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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灵-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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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绝了卢燕最后一丝自救的希望。
及至李氏称帝,李崇佑尚未平藩,便有北地突厥突然叛乱进犯。李彦秀领兵接近十年,却让一向低调的定王在咸阳蛰伏了接近十年。
“定王小叔绝非那等坐以待毙之人,又岂会不知一旦突厥平定,李家必不会放过他们这些藩王。依我之间,十年时间,他必已在咸阳当地招募府兵,虽与李彦秀无法直接相抗,但是自保的能力亦是有的。”
裴县之先是松了一口气,复又提起:“公主所言甚是……咸阳距离京城距离极近,定王若有动作,极易被京中察觉。十年时间,怕是不够定王屯兵买马召集精锐,更无法与二殿下相抗……”
泰安轻轻抬起手,止住他接下来的话语。
“不,定王不需要和李彦秀短兵相接。明日午后,二殿下会于玄武门外伏击大殿下与三殿下两位皇子,再由永巷入宫,直奔清凉殿逼宫夺权。”
“但是……”她深深吸一口气,眸色深沉,“李彦秀会于明日,杀完李氏父子三人之后暴毙于清凉殿前。定王领兵入宫无须征战,只须坐享其成,复我大燕王朝即可。”
明日中元夜,李彦秀会杀了他的兄弟和父亲。
而她……会杀了李彦秀。
临别时相赠的九龙金杯,和定王于他兄妹耳边呢喃的赠诗,都将成为裴县之说服定王的信物。
“你只须连夜出城,快马加鞭于天明之前赶至咸阳,务必确保定王夜暮之前率兵来到宫中。”泰安说,“告诉定王小叔,已经错过一次。若是这次再错,怕是大燕皇室血脉,由他开始再无活路。”
第133章 求死
秋月升起,前朝鬼公主泰安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的诡魅。裴县之直勾勾地看着她,踌躇难定,心里却知道得再済楚不过。
成败在此一举,死生亦不过一念之间。他现在的决定,关系着是从龙之功一夜飞黄腾达,还是功败垂成全家作了刀下魂。
裴县之此时不过是刚过而立之年的从四品官,在礼部负责祭祀皇陵事宜,既非天子近臣,又不曾执掌重权,至多不过跟在上峰之后依着吩咐做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哪知十年前一念善意,竟遇上这样事关国祚的大事,落得如今进退两难的下场?
十年后一念上进,机缘巧合下向大殿下献了殷勤,却又引起李彦秀的怀疑和警惕。
若说半点怨气都没有,那当真是在自欺欺人。
为官宛若投胎,择明君择正主,他次次押注次次赌输,却一而再再而三被逼上绝路。
裴县之咬牙,心下发狠。事到如今,李彦秀已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他。
裴家若想活命,只能天亮之前连夜出城。可是天地茫茫,他拖家带口的,又往何处去?
既然都是搏命出城……定王所在的咸阳,岂不是他能投奔的绝佳之处?
裴县之尚是青年,仍带着多年前两榜进士残留的傲骨,大有些破釜沉舟不再回头的气势。
富贵生死,能选择的路早已身不由己。
他抬起眼,与泰安四目相望。
她眼中的恨意和决心展露得那样淋漓尽致,而他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彼此成就的默契。
裴县之深深吸一口气,问出最后一句话:“公主,明日中秋夜,驸马当真会死?”
他用“驸马”二字,已是意欲勾起她的旧情。
毕竟泰安与李彦秀青梅竹马十余年的感情,而戎马半生兵权在握的前驸马,对死去十年的亡国公主亦是一往情深。
裴县之最后一丝疑虑,仍在担忧曾经天真懵懂的公主,是否能够抛却往日旧情痛下杀手。
泰安轻轻转过身,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遮住她的眸光。
“李家……一定会死。家国天下,裴大人莫忘了,我始终都是大燕的公主。”
天色渐渐暗下,泰安如同秋风中的落叶,高悬空中飘零不定。
她一瞬不瞬地看着裴县之翻身上马,瘦削俊逸的背影在她的视线中渐行渐远。
原本清晰可见的月光却越来越模糊,被灰黑色的天空中飘来的一朵朵浓墨溢成的乌云遮住。
远方传来轰隆的雷声,初秋的雨意突然而至。
泰安却在越来越大的雨滴之中咬牙前行,直到兴善寺北山门上“庄严国土”四个金字若隐若现,直到她模糊着的双眼隐约看见天王殿的金刚牌坊,才旋着身子停下脚步。
结局之前,她还有未竞之事尚待解决。
夜雨中的寺庙格外安宁,她顺着正殿,一点点地朝后走,穿过浓荫蔽月的柏林,迎着夜雨中纷纷落下的紫藤花,一步步踏进了森严的法堂。
雨中的兴善寺一片昏黑,而泰安吱呀一声推开法堂的大门,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深黑中看见了佛前供奉的点点烛光,夜风中摇曳飘荡,像是在呼唤着她的前往。
是在哪里呢?
泰安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竟比方才去见裴县之时还要更紧张些。
隐匿在黑暗中一座座的佛祖面前供奉着一只只新旧不一的木牌,写着形色各异的名字,每一个都寄托着故人的相思和眷恋。
她跃上案桌,指尖拂过烛火,感受到隐约的灼痛,心下却松快了些。
目不转睛,她一点点地顺着木牌走过,却终于在最西边的角落,找到了她此行的目的。
“在这里……”泰安抚着那块写了她名字的木牌,“我的牌位,在这里。”
她侧过身子,目光如水般温柔,却是越过她的牌位,走到了另外一块略小的木牌之前。
“而你的牌位,在这里。”
阿蛮。她默念着他的名字,脑海中支离破碎的记忆,却拼凑不出他临终前的模样。
“是不是讽刺?”她眼中噙着泪水,“我因被仇人鲜血唤醒,元神依托他而存在,记得什么,不记得什么,怕是都由他来决定,身不由己。我未能忆起自己死时惨状,更将你是如何为我牺牲忘了干净。是我对不住你,阿蛮。一场主仆,却连你的尸首都护不住……”
泰安摸着木牌上淡淡的墨渍,回头望向黑暗中的大佛。
她看不清佛的表情,却也知慈眉善目的那巨像慰藉世人心中所有的不平。
她意难平,伸出双臂将阿蛮的牌位与自己的放于一处,稳稳地跪下。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镇国公主卢氏泰安,今日于佛前立下夙愿。”她沉稳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一字一顿地说,“一愿李氏父子四人明夜被诛,我可手刃仇人,还卢燕江山归主。”
“二愿受我株连之东宫与清凉殿旧仆投胎转世,来生平安顺遂再无苦难。”她略略停顿了下,轻声说,“若有可能,我愿与阿蛮再相逢。今生欠了他的,想来世一一补偿给他。”
雨声越来越大,她细碎的声音被淹没在夜雨霖铃之中。
泰安深深拜倒在地,略有哽咽的声音透露了她最后一丝的脆弱:“十六岁前,泰安活得天真懵懂事事无忧,大厦将倾而不自知,乃至失却卢燕江山,泰安难辞其咎。”
“如今醒来一次,方知身在皇家何等艰辛苦困。泰安过得……太难太苦了。”她心如刀绞,强自按压下眸中晶莹,“若有幸得佛祖垂怜,我愿前尘尽忘求得轮回一次……再做一次那个事事无忧天真懵懂,只记得父兄呵宠恋人相爱,再无仇怨与愤恨的泰安。”
她人生最美好的时光停留在殒命之前。午夜梦回,不知曾多少次期盼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格外逼真的梦魇。
可事与愿违,她回不去过往,还要逼着自己一点一滴地成长,带上连自己都厌恶的面具,在曾经的爱人如今的仇人面前,演着令人作呕的戏码。
不愿这样,不想这样,又不得不这样。她恨得焦心,又将那爱剥得煎熬。
惟愿求一场结局,将所有的爱恨情仇都忘掉。
今夜之后,心存死志殊命一搏,又何止只是裴县之一人而已。
纸卷一样的身体,被泰安撕下一页裙边,卷成小小一炷焚香。
伴着袅袅升起的白烟,她轻飘飘地离开了兴善寺的法堂,回到了李彦秀与她日日相伴的房间。
天色渐渐泛白,泰安蜷成小小的一团躲在窗前。
当那熟悉的脚步声再度响起,她闭上眼睛,缓缓转过头,对着眼前这个人绽放出绚烂的笑容,天真无邪的神情让人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和苦恼。
“回来啦?”她歪着头,眨巴着眼睛,学着以前的自己那样直率又坦白,“你兄长弟弟可是欺负你了?”
李彦秀定定地看着她,半晌伸出手,将她揽住怀中,说:“不……是我今夜,要欺负他们了。”
第134章 孱弱
李彦秀率三百精锐埋伏在玄武门外,生死关头,人人面色皆是沉重,周遭一片寂静,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泰安被夹在《圣祖训》里,贴肉藏在李彦秀的怀中。
她入耳能听到的所有,都是他紧张之下略显粗重的喘息声。
热汗透过他的躯体一点点浸出湿意,而李彦秀抱歉地低下头,单手解开领口,让夜晚的凉风透入胸口。
薄薄的书册在凉风吹拂之下远离了汗湿,她在他这样细致的照拂之下周身舒爽,不曾受到半点汗水的污浊。
“再等等……”他的语气隐忍又含了歉疚,“今夜事关生死,你且好生待在我怀中。等此间事毕,你我日后再不必分开,一切都会是坦途。只你信我便可。”
十年前他和她之间曾经有过一次江山与情义之间的选择,可明明他一念之差,放弃了她。
而他错过了她的生命,如今的千般温柔万种体贴,又算得什么?
泰安低下头。同归于尽的决定早已经坚定地做下,可此时她胸口的疼痛又是如此强烈和真实,灼得她五内俱焚。
天光渐暗,黄昏时近,淅淅沥沥整日的小雨渐渐变大,而由夕月坛伴驾而归的两位皇子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发地由玄武门入宫赴宴。
两位皇子的千余名亲卫,如同往常一样被拦在玄武门外等候。而隶属李彦秀的御林军却在此时突然将城门落下,将二人圈在四方城墙内瓮中捉鳖。
城门落下,李彦秀由墙上现身,亲自搭弓射出第一箭,瞄准的便是亲生兄长的眉间。紧张之下,他一击未中,便驱动胯下战马往前,拔出腰间配刀与李氏兄弟战成一团。
泰安于李彦秀怀中攥紧了拳头,隐约间已分不清心中究竟是盼着他事成还是事败。怕他事败,于此时此刻被李氏兄弟两人诛杀;又怕他事成,于是手刃他的那个人,就变成了此时心痛如绞万念俱灰的她。
她并没有纠结太久。
雨声霖铃,夹在在金兵齐鸣的怒吼中格外壮阔。她闭上眼睛,清清楚楚地听到他手中长刀格挡厮杀的撞击声,亦听到一声又一声利刃破肉的闷响。
而她身畔的他却连身形晃动都不曾,稳稳坐在马鞍上。
胜负已分。泰安睁开双眼,看见他前后不过两盏茶的时间,电光火石间将亲兄弟二人斩落马下。
而他感受到她的目光,低下头来倾注了满腔温柔:“泰安,再等等。很快,一切就结束了。”
一切是很快……就会结束了。
最大的威胁已被清除,李彦秀隐忍十余年的韬晦,终于有了回报。
夜雨倾盆而落,他拱起的胸背替她遮挡了雨水,他骑马踏雨而行,马蹄溅起波浪一般的水花,在永巷的青石砖上荡漾出波纹。
玄武门落下,御林军叛变,太液池畔的皇帝李崇佑闻讯赶来,却只来得及在清凉殿前截下一身寒甲的李彦秀。
李彦秀身后两名亲卫一左一右,提着他兄长与弟弟的人头。皇帝的脚步生生一顿,待要说话,却生生尝到了满口的铁锈味。
果然,是他从来不会让人失望的二儿子。
青梅竹马的恋人,可以毫不念及旧情抛弃。手足情深的兄弟,亦可以毫无介怀地斩杀。
更何况他这个碍事的父亲?
李崇佑仰天大笑,复又目呲欲裂,咬牙切齿地对李彦秀说:“你当除了你兄弟,这江山就必要你来坐吗?今日若要你登上金銮殿,除非你亲手弑父,踏着我的尸首而来。”
还不到,还不到时候。泰安紧紧缩在李彦秀的怀中,竖起耳朵聆听宫外的声音。
今夜太液池畔设宴,为免侍卫冲撞内宫嫔妃,皇帝身边仅留了会武的太监随侍。
李彦秀丝毫不将李崇佑放在眼里,御林军层层上前,将皇帝身前的大监一一拿下,气定神闲地说:“父皇年迈,也该早享天伦,何必贪恋权势。我看,昭阳殿的风水十分适宜静养,不若父皇今夜便搬去吧罢。”
皇帝嘲讽的笑声之后,紧接着短兵相接的交战声。泰安静静地听着身畔的李彦秀从容不迫,迎上他渐已老迈的父皇。
皇帝的撕吼声,伴着清凉殿翻滚的烛台和火焰,成为了困兽被擒之前最后的挣扎。
还不到……为何还不到时候。到得此时,泰安的心情亦由曾经的冷静转为了无止境的焦躁。
她看到李崇佑被李彦秀划伤了手臂,御林军侍卫一拥而上,将曾经的皇帝压制在地上。她亦看见有人山呼海啸,冲着清凉殿中的李彦秀倒头便拜,将一袭明黄色的斗篷罩在了他的身上。
她的眼前一片黄澄,隐约间暴雨停下,他身边的将军适时送上奉迎的吉祥话,而他哈哈地笑着,高傲地扬起手臂,呼唤侍卫将李崇佑送往昭阳殿中。
一切都是这样的顺利,李彦秀登基成为新的帝王,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她在心中默默数着,用尽全部的耐心,静静等待最后的消息。
雨停了。
远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似有侍卫气喘吁吁地跑来,低头对李彦秀耳语。
他的脸上露出十分诧异的神情,眉梢高昂,薄唇轻启,张口道:“可是听错了?定王怎会……”
他的话没有说完。
便是此时,便是听到“定王”二字的此时,一直藏在书册中的泰安骤然跃起,身姿在空中旋转一周,将自己由前粗后细的圆锥筒,卷成一只极细极长的纸箭,便趁着李彦秀说话分神的一霎,从他敞开的衣襟猛窜出去,冲着他的眉心直直戳去!
毫不留情,那纸箭速度之快,带了十足的要他命的决心。
李彦秀大惊,下意识地朝后一仰,千钧一刻避开了纸箭的袭击,却跌坐在地上。
空中的泰安却没有趁势攻击,而是翩翩飞转,又化作手臂长的纸人,紧紧抱住清凉殿中的灯台,尖端朝李彦秀再度击来。
他“叮”地一下将灯台挥开,到得此时才意识到她想做什么,不由大怒吼道:“泰安,你疯了吗?”
灯台跌落,未能伤到他半分。灯油却由灯台中洒下,泼了他满身。
她一言不发,惨白的面色将态度表达得一清二楚,尚不及他起身,便再度飞扑入殿,抱了另一只灯台出来。
一次次地,她像小儿家发脾气一样将灯台砸了过来,又被他挥开。
最初的震惊之后,他身旁的近卫亦看出端倪,高呼着,“圣人莫惊,这必是太上皇设下巫蛊,要害您!”
有近卫弯弓,箭尖对准吃力地扛着灯台的泰安。
她可笑的身姿像是填海的精卫,明明知道自己做着绝不可能的事情,却咬牙死挺,到得此时亦不放弃。
“动手啊!”她吼道,“让你的侍卫动手啊!你早就是孤家寡人了,到得此时,还要玩些家国情义选哪个的戏码?”
他却莫名地觉得现在的场景有些可笑,竟被她这个半调子的杀人局逗得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无奈地摇头道:“泰安……已经死过一次,怎么心机半点长进亦没有?”
“你靠我血气为生,怎能杀得了我?”
他不防备她,是因为她在他眼中,着实孱弱得无比可笑。
第135章 混战
泰安充耳不闻,倾盆大雨下半悬在空中,却深深地感觉到御风而行的身体渐渐沉重。她努力唤起精神,摆动衣裙再起一击,直直冲向李彦秀的眉心,却再度被他看穿似的避开。
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之前,所谓的心机谋略不过是一场天真的闹剧。
这座四方红墙之中,比她聪明的人太多太多。而她身陷在旋涡中,自以为拼尽所有的殊死一搏,到头来不过是无能为力的凡人徒劳挣扎。
依附他而生的她,从一开始便是他掌心的蝼蚁,身不由己。
可她不想放弃,仍拼尽全力盘旋在他身边,努力寻找他松懈时的一霎。
泰安在雨幕中的身影形如鬼魅,围在李彦秀身旁的侍卫惊怒交加,再度冲他喊道:“殿下可还好?是否现在放箭?”
只一箭,射穿她的薄薄的身体,让她如同折翼的蝴蝶般从雨中坠下,便可彻底结束这场闹剧。
李彦秀却只冲那出声的侍卫摆摆手,目光黏在泰安的身上,柔声道:“莫再任性,还不快些下来?你的元神还在我怀中,又能逃去哪里?”
他以血肉为引,将她由长眠之中唤醒。此时更是字字句句都耐心又深情,像是在哄慰闹脾气的孩子。
若她还是当年宫中那个天真懵懂的小公主,怕是此时早已经沦陷在他情深的表演,分不清虚情假意。
可她已经死过一次了,知道甜言蜜语下包藏着祸心,再没有办法轻易相信。
泰安再度腾空跃起,湿透的身体让速度越来越慢,甚至撞向李彦秀的时候险些被他捉住裙摆。她险险地避开,看着自己映射在他眸中的身影是何等的可悲可笑,而他气定神闲胜券在握的样,像是在等待着时机将奔逐的耗子一击毙命的狸猫。
败局已定。她玩不过他。
再是努力,不过徒劳一场。
李彦秀勾起微笑,冲她伸出白皙修长的手,一如既往地温柔和深情:“让你乖,要听话。忘记过去的伤痛,和我好生生地在一起,不是很好吗?”
此时……便是此时!
磅礴的雨声里传来越来越清晰的马蹄声,仿若有人在踏浪前行。
泰安心念一动,猛地抬起眼睛,却刚好看见一位周身湿透的玄武门守卫,骑在疯马一般的坐骑上,玩命朝宫中赶来。
奔马遇上宫门高槛却丝毫未停,凌空直直跃起,径直跑至李彦秀面前,马背上的侍卫才连滚带爬地翻身下马,倒在了清凉殿前的水泊前,身上血迹斑斑,像是经历过一场恶战
“二殿下!”侍卫面色惊偟,声音颤抖,“臣奉旨护送太上皇赴昭阳殿,却被伏击在永巷中的定王亲卫突袭。臣无能,未能护住太上皇……已经……已经被定王俘虏了!”
泰安猛地向上冲去,越过清凉殿的宫墙朝远处望去。夜色之中,由玄武门开始直至永巷,无数火光连在一起,像是一条逐渐显形的巨龙。
定王来了,当真来了。
绝非仅是一队豢养的定王府亲卫,而是蛰伏整整十年,由河北涿州至三晋两千余里良田府兵,休养生息韬光养晦,苦心积虑谋划了十年的两万余精锐。
夕月坛一别之后,裴县之连夜出城往南逃往定王的驻地咸阳,却在长安城外不远被俘。
裴县之被俘之后心若死灰,念及宫中公主及城中家人,几乎以为此生葬送于此。他声音嘶哑,眼眶通红,抬头一望,却发现俘虏他那人十分眼熟,皱起眉头认了许久,才叫出一个名字:“陈克令……陈大人?”
正是五城兵马司的都指挥使,陈克令。
“裴大人好雅兴,深夜出城所为是何?”陈克令乃是武将,面色黝黑神情倨傲,冷冷看着裴县之,月光下剑锋闪着寒光,十分慑人。
裴县之却在他的质问之中,隐约看到了一丝出路,不由皱着眉头反问道:“五城兵马司巡防本该在长安城内,陈大人深夜领兵如临大敌一般驻守城外,又是为了什么?”
四目相对,两人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狐疑,又从狐疑之中,生出一点点的默契。
从龙之功,一朝飞黄腾达,经得起诱惑的又能有几人?
城中李氏父子内讧,城外虎视眈眈欲收渔翁之利的,又还能有谁?
陈克令本是驻守晋地的武将,却一贯与李彦秀不合。李彦秀领兵北伐,于晋中粮草上补给不足,已连番斥责陈克令等数位晋地守将。陈克令遭斥调离晋地,却恰好因与李彦秀不合而得了皇帝与大殿下的青眼,平步青云做了五城兵马司的都指挥使。
如今想来……突厥叛乱十年不止,可从未强悍至南下云州,断断续续往往复复在顺代二州之内徘徊,打游击一般惹得李氏父子极为难过。
李彦秀欲剿突厥而不得,李崇佑欲灭李彦秀却不敢。两相平衡,互相制约,谁都没有做大,亦谁都没有完胜。
如此看来……这场动乱,来得恰到好处。能于其中坐收渔翁之利的,联想到今夜出现在此的陈克令,裴县之眼眸微动,已是猜出了背后之人。
突厥骚动,怕是定王的手笔。
眼前的陈克令,怕亦是定王埋在宫中的人……先是在剿灭突厥时人为制造困难,造成与李彦秀不合的表象,从而获得一贯防备李彦秀的李氏父子的信任。
李氏父子又因陈克令与李彦秀不合,而将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的职位交给他,担上守卫宫城的重任。
可李氏父子恰恰没想到的却是……陈克令虽然的确不是李彦秀的人,可是,他是定王的人。
裴县之目光沉沉,深深吸一口气,轻声道:“陈大人……烦请速速通报定王,是非成败在此一举,二殿下李彦秀,明晚中秋夜意欲逼宫。”
从来都没有什么绝境之中的一击必中。
旁人以为的天降大运,从来都是十年卧薪尝胆布下的棋局。
从卢燕覆灭的那一刻,偏安一隅的定王就一点一滴谋划了今夜的复仇。
而泰安的所有努力,终于引燃了李氏崩盘之前的最后一根导火索。
*****
泰安泪盈于睫,依旧看见远方旌旗上大大的“卢”字,浩浩荡荡朝内宫中逼进,与李家的残部短兵相接,战成一团。
李彦秀的精锐和亲兵此时伴在他的身边,俱在清凉殿中眼睁睁目睹他与她堂皇又可笑的僵持,哪里能够想到定王竟会于此时大兵压境,由宫门大举进攻,一路攻打至内宫中。
如今情形,李崇佑被定王俘虏,必是为了矫诏,好将卢燕复辟粉饰成李氏归政。上位者再是靠着拳头打天下,也总想着锦上添花再博个虚名才完满。
李彦秀一向冷静的神色,此时亦起了波澜,眉心呈川字模样深深皱起,望向泰安的眼神也终于带了一丝焦虑。
时间,到得此时,时间比一切都还要关键。
定王来得太巧了。
这样巧合的时间,李家父子四人三人被歼,定王不费吹灰之力坐收渔翁之利。
这样巧合的地点,由玄武门潜行雨夜,伏击于狭长的永巷,计划得这样天衣无缝,分明是准备了许久有备而来。
他身边出了奸细,知晓他今夜宫变的种种细节。
李彦秀审视的目光循着身边焦躁的侍卫一圈,又终于落在了泰安雨中浮沉的身上。
她缓缓落下,能让他看清她脸上嘲讽的神色,语意淡淡,带着意料之中的愚弄:“我和江山,你选哪个?家国和情义,你又要选哪个?”
现在,才是真正做选择的时间。
她不肯跟着他走。情势平和的时候,他自然可以装出爱她至深的样子作秀。可是当情势紧张,当定王的伏兵步步紧逼,当李彦秀摸不清楚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他还能有几分心情,于一片兵荒马乱中哄她劝她装爱她?
李彦秀果然面色一沉,薄唇轻抿,眼神凌冽如寒冰,探手捏紧怀中的《圣袓训》。
“下来。”他这次再开口,已是不容置疑的狠厉。
泰安充耳不闻,此番心中燃起无限希望,干脆侧身于灯油中滚了一圈,点点灯火将自己引燃成一只火球,照着李彦秀沾染了灯油的衣襟扑去。
哪有半点用?
雨水打湿了衣衫,那点子灯油杯水车薪,火光连蔓延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浇湿,她像一只斗败了的落汤鸡砸在他怀中,衣襟发梢被烧得少了大半,狼狈不堪。
蠢得可笑,死过一次,还是他记得的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公主。
她这纸片般的身子不过是他的血肉筑成,丝毫不承载她的元神。就算是烧了千遍万遍,只要他还活着,只要她元神还在,就无碍。
“下次若想自戕伤我,切记对着元神动手。否则你就是死一万次,也会被我唤醒一万零一次!”
李彦秀冷哼,一把将她往书册中塞去,转身抽出金刀,翻身上马,领兵便往太液池奔去:“藩王作乱,已将太上皇纹杀。我军听令,若遇有人假冒皇亲,格杀勿论。”
被俘的李崇佑失却人心,被李彦秀彻底当做弃子。李彦秀再不能耽误,必须尽快纠集麾下军将,与城中的定王决一胜负。
泰安周身疼痛,缩在书册之中,却感受到他源源不断的血气滋养而来,注入她半残的身躯。
她拼尽全力伸出手臂,冰冷又潮湿的手指抚上他心口的位置,几番用力想卷成纸刃捅入,却每每在入血肉的时候软成一滩烂泥。
果如他所说那样,她由他血气集结,又怎能杀得了他?
李彦秀于马上疾骋,颠簸中泰安微微闭上眼睛,终于轻声呢喃道:“我杀不了你,可是定王可以。就像我杀不了我自己,可是定王……一样可以。”
与定王交手之前,李彦秀先于永巷之中与五城兵马司的都指挥使陈克令相遇。两人曾于晋地多次配合,往日里十分熟悉。李彦秀突遭旧属背叛,怒不可遏,拔刀便往。
陈克令丝毫不惧,举刀迎上,朗声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二殿下当日何尝不是旧臣叛?又有何脸面指责我?”
第136章 棋局
李彦秀勃然大怒,蓬勃的怒气之中偏又带了一丝不易言喻的心虚,仿佛冥冥之间在劫难逃,曾经犯下的罪孽都会在今夜做个了结。
环顾四周,他兄长和弟弟都已经毙命,就连此时被俘的父皇想必亦命不久矣,李彦秀咬牙,情不自禁伸出手,紧紧压在胸口。
“这是你想要的吗?”他咬牙切齿,低头对胸襟里的薄书册开口,“当日你命丧清凉殿,实非我所愿。今生我已尽了全力护你,以血肉滋养,对你实无半分愧疚。”
泰安晕晕沉沉,却仍被他这句话气得挣扎起身:“……是什么时候开始,镇国公主这四个字被你抛诸脑后?你对我问心无愧,可对我大燕问心有愧?”
她看透眼前这个人的嘴脸,利益当前抛妻弃子在所不惜,待到风平浪静又来怀恋年少时她的真心,贪得无厌又虚伪至极,再不愿如同他禁锢的金丝雀一般。
她本就报了同归于尽的心思,此时再难岁月静好地藏在他怀中吸附血气,周身的气力都用上,生生将李彦秀胸前的衣襟撑鼓一角。
而定王恰在此时由含元殿外领兵绕来,先是赞赏地瞥了陈克令一眼,将这员埋伏李朝十年的虎将牢记在心,又抬起眼眸,深深望向此时情状略有狼狈的李彦秀。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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