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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琐记-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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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松快,不需费心太多,思考这个思虑那个。
  这般又过了半日,到了晌午。前头传来话,叫大伙儿沿道原地休息,随便吃些干粮,歇个两刻的功夫再走。青菀和净虚也从马车上下来,往旁侧树荫下避着去。虽已是秋日,早晚气候冰凉,但午时日头大的时候仍是有些热。
  青菀把一块形状近方的石头掸得干净,让净虚坐上去,又去拿些馒头清水与她。这些都是军中备着的,没什么好东西,凑合填肚子,不至紧要的时候挨了饿。
  青菀服侍她吃起来,自己把包裹抱在怀里,便在她旁边坐下,亦是啃半块馒头。不过啃两口,前头有士兵送些点心过来,说是王爷赏的。
  青菀接下手来,大半分给净虚,自己只吃一点。净虚也不客气,端着一盘子几块点心吃将起来。差的东西她吃得少,这好东西却吃得多。
  自从许礴提醒过青菀要小心她,青菀便时时都会注意她的一举一动。一路到京城,确是看出许多自相矛盾之处,但也都暗暗瞧下,并不说什么。譬如现在,她吃那盘点心吃得欢喜,明显比吃干馒头要有胃口,也不拒绝,就不似佛法高深之人应有作为。可她不说,只把目光遥遥放远,看着树荫外的明亮阳光眯眼想事情。
  亲乡情更怯,青菀想得是这句话。然她却没有这样的感觉,她漠然,对京城无有家乡的感觉。她对京城的记忆,停留在八岁的时候,细思起来,印象并不明晰。
  八岁之前,她是信侯府上的四姑娘,虽是庶出,也是正儿八经的小姐。大户人家的小姐,自然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偶或要出去上个香拜个佛,或是哪处园子赏玩踏青,那都是跟着家里的长辈们。这又有排场,与寻常人家的孩童出来玩不一样。因她不知京城有多少街巷,亦不知市井中的琐碎小事。便是京城的大小城门十二个,也不知都开在哪一处,高低宽窄多大分别。
  她跟了一清后,才稍微在京城游走了几番。但那时她没有这个心情,亦未仔细瞧过这座城市。在旁人眼里,京城最是繁盛,可她没有丝毫关于这座城市繁盛的印象。她也就记得信侯府,高墙大院,内院外院,大院套小院,其中景致更是精致有趣。可又有什么用,那座大宅子,现今也不知又挂了谁家的牌匾。
  她想过有一日还是要回到这里的,但没想到的,却不是跟一清回来的。想起一清,青菀心里就不大是滋味。她低头看看怀里抱着的包裹,那里装着一清的一身灰袍。她在心里跟一清说对不起,她养了她七年,日日想感化她,在她身上费了那么些心力,然死了她也没能给她弄口棺椁。扶灵回乡更是做不到,便只带了这一身灰袍回来,聊以宽心。
  她想得入神,青缘白瓷盘落在她手里,才回了神。
  净虚缩回送盘子的手,忽然开口与她说话,“亲自给王爷送过去吧,跟人说声感谢。还有一事,眼下要跟你说。王爷对你有意,这个谁都瞧得出来,咱们也便不打那哑谜去,敞开了说便是。你不具慧根,难入佛门,倒不如彻底还俗,寻个可靠的人,也算条活路。比起跟着我,不知好过多少。”
  青菀没想到她会提起俗家之言,忙回她的话,“净虚师父,我说了,这辈子都跟着您。”
  净虚掸掸袍面,“跟着我也不过是你没有法子,要为自己找个依靠出路。眼下却是有另一条路,如何不挑个更好的?佛门清修,于你实在不合适,你便随了王爷走,下半生便可无虞了。我与你之间,没有师徒情谊,倒不必说是舍不得我。”
  青菀不知她为何突突要赶自己走,嘴上问:“您是嫌我伺候得不好?”
  净虚摇头,从石块上直起身来,“你我无缘,就此别过吧。”
  她这下这话,便就拿上自己的包裹钵盂走了,连一声道别也无。本来青菀还想着走前要和六王爷许礴招呼一声,起码的礼数要尽。然这会儿看着净虚只身远去,自己也没了去跟许礴讲礼数的时间。她把手里的盘子塞给一名士兵,随意丢下几句敷衍的话,便奔着步子追净虚去。
  净虚往荒野深处走,并不走那条被车轮碾出了深辙的宽道。这番表现,像是要与这一路帮她带到京城的军队脱离干净的,好似没遇见那般。
  青菀追到她身后,也不费口舌与她多说。她知道说再多,净虚也不定会回她,因只跟着她。她到哪里,她便跟到哪里,最终还得跟着她回去寒香寺。
  净虚和青菀不辞而别,走得也急,不消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军队视线范围内。再等许礴知道她们走了,已又过了一阵。他驾马去追,哪个方向都跑下一些距离,却都没瞧见那两个尼姑的身影。
  原本心里有许多想法,便是告别的场景都想了几个。眼下叫青菀这么不辞而别,一切都成了瞎想,十分讽刺。他骑马立在枯草黄叶间,抽起鞭子在半空打出一声脆响。

  ☆、17|进京城01

  长鞭炸响,惊乱南飞雁群。
  青菀在深草丛林间听到这一声,只不过顿了一下步子,微微侧头,便又跟上头也不回一下的净虚往密林深处走。她把肩上的包裹往上挎挎,点起后脚跟往净虚前头望。心里想着,她不知走的什么方向,也不知要绕多少的路程。
  青菀不问,怕净虚一个嗤声又要将她撵走。她脚步跟得紧,灰袍勾挂到草枝便随意伸手一拉。有时劲大些,便撕拉出一道道布缝儿。好在净虚也没有再撵她,走出了林子忽回头看她,说:“听说你和一清是京城人,大约应还记得路程。余下的路,你头里带着吧。”
  青菀微怔了一下松口气,听净虚这意思是不打算再撵她走的了。她压压气息,回她一声,“是,净虚师父。”
  得以留在净虚身边儿,余下的事情自然要尽心尽力。因她自个儿也不识得路,少不得就要四面方位探上一探。找着对的方向,回头来领净虚,带着再往前走。
  余下路程没有多少,青菀带着净虚不过走了小半个时辰,就到了京城南郊。在辙道上站着,身侧有马匹疾过,拉起一阵尘土扑面儿。前头是民舍,目光遥遥越过去,便见得巍峨外城城门——南薰门。那城墙上每百步设着一处马面战棚,并有密集的城垛子,隐隐都可见得。
  青菀深吞了口气,满面仆仆风尘,回头看净虚,“净虚师父,咱们到了。”
  净虚不喜不哀地点头,“进城去吧。”
  青菀把吸进去的气慢慢吐出来,看了看南薰门,又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包裹。她抿唇,对净虚道:“净虚师父,咱们也赶了不短时候的路,您不妨先找处地方休息一下。眼下我有些事情要去做了,马上就回来找您。你瞧着,成不成?”
  净虚看了她一眼,不知她初初回到这阔别了七年的地方,能有什么要紧事,非得这会儿去做。可她也不问,也不拦着,只冲青菀点了下头。
  青菀又松了口气,便带着净虚往民舍里去。家家儿瞧过去,找了家门口蹲老妪的人家,把净虚留在那处,与那老妪谈说佛法。走时她又踟蹰,步子不顺溜,暗暗地回头瞧净虚两眼。倒也没什么别的可担心的,就怕净虚又只身往京城里去,把她丢下。
  可如若真是如此,这又不是她死粘着净虚就能解决的。是以,她还是在这个当口儿去办自己的事情。倘或真叫净虚给丢下了,再说往后的话。倘或她没将自己丢下,那便也不必再有思虑。
  青菀穿过民居,到达南郊偏僻处。找着一棵歪脖子树,她立住身子,把包裹里带的一清的灰袍掏出来,仔细打叠成方形。没有称手的工具,她便整个人跪在地上,用手扒那并不算疏松的土壤。每扒一下,指间上就传来疼痛。这便就提醒她,一清的事儿不能完。
  她在树下扒出两尺来宽的坑,把一清的灰袍埋进去,拢起小小一抔黄土。她在黄土前跪着磕头,又施佛家之礼,嘴里念叨:“师父,等明儿徒儿有了本事,再将您的尸首迁回来,您暂且先委屈一阵。”
  隔了半晌,又说:“徒儿有负您的期望,到底是没能守住那些清规。破了那等大戒,原没脸再在佛门里待着,得佛祖庇佑。但徒儿还得给您找个真相,不能就这么离了去。等一切水落石出,徒儿必定自行还俗。是生是死,都没脸做佛家人。”
  说罢了心里的话,她又磕头,与一清道别。从地上站起身子来,腿弯子生软,身子发飘。虚着走了两步,便立稳了身子。她又回头,三五步地连着往前走,记下这棵埋了一清灰袍的歪脖子树。那是一株青松,密密的针叶远着看像绒球。
  离开歪脖子树,青菀依着来时的路又走回去。一路上心里都在惦记,不知净虚是不是将她甩下又自个儿走了。有些事情她左右不了,是以有些空空的无力感。
  她回到老妪家处,还隔着三五十步的样子,便瞧见那老妪家门口没了净虚,唯有老妪一个人在门前蹲着。手里握一把微微炒糊的白皮儿瓜子,剥一颗往嘴里送一颗。她有些失望,定着步子稍站了一会儿,便就要走。
  转身走了不过两步,那老妪忽抬声儿叫她,“小师父。”
  青菀又定住了步子,回过头去。那老妪冲她招手,叫她过去,“你师父各处走走去了,跟我说,你回来叫住你,她马上就回来了。你可别乱跑,走岔了路,可就找不着人了。”
  青菀有些愣神,心里的失望霎时散了些。她往老妪面前去,正经问她,“施主的话当真?您没哄我?”
  “我哄你作甚?小师父也奇怪,瞧不见师父在这处,不等上一等,调了头就要走么?”老妪笑笑,拎了小杌给青菀,“你且坐下,她走了有些时候了,应很快就会回来。”
  青菀这就放心了,往那小杌上坐,跟老妪说话。
  老妪把手里的白皮儿瓜子分给青菀一些,“小师父吃些磨牙,家里炒的,管够呢。”
  青菀接了一些,谢过老妪,一面剥瓜子,一面等着净虚。好在老妪的话多,不冷了场子。她与青菀说净虚,夸净虚那是得道高僧,“别瞧着年岁不大,知理懂道儿,说的话多在人心坎儿上。一辈子想不明白的事,叫净虚师父三言两语就点拨透了。”
  青菀没听过净虚说法讲道,在寒山寺的时候她不参加早课,平常接待俗家客人也都是在自个儿禅房里。后来跟了她,她也鲜少与青菀说话。对于她精深佛法,那也都是像这样听来的。
  青菀笑,搭老妪的话,“像我师父这样有慧根的人,大约世上也难寻呢。”
  老妪把瓜子往嘴里搁,“小师父莫要自谦,你是她徒弟,能差到哪里去?”
  青菀牵牵嘴角,不与老妪说讲太多。譬如她并不是净虚的徒弟,譬如她也还没有落发,就是因为她曾经的师父觉得她没慧根。这些话说起来不是三言两语,也不能见着什么人都说。说起来没完,得把身家都给人交代了不可。
  她陪着老妪说讲一刻钟的时间,净虚果从别处回来。远远瞧着那青灰身影近了,青菀从杌子上站起了身子。迎了净虚过去,低低道一声,“师父您回来了。”
  净虚应她一声,并无再多言语。那老妪在旁说话,跟净虚说:“您这徒弟乖巧懂事,师父好福气。”
  这是两边儿夸赞呢,谁也不恼。以这老妪的精明,瞧不出这两个师徒之间关系微妙么?怕是瞧出了,故意说的圆和话。
  青菀不搭这腔,与净虚说:“师父,天儿不早了,咱们快些进城吧。再耽搁,城门闭了,恐就进不去了。”
  净虚却不着急,也不搭青菀的话,只立掌在身前,跟那老妪说:“施主,您瞧这天儿已经晚了,我们这会子进城有些迟。不知能不能在此处借宿一宿,等明儿一早,咱们就上路。”
  老妪听这话高兴,“可巴不得呢,别说住一日,便是一月也成。我与两位师父都甚是投缘,还有许多话不曾说呢。今晚便留下,可别再进城了。城里你们不熟,怕是进去也找不着住处。”
  这就说下了,今晚不急着进城,而是在这老妪家留宿一夜,并不需要青菀发表住与不住的意见。她只觉得净虚自个儿开口求留宿,实在难得。往常,净虚是不管这些的,不做那求人的事儿。这会儿她既有了主意,自己又做下了,青菀跟着就是。
  到了晚上,那老妪做了两道清素小菜,煮了一些稀米粥并热了三个香葱花卷儿。一桌上吃了饭,她又给净虚和青菀简单铺了床。期间絮叨些闲话,她说自己有个儿子,入伍打仗去了。老头子前些年死了,家里便就剩她一个。难为有人来上门住住,热闹热闹。
  这些话心酸,然在青菀和净虚耳朵里都听不出味道来。青菀见惯了这些,最是心冷的。而净虚回老妪的言辞,都是佛家之言,有模有样宽慰一番。在青菀听来,那些全都是虚的,没带多少情感。
  老妪帮她们铺了床,便去院儿里洗漱去。青菀随她出去打水,端回房里服侍净虚。老妪瞧她做事利落,样样儿都揪细,叫她看着都觉受用,便问她:“小师父出家前是哪个大户人家服侍的?”
  青菀笑笑,“哪能呢,哪个大户人家,折本叫你逃出来做姑子?”
  老妪听她这话有理,自己那话不过也是瞧着她做事利索随口一问的。这又不追着了,对她说:“小师父早些服侍净虚师父歇下吧。”
  青菀冲她施一礼,自回去房里准备睡下。
  那厢净虚洗漱罢了,却又坐在炕上念了一阵经。旁侧炕几上煮一壶清茶,正咕噜噜翻泡儿呢。瞧见青菀进了房间关上门,自己停了念经,转身去看炕几上的茶水。
  青菀不知她怎么突而来了煮茶的兴致,这一路上,她也就给六王爷煮过。那一回她被六王爷留下住了一夜,就是因为她的茶。青菀偷眼看她,小着步子去自己床铺边。正曲了身子要坐下,忽听净虚开口说:“过来吃茶。”
  青菀愣神,微微吃惊。她跟了净虚这么久,这是她头一回叫自己吃东西。往常可没惦记过她,吃的喝的全数只顾着自己。这又稀奇了,好好的竟特意煮茶吃,还叫她。她又不自觉想起六王爷许礴跟她说过的话来,叫她小心净虚。
  心里虽有揣测,面上却不能显什么,还是得应一声往炕上去。在她对面坐了,问她一句,“净虚师父今天怎么这么有兴致?”
  净虚拿厚巾子把茶壶拎下小火炉,“历尽千难万苦,终于到了京城,了了一桩心事罢了。”
  青菀把手掖在大腿上,看她烫杯倒茶,心里的揣测越发明晰起来。她往净虚脸上看两眼,看不出异样神色。可越是这样,她就越觉得这事不同寻常。
  净虚倒好茶,往她面前放,只说两个字,“吃罢。”
  青菀看着自己身前的茶杯,手欲抬不抬,半晌才放到桌面上,捏住了。她不端起来,只当做什么疑心都没有异样,问净虚:“净虚师父,您怎么不吃?我给您倒上,咱们一块儿吃。”
  净虚微垂眼睑,“这是特意为你煮的。”
  青菀捏着茶杯的手怔了一下,又听她说:“这一路上辛苦你了,没什么能做的,也就只能为你煮一壶茶。”
  青菀的手指在杯腹上轻按,到底是把手缩了回去。她不吃茶,也不再顶一副草包的样子,镇定无比地说了句,“是因为亳州山匪那件事么?”
  净虚一愣,这才抬起头来看向青菀。青菀吸了口气,把目光对过去,盯着她的眸子继续说:“六王爷答应您这事不会在军中散播出去,您眼下只怕我给您使这个绊子。可我不明白,您为何信得过六王爷,却信不过我呢。早前劝我还俗跟了六王爷,也是怕我跟着你坏事吧?”
  净虚被她说得脸色黑沉起来,往后避避身子,直挺在炕上。她不避开青菀的眼神,只是盯着,也不打算打那哑谜了。原本一直当她是个草包,却没想到其实是个通透人儿。既她瞧出来了,又还有什么好装演的。她看着青莞,半晌道了句:“你跟着我,我就永远干净不了。”
  青菀大约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六王爷那些人永远不可能与她净虚再有瓜葛。那人又答应了不会让军中人散播此事,必当放心。可青菀不同,她与净虚同是佛门之中,这么跟着她,便会一直提醒她自己身上的污点。说不准什么时候,青菀还会将这个污点捅出去,毁她余下半生。
  既挑开了讲,便也不必再藏掖什么。青菀看着她嗤笑一声,道:“我不跟着你,你就干净了?”
  这一句嗤笑,惹得净虚盛怒浮面。她打小在佛门修行,从来也没受过谁这样的脸子,只有她孤傲于他人的。眼前这个一直在她面前唯唯诺诺的小姑子,这会儿竟这般对她。是可忍孰不可忍,她拍炕桌从炕上立起身子,沉声道:“你既都瞧得明白,何必装得那般懦弱?冷眼看我笑话?我今拿你没法子,也不愿再瞧见你。打上包裹,速速离开。”
  青菀也从炕上站起来,收了刚才那般嗤笑的面孔。她侧头盯着净虚看,头一回看出来她是个空架子。她往她面前去,立住身子,慢声道:“我一直不明白你是个什么样的人,眼下好像瞧得准了。佛家有你这等功德无量者,佛祖面儿上不知挂得住挂不住?”
  这话说得越发激得净虚暴怒起来,她忽气急败坏上去掐住青菀的脖子,咬牙切齿道:“你要毁了我,绝不能够!”
  青菀扒住她的手,“你要毒死我,一计不成这又要掐死我?你不怕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受炼狱之苦,永世不得超生!你自称得道高僧,受众人敬仰,暗里却是心计狠毒,自私狂妄之徒。以你的性情伎俩,不必我捅出去,自会有人瞧得出来。到那时,你自然身败名裂!”
  “你住嘴!”净虚低吼,听青菀的话,只想掐死她了事。掐死了清净,没人知道她是什么人,没人知道她叫人奸污过。在外面光彩,她还是那个佛法精深的得道高僧。

  ☆、18|进京城02

  青菀扒着她的手也使了力,不让她掐得过紧。她从来没见净虚盛怒过,这会儿瞧着她眸子猩红理智全无的样子,知道自己是戳中她最要紧的地方了。那茶里有毒的揣测,怕是也没错。事出反常必有妖,净虚突然向她献殷勤,哪能是什么好事儿。
  眼见着几句话把净虚逼得丑恶嘴脸尽现,青菀也没就此打住,继续卯着力气说:“到那时你的丑恶现于众人,让佛祖菩萨蒙羞,可见你不会得善果!”
  一句句不留情面的话挖在净虚心上,把她激怒到极点,连掐着青菀的手臂都微微颤抖了起来。青菀寻得时机反制,一把将她推倒按在炕上。这就不叫她再翻坐起来了,使足了浑身的力气给按着。
  她也气喘吁吁,换了不咄咄逼人的语气问净虚:“你杀了我,于你有什么好?我伏低做小跟着你,伺候你,难不成就是为了害你?害你于我有什么好?”
  净虚几度挣扎着要起来,都被青菀按了下去。在听完她的话后,这又不挣扎了,死鱼一般躺在炕上,只是哼哼喘气盯着青菀。这样便慢慢冷静了下来,半晌问了青菀一句,“那你为何跟着我?”
  青菀手上劲道松了几分,“想得口饭吃,别无他求。这世上角角落落,容人的地方不多。难为一清师父当年不嫌弃我,收我为徒,给我口饭吃。若不是她,也不知是会叫人卖去窑子里还是卖去哪里。我不跟着你,就得自个儿谋生路去。这世道对女人而言,哪有什么生路?”
  净虚看青菀冷静认真,自觉得这小姑子不是瞧着那般温软好欺负。好些主意,都心腹里藏着呢。平日里装憨,被她呼来喝去。能忍下此等的,必不是简单的人。自己在她面前比比,确实有些思虑不全、伎俩不足之感。
  她脱手松开青菀的手腕,轻呼了口气问她:“六王爷对你心思昭昭,你为何不跟了他?王府里有人伺候,一口热饭有什么难的,比起跟着我,不知好多少倍。”
  青菀瞧出她没有了再厮打的心思,自也放开了她的手。她从炕上直起身子来,又伸手搭劲把净虚拉坐起来。无心再闹,自己转了身往床边去,嘴上说:“你打小寺庙里长大的,见识过什么?不过道听途说一些,也不能知道其中酸苦。跟了六王爷,得到人府上做庶妃去。庶妃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姨娘一个意思。你当姨娘好做?我宁可跟着你吃些苦辣,也不愿给人做姨娘去。要是愿意的,七年前安安心心叫人卖了就是。”
  净虚看着青菀,这会儿才感觉出来她比自个儿可有阅历得多。凡事看得通透,瞧得明白,也知道自个儿要什么。她心里自然疑惑,还是问青菀:“你家里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
  青菀在床沿儿上坐下,捡起白日里赶路叫草枝条勾拉坏的灰袍。针眼儿里穿上灰线,寻着缝口一处处给缝补起来。她说:“今儿咱们既把话说开了,就不必再遮掩。我不瞒你,我小时候家里富裕,后来遭了难,没落了。我娘就是人家的姨娘,在那么多人的大院儿里,没一个人拿她做人看。”
  净虚还要顺着话题再问什么,青菀低头咬掉线头,开口截了她的话头,“我也算不得什么正经僧人,凡心多得很。平日里想吃些荤食,七年没吃了,馋虫不知生了多少,尽数都生忍着的。再说那事,也是着了你道,被六王爷留下帐里睡了一晚,破了戒。咱们是一样的人,不纯粹,不能整人整心交给佛祖,私心多得数不清。你留下我不亏什么,我自个儿就是这样儿的人,能说你什么?你那事是被迫,在我面前照样儿头抬高高的,不必觉得身上不干净。我还是一样伺候你,样样周到,只希望你带着我给口热饭吃。”
  青菀轻描淡写地说着,说到这打了个顿,抻抻手里的灰袍线脚,暗瞧一眼净虚的脸色,才又继续说:“当然,你若实在打不开这心结,我也不强求,明儿我便打包裹走人。您一人进京,一人去面对那些个你从不认识的人。不过你就得有心理准备,京城不比苏州,没几个人认识你。在寒香寺人人都护着你,捧着你,在这里却不是。没有我在,你得自个儿挡事情。别露了陷,叫人抓着把柄,京城可就呆不下去了。”
  青菀这话大半为实,也是故意说讲出来叫净虚权衡。净虚也不会听不明白,倘或不带青菀在身边,自己将面对许多事情。而那些事情,恐怕都不是自己擅长处理的。她又想了一阵,确认似的再问青菀:“你当真不觉得我不干净?”
  青菀点头,“您这样都算不干净,我这样儿的算什么?您的担心我明白,可您也得明白,我毁你声誉名节,于我半点好处没有。”
  净虚慢慢把腿收上炕盘起来,半晌松了口,“你便留下吧,此番算是交了心,我自不拿你当外人了。”
  与她交心也着实是难了,青菀搁下手中的灰袍,看向净虚,“您可想好了,这也不是凭着一时意气胡说的。等明儿你心里又不畅意,外头要些耗子药来,再药我一回,那可不得了。倘或真心打算留我,往后您拿性儿没什么,我理应伺候您的。只是,不拿我当外人这话,得是真话。您也别怕我笑话您,我不是佛门里刻板不通情理的那些老姑子们。人有七情六欲,真都禁住的,能有几人?”
  这话说得深得净虚心意,尽数都是替她开脱的话。她便毫不犹豫地点头,“你便留下吧,我再也不说撵你的话了。外头还说我是你师父,内里咱们还是这样。”
  说罢这话,心里莫名放松下来。原本吊了一路的心,这会儿也落下了。只要这小姑子成了自己的心腹自己人,旁的倒也无有什么怕的。那六王爷应约在军中下过命令,对剿匪山上遇尼姑的话谁也不准提,否则军法重罚。
  她不管青菀还在缝补衣裳,自熄了小炉里的碳火,下炕往床上睡觉去了。
  青菀就着曳曳而动的灯火,把灰袍上的缝口尽数缝补起来。今儿一闹,与净虚把话说开了,说起来算桩好事。往后有话便可在她面前提说,不必再像之前伺候祖宗一般事事依她。她把缝好的灰袍叠好,摆正在床头上,瞧向净虚的床铺,长长舒了口气。
  次日青菀起得甚早,套上灰袍后也不及梳洗,便把炕上煮茶的吊子拿出去泼了其中茶水。茶水泼在院角泥地里,不消一会儿就药死了一大片蚂蚁。青菀有些后怕,脊背生凉。昨晚若不是自己生疑,抱着撕破脸的心思试了一试,这会儿怕是躺在炕上就再也起不来了。
  她蹲在院角上,又感念起六王爷许礴来。这事儿也得亏他,军帐里提醒了那么一句。她盯着院角,直看着茶水渗入泥土里,才拎着茶吊子又回到了房里。
  这会儿净虚已经起了,坐在床沿儿上系扣子。看到青菀从门外回来,自然地说一句,“梳洗一番,咱们上路吧。”
  青菀应一声是,出去井边打水。碰上老妪正在井边撂木桶,便凑到她旁边,与她说:“施主,我家师父爱吃茶煮茶,瞧着你家那茶壶甚好。不知施主舍得不舍得,将那茶壶赠与咱们?”
  老妪本就敬仰净虚,也喜欢青菀这般乖巧做事利索的小姑子,自然满口应下,“小师父拿去便是,瞧瞧还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跟我说。家里没什么值钱物件儿,能入净虚师父的眼,您就给她带上。”
  青菀笑笑,“也没旁的了。”
  青菀伺候完净虚梳洗,又得老妪送来两碗白粥,吃罢了便与老妪别过,往京城里去。走在外头,她找个无人处将那茶壶往深沟里丢了去,怕毒性未除祸害到别人。
  而沿着南薰门出来那条道儿往里走,处在民舍中间儿,是一道集市。早市开得早,眼下已全是商贩,摆摊开店的,数不胜数。青菀沿途看过去,瞧见不少烧饼铺小吃铺。闻着肉香,嘴里就要生口水,默默再给咽下去。
  她不知净虚在想什么,自己正馋嘴呢,忽听她问:“你跟着一清的时候,会暗下里偷偷攒些银钱?”
  之前绕走亳州地界时遭遇山匪,青菀从身上掏出过银钱。净虚自然是记下了,这话问得也不是没来由。此番两人间更不必再扯面子端样子,青菀便回她:“攒得艰难,又得防着师父发现。若她发现了,必得逐我出去,再不认我做徒弟。”
  原问的是银钱的事情,这又说起了一清。净虚也好奇,自然顺话问她:“你这般性情,一清如何会收你做徒弟?实在稀奇。”
  青菀深吸口气,“她轴,要解救我出苦难。可惜,到死我也没能成为她心中的样子……”说到这顿住话,心里想起一些事情,侧头朝净虚看过去,回问她:“净虚师父觉得我师父,是什么样的人?”
  净虚收回目光,只管往前迈步,脸上是惯常冷傲不挂表情的模样,“一清固执,寺里怕是无一人能与她相提。佛门诸事,她最是较真。”
  青菀看着净虚的目光不收回来,就这么瞧了良久。一清是怎么死的,寒香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寺里的人也全数认为一清暗里污秽,罪有应得。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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