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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世红妆(渊源)-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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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已经不知不觉地降临,风里带上了萧索的凉意,所过之处,树叶猎猎作响。
这阵风吹乱了蓝衫也吹散了本就松散的流云髻,柔顺的长发在风中凌乱地飞扬。
“乔小姐,你已经突破轻身的入门阶段了,只要做到风不乱身形就说明已经掌握了气息,可以进入下一阶段了。”
闻言蓝色的身影稳稳落地,“下一阶段是什么?”
“踏身,这一阶段得在水上修行。”墨九回答。
“那便走吧。”乔筱扬不解地看着有些犹豫地墨九。
“现在宫主就在明水池”,墨九目光闪烁,“还有雪怡小姐。”
良辰美景,佳人相伴,果然是快活似神仙。“他们赏他们的景色,我修我的功法,两者有何冲突?明水池水域不小,还不一定会碰上呢,快走吧。”乔筱扬只希望自己别碰上那个叫雪怡的女子,她对自己的敌意直白得一目了然,虽无惧但到底不快。
毓亟宫富甲天下这山谷又是绝佳的隐匿之所,毓亟宫自然不可能不对其精心修整,先不说那座巍峨的殿塔,单移植百年的火树银花到谷内就已经让人震惊艳羡,不过也许正是因为毓亟宫奇珍众多不在乎一株火树银花,它才能够在这里找到一片乐土。
而明水池是山涧溪流的一支分流,山谷之所以如此生机勃勃全在这一脉活水的滋养上。经过毓亟宫的挖渠改道,分流在殿塔内减缓水速而积聚成池。芳草萋萋叶难舟,一水呈空明,明水池由此而得名。
传言宫主爱水,所以毓亟宫花了不少心力整治明水池,澄碧的水面上,一条青石小路从岸边伸向深处,弯弯延延一直抵达池中央的抱月亭,那通体玉白的小巧亭子极为融洽地掩没在水天之间,只有在夜间才会因为月光而散发出幽幽荧光,衬着水面的月影真像是月宫坠下凡尘而凌空浮在池上。
然而这样的美景却有人无福消受。
只见碧池之上,一个蓝衫少女正轻盈地站立在水面之上,风拂过,衣衫轻扬,翩然欲飞,真是如同洛神赋所言“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云髻峨峨,明眸善睐,柔情绰态,媚于语言。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不过如果细看你就会发现她的脚下还踩着一块木头,只是体积很小堪堪将没入水中。而且维持这个姿势并不轻松,乔筱扬极其专注,脸色严肃还有几分苍白,不断有汗水顺着侧脸滑落。
在岸上一直观察着乔筱扬的墨九暗暗点头,能吃苦才有可能真正学会花影遥这门高深的轻功。不过他也紧了紧手里的绳子,另一头就系在乔筱扬腰间,一有不对他就会立马出手。
已经一个时辰了,尽管有木块作为支点,可其实一旦乔筱扬停止运转功法她就会立刻落入水中,苦苦坚持中,她的鞋子终于还是浸入了水里,气力告竭,气息顿时一滞,但腰上的绳索很是及时地一紧,轻柔的力道顺着绳子传了过来。知道是墨九,乔筱扬感激一笑。
“记住刚才的感觉,有一天你不靠那块木头就能浮于水面就证明你已经学会了。”墨九对着大口大口喘息的乔筱扬道。
说的轻巧,乔筱扬不顾形象地躺倒,“我浑身都脱力了。果然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要成为一个武林高手真是困难重重。”
乔筱扬有时候真的不像是一位大家小姐,不过本来就是江湖人的墨九反而欣赏她这样的洒脱。“哪天武林只以轻功论高低了,你倒是有可能成为高手。”好不给面子的泼冷水。
“果然你家宫主就是只老狐狸,人被卖了还得乐呵呵地帮他数钱。早知道我就算好奇死也不该故意中计学这个花影遥。”
对某人的身在福中不知福,墨九冷哼:“花影遥这样的顶级轻功累死了也亏不了你。”
乔筱扬自知触了以毓亟宫利益为上的墨九的禁忌,默默吐舌,真是个守财奴、铁公鸡,枉费他那张唬人的冰山脸了。
缓过气来的乔筱扬怕怕身上的尘土,对墨九挥挥手正打算回自己的房里,不料却迎面撞上了她根本不想遇见的人。
第二十二章 迷棋布局
依旧还是那身紫衣,依旧还是那张趾高气昂的美人脸,雪怡轻蔑地上下打量浑身因为练功颇显狼狈的乔筱扬,“你就是上次那个黄毛丫头?我奉劝你最好别再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殛是不会真的对你动心的,不过是找了个消遣的玩意儿而已。”
相处月余,乔筱扬倒是不知道原来毓亟宫主的名讳是殛,不知姓又是什么。
对着对面人的挑衅,乔筱扬没有丝毫恼怒或惧怕,这已是收到字条的第二天,再有一天自己就会离开这里,不管毓亟宫主和这个雪怡有任何瓜葛都于自己无关。
然而乔筱扬的漠然无动却更加激怒了申雪怡。她忍不住冷哼,气质?那些毓亟宫里的下人们竟然认为这种身份低贱的女人有出尘的气质?更何况比起自己绝顶的容貌,她又算的了什么!
乔筱扬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她的敌意,但她真的不想被牵扯进两人的事情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耐心解释:“雪怡姑娘,上次的事只是误会,毓亟宫主是为了掩人耳目才要我扮作宫主的夫人,并无他意。”
听此申雪怡一喜,得意道:“原来只是做戏,我就说殛怎么可能背弃与我的承诺,更何况你这种……”纤长的手指轻抵着下唇,剩下的鄙夷之词未言而意明。
“既如此我也懒得为难你,把琉璃莲灯交出来,以后永远别出现在我眼前。”殛真是可气,自己与他要莲灯他竟推脱不给,哼,他不给她还不会自己问人要回来吗,本来就是她的东西。
自从知道琉璃莲灯对毓亟宫来言重如兵符,但毓亟宫主又不肯收回,乔筱扬迫于无奈只能随身携带,此刻有人主动要把烫手山芋要过去,她忍不住一乐,怕人会反悔似的立即取出来递过去。
“算你识相。”申雪怡迫不及待地伸出手,然而刚接触到莲灯她的身上却被袭上一股突兀的巨力,两人又恰巧站在水边,申雪怡还来不及呼救就掉到了明水池里,一入池她竟挣扎也不挣扎,很快就沉到了湖底。
“这……”乔筱扬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大呼“快救人,有人落水了。”
除了生死未明的申雪怡,在场的人只剩下墨九,他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却还是上前对着乔筱扬快点几处穴位封住了她的行动能力,冰冷道:“乔筱扬你竟出手杀害未来的宫主夫人,胆大妄为,决不可饶恕。”
“我杀害申雪怡?其一,我若要杀人为何在她落水之后还要呼救?其二,我若要杀人为何不选在没有旁人在场的时候,当着你的面杀人,我这样有何异于自投罗网?其三,申雪怡落水后生死不明,墨总使如何能断定人已经死了?其四,遇见这样的情况人们都会以救人为先,然而墨总使到现在还没有下水救人反而急着乱抓犯人又是为何?”被扣住胳膊,乔筱扬不惧反怒,振振有词地一一反驳让墨九有些尴尬,自己自然明白人是生是死因为人就是他出手杀的,正如宫主命令,一击毙命。
一看墨九的表情,乔筱扬哪还猜不出这是怎么回事,气极反笑,“抓人这步已经完成了,墨总使不按照计划进行下一步?”
果然如宫主所言自己瞒不过这只小狐狸。墨九讪讪然地放松了力道,带着乔筱扬走向地牢。乔筱扬慢慢悠悠地走着,墨九也不敢催促,这绝对是他押送过的气焰最嚣张的犯人了。
毓亟宫处处富丽堂皇,可惜地牢不在其内。尽管地牢用的是上好的精钢打造,但那只会显得这里更阴森恐怖。
墨九无言地打开最里层的地牢们,看着始终淡然的犯人爽快地走入。
嗯,不愧是地牢最深层,各种刑具是一应俱全,锁琵琶骨的,烫烙印的火盆……满清十大酷刑恐怕也用不到这么多的刑具。
“乔小姐,我”墨九欲言又止。
乔筱扬环视一圈,不在意地对着他挥挥手,“行了,我知道你是奉命而为,给我拿床被子来,这里的夜晚肯定很冷。”
结果在地牢的最底层,本来应该关着等同叛变罪责的犯人的地方,简单的床上整整齐齐地放着温暖柔软的锦缎褙子,破旧的三条腿桌子上布置着可口的饭菜,色香俱全,甚至在床边还放着一只香炉,竟点着宫主寝殿才有的龙涎香。
看守地牢的刑堂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总使大人不辞辛劳地一趟趟搬来这些,感情这是坐牢还是供祖宗呢?真要这么心疼人,直接把人接回去金屋养娇不就完了嘛。
不管看守地牢的人有多震惊,地牢里最滋润的犯人很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一切,废话,也不看看自己这是替谁背黑锅呢?
入夜,地牢果然变得冰冷无比,在其他犯人被冻得瑟瑟发抖之时,乔筱扬却惬意地缩在温暖的被窝里。不是睡不着,而是在等一个人。
果然,一道黑影一闪,地牢里的灯就灭了,空气里的龙涎香明显浓郁了几分。
“藏头藏尾,果然不是正人君子。”知道来人是谁,乔筱扬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压抑下去的怒气又开始上涨。
“呵呵,扬儿知道我来了?看来没白和墨九学这么久。”毓亟宫主轻轻走到床边,很是自然地坐上去侧卧下来。
地牢的床可以说是狭小,这样躺下两个人自然不得不贴紧,来自另一个人的温暖气息瞬间扑面而来,乔筱扬一阵尴尬,忍不住小心翼翼在被窝里朝内挪了挪。
毓亟宫主有所察觉,好笑地跟着挪动,甚至得寸进尺地把透着凉意的双手探进被窝里暖和,“嗯,扬儿的被窝真暖和。”上扬的叹息声有一股旖旎的意味,莫名让乔筱扬红了脸,“快点拿出去。”
“不要,毓亟宫不养闲人,所以我觉得以后给扬儿安排个活计。”
闻言乔筱扬立马警惕地看向声音处。
“我决定,以后扬儿到我寝殿里服侍,专门负责暖床。”
“你,你, 你,我,我……你无耻之极。”两人口舌交锋数月,这还是乔筱扬第一次面红耳赤什么也说不出来。
毓亟宫主满意地戳戳乔筱扬的脸蛋,“扬儿竟还有害羞的时候,真是稀奇。”
乔筱扬愤怒地转过头去,怒火中伤,不再看那个极其熟稔地把手指在自己发间穿梭的登徒子。
毓亟宫主爱不释手地把玩着这一头堪比上好云锦的青丝,缓缓道:“见到扬儿太过心喜倒忘了正事。”
“有事快说,不然天一亮你那张丑脸就会被我看到了。”怒火未消自然是言语带刺。
“可是地牢终日不见日光,只要不点灯扬儿什么也看不到的。”对方依旧不急不缓,“扬儿知道申雪怡为什么不能活着吗?”
竟能如此平淡无奇地谈论一个被自己下令杀死的人,乔筱扬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对方是毓亟宫主,一个抓握着成千上万人生杀大权的人,也许也是一个为了权位可以不折手段的人,尽管此人在与自己相处时从未表现出一宫之主的威严。
怒火过后是无力感,说到底自己也不过是一枚棋子。“我不知道申雪怡为什么不能活着,但我知道她是因何物而死。”
话落,乔筱扬取出申雪怡尚未来得及取走的琉璃莲灯,对着身侧的人伸出手掌。黑暗里,毓亟宫主毫不意外地轻笑,取出一物放在她的掌心,赫然便是另一盏琉璃莲灯。
乔筱扬有些感慨地叹息,鸟为食亡人为权争,只要有人这争斗就难以停下。两手拿着琉璃莲灯,缓缓靠近。“啶”,一声脆响,两盏琉璃莲灯竟合在了一起,一在上一在下,相扣在一起成了一盏完整的宫灯,原来琉璃莲灯不是河灯而是宫灯,只是不知因何而被拆开了。
“扬儿什么时候发现的?”颇有些惊讶她竟然早就看出来了。
“另一盏为什么会在申雪怡手里?”乔筱扬却不答反问,她现在心里很乱有太多的疑问她想不明白。
“不是我给她的,不过她自己取的时候我没阻止。”毓亟宫主回答地很是坦然。
“她怎么会知道琉璃莲灯的事……是我房里那个莫名消失的丫鬟!”乔筱扬觉得自己抓到了什么头绪但随后却依旧是一团纠缠不清的乱麻。
“扬儿真是心细如发,果真是保管琉璃莲灯的最佳人选,只是我一时疏忽竟忘了告诉扬儿另一盏放在你床下的暗格里,但那也不意味着随便一个丫鬟就能动些不该动的东西。”
想到那个不知好歹的丫鬟临死之前还痴心妄想地嚷着“宫主,我才是最爱你的人,我才该成为你的妻子——”,他的眼神就是布满了冷意。
“所以你上次提醒我教训下人不只是因为她偷了龙涎香还因为她偷了另一盏琉璃莲灯,而且她恐怕还有什么把柄在申雪怡手里。”乔筱扬很快从回忆里找到了答案。
毓亟宫主满意乔筱扬的聪慧,“她在进毓亟宫前曾是申雪怡的丫鬟。”
第二十三章 道是无情还有情
“而且她进宫后仍旧是申雪怡的人,或者,也可以说是工部尚书左杰的人,这个你一直都知道,你也早就知道申雪怡想要得到琉璃莲灯,所以你便顺势为之,让她拿到莲灯。但我想不明白的是仅凭一盏琉璃莲灯她又怎么能确保你一定会娶她?”答案就快要出现了,乔筱扬焦急地发问。
“因为左杰准备了让人很难拒绝的嫁妆。”有问必答。
“也就是说,嫁申雪怡只是借口,左杰或者说整个世家一派想要的是拉拢毓亟宫。但只要你神智还清醒就绝对不会想要毓亟宫陷入两派相争的困局里,世家一方要是输了,另一方绝对不会放过毓亟宫,就算是世家一派赢了,他们也不会留下自己勾结江湖的罪证,总而言之,一旦插手,毓亟宫最终都逃不了被朝廷清剿的结局。”
“不错,扬儿把局势看的很清楚。”毓亟宫主看着双目清澄的乔筱扬,轻轻笑了。
“那么你为何要把琉璃莲灯赠与我?”突然意识到什么,乔筱扬的脸色立时变得很难看,“你是想让我成为杀害申雪怡,破坏你们联手的罪犯,而我的背后……你这是要转移世家一派的注意力!你是想让乔府代替毓亟宫承受世家一派的怒火!”乔筱扬怒不可遏,但声音却变得极度冰冷,原本灵动的双眸透出犀利的光。
“扬儿真是聪慧,都答对了,但还有一样你可能没注意到,那就是……”
“龙涎香。”乔筱扬冷冷截断毓亟宫主的话。“毓亟宫从不做亏本买卖,宫主让我学花影遥那便意味着将来宫主要我做的事必是九死一生,为了保证我会乖乖付出代价宫主怎么可能不留后手。”
“扬儿果然什么都知道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扬儿乖乖听话,我不会让扬儿受折磨的。”龙涎香的作用同苗人的蛊虫差不多,只是龙涎香是利用香味控制人,两人同时用香,一为主一为侍,侍不可逆主。
毓亟宫主莫名的有几分怅然。呵,果然养久了就会有感情,特别还是悉心宠着的,但可惜乔筱扬的结局自己早已决定好了还怎么更改呢?但他自己也未发觉他早已伸出被窝的手情不自禁地死死紧握着。
“扬儿好好休息吧,我会尽快把你放出来的。”就在刚才,左杰安排在毓亟宫的探子被发现偷偷出了山谷,想必乔筱扬杀害申雪怡的消息很开就能到达他的耳朵里。
床上缩着的一团似畏寒般的紧紧蜷着,一动不动,另一个侧卧的人无言下地,手一挥,昏暗的灯火摇曳着亮起,只可惜乔筱扬依旧没有抬头,错过了唯一一次可以见到毓亟宫主真容的机会。
一身白袍依旧未染纤尘,不再留恋地踏出地牢最底层,清冷的声音里有几分难以察觉的无奈,“扬儿,以后再见,以殛称呼吧。”不以宫主称呼起码就不会是下属。
殛?恐怕这也不是真名吧。嘲讽的笑意在嘴角盛开。
此夜,注定不眠。
然而不眠的人不止两人,这一夜,毓亟宫灯火通明,来往的人都是神色匆匆,脚不点地,毓亟宫的众人忙而不乱地贴着喜字,挂上红绸。
至夜半子时,整个山谷竟在短短几个时辰之间更上红装,众人灭了所以的灯笼,只剩下星星点点的如星海一般的火光,那是喜烛,上面还用鎏金勾画着交颈而翔的龙凤。
预示着龙凤和祥?这真是充满了讽刺,一抹冷笑爬上了乔筱扬的嘴角。毓亟宫规,除背叛毓亟宫的大逆之罪,刑堂无权对宫主夫人治罪。要离开这里也就成了理所当然,仅此而已。
宫主寝殿内的布置依旧如往常一样,丝毫看不出大婚的喜气,明明是主人公,两人却一个也没有大婚的样子。
从地牢回来,毓亟宫主就无言站在书案上挥墨,人常言运笔静心,可在他身上,只有一种忧虑不安的感觉。
从未见过宫主这幅神情,墨九心里一阵腹诽,现在担心人怨恨了,那早先干嘛把人利用得死死的?现在这可怜相人也看不到啊。
不得不说和乔筱扬待久了连墨九这个冰山都学会了吐槽。
“墨九,现在是什么时刻?”又写毁一张宣纸的毓亟宫主挥袖收笔。
“子时过半。”墨九出声提醒道,“宫主,该是时候换衣服了。”
听若不闻,毓亟宫主重新铺开一张宣纸细细描摹,专注的神情似乎要摒弃尘世。墨九无奈至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宫主的神色,决心等时辰到了冒死也要打断宫主。
半晌,似乎尽了兴的人才淡淡出声:“用不着换,就这样足以。”说着径直走向门外。
立即跟上宫主脚步的墨九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朝书桌上看了眼,只见平整的宣纸上,一位身着正红金凤喜服的佳人微笑而立,画工精湛得让人物能够眉目传神,显出国色天香的容姿来。而看人物的面容,赫然便是牢里的乔筱扬。
不知为什么,墨九突然感到一阵心酸。
此时,离丑时还有一刻。
同一时间,地牢里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来人往,宫人们端着喜服、凤冠等等络绎不绝地送往地牢最底层。
“哎呦,毓亟宫主竟然要成婚了?”地牢底层里唯二的一个犯人扬声发问:“哪家姑娘倒了八辈子的血霉要嫁给那个没心没肺的东西?天天对着那张没有表情的脸还能不短命?”叹息地摇头。
自从乔筱扬进入地牢,这人还是第一次发出活人的动静,以前就连他的呼吸声乔筱扬也没听到过。一直缩在被窝里不肯配合宫人的乔筱扬被逗笑了,“确实很倒霉。”
听到有人敢接腔,那人越发来了兴致:“姑娘你够烈的啊,你得拒绝了多少次他才能把你扔到这里来用刑啊?”
唰——一道长鞭破空挥向隔壁的牢里,黑暗里传来悉悉索索的铁链抖动声。“没死就好好窝着,你能活到今天是宫主仁慈。”领头的宫人冷着脸收回鞭子,在毓亟宫,随便一个宫人可能都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
对此所有人都是无动于衷。只有端着喜服的宫人面无表情地往上抬了抬托盘,乔筱扬顿觉周身一冷。
认清此刻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乔筱扬下了床站在桌前。刚动手脱下外衣,上来服饰穿衣的宫人就把喜服罩在了乔筱扬身上,蹲下来为她系紧束腰。
过长的衣袖拖到了地上,没过了乔筱扬的手,因而谁也没有发现,衣袖内,乔筱扬的手指正仔细地摩挲着衣袖内部的突起,那是一幅单面绣,也是一封密函。
乔筱扬面上不动声色,心里默默读着刺绣上的文字:扬儿,今夜寅时,会有人在明水池接应你。切莫误时,一切小心。兄谨
兄长竟然能派人进到毓亟宫内部,看来自己有希望离开这里了。乔筱扬一阵暗喜。
但自己又该怎么离开地牢呢?寅时,地牢不分日夜,也不知道此时时什么时刻了?
“此时是什么时刻?”乔筱扬绷紧了脸色才没有露出焦急的神态来。
“此刻是丑时一刻,行成亲礼的时辰定在寅时。”立即有宫人回答。
说话间又有两个宫人小心翼翼地为乔筱扬挽好发髻,扶正了凤冠。
而这时候,那个刚挨了打的犯人竟然又重新开口了。寒冷而黑暗的地牢里,幽幽地响起一段老旦腔:“啊——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这里出账外且散愁情。轻移步走向前湖边站定,猛看见黑影。嘚,站定。何人作祟账外!那人慌—张—啊——却道是我方兵士天冷地冻难入眠。苦哇——心寒,哪里取暖?”
低幽婉转的腔调如泣如诉,在地牢里回荡不息,徒增一股莫名的忧伤。
这一次倒是没有人在阻止那人把这篇折子唱完,所有宫人如同没有听见,手脚麻利地为乔筱扬整理着妆容。
只有乔筱扬内心一阵激动。这京剧的台词太耳熟了,正是自己曾经默写过给乔云谨的霸王别姬。
【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这里出账外且散愁情。轻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
细听有不少台词被改了。如若没有猜错,这其中必有深意。
荒郊被改成了湖边,这应该是表示会有人在明水池边等着接应,但之后词中所加的那个因寒冷不能入眠的将士呢?
乔筱扬苦苦思索,假设自己是乔云谨,他想要传递什么样的讯息?自己离开毓亟宫的道路已经被安排好了,只剩下怎么出地牢。
乔筱扬眼睛一亮,暗赞兄长别出心裁。轻咳,装作不在意地出声:“这地牢真是寒冷。”又是几声轻咳。
正为她描眉的宫人停了手,用询问的眼神请示领头那个宫人。
那宫人看了眼乔筱扬有些晕红的脸色,犹豫着道:“就要行礼了,小姐可千万别在这时候得了风寒。不诺让人送个暖炉过来吧?”
正努力屏息的乔筱扬暗笑,不动声色地恢复了呼吸,微微颔首。
第二十四章 里应外合
宫人们都担心新娘子在大婚之前生病触了眉头,因而暖炉很快就被送了过来。一股木炭燃烧的味道很快弥漫在地牢里,黑暗里,乔筱扬听到隔壁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轻笑。
“不对,这不是木炭!快……”还未说完领头那个宫人就心有余力不足地软倒在地上,而其他的宫人早就在一瞬间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
“这是迷香?”乔筱扬询问被关押在隔壁的那个神秘犯人。
“还是上好的迷香。”那人语气里一阵得意。
“那我怎么没事?”乔筱扬惊奇不已。
“你身上的龙涎香是圣蛊,本身就是融合各种致命毒药炼成的香料,但说是香料其实它内里藏着成千上万肉眼看不见的活物,这些活物也不知被喂了多少毒,寄居在中毒者的窍穴内,那人体内毒性比它弱的毒物一出现就会被它吞噬掉。这点**根本迷不倒你。”
“那我以后就是万毒不侵了?”
正心喜的乔筱扬却立马被人兜头泼了盆冷水,“哼,得意什么,龙涎香是万毒的老祖宗,我说它对人没害处你能相信?”
起码不全然是坏处。“那你怎么也没事?”
那个声音停顿了好久才缓缓道:“我的双目被剜,耳鼻都受了削刑,左耳也被灌了水银,只剩下一只右耳能辨声,**怎么会对我没用?”一阵寒意爬上乔筱扬的后背。
“那是宫主的仁慈,不然你如何活到现在?看样子你那条舌头倒是没必要留了,只剩你一只右耳就够了。”本来已经瘫倒在地的领头的宫人竟然又站了起来,一脸冷漠地看着乔筱扬。她逆行了经脉,靠刻骨的疼痛来保持清醒,虽然支持不了多久但要留下乔筱扬已经足够了。
“你,你你”,乔筱扬吓得倒退了几步,转身夺门而出。
可惜才跑出三步,脚腕上就缠上一条白缎,一阵头晕目眩,乔筱扬就被倒吊在了横梁下。那白缎的中央包着就是那条长鞭,怕伤到乔筱扬的皮肤才裹了绸缎,但正因此即使动用了花影遥乔筱扬也挣脱不开。
“乔小姐,识时务为俊杰。您还是让我们都省点心吧。”那宫人冷冷道,吐出嘴里的血沫。
“放肆,放我下来!”虽然姿态狼狈但气质从容。
“哼,你真以为自己是毓亟宫的夫人?不过是宫主的一个棋子竟然如此嚣张。”那宫人一步步走近乔筱扬,冰冷的指尖轻轻划过乔筱扬的右脸。“这张脸倒是真心算得上是倾国倾城,还有这双勾人的眼,确实比我那个傻妹妹漂亮多了,怪不得宫主选了你。”
“申雪怡是你妹妹?”乔筱扬的心里升起一股阴影,这件事恐怕连毓亟宫主也不一定知道。
申嫃雪的眼里闪过阴狠,冰冷的声音在地牢里像是鬼魅,“我们是双生子,可笑的是明明是同胎所生,我们却长得一点也不一样,但就因为我没有申雪怡漂亮,一出生父亲就决定了让她学习琴棋书画好有一日接近宫主,而我只能年幼离家不断练功试毒,努力在这里混出头。呵,可申雪怡那个女人竟然还身在福中不知福,你不知道她每次与我说羡慕我可以学武功时,我有多想撕烂那张脸。你说这是不是很不公平?”
嫉妒和不甘已经让她彻底扭曲,甚至走向疯狂。
“凭什么你可以成为一宫之主母?为什么不能是申雪怡?”即使嫉妒了二十年,申嫃雪也从没想过违背自己的使命,或许这才是她最悲哀的地方。
不顾乔筱扬,她突然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地趴在地上四处寻找摔在地上落了满地的夜明珠,一遍遍徒劳无功地把珠子放在原处又看着它重新滑下。
“你恨申雪怡夺走了你的一切,但你为什么反而希望她能成功呢?”乔筱扬终于挣松了些鞭子,轻轻跃起落坐在横梁上俯视着她。
“因为她承诺,只要她成功成为主母她就会让宫主纳我为妾。”她开心地笑了,戴上凤冠。
“你喜欢毓亟宫主?”乔筱扬抱臂看着她,“那你更应该放我走了,申雪怡已经死了,你父亲未必会放弃这项筹划已久的计划。那时候你觉得你父亲还能信得过谁来执行?”
“你”,她脸上神色复杂地变幻,抓着凤冠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
良久,乔筱扬终于感觉到脚上的鞭子松开了。人一旦有了微薄的希望,总是会不顾一切地握住,哪怕不过片刻,哪怕只是飞蛾扑火。
从头到尾,乔筱扬都在对她潜移默化地做心理暗示,对一个现代心理专家而言,激发一个女人的嫉妒实在轻而易举。尽管引人走向极端有些违背医德,但事出权重,乔筱扬微微叹息,灵巧的身影快速地消失在牢里。
午时已经过半。
轻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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