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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画师-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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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荔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梓烟想不通,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太多,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小荔绝对在密谋着害她。
梓烟本想列举出每一种可能以及应对方式,结果下一刻,她看到匣子中一件物什的时候,立刻明白了小荔所有的计划。
那是一支旖旎琉璃金簪。
话说杜巧娘离了梓烟后,日子愈发过得不好起来。
尽管蕙香在那之后再没搭理过杜巧娘,许是知道她与梓烟闹翻了吧,也对她失去了兴趣。
但显然这并不影响其他的人对付她。
原本她因着贵人缘好而不受其他同位的婢子待见,起先众人害怕梓烟,故不敢对她怎样,也就蕙香这种大婢子有能力对她动手脚;
后来众人又心疼小荔,总觉得杜巧娘是蹬鼻子上脸的人,便渐渐不给她脸色看,而小荔离间计已成,杜巧娘对她没有任何用处了,自然也不会出手帮助。
杜巧娘上门找了几次小荔,小荔让她吃够闭门羹,她终于明白自己成了孑然一身。而这个时候玉箬轩的婢子们也明白了这个道理,明里暗里对付起她来。
有的当众将她的饭菜倒入糟糠里,有的将她晾晒在外头的被褥裙裳全扔进粪池,有的甚至抓了些虫蛇丢到她的床榻上,各种严苛狠厉的伎俩层出不穷。
杜巧娘起先忍气吞声,后来发怒了一次,谁知众人更加变本加厉,以她的苦为乐。
这倒无所谓,横竖她忍着就好。可管膳食的嬷嬷们个个长着利益熏心的势利眼,杜巧娘一没人罩着,二没足够的银子贿赂,她们怎会把她放在眼里?
于是从来不给杜巧娘一顿好饭,直到后来竟连膳房也不让她进了。杜巧娘本就食量大,如今早已饿成皮包骨,哪里还有力气干活?可是不干活,等待她的又是一顿打骂。
她开始后悔了,开始想念工地上的日子。虽然活重了些,但吃得饱,也不至于天天挨打。
正文 第67回:旖旎琉璃(三)
当初和将军府签订卖身契的时候,就意味着接下来的一年杜巧娘都是将军府的家奴,除非有人能赎她。
因此,回到工地上的念想自然成了泡影。
杜巧娘开始明白一个道理:银两虽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银两是万万不能的。
可她要上哪儿去找银两呢。将军府的例银微薄,根本不够使的。
自小绛故去,梓烟和小荔先后来到玉箬轩后,盥洗室的头号婢子一直空置,后来还是小荔提点了一个素日来爱巴结她的婢女,名唤绿朱的,独挑了头号婢女这个担子。
而上回玉箬轩西侧小厢闲缺,小荔本想替绿朱再谋一职,无奈竟被梓烟抢了先。
绿朱本以为自己好容易能进了内府,谁知希望落空。而抢走她美好前程的竟是个外府来的难民,她心中愤恨不齿,早就看杜巧娘不顺眼了。
无奈她是盥洗室的贱婢,按位分来竟比杜巧娘还要低,便只得忍着,不好在人前发作。
这日,盥洗室的婢子们将才刚晾晒好的干净衣裳送到玉箬轩,由杜巧娘负责打点。
绿朱自然也在队列。恰巧正逢傍晚,因盥洗室出了一点小失误,才拖到了这个时辰,要不按照往常她们早就去用晚膳了。
四下无人,只有杜巧娘站在天井旁清点衣物,其余婢子整理完手中的活计三三两两的散去了,绿朱眼睛一亮,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绿朱故作神态自若地上前,走到杜巧娘的身边,猛地伸出一只脚,狠狠地踹了杜巧娘的小腿肚。
杜巧娘膀臂结实,这么一踹只感觉有些酸痒,并不疼痛。反而是绿朱尖叫起来,哭丧着脸直跺脚。
“贱婢,你、你是长了一条猪马牛狗的大腿么?!竟这般坚硬!”
杜巧娘看着绿朱龇牙咧嘴的模样,当下十分慌乱:“你、你没事吧?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屋里有创伤药,你随我来,我给你敷敷!”
其实杜巧娘的位分比绿朱高,原不需要如此。只是她做小伏低惯了,不会使性子、耍威风,所以才由得他人欺负。
绿朱见她如此,更是耀武扬威了,“我这腿受伤了,你便给我揉揉吧!”说着,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将一只臭脚抬得老高,直凑到杜巧娘的脸前。
杜巧娘眉头一皱,随后颤颤地举起两只僵硬的手,轻轻地为绿朱褪下靴袜。绿朱的脚丫子蹬得露在了外面,能很清楚地看到一些污秽螨团,臭气熏天。
绿朱正欲将脚丫子往杜巧娘脸上按去,杜巧娘认命似的闭上了眼睛,突然从身侧传来一股蛮力,将她狠狠往旁边一推,她跌了个踉跄,握着绿朱的手还来不及松开,绿朱被她猛地一拽,整个人活活被拖了一段路。
“哎呀,你、你竟然摔我!”绿朱捂着蹭疼的背,咬牙切齿地骂道。她好容易站起身,却见梓烟一脸冰霜地站在面前。
“摔得就是你,你能奈我何?”梓烟嗤了一声,一脚踹在绿朱的小腹上,绿朱吃痛地倒退几步,再次跌倒在地。
“梓烟姑娘,奴婢、奴婢并非有意冲撞您,一切都是杜巧娘的错啊!”绿朱叫唤着。很快她又醒悟过来自己的愚蠢:杜巧娘是梓烟的人啊!梓烟根本就是来帮她的!
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后,绿朱吓得屁滚尿流,跌打滚爬地往玉箬轩跑去,梓烟哪里肯放过她,一把抽起身边手腕粗的竹竿架子,狠狠朝绿朱背上一击。
绿朱惨叫一声,眼泪登时流了出来。梓烟还不罢休,又扬起竹竿架子往绿朱背上鞭打,足足打了十余棍,打得绿朱嘴角残血,整个人爬在地上余半口气。
杜巧娘吓得跪倒在一旁:这一幕她再熟悉不过,当初蕙香也是这样操起棍子打她的。梓烟是在为她当日所受的罪报仇?
可是,伤害她的是蕙香而不是绿朱啊。
“烟儿,别、别打了……”
“你可知道绿朱为何屡屡看你不顺眼?”梓烟似乎猜测道杜巧娘的想法,将竹竿子丢到一边,道,“她是小荔的人,而小荔是蕙香的人。当初蕙香将对我的恨施压在你身上,如今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样的你与蕙香有什么区别?”
杜巧娘的双眼中忽然显现出狠戾的光来,“凭什么,凭什么我的仇人要靠你来报?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的事?!”
图安城破之前,她可是正经人家的小姐,而梓烟不过是个下等的贱婢,她凭什么总是自居高位?!
梓烟被她的态度吓了一跳,愣愣地说道:“巧娘,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刚才的举动吓到你了……绿朱的位分比你低,你完全不用这么逆来顺受的。”
“逆来顺受有什么不好?!作为一个奴婢,这难道不是该有的本分吗?”杜巧娘龇牙咧嘴地质问道。
梓烟竟不知如何应答。从规则上看,作为一个卑贱的奴婢确实应该本本分分,整日里埋头做好自己的事情便是。
可始终维持着这种性子的奴婢,真的能受人尊敬,爬到高位吗?
兰香忠诚大义,蕙香飞扬跋扈,小绛机敏灵巧,小荔城府擅伪,而她梓烟不屈不挠。
说到底,不管她们善恶与否,心中都藏着傲骨,都不愿被人欺侮践踏。反观杜巧娘,明明不像她们一样从小到大都是奴婢,怎么身上的奴性比她们还重呢?
梓烟替杜巧娘感到一丝悲戚。
“蕙香确实仗势欺人,可玉箬轩里这么多婢女,也没见哪个像我一样被打得这么惨啊!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否则凭我听话顺从的性子,怎么着也能傍着蕙香混到小荔的位置去!”:
梓烟就是个天煞孤星!本想着来将军府跟她吃香的喝辣的,没想到竟沦落这般下场!
“这话,算是说出了你的心声吧?”梓烟心中瓦凉一片,她万万没想到,杜巧娘竟是这般没骨气的人。
她还真是看瞎了眼。
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再对杜巧娘这么客气了。
小剧场——
小荔:说你是天煞孤星没毛病的,你到现在没个真朋友还活着。
梓烟:……委屈
崔洋:男朋友算吗?
正文 第68回:螳螂捕蝉(一)
傍晚时分,整座将军府显得更加阴沉沉,鬼魅四生。
每日的这个时辰,穆青娴都要到上房陪正堂夫人用膳,她的随行媵人兰香和蕙香必会陪同前往。
作为蕙香手下的红人,小荔也会跟随其中,剩下的婢女们便齐聚后院大膳房用膳。
人尽皆知,这个时间段是玉箬轩最为松懈的时候,上位们除了梓烟都不在,梓烟多数时候又不管她们。
此时此刻,在玉箬轩的角落里,梓烟和杜巧娘对峙着,她们的身旁散落一地粗壮的竹竿,还有一具血肉模糊的身驱。
“对,我一直以来就是这样想的。”杜巧娘没有否认,此时的她像个午夜罗刹般,血丝布满双眼,“我跟着你进将军府,就是希望能傍着你过上好日子!早知你是这般凉薄的人,我就不该选择这条不归路!”
“你真以为以你的能力可以傍上蕙香?”梓烟嗤笑道,“你似乎太看轻小荔了,虽然我瞧不上她,但她的手段可比你要厉害的多。至少,她从不会任人欺负!”
杜巧娘恶狠狠地瞪着她,“我只是不愿成为像你们这种满手鲜血的人!”
“你以为你现在很善良么?”没想到这世间还有能比小荔更伪善的人,如今也是开了眼界,“你这是愚蠢!你心中的怨恨比任何人都重,你始终都不肯面对真实的自己!”
“不——”杜巧娘朝天怒吼道,“我永远都不会伤害别人,不会、永远不会——”
梓烟看着她的眼神里流露出遗憾,当日一个无意间的施舍,竟惹出这么一堆破事。
杜巧娘这声怒吼可算是引来了从膳房回来的婢女们,有几个眼尖脚快的已经瞧出了端倪,纷纷在一旁耳语。
梓烟知道,此时若不出面摆平,定会招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她不急不缓地差遣了几个婢女将绿朱抬回盥洗室,并对其他婢女解释说,她冲撞了自己。
按照将军府的惯例条规,比自己矮上二阶以上的婢女倘或冲撞自己,便可棍法处置。
这下总算是平息了纷纷议论。梓烟不用担心杜巧娘站出来倒打一耙,她看得出杜巧娘蠢蠢欲动,可一直有个念头压制着她,让她不作出她所认为的缺德事。
“真可怕的魔怔。”梓烟暗叹道,于杜巧娘而言,压抑太久未必是好事。只盼她能早日看透一切。
了却这里的事情,梓烟才想起今日还要将一件重要的事情拜托给崔洋,这会子怕是他已经走了。
事实上崔洋确实将要离开,不过他也被玉箬轩的这一幕大戏给吸引,因此而驻足。
在他的眼里,那个长着一张西晋美颜的女子愈发不简单起来。
如此胆识,如此胸襟,如此气魄。
总让他想起儿时身边的一个人。
众人散去后,唯独杜巧娘仍然浑浑噩噩地守在放在那片地方,脑海里冲击着梓烟的一席话,胸腔内此起彼伏,久久难以平息。
不,梓烟是错的,她才是对的!
杜巧娘翻来覆去思索了很久,最终还是得到这么个结论。她又想到了更好反驳梓烟的说辞,抬眸再看时,周围人烟寂寥,只剩下房檐下挂的一盏盏忽明忽暗的烛火。
不知从何处萌生一个执念来——
不行,她一定得去找梓烟说清楚,让梓烟知道她的想法没有错!
杜巧娘猛地站起身,一路小跑往梓烟的厢房去,跌跌撞撞地碰到了好几个路过个婢子,遭来一顿痛骂。
但她已经无心理会。
好容易找到梓烟的厢房,她憷了片刻,抬手去叩门。这时候天已经很暗了,四周的厢房内星星点点闪着烛光,梓烟这边却一片死寂。
难道她刚刚离开后,并没有回来?
杜巧娘心下一沉,适才满腹的怨恨堆积着难以释放,顷刻间有种气血冲顶的感觉,神思亦恍惚起来。
她茫然地推开梓烟的厢房,行尸走肉般踏着步子进去,环顾一周,在厢房侧面离门最近的雕花大柱上摸到一个灯盏,便顺手点亮。
厢房渐渐亮了起来,杜巧娘一眼看清了里面的一切景象。厢房的格局和小荔是一样的,分为中堂、左堂和右堂。
中堂两张藤木椅,中间隔着一小桌,上面放着一些未吃完的糕点茶盏,应是会客之所。墙壁上还挂着一幅山水画,上头写着看不懂的文字。
左堂以雕花白鹤腾云屏风相隔,里头应该是内间,供洗浴更衣用;右堂是寝室,内设床榻、书架、储物架、梳妆架,中央还设一小桌。
这是杜巧娘第二次来二等奴婢的房间,上一次因着受了伤,也没有仔细瞧,今日算是看个明白了。
相比小荔以炫耀财富的手法布置厢房,梓烟的厢房更显诗情画意。处处皆是绫罗绸缎、画卷书籍,还弥漫着一股抹不去的芳香。
小姐的房间也不过如此了。
羡慕,嫉妒,恨。
杜巧娘狭长的眼眸微微眯着,她裹了裹不蔽体的破烂衣裳,心中暗叹——明明都是贱婢,为何还有这么大的区别?
杜巧娘四下走了走,很快就瞥见梓烟床榻上放着的一个木匣子。她的太阳穴“突突”一跳,直觉告诉她木匣子里面放着珍贵的宝物。
她赶忙想着怎么将木匣子撬开,没想到木匣子根本没锁。
“梓烟还真是心大,她就这般笃定不会有人偷偷潜入?”杜巧娘心底闪过一丝狡黠,将木匣子悄悄地拢入袖中。
正巧她缺钱,还真是天降鸿福。
杜巧娘如同鬼魅一般离了梓烟的厢房,低着头弯着身匆匆往外走,生怕被人看见。
她心中已经有了主意,这匣子是藏不住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委托人拿到府外当铺里去换钱。
杜巧娘来府不久,但她心思沉,早已将府内的关系了解的一清二楚。她知道只有婢女中只有上位能够随意出府,但无论是蕙香兰香还是小荔都不可能帮助她。
但除了婢女之外,玉箬轩的小厮们时常会出府办事,他们的头儿张盛是个能耐人。
张盛因着妻子阿妲逝世一蹶不振,而杜巧娘打听到,曾经有人出来作证,说梓烟是害死阿妲的凶手。
小剧场——
杜巧娘:为什么不上锁呢?哎呦捡到便宜了。
梓烟:就是等着你偷啊,白送你的,傻子。
正文 第69回:螳螂捕蝉(二)
究竟事情的真相如何,杜巧娘不得而知。只知道最后二小姐还是没有判罪梓烟,想来她用什么法子洗清了嫌疑。
害死阿妲的凶手至今没能找到,张盛这个妻奴当然绝望难受,难免会将愤恨转移到梓烟身上。
也许,他会帮助自己。
杜巧娘抱着侥幸的心理来到门房找张盛。整个玉箬轩都知道杜巧娘是外来的,且不被待见,就连小厮也不将她放在眼里。
尽管小厮不替杜巧娘通报,她还是不肯罢休。她知道张盛肯定就在墙那头的厢房里住着,便扯着嗓子喊道:“张盛,我来找你是为了阿妲——”
小厮见她如此,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到底想干嘛?!还不快滚——”
谁知墙上那扇小窗“吱呀”一声被竹竿撑开了,里头黑漆漆的一片,忽地冒出一双犀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窗外的杜巧娘看。
杜巧娘被吓了一跳,她怎会料到张盛竟是这般不人不鬼的模样。不过,这样更体现阿妲对他的重要性,他对梓烟有恨的可能也更大。
“张盛,我可以帮你对付杀害阿妲的真凶!只要你能帮我!”
屋内的眼睛一眨一眨,在黑夜里那一抹白显得十分可怖。张盛没有说话,外头的小厮伸出手来要强行把杜巧娘拉走,一边还说道:“盛哥你可别信她!试问这玉箬轩内谁愿意搭理她?就连当初带她进来的梓烟现下都对她不理不睬的……”
听到梓烟的名字,张盛的眼神凝滞了片刻。杜巧娘奋力甩开小厮,狰狞道:“你不帮我会后悔!”
“让她进来。”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猛然想起,杜巧娘和小厮都愣了愣,随后杜巧娘的嘴角上扬,眼神狠狠地刮了小厮一下,头也不回地进屋去。
屋内燃起一盏小小的烛火,映照着张盛邪气十足的脸庞,他眉眼间皆是戾气,让人看了便生起恐惧。
“你能帮我什么?”张盛摆了个“请”的姿势,又为杜巧娘斟了一盏清茶。
“帮你对付梓烟。”杜巧娘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知道,她害死了阿妲,你也恨她。”
张盛倒茶的动作停滞了片刻,随后他扬天大笑道:“你这是污蔑!二小姐说了,梓烟是无罪的。”
“可你心里清楚,她一定就是凶手。”杜巧娘在玉箬轩的这几日可不是白待的,她打听到不少闲言碎语,都与过去几桩脍炙人口的人命案子有关。
虽然都是流言蜚语,但杜巧娘向来笃定没有什么东西是空穴来风的。
“我不仅知道梓烟害死了阿妲,还知道她这么做是因为阿妲害死了小绛,因为小绛在赌局上赢了阿妲,还对阿妲出言不逊。”
张盛眼睛里的狠戾越来越重了,他重重锤了桌子一下,道:“继续说。”
“玉箬轩的人都认为阿妲受罚是自讨苦吃,因为她害得二小姐差点得了不治之症。阿妲得罪了二小姐,以至于她无人倚靠,最后轻而易举地就被梓烟给害死了。但是,这一切都是梓烟做的手脚。”
杜巧娘说得很自信,但事实上她也不确定。这一切所谓的事实都是她道听途说之后,再添油加醋得到的。
不过,她确信这才是张盛希望的事实。
“谁告诉你的?”果然,张盛问道。
“当然是梓烟,曾经她和我特别要好,什么事情都跟我说。”杜巧娘得意地说道,“但是我看不惯她明明这么心狠,表面上还要装善良,所以我想告发她。但因此她想要害我,我不得已才找你帮忙。”
“呵,我凭什么信你。我跟梓烟从小认识,她不是这样的人。”张盛嘴上虽这么说,眼神里流露的都是满满恨意。
“对,你的确和她从小就认识,所以你应该很清楚她内在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杜巧娘冷笑道,“一个盥洗房的贱婢,不曾倚靠过任何人,凭什么能一步步爬向现在的高位?她踩得是谁的尸骸,手里沾的是谁的血液,你应该再清楚不过。”
绿檀香料风波之后,阿妲失踪,梓烟却因为救治二小姐有功,一朝晋为二等奴婢。
“又或者我刚刚的确说错了。梓烟之所以害阿妲,并不是因为要替小绛报仇,而是她根本就将阿妲当作晋位的垫脚石而已,”杜巧娘继续挑拨道,“她是什么人呐?不用依仗二小姐的喜爱,也不用巴结兰香蕙香,她可是直接就爬上了尉迟府少爷的床榻呢!”
“行了!”
张盛忽然呵斥道,杜巧娘赶忙识趣地闭上了嘴。张盛用审视的目光扫了杜巧娘的全身,最后慢慢说道:“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杜巧娘欣喜若狂,她的目的终于达到了。她笑着将小匣子取出来,放置在灯盏的旁边,“啪嗒”一声打开小匣子,里头金光流溢。
“赃物?”张盛眉头一皱,他原想着杜巧娘能做出什么大事,没想到竟是让他帮忙啊销赃而已。
“这可不是普通的赃物,”杜巧娘神秘地笑笑,“这是从梓烟的床榻上找到了,藏得可隐蔽了。定是什么不得了的重要东西,恰巧我没银子使,张盛哥若帮我走这一遭,咱们一半一半亦可。”
张盛对杜巧娘的行为是不齿的。此前小荔也曾来与他说道梓烟的不是,虽然小荔没有合作的意思,但同样意在希望他出手对付梓烟。
小荔这般奸诈人尚且看不起小偷小摸的行为,看来这杜巧娘就是个穷酸人,根本上不得台面。
“行,我帮你。”销赃对张盛来说是个再容易不过的事情,至于之后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呵,他有的是办法让杜巧娘自己来承担。
“明日午时我会派小厮悄悄给你送去银两。”
“谢谢张盛哥了。”杜巧娘感激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张盛长得十分俊俏,只是皮肤黝黑了点,如今板着一张脸竟显出些迷人的风采来,让杜巧娘不由看痴了。
杜巧娘忽然想到,她如今是傍不上蕙香和小荔,但眼前这丰神俊朗的男子未必不是个好的选择啊。
小剧场——
张盛:呵,一个两个都来打我的主意。
梓烟:呵,要对付的人越来越多了,该先拿谁开刀好呢。思考
正文 第70回:螳螂捕蝉(三)
昏暗杂乱的厢房内,空气混浊又难闻,四周还飘散着尘埃。杜巧娘伸出一只食指轻点桌面,指尖触碰之处留下了一个半圆形的印记。
这间厢房很小,从它的门掩在高墙的后面来看,这儿原本应该是个储物间。杜巧娘记得门外是个长廊,廊上还有一个大间,但已经空置许久了。
想必那儿曾经是张盛和阿妲的屋子吧。阿妲逝世后,他害怕睹物思情,便独自搬到厢房背后放杂物的小厢里住。
“真羡慕阿妲嫂子。”杜巧娘感慨道,她眼眸中流露出一星半点的柔情来,仿佛刚才的疯狂和仇恨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哦?”张盛有些讶异,他不明白杜巧娘为何忽然说这些。
“倘或嫂子未曾被奸人所害,她有你这样的丈夫爱护着她,断然一点儿苦头也吃不着……哪像我,在泥地里跌打滚爬惯了,从不知道“情”是何滋味。”
杜巧娘说到这,竟捂着脸抽泣起来。张盛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他急忙用不耐烦的语调掩饰:“你哭什么?!”
“巧娘只是替张盛哥和阿妲嫂子难过……本来幸福美满,如今天人永隔,张盛哥如此颓唐落寞,不知嫂子在天上看了,心有多痛……连我见了也感到心痛……”
杜巧娘说着,哭得更厉害了,梨花带雨颇有一番可怜兮兮的模样,让张盛见了难免动心。
他想到自阿妲出事后,梓烟作为最亲近的人竟没有半分表态,亦不曾落下一滴眼泪。
也许,梓烟根本没把他们当回事吧。她那样的人,谁能入她的眼呢。
其实张盛和阿妲的姻亲是主子们配的,从刚开始的素不相识,到后来同床共枕,他们之间的情谊多半是时间凝聚而成的。
很多人都以为张盛早就看上了阿妲,却鲜少人知道在结姻前他喜欢的女孩是梓烟。
这其实是人之常情。梓烟在盥洗室的时候,盥洗室的小厮们无不痴迷于她;到了玉箬轩后,玉箬轩的小厮们亦无不整日痴心妄想要得到她。
可张盛是个痴心眼的人,主子让做什么便做什么,既与阿妲结亲,便将梓烟抛之脑后,从此只将她看作亲妹子,认准了阿妲一个便只对她好,故而如此。
“你也不必如此。我们并没有什么交情,谈何使你如此心痛?”
张盛因着杜巧娘与梓烟有些交情才肯与她见面,也不自觉地会拿她与梓烟比较。
事实上,梓烟的容貌和才情是所有婢子中最出众的,便是公侯小姐也比不上,只可惜她的心太冷了,浑身长得刺更会害惨身边的人。
“张盛哥,我知道你一定不信,没错,之前我确实是来做交易的,但我一见到你便认定了你是个顶好的人,恨不得对你掏心掏肺地献出一切!我觉得自己是傻了,或是疯了,可这样的想法实在抑制不住!”
杜巧娘惶惶然地拽住张盛的衣袖,一点一点往上抓,最后竟整个人扑进他的怀里。
“张盛哥,你一个人太苦了、太苦了……如果可以,我希望能陪你一起……”
杜巧娘说着,抱着他的手便顺势往下滑,轻轻地挠着圈儿,不急不缓地探到中衣内,趁其不备一把握住。
张盛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先是一吓,继而一股火气便冲了上来,狠狠将她往后一推,骂道:“没羞没躁的东西,滚——”
张盛的力气特别大,直将杜巧娘推到那墙壁上,后脑勺狠狠一撞,立刻眼冒金星。
杜巧娘心中暗骂,又羞涩又气恼,不敢再多言,当即头也不回地跑了。只留张盛一人在屋内,浑身燥热无比,许久难以平静。
这夜,梓烟与崔洋交代完事情后立即便返回了厢房。刚进门的那一刻她就敏锐地意识到,这儿有外人来过。
梓烟三下五除二将绕到左堂屏风后面,推开浴桶旁小架上摆放的一叠衣裳,在某处奋力一推,小架后的墙壁上赫然出现一个凹槽,里头放着不少瓶瓶罐罐。
每一瓶罐里都放置着非常昂贵的香料,价值连城且药效特殊。在市面上都能够买到这些香料,不少著名的香师都会调配,因此并不是凹槽内真正的宝物,只是用来迷惑盗窃者的幌子。
梓烟将瓶瓶罐罐随手挪移到小架上,将右手深进去,暗下隐蔽的机关,拖出一个暗柜来。
暗柜里头放着《天香》《国色》两卷秘籍,还有一些梓烟自制的稀奇香料石墨,其中包括隐形熏香和显影熏香,以及以炼金术调配的“火树银花”。
梓烟逐一清点了一遍,这才松了口气。无论是凹槽内用来做幌子的东西,还是暗柜内真正的宝物,都完好无损。
将东西一一归位后,梓烟又在厢房内环视了一圈,最后把目光挪移到床榻上。
床榻上小荔交托给她的木匣子不翼而飞了!
梓烟先是一愣,随后嘴角上扬。她像个没事人似的点亮了厢房内每一盏烛火,又吩咐小婢子烧了热水,舒舒服服沐浴之后昏昏沉沉地睡去。
临睡前她还在想,究竟是哪个蠢货这么没有眼色,偏偏偷走了那一块烫手山芋。
箭在弦上,不知有多少大雕要落地。
呵,这下有好戏看了呢。
接连几日,一切风平浪静。对上眼的依旧互通款曲、暗送秋波,不对眼的依旧明里斗嘴、暗里较量,并没有起什么大风浪。
杜巧娘暗地里观察梓烟的动向,她一定已经发觉了匣子被偷,却根本没有搜罗寻找的意思,反而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般,继续过着早出晚归的日子。
这让杜巧娘十分纳闷,难不成那匣子里头本来就是赃物,弄丢了也不敢明查,只能自认倒霉?
而在梓烟眼里,玉箬轩兰香蕙香小荔以外的每个人都有嫌疑,不过她根本不在乎,因为依着小荔的速度,这桩案子离水落石出不远了。
这日清晨,梓烟方才醒来,就听到外面乱成了一团锅,不断有人囔囔着,说穆二小姐丢了什么要紧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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