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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三娘再嫁-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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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三娘暗暗叹了一口气,她看着沈拙父子,语气软了下来,说道:“多谢你的好意,只不过你家又不是有千金万银,老话说救急不救穷,我这病还不知甚么时候能好呢,你教书的那个几两银钱又能帮得了多少呢。”
沈拙一语不发的收起脉枕,他心中暗道,他也不知能帮到顾家母女二人多少忙,左右不过尽自己的力罢了。
在西厢坐了半日,沈拙不好久待,他站起来时,顺道将地上的丝线捡起来递给顾三娘,说道:“这活计就别做了罢,小叶子知道了,心里不知该多难过呢。”
顾三娘呆了一呆,捏着那根丝线没有做声。
沈家父子刚走出西厢,就见秦大娘抱着自己的小孙孙从外面回来,只见她满脸怒容,显见是在哪里受了气。
“秦大娘,你这是怎的了?”沈拙开口问道。
看到沈拙,秦大娘脸上的神色缓和了几分,她嘴里轻哼了一声,说道:“还不是那个赵翠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成日东家养汉西家扒灰,好好的胡同被她搅得乌烟瘴气的。”
秦大娘嘴里说的这个赵翠花是住在巷尾的一户人家,她男人没个正经活计,一家五口全靠出租院子过日子,家里养了三个儿子,大的快二十了,至今没能说上一房媳妇,这赵翠花嘴馋人懒,又最爱斤斤计较,前些日子编派顾三娘和沈拙的闲话就是从她嘴里传出来的。今日秦大娘带着孙儿出去闲逛,又听到她背地里说三道四,于是忍不住和她争了几句。
沈拙笑了笑,他说:“秦大娘,为这样的糊涂人生气不值得,要是气坏了身子反倒不划算。”
秦大娘朝着地上啐了一口,愤愤不平的说道:“你是不知那小蹄子嘴有多贱,三娘碍着她哪儿了?自家穷的揭不开锅,还好意思笑人家吃不上饭!也不怕死后被阎王爷拨掉舌头。”
沈拙朝着西厢看了一眼,他说:“秦大娘,你可小点声儿罢,顾娘子是个爆炭脾气,要是听到这些闲话,又该动气了。”
秦大娘似是也想起屋里还有个养病的顾三娘,她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些糟心事,咱们就别拿到三娘面前讲了,只是你好歹是个举人老爷,她这样败坏你和三娘的名声,你也该拿出举人老爷的名头压一压她,要不然越发叫她欺到你头上来了。”
沈拙不免摇了摇头,这赵翠花不过是个目不识丁的妇道人家,犯的又不是甚么大罪,他要是正经拿她当回事,人家反倒疑心他和顾三娘不清不楚,不过放任她四处坏他名声,往后巷子里的人也只会当他性子软绵好拿捏。
“哎,你和三娘本地又没有亲戚,人家就是看你们是外来户才敢欺负呢,换了别的家,看她还敢满嘴胡说!”
沈拙想了一想,心里已有了成算,前不久县城巡营招人,要在本县找十几个青壮汉子看守城门,这差事没甚么油水,但多少能捞些仨瓜俩枣,赵翠花的长子想去当这城门官儿,于是求着地保荐他去营里,只因沈拙这读书人的身份,街上的地保便时常来找他说话,前两日两人闲聊时,地保还提起过这事,到时沈拙在地保面前说几句话,不说搅黄赵翠花儿子的差事,最起码也让这赵翠花长长教训。
“这主意好得很!”秦大娘笑了起来,她说:“其实地保也知道赵翠花一家的品性,可怜她那大儿子,没读过几日书,白长了一身力气,就是去给人干苦力也挣不到几个钱,有这巧宗自然要巴巴的凑上去,你说归说,千万别当真坏了他的好事。”
秦大娘虽说厌烦赵翠花,但砸人饭碗的事她却做不出来,让那赵翠花长些教训就是了,若是真的做得太绝了,反倒让人说沈拙没肚量。
“秦大娘,我省得了。”沈拙对秦大娘说了一声,那秦大娘朝着她挥了挥手,便往主屋去了。
沈拙回屋没多久,小叶子家来了,沈拙看到她提着几副药,先打开来看了一番,见药都抓得不错,便问小叶子:“药房的钱都还上了么?”
“还了。”小叶子点了点头,她想起还等着她回家的亲娘,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沈叔,你跟我娘说了没有?”
“说了。”沈拙点着头,他说:“你放心罢,你娘不会打你的。”
小叶子放下心来,她跟沈拙打了一声招呼,回屋给她娘煎药去了。
☆、第29章
顾家的窘境一时半刻难以得到缓解,她男人死后,她就和夫家闹的水火不容,娘家也断了干系,如今她们在县城举目无亲,就是走得近些的秦沈二家,也不能靠着人家一辈子。
不久后,秦大娘也得知顾三娘的银钱用尽,连医药钱也出不起了,秦大娘有心想要帮忙,可她一家老小全靠儿子秦林在衙门那几个月俸养活,就是能帮的地方也实在有限。
没过几日,小叶子给顾三娘抓的那几副药吃完了,这回顾三娘是断断不肯再叫小叶子生受沈家的好处,小叶子又是气又是急,却又无可奈何,她想给她娘挣药钱,一来她娘的针线手艺她还没学到家,二来她是个半大孩子,谁家都不肯收下她,到最后小叶子瞒着她娘,在前街客栈替人洗碗打杂,每日不给工钱,那些剩菜剩饭给她带回家就是。
不过,这事隔日就被顾三娘发现了,顾三娘背着小叶子狠哭了一场,之后仍旧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小叶子自以为瞒得周密,却不知她娘只是不说而已。
另一头,某次地保来找沈拙闲话,沈拙问起了巡营招人之事,只因他无意提起赵翠花喜爱搬弄是非,惹得邻里不和,那地保就将赵翠花大儿的荐书往后压了几日,赵翠花大儿听说是因他娘长舌,惹得地保不喜,立时和他娘大闹一场,那赵翠花生怕误了儿子的前程,恭恭敬敬的往地保家赔了罪,又很是安生了几日,地保这才给她大儿发放了荐书。
这日,沈拙正在屋里领着学生读书,忽然听到西厢传来争吵声,他侧耳一听,那声音似乎是顾三娘和小叶子的,起初沈拙只当听错了,后来那争吵声越发大了,就连学生们也频频往外张望,他不得不停了下来,抬头向着窗外看去。
此时,小叶子光着脚从屋里冲出来,她哭得满脸是泪,一手拿着剪子,一手将几十根打好的络子扔得到处都是,如此她还不解气,又拿着剪子将那络子绞得乱七八糟。
御哥儿正坐在靠窗的地方,他看到小叶子哭了,不等他爹说话,已从凳子上溜下来,跑到院子里去了。
“小叶子姐姐,你怎么哭了?”御哥儿拉了拉小叶子,关心的问道。
小叶子抹了一把泪,她也不理会御哥儿,只管绞着络子,片刻之间,这些络子就被毁得一干二净。
正在小叶子绞络子之时,顾三娘喘着粗气从里间出来,她大病未愈,走了几步路就累得嘴唇发白,此刻看到满地被绞碎的络子,眼里气得直冒火,嘴里怒骂道:“好,好得很,你不听我的话,我也不想再管你了,你自收拾东西,我托你秦林叔送你回牛头屯,随你自生自灭,都不与我相干。”
想来是气得急了,顾三娘胸口一起一伏,几句话还没说完,就靠在门框边大声咳嗽,那小叶子看到她娘满脸铁青,似是真的要将她送回去,她心里一慌,却又不肯示弱,于是忍着眼泪,嘴硬的说道:“回就回,我爹死了,娘你也想扔下我,横竖我是个姐儿,就是死了也不可惜,没了我跟在你身边,正好少了一个拖油瓶。”
这句话无疑于往顾三娘心口戳刀子,她喉头一甜,便瘫坐在门槛处,小叶子看到亲娘被她气得面如土色,不禁后悔刚才对着她娘胡言乱语,她待要去扶起她娘,一时又拉不下脸,于是只得直挺挺的立在原地不动。
母女二人的动静也引来了主屋的秦家婆媳俩人,秦大娘见了这情形,急声问道:“一大早这是怎么了?”
小叶子和顾三娘相依为命,很是亲近她,那顾三娘也从不因她是个姐儿就轻贱她,平日对着小叶子,向来没有一句重话,晨起时,秦大娘还看到小叶子给她娘炖菜粥,这才不过一会子,她们母女俩怎的就吵起来了?
御哥儿看到秦大娘来了,喊道:“秦奶奶,你快劝劝顾婶娘罢。”
此时,沈拙也从屋里走出来,他看到地上的络子,已是猜出几分了,想来是顾三娘背着小叶子偷打络子,估计被小叶子知道了,这小叶子一怒之下,就跟她娘吵起嘴来,还因此就把络子绞了。
上回沈拙给顾三娘看脉,劝她不要累着自己,此次她元气大伤,还没复原又偷着做活计,到时一来二去,这身子只会越来越坏。
朱小月赶紧扶起顾三娘,她见她被气得不轻,便对着小叶子斥道:“叶子,你娘病歪歪的,你怎的还气她,还不快过来给她赔个不是。”
小叶子眼圈儿红红的站着不动,她冲着顾三娘说道:“既是病着,为甚么不肯好好养病?劝了一回又一回,总是不听人的劝,你打的几根络子,还不够给你抓药的钱,拖着一个病身子干活,几时才能好?”
当着众人的面前,顾三娘被自己的亲闺女下了脸面,顿时又羞又恼,一时也口不择言,她怒道:“不必说,我也猜到你的心思了,老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我病了这么些日子,你自然是不耐烦伺候我了。”
小叶子气得大哭起来,她跺着脚对秦大娘说道:“秦奶奶,你听听我娘的话,我几时不耐烦了,我就差把她当个菩萨供起来,只求她好生保重自己,别再背着我做活计了!”
秦大娘见孩子哭得满脸是泪,便搂着她哄了两句,又朝着顾三娘骂了起来:“你病糊涂了,还有脸跟个小孩子置气,自打你病了,小叶子跑前跑后的照料你,半刻停歇的工夫也没有,你瞅瞅孩子下巴都瘦尖了,你还要她如此伺候你?你再数数咱们这条巷子里的几个孩子,哪家像她这般体恤大人,你莫要不知足!”
顾三娘被数落得也流下泪来,家里没钱,这几十个络子是她好难得才攒下来的,要是能换些钱回来,好歹也能救救急,也省得要小叶子寒冬腊月的去替人洗碗,谁知就被她全给绞坏了,这怎能叫顾三娘不心疼。
“好好儿的,到底是为甚么吵嘴?”秦大娘见母女二人各自低着头不说话,便出声问道。
小叶子偷偷瞄了她娘一眼,不禁后悔自己太过冲动,她娘身子病着,眼神又坏得利害,为了不叫她担忧,这些络子都是背着她打的,家里没有进项,她娘就指望着打络子赚几个钱,如今她头脑发昏把络子绞坏了,她娘就是心里有气,那也是人之常情。
听了前因后果,秦大娘也摇头叹气起来,这都是穷闹的,她们孤儿寡母无人依靠,但凡有人搭把手,又何至于窘迫到如此地步呢。
“你也是个傻的,你娘再偷着打络子,你只管把东西藏着就是了,好端端的把这络子绞坏了,岂不是招你娘生气么!”说完了顾三娘,秦大娘又把小叶子说了一顿,小叶子眼泪汪汪的,她看着她娘,想要去跟她赔不是,只是这顾三娘一直冷着脸,小叶子便有些踌躇不前。
沈拙看了大半晌,她们母女俩实则都是体谅彼此,这才闹将起来,他俯身将剪坏的络子捡了起来,而后拿给小叶子,温声说道:“你们二人的心意都是好的,只是却用错了法子说错了话,快去跟你娘赔句不是,叫她别再生气了。”
小叶子接过络子,她犹豫了片刻,走到她娘跟前,嘴里说道:“娘,是我的不对,你莫再生我的气了。”
看着眼前干瘦的小闺女,顾三娘不禁悲从中来,当日她被赶出牛头屯时,立誓要靠着自己养活闺女,谁知今日她病得连路也走不了,反倒拖累得她跟着自己一起受苦,想到这里,顾三娘心如刀绞,深恨自己软弱无能。
小叶子见她娘痛哭流泪,也哇的一声跟着放声大哭,旁边的秦家婆媳见了这情景,跟着红了眼圈儿。
御哥儿这小人儿,看到顾三娘和小叶子哭了,也张嘴干嚎起来,把个沈拙看得哭笑不得,他揉了揉御哥儿的发顶,说道:“行了,你少凑热闹了,快去劝劝你顾婶娘,叫她别哭了。”
顾三娘本来就身子羸弱,这会子哭了大半日,少不得胸闷气短,就连脸色也变得惨白,沈拙看在眼里,只是当着人前他不好出声相劝,这才叫御哥儿去劝。
御哥儿揉着眼泪,先望着小叶子,干巴巴的说道:“姐姐,你别哭了。”
所幸秦大娘也知道顾三娘不能久哭,她擦着眼角,劝道:“别再哭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你身子不好,快回去躺躺。”
秦大娘和朱小月一起将顾三娘扶进屋里,沈拙带着御哥儿在院子里站了半日,转身回到闹成一团的学堂里。
☆、第30章
沈拙送走了学生们,静静的坐在书桌边发怔,御哥儿去看完顾三娘回来,他见他爹的面前放着那件常戴在身上的玉件,出声问道:“爹爹,这怎的把这个拿出来了?”
沈拙回过神来,他拿起那件玉件放在手掌里摩挲几下,这件貔貅玉兽把件原本是他亲娘的陪嫁,年幼时他生了一场重病,他母亲便把这把件送给他避邪,后来他母亲去了,他又带着御哥儿离了京,如今身边只留下母亲的这件旧物了。
沈拙收起这件把件,他问御哥儿:“你顾婶娘好些了没有?”
御哥儿回道:“秦奶奶给她化了一碗糖水,此时她已睡下了,姐姐守着她坐了半日,便往外头的客栈做工去了。”
想了一想,御哥儿又问道:“顾婶娘甚么时候才能好?小叶子姐姐每日给人家洗碗,手上都生了冻疮,家里又没有药膏,她的冻疮都要化脓了。”
听到御哥儿的话,沈拙静默不语,顾三娘已断了好几日的药,光靠静养很难养好身子,况且她们还欠着秦家的房租银子,秦大娘一家都是厚道人,虽说他们没来要钱,但也不好总是拖欠下去,长此以往,只怕顾三娘也不好意思再在这里住下去了。
沈拙摸着把件,他手里也只有这件值钱的东西了,而今顾家母女落难,他总不能见死不救,说不得把这把件典当出去,先救了她家的急,等日后攒够了钱,再去赎回。
“御哥儿,你去秦奶奶屋里找小哥儿顽,爹爹出门有事,等办完了就回来。”沈拙说道。
御哥儿乖巧的点了点头,沈拙领着他到了主屋,又将他托付给秦大娘,便带着玉兽把件出了院门。
沈拙走到街上,这县里有两家当铺,一家德昌典当,另一家荣升典当,这德昌是百年老字号,祖孙开了四五代,另一家荣升典当,也就开了两三年而已,这荣升典当的质钱高,只是他家的息钱却比德昌典当高了几分,往往典当的东西进了他家的门儿,就剩只进不出的份儿了,是以有些要抵押东西的人,都爱往德昌典当行去。
当然这些话也是平日和秦林他们闲聊时听来的,沈拙活了小半辈子,还是头一回进当铺,他找到德昌典当行,只见门口挂着一幅帘子,左右各写着一个大大的‘当’字,沈拙掀起帘子进到里面,迎面便是一个五尺来高的柜台,隔着一个窗口,里头暗沉沉的,甚么也看不到。
沈拙站在屋里,他四处打量几眼,许是因这柜台立在门口,屋里显得有些逼仄,靠西边的墙边放着一套桌椅,有个年轻的小伙计正坐在火盆旁边打盹,并没有留意到进来的沈拙。
“客人,要典当甚么?”
一道沙哑的声音冷不丁的响了起来,沈拙被唬了一跳,等他反应过来,才听出这声音是从柜台后面传出来的。
沈拙站在柜台前,他将手里的玉兽把件递了上去,说道:“请替我看看这件东西。”
柜台里的掌柜听到他的声音,先仰头看了一下,立时认出沈拙了,他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沈举人。”
说着,又听到椅子挪动的声音,随后就见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从后面绕了出来,他走到沈举人面前,笑着说道:“一路顶着风过来,快屋里坐着喝杯茶罢。”
说着,他踢着火盆边的小伙计,吩咐道:“快去煮两盏热茶来。”
那小伙计被惊醒,先打了一个呵欠,而后便起身倒茶去了。
打发走了小伙计,掌柜的又请沈拙坐下来,这些买卖生意人生了一双势利眼,又跟方孔兄最亲,若来的是些平头百姓,连正眼也不看一下,如像沈拙这般的体面人,却又要换上另一副面孔,这沈拙虽是外乡来的,举人的身份却不是假的,万一发达起来,说不得日后就有用得着的地方呢,是以掌柜的对他很是恭敬。
沈拙并不认得这人,他问道:“不知掌柜贵姓?”
那掌柜的笑着说道:“小姓林。”
“原来是林掌柜。”沈拙朝着他拱了拱手,而后拿出玉兽把件,说道:“在下这里有件把件,想请林掌柜看看能值几两银子。”
林掌柜接过来,他起身借着亮光一看,脸色惊了一下,先用眼角看了一眼沈拙,随后目光又落回把件上,他足足看了大半晌,这才又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只是却仍旧将玉件端在掌心里细细观看。
此时,小伙计已送了热茶上来,沈拙端起茶盏吃了一口茶,直接开口问道:“不知林掌柜看得如何了?”
林掌柜笑了一笑,他将玉兽把件放回到桌上,笑道:“东西自是没得说的,不知你想活当还是死当。”
“活当。“沈拙坐等林掌柜报价。
那林掌柜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些好笑,他见惯了各种来典当的人,举凡是进这屋的人,无不是拱肩缩背,更有甚者还有那些偷偷摸摸的,生怕叫人看到是来当东西的,唯独这沈举人,坦坦荡荡倒是一片淡然。
“玉件是上好的和田玉,雕工也精细,沈举人要是真心想当,咱们德昌行情愿出一百八十两银子。”
沈拙有些惊讶,他早知典当行压价低,却不知竟这般厉害,小时他听母亲说,当日买这块原石便已花了上千两银子,后来又特意请来丘城袁氏雕琢成这件玉兽把件,不想这当铺竟只愿意出价一百多两的银子。
林掌柜看出沈拙不满意出的价钱,他说:“沈举人,当铺的规矩你也知道,凭你再好的东西,总不能照着原价给,对面的荣升倒是给的多,不过我猜也就多那么十来两银子,可你这是活当,荣升的息钱高,一年半载下来,光是息钱银子,只怕活当也要变成死当了。”
平时林掌柜多是和些衣裳钗环打交道,今日陡然来了这么个稀罕物儿,自然十分想谈成这笔买卖,林掌柜看出这件东西是沈拙的爱物儿,故此他又说道:“咱们德昌行的息钱一厘五分,不管你当期长短,到时凭着当票,都一丝儿不差的还给你,沈举人,东西放在我们这儿,错不了的。”
沈拙微微沉吟,而后将把件推到林掌柜面前,他说:“劳烦林掌柜给我写当票罢。”
这下林掌柜楞住了,他还当要花费一番功夫才能劝说沈拙把玉件当在他们这里,谁知他连价钱也没还,就直接点头了。
按照朝廷的律法,凡是当物价值十两以上者,都需有人从中担保,以此证明当物原主身份,这也是防着有些大户人家的仆妇偷盗主家的东西来典当获利,只不过沈拙有有功名的举人,倒不比再找人做证,那林掌柜便喊伙计取来笔墨,很快给沈拙写了当票,又约定好当期一年半。
沈拙看了当票,又按了手印,林掌柜很快取来银票,沈拙点了数,都半点不差,于是头也不回的出了当铺。
手里有了银钱,沈拙径直往药房去了,他先前给顾三娘开的药方早就烂熟于心,都不必照着单子看,他张口就把要抓的各色药材报给伙计,那伙计听了这药方有些耳熟,略想了一想,可不就是前些日子那小姑娘拿的药方么。
伙计把药抓好,沈拙又问:“你们这里有人参么?”
听说他要买参,伙计打量了他一下,看他穿着这洗的发黄的旧衣裳,也不像是吃得起人参的人家呀,他问道:“人参可贵着哩,不知你要几年的?”
沈拙回道:“可有二三十年的?”
那小伙计点了点头,接着就喊来掌柜,掌柜的是个留着八字须的老头儿,他听说沈拙要看参,便拿出几个匣子,说道:“这些都是二三十年的参,请问客人看中了哪个?”
沈拙多少懂些行情,他扫了一眼,指着一根筷子长短,根须保存完好的人参,说道:“就要这个罢。”
掌柜将剩下的人参收了起来,说道:“客人好眼力,这人参刚刚送过来十几日,虽说只有二十来年,药性却是没得说的。”
沈拙又问了价钱,掌柜的报了六十两银子,沈拙眼也不眨一下,将钱付给掌柜的。
要说这人参,沈拙自是买来给顾三娘吃的,人参是大补的药物,要是前些日子,沈拙还要怕她虚不受补,这几日用些人参却正合适,先是没钱也就罢了,现今手里有钱,沈拙也就不心疼了。
待他回到秦家大院,西厢的门窗紧闭,想来顾三娘还在歇息,小叶子不在家,沈拙便没有去西厢,到时他把药送去,少不得又要被顾三娘推三阻四,还有这人参,跟母鸡配在一起最是滋补,沈拙连人参钱都花了,又哪里还会再将几只母鸡的钱看在眼里,只是有一头,他家的家底顾三娘知道得一清二楚,他忽然手里阔绰起来,顾三娘要是问起来,又该如何回她的话呢,想到这里,沈拙又为难起来,他暗自叹了一口气,像他这般做件善事也瞻前顾后的,怕也是古今第一人了。
☆、第31章
果不其然,顾三娘不肯受沈拙的好意,她又见沈拙拿了一根甚么人参过来,心里自然是又惊又疑,且不说她活了这二十多年,连人参须子都没见过,沈拙又是哪里来的钱买这稀罕东西?
沈拙眼见瞒不住,只得对她说了实话,他说:“实与你说罢,我母亲留了一件玉件给我,我才刚去把它当了。”
说罢,他还把当票拿给顾三娘看,当票上的字她不认得,这当票她却还是认得的,张银锁死后,她带着小叶子刚到县里来时,还到当铺去抵押过一个扳指,那扳指是她前两年买来自戴的,当时花了两三钱银子,也才当了几十个铜钱罢了,沈拙究竟当的是甚么好物儿,竟能买得起人参?
小叶子认得字,她凑过来看了一眼,吃惊的说道:“一百八十两,这么多银子哩?”
顾三娘脸色大变,不消说了,沈拙当的玉件必定十分金贵,这又是他母亲留给他做念想的,她就是再不济,也不会去割人家的肉来贴补她自家。
“你傻了不成,我这病只须好好将养就是,并不需你典押东西来救我,你速速把这些都退了,去当铺里把你的玉件赎回来。”
沈拙两手一摊,他说道:“票据我都已按了手印,你又不是不知,凡是入了当铺的东西就要收息钱,我就是把这一百八十两银子原封不动的送过去,那也赎不回来呀。”
顾三娘急了,她冲着沈拙说道:“我自家的事,谁要你来多管闲事,你就是当了这好人,我也不会感激你。”
但凡她收下沈家的好处,便是欠下了天大的人情,她们两家非亲非故,这叫她如何去还这人情债?如今他把他母亲留下的东西都典当出去了,日后她又往哪里去弄这些钱来给他赎回来?
沈拙被顾三娘这般急眉赤眼的斥责了一番,既不气又不恼,他仍旧端正正的坐着,温和的说道:“东西是死物,总比不上人命要紧。”
顾三娘气了个倒仰,她看着沈拙,心中暗自腹诽,这个沈拙干甚么要对她这般上心?就算前不久被他误解,他想要补偿,也断然不至于做到如此地步?她心里又暗自问道,莫不是他还有别的心思不成?只是顾三娘又深觉得不会,她又不是甚么天仙,况且又是嫁过人的,沈拙虽说也是死了媳妇儿,但人家有功名在身,若是靠着这一百八十两银子傍身,就是找个黄花闺女也不难。
迎着顾三娘质疑的目光,沈拙哭笑不得,他说:“这些银子和药你只管接着,要是实在不安,你只管养好身子,等日后病好后再想法子还给我便是。”
顾三娘仍旧默默不语,一旁的小叶子听了半晌,大着胆子插话,她看着她娘说道:“娘,咱们就收下罢,横竖东西都进了当铺,等你身子好了,咱们再挣钱还给沈叔。”
听了闺女的话,顾三娘忍不住瞪了她一眼,说道:“你才多大,又见过几两银子,就敢说这样的大话?”
往常在乡下,小叶子每日想的就是穿饱穿暖,之后跟着她娘到了县城,世面也见了一些,尤其是自打她娘病了,家里前前后后都是她来操守,短短的时日就将她磨练的跟个大人一般,她不服气的说:“一百八十两银子而已,我和娘又不是懒人,我就不信凭着咱俩,还不能赚到这一百八十两银子!”
这时,沈拙说话了,他赞许的看了小叶子一眼,又转头望着顾三娘,嘴里说道:“你不过是病了一场,怎的连胆子也小了,往常你可不是这畏首畏尾的性子,小叶子都看得明白的事,你却还要钻牛角尖?”
顾三娘被他们左一句右一句逼得没话说了,那沈拙把包着银子的手帕推到她面前,说道:“你是个比男人还有胸襟的女子,这银子我既然敢借给你,就不愁还不回来,你安心的收下罢。”
顾三娘低头沉思片刻,最后牙关一咬,拿过那包银子,而后看着沈拙说道:“行,我银子就当是我借的,总有一日,这笔银子我会连本带利的还你。”
沈拙舒了一口气,似乎一点儿也不愁日后顾三娘还不上他的银子。
有了这笔钱,顾三娘和小叶子母女俩人很是松了一口气,沈拙留下五十两银子,余下全部给了顾三娘,他又教小叶子买了几只肥母鸡,隔日就用人参炖一只来给顾三娘喝汤,那人参也不必多放,只须切成片,少少的放上一两片就够了,顾三娘吃了几日人参,效用大为显著,原本苍白的脸总算有了血色,也不像往常那样整夜失眠少觉,小叶子见了她娘身子好转,简直大为欣喜。
沈拙借钱给顾三娘的事并没有瞒着秦大娘,当然这也瞒不住,都是住在同个屋檐底下,恨不得各家一日三餐的吃食都清清楚楚,这事还是沈拙主动告知秦大娘的,他只说借了银子给顾三娘治病,却没有细说银子是打哪里来的,为免被外人嚼舌根,他又请秦大娘不要对外张扬此事,秦大娘本就不是那起长舌妇人,自是一口答应,只是她心里却难免要计较一番,她想着沈拙为了顾三娘,这般的出钱出力,难不成是看中了顾三娘?要说他俩各自带着孩子独居,人品相貌也算般配,若是真成了一家人,倒也是一桩美事。
转眼到了年底,沈拙又来给顾三娘看了几回脉,还重新开了方子,药量也减了大半,顾三娘不必每日吃那苦死人的药汁,就连饭也比先前吃得多了,这日,顾三娘坐在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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