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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画师-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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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气又安静了下来。

    “你方才说,尉迟宫失踪了?”

    苏梓烟想了许久,还是问出了声。事实上这些消息她完全可以问苏翎辰、凉成笙等人,但是她总觉得这样问会引起他们不适,毕竟她曾经也当了十五年的北燕人,在这种时候是很受人膈应的。

    “恩,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听说西晋人也在找他。”

    苏梓烟以为自己会有些情绪,或是怅然若失,或是欣慰,或是悲愤,然而什么也没有。她攥着手怕的纤纤细手轻轻摩挲,心底如同一潭湖泊,不带一丝涟漪。

    他这样聪慧,应该能够顺利脱身吧。

    走了也好。去岭南,去苗疆,去北海,去东瀛,或者去那传说中的沉香国,总之一辈子别再回来了。

    一辈子都别再相见了。

正文 第253回:国破山河(三)

    雪愈下愈大,院子里阴沉沉的,没有半点活人的气息。晌午将至,苏梓烟准备离开,临行时又吩咐婢子将随身携带的财产全交给了杜巧娘,并安抚他们,西晋国很快便会收拾好战场,等到分管这一带的官员走马上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杜巧娘眼神略恍惚,真的会好起来吗?真的会回到从前吗?他们孤儿寡母真的能看到那一天吗?

    她心底不相信,但始终没有说出口,只笑道:“多谢苏姑娘,您的大恩大德,巧娘来世再报。”

    苏梓烟愣了愣,望着她诚恳真挚的笑容,忍不住问道:“你可曾听过一个女子,永乐十二年前也是穆二小姐的婢女,名唤‘苏梓烟’,梓木的梓,烽火狼烟的烟。”

    妇人喃喃着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神色晦暗莫名,然而她最终还是摇头,“好耳熟的名字,只是实在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听过了。永乐十二年……刚巧是奴到少爷身边的前一年吧,或许与那位姑娘错过了。”

    看到苏梓烟沉默不语,她急切的问道:“莫不是贵人回来便是要找这位故人?这位梓烟姑娘是贵人的姊妹吗?”

    苏梓烟轻笑,她和杜巧娘之间的恩恩怨怨早就算不清了,如今对方已经失忆,无论样貌和性情都变成陌生的样子,不变的只有名字而已,她又何苦再去纠结前程往事呢?

    那个如同疯子般恶毒的杜巧娘,早就摔死在大历十六年的郊外山崖了,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不过是个同名同姓的可怜妇人罢了。

    既然这么个仇人她都能释怀,两个不经世事的孩子就更不用说了。她不会告诉那些西晋人这里尚且存着两个北燕皇族贵胄的遗孤,倘或他们将来要寻仇,那也是天道轮回,各人自有各人的命数吧。

    “这样说起来,”杜巧娘突然小声自语,“这个孩子的名字里也有个‘烟’字,倒和贵人要找的人重名呢。”

    苏梓烟心中一个咯噔,顿住了脚步。

    “她……叫什么?”

    杜巧娘笑道:“念烟,尉迟少爷取的。起初二小姐还不同意,两人还为此大吵了一架。奴倒以为这名字还挺好听的,贵人觉得呢?”

    念烟,念烟。

    原来他还守着那份执念吗?既然如此,当初何必处心积虑害她到那般境界。

    雪好似鹅毛般纷纷扬扬,轻盈滑过她的眼眸。纤长的睫毛上沾着晶莹的水珠,红袍迤逦,愈发媲美雪中红梅的艳丽。

    她努力想要回忆和那个人有关的一切,譬如他的笑,他曾说过的话,他许下的诺言。然而那些都随着记忆的洪流渐渐模糊不清。

    是的,这些她原本以为会一生铭记的东西,不过六年,便忘的一干二净。

    念烟,念烟。

    不知念的究竟是她,还是心中放不下的愧疚?

    三人一直送她到巷子口,苏梓烟经不住回头向他们招手作别。白雪纷飞里,她终于认出了那条古老的小巷——原来那是通往将军府侧门的巷子,她旧时时常进出的那条巷子,如今战争的摧残中已经变了样,当日的气息也尽数消散了。

    这场大雪过后,所有的过去都会被彻底掩埋吧。

    苏梓烟登上了马车,跟车夫说道:“去皇宫。”

    因着前些年的事,北燕皇宫给她留下的全是阴影。但她必须回去看看,不关乎旧年过往,只愿求得一个真相。

    马车穿过长街古巷,绕过那些熟悉又陌生的枯树小桥,一路东行而去,终于在硝烟袅袅、断壁残垣中,看到了破败不堪的旧北燕皇宫。

    外头不少西晋的士兵看守着,好在她带了随行令牌,没有受到阻扰。

    破城之后,外头火光漫天,里头的北燕皇室也都被关押,自然不会随便杀死,这些人要作为俘虏带回西晋的——为了向四海八荒彰显西晋国的强盛,吸引那些蛮族们前来请降。

    不过,她还听说了另外一个原因。北燕国这片区域自然要划分成某些个城池,分配管辖。然而两国疆土不同,一开始必定很难同化,最好是有能者上任。苏翎钺要继承西晋皇位,苏翎辰便是最好的选择,但他明显没有这个意思,晋元帝自然不会逼他,又把目光转向了北燕嫡皇子完颜誉。

    在苏梓烟的概念里,斩草就要除根,留下完颜誉这么一个皇室正统血脉显然不是个明智之举。然而晋元帝似乎对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也很想彰显自己的仁德,无论是尉迟穆氏之后还是完颜后人都没有斩除。她还听说,西晋人都觉得这个三皇子耽于玩乐,还喜好男风,根本成不了大器,想必完颜誉在他们面前也是这样装的吧。

    可这瞒不了苏梓烟,她曾经接触过完颜誉,虽然只有一个晚上,但其心性品质完全不输父母,根本是个血气方刚的好男儿。尉迟宫也曾提过他也许是故弄玄虚、忍气吞声。这样的人,绝对不是个好解决的对象。

    但她一个在北燕长大的女子,没有立场去说这些。

    入了皇宫,她径直往后庭走去。据说完颜誉关押在东宫,那边把守严密她自然不会去,而且也没有理由去见一个异国男子。而尉迟尤雾这位美妃应当逃不过那些饥渴士兵的玷污吧,据说早被仍在偏殿任人糟蹋了。

    她此番要见的,是华阳王妃苏瑾,她的干娘。

    在西晋的这些年,她没少打听干娘的消息。干娘是北燕国的王妃,要打听起来还是蛮容易的。据说在燕耀二年的时候,她刚生下来的小皇子就夭折死了,又落入尴尬的境地,好歹仗着母国权威在两大家族的夹缝间跌跌撞撞活了这么些年,实属不易。

    当初华阳王妃花了多少心思才怀上这么个孩子,又早早的去了,就像长公主那样。她一定很心疼吧。

正文 第254回:国破山河(终)

    因为同属北燕皇室,西晋兵马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将王妃接出来,这样对万民也不好交代。只能等到回了西晋,方才慢慢改了王妃的身份,替她寻一处安谧的地方养老,方才是上佳的策略。

    大家敬她是西晋长公主,自然不敢亏待她,将整个皇宫里最完好无损的天香阁腾出来给她居住。

    听闻这个天香阁是王妃当初嫁过来的时候特意建造的,起初王妃便住在这里,一年后才住进了蓝华殿。

    当时还有不少人说,北燕王多么在乎这个婚事,多么看重王妃。没想到婚后不久就借口把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丢去献祭了,还真是个虚伪的男人。

    还未踏入天香阁便嗅到一阵芳香。苏梓烟只觉得心情愉悦,大步流星的走进去,然而当她看到苏瑾惨白的脸时,再也笑不出来了。

    “干娘,干娘你怎么了?!”她冲到床榻旁,厉声逼问婢女,“你们是怎么伺候的?!虽然北燕国灭了,可干娘还是咱们西晋的长公主,你们就是这样照顾她的?!”

    那几个婢女本就受到战争的惊吓,如今又被苏梓烟这样一吼,吓得匍匐在地不敢出声。

    “烟儿,你来了……”苏瑾躺在床榻上吃力的笑着,“他们说你今儿会来,本宫还不信,我的好烟儿,我们有整整六年没见了吧?”

    苏梓烟湿了眼眶,点头道:“是啊,六年了!这六年来,烟儿无时不刻在想念着干娘!只是,烟儿的身份……实在不宜再回到北燕来,干娘您不会责怪烟儿吧?”

    这么些年来苏瑾自然也没有少让人去调查苏梓烟的动向,不说别人,单单通过苏翎辰她就能知道所有大致讯息了。

    “你嫁给了辰儿那孩子,是个好的归宿,他虽然是皇子,却与一般皇家子女不同,你跟着他,一辈子不会受苦的。”

    苏梓烟微微脸红,撇过头,“他的好烟儿自然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嫁给他了。”

    苏瑾慈祥的看着苏梓烟,半晌叹道:“本宫这辈子是没有子女缘了,你是本宫的干女儿,看到你幸福,本宫也放心了。”

    “干娘,您究竟是怎么了?您是不是在担心战争的事情?西晋国已经胜利了,再过不久,他们就会派人接您回去的。皇帝陛下在那边早就安排好了,绝对会给您安排一个妥善的地方幸福终生……”

    她一边说着,一边止不尽哭泣,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直往下掉。她知道苏瑾已经油尽灯枯了,她见过这般场面,在白曼逝去前。

    “西晋……本宫怕是没有那个福气回去了,北燕的皇宫是个吃人的地狱,在这里活着的人有几个能得善终呢?在早些年,本宫就被先王后和嫣然王妃暗中下毒,等发现的时候,毒素已经扎根很深,再也没法治了。传闻中本宫多病,其实有一部分是真的……就为了这毒,这些年来也不知遭了多少罪,如今能摆脱了未尝不是件喜事。或许,这也是本宫的第二个孩子不能活得长久的原因。”

    苏梓烟的心仿佛揪紧在一块,怎么也舒展不开。真的没有办法了嘛?好不容易挨到战争胜利了,好不容易能够看到明朗的未来了,为什么她的干娘一个个都要离她而去呢?

    苏瑾似乎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她微微抬起手,将苏梓烟的手握住,温度在她们的掌心里传递,血液如洪般流淌。

    “烟儿,若我的第一个女儿还活着,她与你也一般大了。”

    这是她第二次在自己面前提到她的第一个女儿。

    “是啊,烟儿记得干娘说过,她的名字也叫‘烟儿’。”苏梓烟吸吸鼻涕,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你可知,我为何给她取这个名字?”苏瑾突然道,提及这个女儿,她眉眼间也精神许多,像是回光返照。

    “大历元年,我奉旨来北燕和亲,途径玉门关的时候,看到大漠孤烟袅袅直上,城墙下的梓木在日光中显得格外挺拔。那是我离开西晋国的第一日,此生都再没机会回去过。”

    她这样说着,眼前仿佛浮现出玉门关的情景,嘴角竟带着一丝微笑。

    “你在西晋这么些年,应该知道沐国公凉萧吧?我听说,你还认了他做干爹。”

    苏梓烟微微颔首,她想起白曼死前告诉她,苏瑾还是公主的时候,和凉萧颇为亲密,当时两家都很看好这门亲事,如果西晋国没有战败,北燕国没有要求西晋公主去和亲的话,苏瑾现在应该是沐国公夫人了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那是多么美好的岁月,只可惜年少氏谈论的‘执子之手’,终将成为幻影。正所谓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那天在玉门关,我看到了他,就站在城墙外的梓木下,一身戎装,拦下了和亲的队伍。”

    “他说他要杀到北燕国去,将那些抢走我的人都碎尸万段。呵,你都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有多幼稚,多可笑。他根本不会武功,从小只懂文墨,身子又比别家公子弱,哪里拿得动刀和剑?”

    “不管我怎么劝,他都不听。我真的很怕他做出傻事来,于是骗他说我会跟他逃回西晋。”

    “当时他真的很傻,就这样相信了。和亲队伍在玉门关停滞了整整一日,那一日,我们驰骋大漠,看日出东山,赏大漠夕阳,好像把一辈子都过完了似的。”

    “那夜的星空,真的好美好美……我们躺在沙漠绿洲上,枕着松软的草地,挽手许下一生的誓言。他很认真,我却很敷衍。因为我知道,这一天过去之后,所有的诺言都会成为谎言。”

    “我原本以为自己会控制住的,没想到那一夜,我们都动了情……于是,我有了人生中第一个孩子,唯一一个属于他的孩子。我给她取名为烟儿,寓意玉门关的烽火狼烟,也象征着我和他之间的爱。”

    苏梓烟骇然,差点没从床榻上跌倒下去。原来,所谓北燕国的长公主根本就不是北燕王的孩子,而是凉萧的孩子吗?!

    “可是这个孩子却被……献祭了。”苏梓烟不忍说出那句话,声音越来越小。

    没想到苏瑾扬眉笑了起来,笑声响彻云外。

    “哈哈哈哈……她是萧郎的孩子,我怎么可能允许那个暴君肆意残害她!我派了身边最最亲信的婢女,偷梁换柱,将我的烟儿救了出来。只是,她再也不能呆在我的身边。”

    不顾苏梓烟的诧异,她继续道:“我让婢女带她远走高飞,去玉门关找个地方过活,临行时在她的大腿内侧纹了一个‘烟’字,就是希望将来有一日可以再将她找回来!谁知道等纷乱过去后,我派人去寻,却得到了烟儿和婢女双双失踪的消息……我不断的找她,最终还是放弃了。我想,她就算是死了,也比跟着我待在这吃人的牢笼里好!”

    等她说完这一席话的时候,力气几乎用尽,便闭上了嘴,眼睛直瞪瞪的看着屋顶房梁,嘴角带着微笑。

    苏梓烟却大气喘不上来,跌坐在地上不断咳嗽。

    难道、难道这就是她一直以来找寻的真相?!

    为什么她的容貌与苏瑾如此相似,为什么苏嬷嬷明明是个婆子却懂得这么多东西,行事也颇有宫中做派,为什么张莺在占卜的时候说她凤星降世……

    支离破碎的线索结合在一起,她的身世终于浮出水面。

    “干娘,那个婢女没有失踪!她是混进了将军府,成了盥洗室的一个婆子,而您的女儿,也被她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她为了避免您的女儿再次和皇宫扯上联系,隐姓埋名,并且告诉您的女儿她只是个在玉门关外捡到的孤儿罢了……您的女儿她活得好好的,她没有死!”

    苏梓烟激动的大喊着,苏瑾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的意思是、是……”

    苏梓烟哽咽着喊出了那个久违的字眼:“娘——”

    然而,苏瑾还来不及说出一个字,便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娘——我是烟儿啊,我是您的女儿啊,我是您的亲生女儿啊——您睁开眼睛看看我呀……娘……”

    大历十八年隆冬,西晋一举攻破北燕皇宫,为长达三年的战争画上句号。不久,华阳长公主暨华阳王妃因病薨逝于北燕皇宫,晋元帝追封其为大圣大德昭阳长公主,安葬于太原皇陵。次年,晋元帝改年号为“嘉靖”,一统四海,大赦天下。

正文 第255回:春光明媚(一)

    嘉靖二年,春末夏初。姑苏城满街的琼花绽放的恣意,衬托着墙角边一株合欢更是显眼。满树如云如雾,似画中仙境一般。

    这日,凉成笙闲来无事便在长街上四处闲逛,照例进了拐角一家茶楼。他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一来是因为性情孤僻,二来是身上任务繁重,常年在外头跑。

    北燕国灭亡后,天下归元,眼见着太平盛世徐徐拉开序幕,他也越来越清闲了,时常有机会往街边茶楼歌馆小座,一晃又是一日。

    “哟,凉小公子又来啦?欢迎欢迎小二,上茶嘞——”掌柜的与他相熟,谄笑着迎了出来,一面招呼着小二看茶,“小公子今儿还是老位置?”

    凉成笙往日总喜欢坐在二楼最边的小厢房里,独自欣赏窗外美景。不过今日他想要换个口味,环视一周,朝一楼茶馆的角落遥遥一指,轻言道:“今儿坐那吧。”

    他是个喜欢看风景的人,那个位置视野极好,从大门望过去,刚巧可以看到外面人来人往的熙囔闹市。等上座时他又想到,撷芳阁似乎就在不远的街道上,从这儿看过去还能瞧见那雕梁画栋下垂挂着醒目的红灯笼。

    这般算起来,也好长时间没见着苏梓烟那丫头了。如今他可不敢这样直呼她的名姓,论辈分,他还得唤她一声长姐呢。

    她已经嫁给了苏翎辰为妇,便只在年节回沐国公府省亲,然而自己一个未婚男子仍旧不方便与她私下相处。又不好意思再时常去撷芳阁逛,一来二去也少了联系,不知她现下如何。

    没想到,他只这样随意一想,那人便出现在了面前。

    “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凉家三公子嘛?今儿怎么有空来这地方坐坐了?”

    苏梓烟笑脸盈盈的走至他面前坐下,掩面打量着他,调笑道:“啧啧啧,半年不见,长得愈发俊俏了。我可听阁里那些姑娘们说,凉公子现在是姑苏城的名人呢能文能武,貌胜潘安,走在那大街上都要被路过的女子扔花掷果……哎,爹和大娘也不知怎么想的,还不肯为你寻一门亲事呐?”

    他已经到了这个年岁,如今国事太平,又怎会没有三姑六婆来提这门事?好在凉萧这个老头子眼界高,一直主张儿女自由婚恋,便也没逼他。

    “长姐不好好做你的三皇子妃,怎么反倒做起媒人来了?”

    苏梓烟脸色微红,伸出手指朝他额间一点,无奈道:“你呀——少跟我顶嘴了,正经好生瞧着,若有喜欢的,只管和姐姐说,姐姐给你做主!别到时候这京都的好女儿都被那些个世家子弟给抢光了,你哭都来不及!现放着就有两个与你平齐的,颜公子和安公子哪点儿不必你强?你就一点儿不担心?”

    凉成笙白了一眼,不屑道:“切,一个莽夫,一个娘炮,我何曾放在眼里。”

    “噗嗤——”苏梓烟忍俊不禁道,“也就你敢说这样的话……”

    两人一边抬杠互怼,一边谈天说地。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茶馆门口。

    “烟儿?”只听一声莺语,似山泉般清澈,苏梓烟颇为欣喜,起身道,“莺儿,你怎么来了?”

    “我今儿无事便随处逛逛,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你,还有……”张莺视线一挪,移到凉成笙身上,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先是惊讶,继而脸颊泛红。

    “莺儿见过凉公子。”

    两人都是世家之子,之前大大小小的宴会上见过不知几次,但这般私下相处还是头一回,气氛有些尴尬。

    苏梓烟一直在旁边怂恿暗示着凉成笙,他才不情不愿道:“姑娘既然来了,便一同入座品茶吧。”

    张莺略羞赧的坐在了苏梓烟的身侧,正好与凉成笙对坐,四目相对,一丝微妙的情愫在空气中荡漾。

    苏梓烟察觉到了什么,也不说话,只沉默着喝茶。这茶乃是上好的碧螺春,杯中茶叶条索紧结,白豪显露,色泽银绿,翠碧诱人,卷曲成螺。热水冲泡后更是白云翻滚,清香袭人,她最是喜欢。

    自从回到京都长住,凉成笙没少受到姑娘们的青睐。他的兄弟常调笑着他,说这沐国公府的门槛都快被送礼的人给踩垮了。他每每总会生气,又不是个娘们,做此招摇姿态干什么,弄得好像安国公府的小公子的做派,出门坐趟车,满载瓜果花篮而归。

    他就差没仿照史书上那位驰骋疆场的兰陵王,整日带着恐怖的面具出门了。

    而此时,张莺炙热的目光亦叫他很不舒服。这位张家郡主他一直有所耳闻,事实上也颇为感兴趣。传闻中,她因遗传了那位做太卜的母亲,有着诡探未来的能力,并且一眼便能断人吉凶。人人都以为张家只靠着先皇后让陛下宠信,殊不知这张家女儿的天赋才真真让皇室感到忌惮。

    便是这双眼睛吗?

    凉成笙迎上了她的目光,看到清净如水、简单透彻的眼眸中,似乎始终流转着一份痴情与执拗。

    那样一双美目,却能参透紫微荧惑、辰星太白,窥探常人无法得知的未来。

    他看着,失了神。

    这是张莺第一次与凉成笙只隔着一小张桌子亲近。她同样对他抱着好奇。听闻凉成笙年幼时不过是个混迹天涯的江湖草莽,小混混罢了,却能得到堂堂沐国公的青睐,认作小儿子疼爱。他因执行任务常年在外,如今才有闲心会京都久住……

    对于张莺这种向往自由、天真烂漫的女孩子来说,他身上带着的江湖侠气与京城子弟的富贵奢靡之风很是不同。

    而且,她只知道凉成笙武功高强,没想到皮肤一点儿也不黝黑,近看那脸蛋比女儿家还要细腻。真不知道这种常年在外风吹日晒的家伙是怎么保养的。

    好想伸手弹一弹他的脸蛋啊。张莺想着,笑出了声。

    这声笑有些突兀,因着她的目光,凉成笙自然以为她是在笑自己。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好笑的地方。

    只是,这女孩子笑起来还真是美丽啊。

正文 第256回:春光明媚(二)

    安绾颜君璧那种世家女子,都是秉承着笑不露齿半遮面的礼仪,笑也不肯认真的笑,凡事点到为止;而像苏梓烟那种冰山做的人,就算笑也是淡淡的,隔着一份疏离,好像脸上蒙了一层纱。倒不是她不愿意好好笑,只是她果真不觉得有什么可高兴的。

    张莺却与她们不同,回眸一笑恍若江南明丽春,浅吟一声好似柳梢莺语深。如此佳人,怎不令人流连忘返。

    “不知安乐郡主在笑什么?”他忍不住问道。

    “啊……没什么,只是今天能有幸与熟人喝茶,实在开心罢了。”张莺略微尴尬的挠挠头。

    “呵,这也值得郡主这般高兴,”凉成笙嗤道,“既然如此,该叫长姐多陪陪你才对,我先走了。”

    恩?她说错了什么吗?

    “哎,别走啊,走了就没意思了。”苏梓烟拉住凉成笙,她也不明白这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是啊是啊,公子再多坐一会儿吧!”张莺站起身恳求道,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得罪了他。

    “……我还有事。”他扭过头对她说,声音低沉,语气明显放缓。

    苏梓烟看出他是真的想走了,实在摸不透他的心思,只得道:“行吧,你忙去吧,改日我在府上设宴,请你们一道来参加。”

    她希望能给两个人多提供些相处的机会。一直以来她都有给凉成笙说亲的想法,只是没寻着合适的对象,他又对此不上心。今日看到张莺与他二人,倒颇为般配,如果真能成事,不失为一段佳缘。

    凉成笙看出了苏梓烟的意思,微微皱眉,正欲说话,那边小二端着茶水过来,经过张莺身旁的时候,冷不丁被脚下一张矮凳子绊倒,整个人往旁边侧去,茶壶杯盏抛到半空中砸下来,眼见着张莺就要受罪。

    说时迟那时快,凉成笙没有多想便身子一晃跨步到张莺面前,以背挡下茶壶杯盏的撞击。只是那滚烫的茶水到底全洒在了他的身上,他素来怕烫,如今在女子面前不甘示弱,只闷声“哼”了一句,便死死咬着嘴唇不再说话,面容却挤到一块儿去了,看起来很是难受。

    张莺本以为自己在劫难逃了,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凉成笙挡下了这一劫难,她略有些恍惚,只看着他愣愣的不说话。

    倒是苏梓烟反应的快,当即骂道:“你们是怎么办事的?!这可是沐国公府的小公子,若是伤了半根毫毛,我看你们这家茶楼还怎么在京城混下去!”

    小二吓得跪爬在地上,他当然认得眼前三位都是西晋国的贵人,谁让他这样倒霉呢?平时谨言慎行的,关键时刻腿脚就不听使唤了。

    “叫你们掌柜来!看我不好好收拾你这兔崽子!”

    张莺紧张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目光触及那一大块湿漉的水渍,眼泪便在眼眶里打转,忍不住伸手想去触碰,又怕弄疼他。最终还是从怀里掏出一方锦帕,轻轻替他擦拭。凉成笙略有闪躲之意,又褪下自己的外裳披在他的肩头。

    “公子,你……你没事吧?”

    她虽这样问着,心里却清楚,这茶水滚烫,他又不是铜墙铁壁,怎么会没事?

    为了她一个不怎么熟络的人,值得么?

    “战场上厮杀惨烈我尚且不怕,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凉成笙淡淡回复道。张莺的外衫上散发出浓烈的女子体香,让他浑身上下起鸡皮疙瘩,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忍耐了一会儿,还是将衣裳褪下塞进张莺怀里,撇过头去不敢再看她,只对苏梓烟道:“我先走了,过几日回府上吃顿饭吧,父亲很想念你。”

    “……恩。”苏梓烟有些担心的看着他。

    然而就在凉成笙快走出茶楼的时候,张莺又追了上去,“凉公子——凉公子!等等——”

    凉成笙停下脚步。

    张莺气喘吁吁的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正是方才替他擦拭的那一块,上面绣着黄莺和杨柳。

    “公子,这个给你。”她笑道,笑容明媚似阳光。

    凉成笙伸出手,在碰到锦帕的时候又缩了回去,郝然道:“郡主这是何意?”

    “你方才替我挡了茶水,我也不知该拿什么来谢你……这块锦帕是我新绣的,你可别小看了,姑苏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张莺的女工数一数二,就算宫廷绣娘也未必比得过。”

    说到这里,她言语间颇有些衿傲,双眉上翘,像柳叶。

    “这不妥。”凉成笙摇头,不愿接受。

    张莺眼珠子转了转,笑道:“这帕子方才为公子擦拭的时候弄湿了,我不好再用它,丢了未免可惜,不如便赠给公子,若是公子不喜欢,直接丢了便好。”

    “……”这倒让凉成笙不知怎么拒绝了。可平白无故拿人东西,也不是他的作为。

    于是,他从腰间挂着的长剑上卸下一块剑穗子,上面还悬着一枚镂空玉枝雕花玉佩,图案正是个“笙”字。

    “既然收了郡主的锦帕,便以这个相还吧,也算两清了。”

    苏梓烟在后头早就将一切看得一清二楚,调笑道:“哎呦喂,这可真是笑死人了。姑娘赠给男子锦帕也就罢了,一番理由说的倒还在理,只是这男子送给女子剑穗子又是个什么道理?她又不会武,又不使剑。”

    一时间凉成笙有些尴尬,眼看着就要把剑穗子收回去,张莺却急了,一把抢过,“你都说送给我了便送给我了,哪里还有收回去的道理!”又白了苏梓烟一眼,满心欢喜的玩弄着剑穗子,“我虽不舞剑,可这穗子亦可挂在那扇子上,再者亦可直接挂在腰间,岂不妙哉?”

    “啧啧,你不是不喜欢这些琐碎麻烦的饰品吗?”苏梓烟拆穿挖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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