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鬓簪云-第16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顾大夫人摆摆手示意无妨,一面拉着她在一旁的贵妃榻上坐下了,拉着顾簪云的手,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目光慈爱又带了些许惆怅。
  半晌,顾大夫人终于开口:“云儿,你长大了。”
  这句话让顾簪云心里也不由得浮起了一丝惆怅,是啊,她长大了,从此再也不是那个可以在父亲看不见的地方拉着母亲的袖子撒娇要糖吃的小姑娘了。
  然而顾大夫人的下一句话却仿佛平地里一声惊雷,骇得她片刻才回过神来:“长大了,该许嫁了。”
  顾簪云是知道及笄许嫁的,却没想到顾大夫人提的这样快,是她发现了什么吗?
  顾大夫人无视了她惊异的眼神——当然,也或许是因为烛光昏暗了些,一点眼神的变化自然是看不分明的,轻轻拍着她的手,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笑意:“今儿容家那位七公子去见了你父亲,你猜猜,他是要做什么?”
  顾簪云的惊讶转成了诧异,她微微抿着唇,心里一点点沉了下去。
  顾大夫人依然在絮絮叨叨:“容家那位七公子我也见过,模样儿生得好,年纪也与你相仿,不过大上了那么一两岁,更成熟也更会疼人。更何况才华横溢,礼仪也都是周全的,这么大了屋里也就一个通房丫鬟,并不是那等好色之徒。而至于容家,你也是知道的,书香世家,家风清正。又有‘北容南顾’一说,可见我们两家是天下人都认可的门当户对。这个容七公子现如今可是各位贵夫人口中的金龟婿,我原先也考虑过他,没曾想你方及笄他就找上门来,透出了求亲的意思,还带着家信和信物,可见他们家对你的重视……”
  说着说着,顾大夫人是越来越满意。这样一个容七公子,那可是多少人打着灯笼都求出来的好姻缘啊。
  虽然当年她也考虑过萧昱溶,可毕竟顾家是清流,宣国公是权贵,如此结亲难免有风言风语,不利于顾家形象。更何况在顾大夫人的眼中,萧昱溶的性子还是跳脱了些,“规矩”二字似乎并不大能拘束他。这样的性子万一招来了什么祸事,只怕顾簪云连同他们顾家都要一块儿遭殃。
  两相权衡之下,还是容七公子更好。便是顾大老爷也是这么认为的。
  顾簪云的心越来越沉。
  看样子,顾大夫人似乎十分满意容七公子,甚至言谈之中已经隐隐约约有将他当作女婿来看待的意味在里头了。
  这个容七……究竟是什么意思?
  …
  江州,容家别院。
  夜已深,月亮都在渐渐朝西边移去了,而容家的书房却还点着灯,昏黄的烛光把两个长长的身影投映到朱窗上,烛光每摇曳一下,窗户上的影子就随着颤动一下。
  容宣与一位长髯的中年男子对坐着,若有旁人在这里,定会惊讶于身份高贵众星捧月的容七公子此刻的毕恭毕敬——言行举止无一不端,亲手奉茶端药,甚至称那粗布衣裳的中年男子为“老师”。
  “公子这一步棋走得很好。”中年男子捧着茶盏,久久不语,半晌,道,“顾九姑娘乃顾大老爷嫡女,待顾家老太爷百年之后,她便是族长之女。而顾大老爷有手腕有能力,又极为疼爱这个小女儿,届时且不说光震慑就足以吓退不少人,若是……则顾家宗族之力,起码有三分可为我们一用。而公子如果想为官做宰,妻族定能帮上大忙。”
  容七公子温和一笑:“多亏老师教导,否则,宣如今都不知道死在了哪个荒山野岭。”
  中年男子淡淡一笑,摆摆手:“是你自己天资聪颖,我帮到忙的,也不过是在你幼时照拂一二罢了。“顿了顿,他忽然又道:“夜深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容宣却听懂了。他微微一笑,放下茶盏起身:“更深露重,老师早些回去安歇吧。”
  中年男子微微颔首,站起身走了出去。
  容宣在他身后恭敬地长长一揖,片刻才直起身子,转过身在红木圈椅上坐下。
  他捧着茶盏,低垂了睫羽,清俊的眉眼忽然间就带上了浓稠的冶艳,漂亮的唇却轻轻一勾,弯出一个最温文尔雅不过的笑容。
  ——为什么要娶顾家九姑娘?
  自然是因为,有用。
  容家百年书香,家风清正,这话不假。可是再好的树上也会结烂果,再规矩的家里也会出败类。
  容宣的生父就是那个败类。
  宠妾灭妻逼死了结发妻子不够,在那小妾的教唆下甚至还险些逼死自己的嫡长子。偌大一个容家的四位嫡子,容大翰林为官,板正规矩,容三容四随长辈游学,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同时,美名也随之传遍了天下。唯独他一个容七,低贱得谁都可以来踩上一脚,包括那等往日里连主子的一片衣角都沾不到的粗使仆役。
  幸好他遇见了老师。
  陈阎本有经天纬地之才,奈何遭人妒忌,被仇家追杀的途中为求自保投入容家门下,遇见了容宣。观他慧敏,又怜他身世,自此开始指点他如何处理种种难题,让他一步步夺回自己的权利,最后摆脱了父亲,由容家老太爷亲自抚育长大,既得名又得利——旁人提起容宣,都会带上一句由老阁臣亲自抚育,再不会将他和那个“容家的败笔”联系在一起。
  但不够。容家老太爷于三年前过世,因去的突然,竟然什么都来不及交代,自然也没给容宣留下什么。如果容宣想要更进一步,他必然会占用到容家的资源,而因为父亲的不争气,容家的资源早已被其他几个叔叔伯伯瓜分殆尽。不过即便父亲手里还残存了那么一点资源,他的庶弟们也还在身后虎视眈眈。
  而至于那些叔叔伯伯,他们也各有自己培养起来的儿子,即便比不上容宣,却也不会太差。更何况,自己的儿子,自然是能为自己这一房争取利益的,这也就注定了这些叔叔伯伯必然会全力培养自己的儿子,容宣若是敢轻举妄动,便是威胁了他们的利益。
  所以即使容宣出身名震北国的容家,要往上爬,也只能依靠妻族的力量。
  顾家九娘,便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她模样好,又规矩,也喜欢琴棋书画这些东西,最是适合做一个温婉贤淑的妻子不过了。
  容宣的笑容越发温柔了,像是三月的春风,又或者是冬日午后的一片暖阳。
  …
  萧昱溶是带着一袖子脂粉香回的问松堂。
  他紧紧皱着眉头,步子迈得飞快,袖袍鼓风衣角飘荡,腰间系着的玉佩叮咚响个不停。
  “给本世子拿去烧了喂狗!”一进问松堂,他就脱了外裳丢给了点春。
  点春笑嘻嘻的表情在一瞬间僵住了,只能苦着一张脸应下,转身去找晴山:“世子爷说烧了……然后喂狗?”
  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大写的迷茫。
  这烧了……该怎么喂狗?
  世子爷这是气糊涂了吧?
  二人商讨一番,晴山去处理“烧了喂狗”了,点春端着茶碗小心翼翼地摸进了堂屋,去见正在气头上的世子爷。
  “爷……您这是,怎么了?”他放下茶碗,犹犹豫豫地开口,心里已经做好了被拖下去打三十大板壮烈殉职的准备。
  其实他并不想问这个问题,但主动问和世子主动说说到起火是不一样的,主动问没准能减去十板子。
  点春想到这儿,只觉得心里很苦。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世子爷没发火。
  他缓缓摩挲着疏风前些日子特地托人快马加鞭送来的信,忽然勾起了一个有些轻佻的笑容,眼里却暗沉沉的,叫人看了心里就发毛:“……容、宣?”
  萧昱溶今日出去碰上了朝华公主的女儿,长平郡主。
  这位年纪和元元一般的小郡主在萧昱溶离京前就对这个表哥产生了巨大的兴趣,整天追着他跑,追到萧昱溶烦得上公主府把她狠狠训了一通,连朝华的面子也不买,总算得到了大半年的清净。
  当然那天回府后被宣国公骂了一顿就是了。
  不过据说其实她并没有反省,只是被朝华关起来了而已,甚至后来还想跑到江州去。不过长平郡主最后并没有来江州,萧昱溶也就当只是个传言。
  直到今天又遇见了长平郡主,萧昱溶才感觉到,那应该不仅仅是个传言。
  因为今天长平一见到他居然就想抱上来,亏得萧昱溶眼疾手快用大袖挡住了脸——在此他非常感谢进宫面圣的礼服需要是大袖的,又控制住力道推开了她,这才保住了自己的清白。
  他好不容易甩脱了这姑娘,带着一肚子火回了宣国公府,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封信。
  容宣?
  少年冷冷地笑了起来。


第46章 红叶
  袅袅的香烟被盒子盖下,渐渐地散了踪迹。萧齐肃看了看衣角处不慎落下的一小撮白色的灰烬,眼中划过一丝嫌恶,声音却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和关心:“怎么会想到向顾家提亲?他们是清流,我们去提亲十有八九会被打回来,到时候你好好的一个国公府世子爷,就成了那小姑娘声名的踏脚石了。”
  这话说得实在是巧妙,很好地抓住了萧昱溶本性中的心高气傲和少年郎的那一点叛逆。若是放在六年前,只怕萧昱溶当下就会放弃此事。只可惜,那是六年前的萧昱溶,现下的他早已不会这么冲动鲁莽了。
  更何况,他早已对元元情根深种。
  只是萧齐肃这态度总让他觉得有些怪异。
  不动声色地看了萧齐肃一眼,萧昱溶扬眉一笑,应了声“好”,随后懒懒散散地往椅背上一倒:“那长平郡主呢?与我们萧家也算得上门当户对,又同为权贵。”
  “长平……”萧齐肃摩挲着手中的白瓷划花茶盏,沉吟了片刻,“你不是向来不喜欢她吗?娶回来相看两生厌,家里少不得要闹得鸡飞狗跳的。”
  萧昱溶抿了抿唇,又问了几家,或是权贵或是清流,但都是有权有势、与萧家门当户对的人家。
  无一例外地都被萧齐肃否定了。
  他微微一笑,不再提起此事。
  …
  是夜,问松堂。
  繁星璀璨,月隐云端。萧昱溶负手静静地站在院子里,面前数个黑衣人单膝跪地,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有空的话,让长平郡主和他见一见。还有……”
  长久的沉默。
  “好好查查……萧齐肃。”半晌,他终于缓缓开口,只是吐出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声音艰难异常,像是从心口剜出了什么东西,刺得他鲜血淋漓。
  面前的黑衣人一抱拳,随后四散离去,很快就淹没在深沉的夜色中。空旷的庭院里,只有萧昱溶一人安静地站着,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今晚的星空很漂亮,让萧昱溶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当年。
  长宁公主对他虽好,但对萧齐肃却向来不假辞色,甚至不让萧昱溶与他过多接触。于是幼年的他在庭院中玩耍的时候,常常能发现萧齐肃在花架后、假山旁,默默地注视着自己。
  他打小就聪明,见得多了自然会好奇父亲为什么只在远处偷偷看着他,便时不时旁敲侧击的,慢慢地就从奶娘丫鬟们的口中知道了这些事,不由得对父亲分外同情。于是有时候,他会趁着大人都不注意跑去萧齐肃那儿,借此来安慰父亲。
  在这些难得的相处时间里,萧齐肃会拉着他的手走过放了许多孩童和女子物什的房间,温柔地说这都是自己亲手为他们母子挑选准备的,眼神缱绻又深情;也会放下所有公务,只为了把小小的他抱着坐在膝上,给他讲讲故事,或是指点着天上的星星教他看。而每当说到牛郎星和织女星的时候,萧齐肃的眼神就会一点点暗下去,看着悲凉而又寂寞。
  他曾经以为,萧齐肃是个爱而不得的好夫君、好父亲。
  可现在看来……他似乎变了。还是说,从一开始萧齐肃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不过就是被引导着形成的?
  萧昱溶忽然觉得可笑。
  如果真是那样,萧齐肃的心机也未免太深沉了些。
  夜里风大,吹动了萧昱溶高高的马尾和颊边的一点碎发,鹅黄的袍角在风中飞舞。
  他垂下眼睫,轻轻笑了起来,一向张扬明丽的少年神色间竟然带上了一丝冷冽。
  但是不论如何,元元他都娶定了。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
  顾簪云婉言拒绝了顾大夫人的提议,只说自己还想在家中多留些时日,要考虑考虑,暂时拖了一段时间。而也不知是怎么的,正好长安侯府那边的一个子侄也托了顾老夫人替他求亲,虽然长安侯府如今没落了些许,却也不过是从顶级变成了一流,何况提亲的这位公子乃是已经定下来的世子人选,只等长安侯一封折子上去,再加上长辈的面子,倒是与容七公子不相上下了。
  一边是容家的金龟婿,一边是老夫人的面子,顾大老爷夫妇一时间也犯了难,只得说要先好好想想。至此,顾簪云总算松了一口气。
  毕竟拖得越久,对她就越有利。因为如今她已及笄,那么往后来求亲的只会越来越多,总有那么一两个能和容宣相提并论的——毕竟顾家的家世、她的才情和容貌都是摆在这儿的。
  五日后,京城来信。
  “元元,见信如晤。日前接到消息,言称容家七公子向顾府提亲,便将此人着意打探了一番。此人虽形容尚可,然身单力薄,毫无势力,恐需依附妻族,惹人耻笑,若得志猖狂,则更苦不堪言……”其后洋洋洒洒数百字都在数落容宣的种种不足之处,之后又隐晦地将自己夸了一番,“闻说宣国公世子萧氏,形貌昳丽,少年得志体贴入微,不好女色,又与你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实乃婚嫁的不二人选。余每思及此,难免长嗟短叹,唯恐夫人移情别恋,倾慕萧氏。”
  后半段的表述有些奇怪,顾簪云有点儿诧异,她一列列看过去,直到看到落款才明白过来,羞得面染红霞。
  落款是“夫君萧昱溶”?
  “夫君”“萧昱溶”,她缓缓摩挲着这五个字。最寻常不过的五个字,组合在一起却是她眼中天底下最最动人的情话。
  顾簪云不用摸都知道自己脸上肯定烫得很。她咬了咬下唇,小心翼翼地把信叠好,取出妆奁,就压在了阴阳盘云佩的下头。
  拿起信封的时候,里头掉出来一枚红叶。脉络分明,叶红如火,像是用上好的紫毫沾了天边最绚烂的晚霞,细细地描绘其上。红叶上题了半句小诗:“何当共剪西窗烛。”她想了又想,不解其意,只能把红叶也一并放入妆奁里。
  不过等到了九月十五那天,顾簪云就知道了这半句诗的意思了。
  九月十五,顾老太爷六十大寿。顾簪云忙了一上午帮着准备寿宴,午间又陪众人吃了一顿饭,实在是身心疲惫,幸好下午不用陪人,她便忙里偷闲,歇在眠霞居里。
  今年的江州比往年要暖和不少,桃树的叶子这会儿还只是零零散散地落了一些。顾簪云看着外面日头正好,便叫人在树下摆了小桌和茶点。
  秋日里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照在人身上,让她舒服得几乎快要睡过去。雨过天青色茶盏里,龙井茶绿中一点微黄,浑然天成,悠长的香气萦绕在鼻端久久不散。而一旁的白瓷描金盘子里,芙蓉糕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起,上头一点娇嫩的粉,下头一点诱人的黄,糕点的香气也渐渐地散发出来。顾簪云坐在树下,用糕品茶,舒服而又慵懒,不知何时竟睡了过去。
  待她醒来,首先听见的就是上方一个清澈干净的声音,带了点儿笑意:“你倒是好眠。”
  顾簪云诧异地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她院墙上的少年。乌黑如墨的头发被金冠高高束起,在未时最好的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微光。他穿了身鹅黄的衣裳,暗金绣线绣出雅致又明媚的银杏,自袖口蔓延,一路漫过了领口肩头,而那条兽口暗纹的腰带也依旧是她最熟悉的深沉的黑,勾勒出少年郎劲瘦的腰身。
  “萧昱溶?”有那么一瞬间,顾簪云以为自己在做梦,毕竟这个场景实在太像萧昱溶和她的初遇。可是手边茶杯犹烫,梦中的感觉绝不会如此清晰。
  “是我。”他朗声应道,细细地、甚至有些贪婪地把顾簪云打量了一遍又一遍。
  一别九月,她出落得越发清雅了,当真是宛若仙子落入凡尘,让他几乎想要抓住她再不放开,唯恐一放手,她就回去了。可是目光落到桌上,萧昱溶又忍不住笑了。
  顿了顿,萧昱溶双手撑着墙沿坐在顾簪云的墙头,歪着头笑吟吟地看着她,阳光落在矜傲的眉眼上,美好得有些不真实:“出来小憩也要带芙蓉糕?像你这样的仙子,就该放在那云山庙里一日三炷香地供起来啊,怎么能吃芙蓉糕呢。”
  顾簪云:“……”
  萧昱溶还当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萧昱溶一直留心着她的神色,这会儿见她面色稍变,就知道不好,一撑墙就跳了下来,一面找补:“元元我错了!”
  “嗯,”冷冷淡淡。
  “我新买了很多厨子,南北口味都有。”
  “嗯。”态度稍缓。
  “我学会做冰碗了!还有别的很多小吃!虽然……丑了点吧……”
  “嗯。”似乎有点想笑,但是忍住了。
  萧昱溶扬眉一笑,干脆一把抱住了她,惊得顾簪云险些叫出来:“你干什么!”
  萧昱溶专注地看着她,清贵的眉眼里盛满了认真,风拂动了他的发梢,也吹落了几片枯黄的叶子,飘飘荡荡地落在他身后,他的声音干净得像是碧蓝如洗的天空,澄澈明净的秋水:“元元,我很想你。”


第47章 凤仙花
  或许是时间静止了,或许是空气凝固了。顾簪云回过神来的时候,萧昱溶正轻轻地摘去她发间的一片落叶。
  这是一片落叶,却不是那种颓败的衰黄,而是漂亮的金色,像是此时此刻璀璨的秋阳。萧昱溶把落叶拿在手里端详片刻,忽然没头没脑地笑了:“聘礼里还应该再加上一对蝶钗。”
  顾簪云羞得轻轻推了他一把,这才勉强恢复了神智,奇道:“你怎么忽然跑到江州来了?”
  萧昱溶扬眉一笑,得意的,还带点少年的小狡猾:“不管怎么说,顾家好歹也教育了我六七年。顾老太爷寿辰,我自然是要来的。”
  口里在这么说着,萧昱溶的眼神却沉了沉。
  回京后一开始还没什么,但过了几日萧齐肃似乎是觉得他如今这副模样不大好,总是有意无意地在把他和江州顾家割裂开来。这次的前往江州,他也是先说同京中出了名的纨绔平昌伯世子出去玩几日,实际上偷溜到江州才成功的。不过他也留下了密信,免得到时候萧齐肃大发雷霆气坏了身子。
  只是……萧齐肃为何会对他如今这副样子不满意呢?
  萧昱溶顿了一顿,很快又恢复了方才灿烂又干净的笑容——他的事情,自己会处理好,不能叫元元担心。
  顾簪云敏锐地发现了他一瞬间的不自然,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笑吟吟地拉着萧昱溶的袖子,要他和自己走:“你走了以后,我在院子的西南角移植了一片凤仙花,打算拿来染指甲,去看看吗?”
  院子的西南角,一丛丛的凤仙花开得正艳,其色如霞,其花如蝶,美不胜收。
  顾簪云松开萧昱溶的手,拢了拢衣襟裙裳,半蹲了下去,小心翼翼地掐了一朵花下来,抬起头笑盈盈地看向他:“帮我染一下指甲,可以吗?”
  日光明亮,少女手中的那朵大红色的凤仙花便显得越发艳丽起来。她将它放在颊边,映着清亮得像一泓秋水的眼,透着微微粉色的脸颊,娇嫩得像花瓣一样的唇。
  少年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他抿了抿唇,低低应道:“好。”
  顾簪云欢喜地笑起来,一双杏眼都弯成了月牙儿。她半蹲着仔仔细细地采着凤仙花,一朵一朵地挑过去,但凡有一丁点儿瑕疵的都不肯要,像是在做什么十分重要的大事一样认真。
  过了好一会儿,才总算采好了一小捧。
  萧昱溶替她拿了块干净的细棉布来,本想接过她手中的凤仙花,顾簪云却怎么都不肯,执意要自己拿着。看她兜着凤仙花一路小心翼翼地走着,萧昱溶只好迈着小步跟在她身边,一面替她注意着路,唯恐她摔着了。这样一路走到了树下坐下,萧昱溶连自己都没发现地长长松了一口气。
  取来石臼又放入红花和白矾,这回这种力气活萧昱溶说什么也不肯让顾簪云接手了:“你力气小,坐在那儿看着就好。”
  顾簪云:“……”
  “从前难道不是我自己捣的吗?”她有几分哭笑不得,可是心里却像是湖中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虽然小,却慢悠悠地荡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似乎只要有萧昱溶在,她就变成了一个陶瓷娃娃,还是那种被打磨得极轻极薄的,脆弱易碎,需要被人捧在手心细细呵护,半点风吹草动都经受不得。无论是剪子还是石杵,甚至是一块兜着花的布,他都想为她代劳。
  顾簪云一手撑在桌面上,托着下巴看萧昱溶捣花。他捣得很小心,似乎是怕做坏了她会难过失望,末了还要自己拿起来端详一番,这才肯递给她看,嘴角一翘:“怎么样?我弄的还不错吧?”
  分明刚才还小心又紧张,这会儿却一脸的随意散漫,似乎只是随手做了一件简单至极的小事。但是顾簪云与他一道长大相处多年,早就心意相通,自然看得出来他眼底的一点得意和松了一大口气一般的放松。
  她弯了弯唇角,到底还是没有点破,只顺着他说:“岂止是不错?简直就是特别好!”
  少年唇边的弧度更大,转过身招呼杜若杜衡打了水来,让顾簪云净手。但是等水来了,他却是一道把手放了进去。
  顾簪云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
  萧昱溶含笑看她一眼:“帮你净手啊。”
  顾簪云的手白而嫩,十指纤细修长,即便是日日写字抚琴,但这么多年的保养下来,愣是半点儿茧子也没有,一看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而萧昱溶许是拉弓射箭握笔之类的事儿做得多了,又过得粗糙些,指腹掌中有些许薄茧,划过顾簪云的手背时让她有种异样的感觉,却不是疼——也或许是疼,但是因为极其轻微,便只觉得有一点点痒了。
  幸好手背不会脸红,顾簪云想。
  否则……此刻她这一双手便会红得像煮熟的大虾一样了。
  净过手,萧昱溶又拿起一旁的毛巾开始给她擦手。顾簪云的指甲修剪得圆润齐整,透着淡淡的粉红,萧昱溶一个个仔仔细细地擦过去,忽然觉得这些指甲也因为主人而变得乖巧得可爱了。
  他微微一笑,放下毛巾,开始给她染指甲。
  萧昱溶染得很细致,从底部到边缘,丁点儿也不空着,丁点儿也没染出,动作轻柔而小心,将那一点瑰丽的红色涂抹得均匀又漂亮,即便自己的指尖也染上了一抹嫣红也毫不在意。
  他专注地低着头,为她染着指甲。顾簪云甚至能感觉到一点细微的气息从她的手背上滑过,微微的痒,像是柔软的羽毛拂过皮肤。
  她安静地看着他头顶的那顶金冠,流畅的线条勾勒出华丽的花纹,折射出夺目耀眼的光芒,安静地束起了那一头缎子似的乌发,昭示着少年人的张扬和明丽。
  这是她的少年。
  顾簪云忍不住笑起来。
  末了系上叶子,萧昱溶满意地拍拍手,颇有种大功告成的畅快:“好了。”
  顾簪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十指,忍不住笑弯了眉眼:“你倒是很有天分。”
  萧昱溶随意地用湿帕子擦了擦指尖,自然,擦是擦不下来的。他也不在意,反正也没多少人能瞧见,再说了,元元高兴就好。
  毕竟……难得一见。
  这会儿听到她这样说,萧昱溶便扬了扬眉,语气骄傲又自负:“这世上就没有我萧昱溶做不成的事儿。”
  包括反抗萧齐肃,迎娶元元。
  分明是少年轻狂,顾簪云却不知为何心里一动,竟然就信了。
  她信他无所不能。
  …
  晚间还有宴席,顾簪云光顾着同萧昱溶玩乐了,虽然有些担忧,但还是不得不取下了草叶。一整顿饭都吃得小心翼翼的,唯恐一不小心就碰到了指甲,破坏了这份杰作。
  所幸一晚上都没发生什么,等一觉醒来,美丽的云霞已经安静地依附于漂亮圆润的指甲之上了。
  顾簪云坐在窗前对着阳光欣赏着自己的指甲,正痴迷于阳光中柔软的色泽,头顶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元元。”
  顾簪云被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平复了下来——毕竟能在她上方唤她元元,也只有他一个了。循着声音望过去,果然是萧昱溶。
  萧昱溶的神色有些低落,不必他开口,顾簪云就明白了他要说什么。只是嘴巴张了几次,这才艰难地发出了声音:“怎么了?是……要走了吗?”
  “嗯。”萧昱溶低低地应了一声。
  “好吧。”顾簪云努力弯起唇角,“那我等你下次回来。”
  回来接我。
  萧昱溶认真地点点头,顿了顿,忽然道:“指甲染好了吗?”
  顾簪云不明所以:“染好了。”
  “手给我。”
  萧昱溶翻上的墙头正对着窗户,离窗子很近。顾簪云把手伸出去,他一把握住了,一手撑墙,一手握着她的手,注视着那抹红良久,忽然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一动,顷刻间如洪水决堤,滔滔而下。
  他俯下身,在她手背上虔诚地一吻。
  这个姿势有点扭曲,身子有点难受,他却不管不顾,长长的睫羽轻柔地扫过她的手背,像是一声轻轻的叹息。
  “我走了。”他留恋地摩挲了一下那抹红,而后松开手,直回身子,自墙上一跃而下,清朗的声音隔着院墙传进来,“等我。”
  顾簪云收回手,握成拳抵在身前,心跳快得像是在打雷,甚至连手也有隐隐约约的震感。
  …
  萧昱溶静静地倚在马车壁上,眼中心里却全是方才那一抹红。
  金盘和露捣仙葩,解使纤纤玉有瑕。一点愁凝鹦鹉喙,十分春上牡丹芽。
  他想他终于明白了,从前那些狐朋狗友流连青楼楚馆的原因。
  这是人类最原始的念头。
  但是他明白了,却也只是为一个人。
  自此以后灯红酒绿莺歌燕舞,皆是红粉骷髅足下尘土,他萧昱溶的身心都奉给了一个姑娘。胭脂色柳芽黄,高山雪湖里月,世间一切美好的色彩词句景致,都是她。
  …
  次日早,萧昱溶掀开车帘,朝后头的晴山吩咐,向来清澈的声音带上了刚刚醒来的沙哑:“晴山,给我拿床新毯子进来。”


第48章 真相(剧情剧情)
  小半个月之后,萧昱溶最初激动而又有点奇妙的心情终于渐渐平复,而此时他们一行人也终于回到了京城。
  再寻常不过的检查之后,本该就是回府请罪,只是这回方进城门,萧昱溶就被人拦住了。
  是个小乞儿,八九岁的年纪,脏兮兮的脸庞,一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