仇的萧蛮,这一个个的人物,在裴嘉宪的脑海之中起了又灭,灭了又起。
没错。
他和萧蛮之间,除了国仇之外,还有一重家恨。
当年,陶九娘在长安与洛阳等地替人医病的时候,爱上了一个在长安城开药铺的男人,并与那男人成了相好,谈婚论嫁。
但是,后来,她就发现那个男人居然是大辽西京的惕隐,萧蛮。
萧蛮其人,其实迄今为止裴嘉宪还不曾正式谋面过,因为他向来隐于幕后作随军大军师,却从不于阵前露面。
据人传言,那萧蛮一幅惨白相貌,为人阴森,可怖,且性格阴为阴毒扭曲。而且,人人传言,说其是辽国萧太后的面首,正因为其人是皇太后的面首,而太后又掌辽国政事,萧蛮才能独掌两京,任北面官。
在陶九娘在发现他契丹人的身份,并且听说他欲要把自己带回契丹之后,就选择了逃回洛阳,找到裴嘉宪庇佑自己。毕竟她一个汉人,是绝不可能去给一个辽国太后的面首作妻子的。
偏偏这时候陶九娘又怀上了身孕,还在生产时因为裴嘉宪不在,延误了的郎中的时间,以致一尸两命。
那萧蛮便以此作杀妻之仇,誓要取裴嘉宪的性命。
敌人还在远方,府中又是内乱,裴嘉宪轻轻嘘了口气,打算明儿一早先去把阴山王世子杜虢迎入长安,好好儿的招待一番。
毕竟想要只拿语言解释,总是极其苍白的。
他总得用行动向罗九宁证明,那所谓的先机,不过狗屁而已。
还有孩子的事呢?
裴嘉宪望着沉睡中的罗九宁,总归今夜吵了太多,他亦长途归来,太过疲惫,心说,不如这事儿就留到明日再说。
岂不知,正是这个明日再说,又要替他生出一番波折来喽。
*
且说次日清晨不过四更,天蒙蒙一亮,宫里的婢子与内侍们先就起来了。
西华宫中奶妈起的最早,起来之后与小月娘聊了几句,又与前院几个宫婢聊了几句。她是宫外来的,不懂得严以守嘴的道理,当然还说了几句王爷和娘娘的事非。
那宫婢转身出了西华宫,在翠华宫外与一个小内侍又交头接耳了片刻,半个时辰后,远在东宫中的太子,就收到消息了。
奶妈懂得太少,也听的不多,当然不懂得什么叫个先机。
但是,她却知道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王爷和娘娘两个,从始至终,不曾谈过壮壮的身世。
也就是说,裴嘉宪从瓜州归来,终其一夜,都不曾向罗九宁坦白过孩子是他自己的这件事儿。
大清早的,裴靖手中还是抱着一坛子的酒,混身一股子的酒腥气。
抽了抽唇角,他道:“四叔丈着自己有了年纪,就总拿阿宁,拿本宫当个孩子看。本宫也是时候,该扯开他那块遮羞布,叫阿宁知道他有多荒唐了。”
*
且说罗九宁这里,她以为自己昨日未能与裴嘉宪和离,丽妃今儿起来肯定不高兴。
却不料丽妃前忙后,竟是亲自照料着开库房,拨东西,还将今春宗正寺才给自己置备的几床茵褥枕被全都赏了出来,又拨了阿青和小月娘两个给罗九宁亲手使着。
用她的话说,任委屈了她自己,委屈了皇帝,也绝不能委屈了小壮壮。
“咱们丽妃娘娘可是真疼孙子,要说皇后与德妃也是疼孙子的,但到底不像咱们丽妃娘娘,连厨子都要赏出去了。”
小月娘一床床的翻着那上好绒面的茵褥,不由就赞道:“要说娘娘您的福气,于王妃们之中,也算一等一的了。”
罗九宁心头却是直打嘀咕,按理来说,最盼着她和裴嘉宪和离的,除了她,大约也就丽妃了,可她如此的热情,简直叫人摸不着头脑。
不一会儿,丽妃亲自带着自己小厨房的大厨来了。
甫一进门,自罗九宁怀中接走了小壮壮儿,她便道:“到了宫外就好好过日子,也不许轻易和宪儿置气,毕竟你们没有多少日子好过,早晚要和离,既这么着,就不许吵架,每一天都给本宫好好儿的过。
要有什么缺的,只管递个折子进来,母妃这里有什么,横竖不会少了你们王府的那一份子。”
“可是娘娘,咱们说好了,待王爷回来就和离的。我是外人管不得王爷,您是他的母亲,于这方面该要劝着他的呀。”
罗九宁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傻傻的丽妃,她原本还极讨厌,极嫌弃壮壮儿的,现在叫他亲了满脸的口水竟也不嫌脏,回吻一口,在孩子脸上沓一个红红的唇印,还极满足似的,全然一幅亲祖母的模样儿。
丽妃叹道:“宪儿方才也跟本宫说了,和离是早晚要和离,但如今他不欲惹恼了皇上,当然也就不能提和离。既这么着,壮壮就还是本宫的大孙子,本宫能疼他一日是一日,又有什么不好的?”
无论裴嘉宪和离之后,再纳任何人为肃王妃,也不及这性子温柔又宁静的罗九宁可爱,便再生了孩子,也决计没有壮壮千分之一的可亲。
丽妃如今一想儿子将要换王妃心中就有气,再一想壮壮儿早晚要走,更加要恶狠狠的疼他了。
却说出宫的时候,罗九宁怀里抱着壮壮,又载了几马车的东西,身后一长串的宫婢与婆子们,简直算得上浩浩荡荡了。
但车队才从西华宫出来,迎面便叫人给拦住了。
来人是南宫的总管大太监常胜,远远儿行了个千儿,他道:“肃王妃,皇后有谕,请您往南宫一趟。”
第61章 自我糟践
要说这常胜,虽说只是个太监,但人如其名,据说皇后就是凭借着他,才能在人才汲汲,嫔妃三千的后宫之中,保皇后一直处于不败之外的。
罗九宁可没忘了,自己在皇后和太子妃的眼里,就是个勾人的狐狸精,她俩要真有锋牙利爪,是非生吃了她不可的。
要去南宫,准没好事儿。但若要不去,又必定要在宫中落下口实,毕竟皇后才是她的正经婆婆。
“千里,你家王爷去了何处?”
陈千里道:“王爷奉皇上之命,出城去迎阴山王世子去了,王世子今日入宫朝拜皇上,怕是一时半会还回不来。”
果然,裴嘉宪去迎杜虢,他将来的便宜老丈人去了。
皇后郑氏与太子妃佟氏一起,正在南宫的东偏殿内吃早茶,闲话聊天儿,见罗九宁抱着个孩子进来,先就笑吟吟的示意那常胜:“常总管,把老四家的儿子抱过来,给本宫瞧瞧。”
罗九宁还是头一回面见皇后,身为王妃兼儿媳妇,自然要给皇后行大礼。
只是,小壮壮整个儿趴在她身上,像只小壁虎一样。那常胜伸手来抱,他就开始撕心裂肺的哭。罗九宁只得抱着她一起跪了,给皇后行大礼。
太子妃年约四旬了,与才不过十几岁的罗九宁一样是妯娌。既肃王妃行礼,她自然亦要陪礼,是以,她也跪到了罗九宁的身侧。
“就这孩子,昨夜唤咱们老四叫便宜爹?”皇后于是转了话题,问罗九宁。
“童言无忌,倒是害他几位叔伯们,遭了皇上好大一场怒火。”太子妃陪着笑说。
就在这时,忽而一个威严的女声响起:“哀家有些话要问肃王妃,余人先皆下去。”
皇后立刻就站了起来:“母后驾临,缘何不预先派人通知一声,本宫也好布置,接见于您?”
来人正是本朝的圣母皇太后王氏,她也是皇帝的生母,是个极为威严,说起话来也从予人留情面的老妇人。
叫常胜遣散了宫人们,皇太后在皇后方才坐的那软榻上坐了,虽愈八十,但依旧亮烁的两只眼睛紧紧盯着罗九宁,却是问道:“罗氏,你入长安整整两月,分明早揣着治腿疾的良方,却整整等了一个月才替皇上治病,哀家问你,你这安的是什么心?”
罗九宁早知有人会问这个,却不料迎面杀自己个措手不及的,竟是太后。
她道:“禀圣母皇太后的话,孙媳妇虽说入长安两个月,但是在一个月前,才梦到陶嫔娘娘给孙媳妇给了药方子,否则的话,到如今孙媳妇也治不了皇上的病。”
“你这鬼话,拿着哄哄丽妃就好。哀家如今七十有五,早不信这些神鬼托梦的东西了。”
皇太后说着,忽而抬起眸子来,却又淡淡儿的加了一句:“但是,既哄了也就哄了。只要你治好了皇上的病,哀家并不计较这些东西。”
说着,她又命太子妃佟氏亲自将罗九宁扶了起来,命其坐到自己身侧,柔声道:“哀家听说你意欲要跟老四和离,这是好事儿,毕竟你这孩子……”
壮壮见皇太后的目光扫到自己身上,立刻就来了一句:“老虔婆。”
不用说,这也是丽妃抱着壮壮儿骂皇太后的时候,悄悄儿教给孩子的。要说丽妃能在这宫里一直活着,没有皇帝的宠爱,真是不可能的。
罗九宁吓的一把就捂上了儿子的嘴巴。
而皇后和太子妃更是给惊的下巴险些都掉了下来,相互对视了一眼,皇后倒还罢了,太子妃一想儿子如今一心仍是要娶这么个女子,那圆头圆脑的小家伙要留在肃王府也还罢了,要带到东宫,非得气死她不可,直接气的嘴唇发麻,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小子喊哀家叫甚?”太后因为正在说话,并未听的真切,转而问皇后。
皇后气的嘴唇直颤,抽着嘴角道:“孩子喊的大约是,□□母。”
“且不论这个,哀家只问你,罗氏,如今哀家欲要亲自替你主持和离一事,你可愿意答应?”
罗九宁还未说话,忽听身后有人深深的吸了口气,顿时便只觉得,自己混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而坐在她对面的太后和皇后两个,瞬时整张脸就结到一处了。
“靖儿,你,你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的?”太后伸着双手,那两只手全然在颤,仿佛不敢相信,自己最得意的大重孙子,会把自己糟践成这个样子一样。
罗九宁缓缓回头,便见久不曾见过面的裴靖站在自己身后。
他的面色远没了往日那般白皙里泛着红润的清爽之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蜡色,瘦脱了形样。这种脸色,是常时间酗酒伤肝之后才会有的。
如今,他的五脏六腑大约全叫酒给浸烂了。
一步又一步,他踱了过来,站在罗九宁身后,并不说话,通身上下一股浓浓的酒气。
太子妃仍在罗九宁的身边跪着,虽说气的要死,手指掐着掌手都要捏出血来了,却也低声说:“罗氏,你欲要和离,我和皇后都会支持于你,现在就看你的了。”
裴靖,是从太后到皇后,乃至太子妃,东宫所有人的希望。
他以他的任性和自我糟践,颓废和狼狈,一道道往自己身上划着伤口,终于还是征服了这些女人们,她们齐刷刷的望着罗九宁,就仿佛只有她,才能拯救裴靖,并她们整个东宫上下一般。
罗九宁垂下眸子来,吻了吻儿子奶香香的小面颊儿,却是问道:“既太子妃说了这话,我也就没什么藏着遮着的了,我只想问一句,您那天夜里究竟将我扔到哪去了?您要愿意说实话,咱们一切好说。”
太子妃就跪在罗九宁的身边,敌不过罗九宁几欲喷火的目光,难堪的别过了脸。
裴靖跪到罗九宁面前,眸光复杂的盯着壮壮这孩子,柔声问道:“昨夜,四叔回长安之后,难道就不曾跟你说过当夜的实情?”
这下轮到罗九宁怔住了:“这与你四叔有什么干系?”
太子妃如今还跪在地上,攥着帕子冷冷哼了一声,说:“有什么干系,他当天夜里是在镇守皇城的,宫中无论陶嫔的死,还是你,皆跟他拖不了干系。”
“太子妃,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那天夜里,往翠华宫送东西的人是佟姑娘,而带我出去的人,是清歌,这些可跟我家四爷没有任何干系。”
罗九宁觉得自己有点儿明白了,皇后这一脉是看裴嘉宪如今势头太猛,想拉拢自己来打击他。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更何况,关起门来她和裴嘉宪还是一家人了。
“他?”太子妃冷笑着就又来了一句:“清歌带你,是想去找靖儿的,因为靖儿执意要与你私奔,怕你不允,才会让清歌前去哄你。可是老四半途将你劫走,却是直接在御花园里就……”
太子妃说这话的时候,便见罗九宁慢慢儿的,把自己那只会呀呀叫的儿子给放到了罗汉床上,一边一个引枕,再将他圈了起来。
小家伙扶着罗汉床站了起来,小手儿一够一够的,却是在够佛桌上一株结了绿果儿的大金桔。
而她的话还未说完,罗九宁蓦地站了起来,却是直接甩了裴靖一个耳光。
因为丽妃的好客和强行赠予,她手上戴了整三枚各色宝石的掰指,一巴掌过去,刷的三道血印,一枚镶翠玉的宝石戒指直接从罗九宁的手上划出,刷的一声砸在太子妃的头上。
“卑鄙无耻的东西。”罗九宁气不过,她想过任何人,却万万没想到,给自己下春/药,居然裴靖也曾搀和其中。
一巴掌还不够,罗九宁再一巴掌,吓的正在撕,拽,蹬桔子的小壮壮都回过头来,两只眼睛鼓的铜铃一般,红红的唇角还涎着口水,一然茫然而又天真的好奇。
“你当初答应我,说你必定要明媒正娶予我。当夜回到家里,我便开始替自己绣嫁妆,百子行孙的被面,给你衲的衣裳,衲的鞋子,那一样样儿的,差点绣坏了我的眼睛,我的手。”
然后,中秋节从长安回到洛阳,她又开始着手烧那些东西,一样样的,全烧了个一干二净,从那时候,罗九宁心中那个叫李靖的少年,就已经死了。
反正也破缸子破摔了,罗九宁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再是刷的一巴掌,这一回太子妃伸手拉住了她的手:“靖儿,皆是幼若作的,又与你有什么关系,你既要讨得她原谅,又何不替自己辩解一二?”
裴靖整个人,就仿佛风中一片叶子一般。
佟幼若作过的事情,他不辩解,全扛了下来。
当然,也是因此,从此之后,表妹佟幼若与他就彻彻底底的,没有任何关系了。
“对不起。”他道:“皆是我的错,但那夜那个男人委实是四叔。我或者是害了你,但他才是罪魁祸首,此事,他难道从来不曾跟你说过?他难道就任由大家一直怀疑,质疑,并嘲笑这孩子的身世?”
裴靖那腊黄色的脸上,两边皆是清晰明辩的巴掌印子。
忽而抬头,去看那个罗九宁一直背负着的负累,那个因为一夜动乱而来的孩子,便见小家伙一手扶着罗汉床,站的稳稳儿的,也正在看他。
闭眼深吸了口气,他道:“阿宁,将这孩子留在肃王府,走到我身边来,我所承诺给你的,永不会改。”
第62章 不准和离
罗九宁轻轻嘘了口气,再不肯听南宫这帮人的胡言乱语,正准备要离去,便听裴靖哑声唤说:“清歌,你来。”
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大约是个上过刑,脚踝处溃烂着,穿的裙子也是破破烂烂的,极艰难的走了来,忽而就跪到了罗九宁的面前,泣不成噎道:“对不起,那天夜里的男人果真是咱们肃王,奴婢对不起您,求求您看在奴婢伺候了太孙一场的份儿上,让他饶了奴婢,可好?”
罗九宁仔细看着这姑娘,只凭那眉眼并认不出所以然来,等她缓缓解了自己的面纱,她一把就捂上了壮壮的眼睛。
这是清歌,裴靖宫里的大姑姑,只是,她也不知是怎的,半个鼻子不见了,模样看起来极其的吓人。
“你们这些东西自己留着看就好,恕我无眼福,欣赏不来这等东西。”说着,罗九宁一把就捂上了孩子的眼睛。
那清歌急了,拽住罗九宁的衣袖便道:“求求你了罗姑娘,求奴婢一回,千万千万救奴婢一回呀。”
裴靖一直在她身后,见她眼看要抓到罗九宁的衣袖了,忽而伸手,一掌击在那清歌的后颈上,竟是将她直接给击晕了。
起身唤了两个宫人来,他道:“拖下去,给本宫看管严实,她若不乖,就不准给吃给喝。”
俩个宫人应了,连忙的就把个清歌给拖走了。
“真是他的?”罗九宁依旧不敢相信,再问了一遍裴靖。
“是他。”
皇后连忙接过话茬子来:“罗氏,虽说当时是清歌居心不良,意图要害你,但真正害了你的却是老四。他自知孩子是自己的,却一声不吭,任由满皇庭的人于暗中耻笑予你,其心如何,你自己掂量。现在只要你吐句口,今夜太后就会把老四唤进来,叫他与你和离,可否。”
罗九宁没听到别的,只听见裴靖说,清歌知道,裴嘉宪也知道壮壮这孩子是他的。
而她并不知道,她一直被蒙在鼓里。
昨夜分明有一夜的时间,裴嘉宪说了那么多话。分明她快睡着的时候,他还说,他不知道那些见了鬼的先机是什么,但他只知道一点,就是徜若将她和壮壮摆在一边,江山在另一边,他会毫不犹豫的走向她和孩子,也绝不会走向那个人人垂涎的皇位。
可他终是没有说一句说这孩子是他的。
要真说是他的,放平了心仔细的打量,这小家伙无论眉眼还是神态,皆与裴嘉宪生的一模一样啊。
可那天夜里,她分明差点叫个男人给掐死。
那裴嘉宪,就是差点掐死她,偏偏又没能掐死她的那个男人?
而在那本书里,说他杀妻杀子,显然了的,若非壮壮是他的亲儿子,书中也不会那样明确的,翻来覆去的说吧。
“佟氏,快给阿宁道个歉,当初若非是你们,她又岂会是如今这去留两难的局面。”皇后又道,太后亦是冷目盯着,示意佟氏给罗九宁道歉。
佟氏咬牙半晌,道:“阿宁,对不起,我在此给你道个歉,你从此就原谅了靖儿,好不好?”
罗九宁离太后坐的远了些,却是问道:“既咱们把话都说明白了,那我就再问一句,这事儿,难道只是太子妃一人办的?”
其实也有皇后的指拨,但太子妃总不能把婆婆也拉扯进来吧。
“是,就我一人。”太子妃道。
罗九宁冷笑了笑,道:“既咱们是妯娌,我自然不好当面你的耳光,那请太子妃自一回耳光,也叫我舒舒心头的恶气,可好?”
太子妃回头看着儿子,儿子亦是冷冷的望着她。
她狠心咬了咬牙,一巴掌直接就要到脸上去了。
“罢了,我儿子还在这儿看着呢,你们也皆是成年人了,不能为孩子的表率,还这般打来打去的,像什么话。要打出去打,勿要吓着了孩子。”
太子妃简直气的快要昏死过去了。若这罗九宁真想重新跟裴靖在一起,她早晚也是她的婆婆,如此不给婆婆脸,太子妃心说,等你真落到东宫的那一天,我有你好受的。
“既是这般,那这事儿就说定了。哀家此刻就命人将讯息报到皇上哪里,为你们主持和离。”太后娘娘这时候就笑的很慈详了:“你放心,便你真与老四和离了,也不必直接就住到东宫去。当初陶嫔活着的时候于哀家颇孝顺,你从今往后就住在宫里,哀家在北宫为你单独辟出一处院子来,你住着,安安心心养孩子,再帮皇上治病,如何?”
果然,一箭双貂的好计谋。
如今让罗九宁和裴嘉宪和离,既能把皇帝从西华宫给抢出来,也能重重的打击丽妃与裴嘉宪。
皇后一脉的算计,永远是那么的精准毒辣。
但罗九宁没想这个,她脑子里面混混乱乱的,只是在拼命回忆那一夜,耳边的尖叫声,还有那个掐过自己的男人。
零零碎碎的片断,她回忆不真切,也究竟不知道,裴靖是意欲用此举来打击裴嘉宪。
还是这孩子真的就是裴嘉宪的。
就在这时,殿外忽而一个宫婢闯了进来,报道:“皇后娘娘,丽妃娘娘求见。”
她话音未落,丽妃已经闯进来了。
“哟,圣母皇太后居然也在?”丽妃大大咧咧走了进来,依旧是一贯受皇帝宠爱时高高在上,又轻狂无比,招人恨的那幅小贱蹄子的狐媚浪样儿。
她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混身没有一丝赘肉不说,身上一件绣着蕃石榴纹的轻纱袄,是最挑肤质与肤色的樱绿色,可是她皮肤白皙,相貌绝伦,再配上那蔑视人的小眼神儿,真真儿是勾人魂魄又叫人气的牙痒痒的样子。
但是,皇帝偏偏就喜欢她这个打扮,也喜欢她这个样子。
“太孙这脸色,怕是东宫上下没给吃好过吧?”自裴靖身边走过时,她就来了这么一句。
妖妖佻佻走到皇太后与皇后面前,虚虚儿问了个安,再行了个礼,她伸出两只手来,忽而声音一尖:“壮壮,我的乖壮壮儿,快让祖母瞧瞧你有多乖。”
“哟,好大一颗桔子,要给祖母吃啊,这是皇后娘娘宫中的东西,她宫里的东西咱们可不敢吃,那可是僭越,快给皇后娘娘放下,祖母抱你一起出宫,好不好啊?”
“丽妃,皇上的身体如何了?”皇太后与皇后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由太后出面来问。
丽妃抱着自己的大孙子就坐到了太子妃递来的杌子上,挑起眉头说:“皇上说,妾身宫里的茶饭可口,妾身也不像皇后似的,整日嘴里只有太子太子如何,要么就是郑家如何,佟家如何,他听的耳朵长茧子。在妾身的西华宫,他过的很是舒畅了。”
两眼睨视,她这一席话,就把在场所有的人全给得罪了。
皇太后到底忍功好,终是忍着吐血说:“皇上的身子骨儿,便是咱们大康朝的基业,你多费心便是。”
她心里却在止不住的翻白眼儿,心说这女子又蠢又没脑子,也不知道儿子眼睛是瞎了还是怎的,宫中谁都有个淡的时候,独这丽妃,他虽说不曾独宠,但也没有断过宠爱,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便皇帝淡她的时候,也绝不准任何人欺负她。
这,才是丽妃能这样没心没肺,还能长宠二十多年不衰的缘故。
太后顿了好一会子,终是指着丽妃身后的罗九宁说:“方才,阿宁来南宫请安,请求哀家,说自己欲老四脾性不投,意欲和离。丽妃,既你也来了,这事儿,不如你就替老四作个主,让他二人和离了去,如何?”
“上了玉牒的王妃,也可以和离?”丽妃一脸的好奇,“我怎的从不曾听说过?”
皇后连忙解释道:“虽是御赐之婚,但只要他二人自愿和离,太后会亲自主持此事。所以,你要想达成此事,此刻恰是机会,不如就叫他二人和离了去,也好放阿宁一别两宽,老四也好重新替自己选择心中属意的王妃,岂不两全齐美?”
“阿宁你也是这么想的,果真现在就要与宪儿和离?”丽妃转过脸来。
好吧,罗九宁此时觉得自己能确定了,小壮壮脸上的神色,跟丽妃一模一样。
甚至于,他的眉眼,神态,和裴嘉宪是一模一样的。
罗九宁脑子里一团的乱,但并不说话,也不动,手掐着椅背,指骨都掐成了青色。
“不要啦。我那儿送了壮壮多少玩艺儿,你怎能不让孩子玩一玩就走?”丽妃道:“再说了,我还有好多养颜驻容的良方都还未教给你怎么用,你就这样走了怎么行,我就说一句,不准和离。”
皇太后简直要气死了。
分明她曾经为了能弄死罗九宁,气的恨不能亲自跑到洛阳去,如今居然轻描淡定的,就不准他俩和离了。
“丽妃,阿宁不是孩子,这事儿也该叫她自己作主。”皇太后厉声制止了丽妃,转而又柔声对罗九宁说:“乖孩子,和离不和离,祖母给你撑腰,也皆由你说了算,现在,你说,你要不要和离?”
裴靖面上的掌印正在褪去,一脸的希冀的望着,丽妃和壮壮两个的眼睛一模一样的圆,祖孙俩人脑袋凑在一处,也在望着。
太子和皇后二人皆是攥着帕子,屏气凝神的等着。
众目睽睽之下,罗九宁伸手自丽妃怀中将儿子抱了过来,轻声一笑说:“此时天色也不早了,皇祖母和母后若再没什么吩咐,恕媳妇告辞了,今日初初回王府,家中还有得忙了。”
“阿宁!”
“你难道不欲和离了?”皇后和太子妃抢着就喊了起来。
罗九宁低眉一笑:“母后和大嫂说笑了,日子过的好好儿的,我为甚要和离?”
不是不和离,她只是不想叫皇后和太子妃太过得意而已。
而她和裴嘉宪的事情,既如今仍是夫妻,就该夫妻之间自行解决,搀和着这些人,又算得个什么事儿?
第63章 菩萨之心
这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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