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痞子相公-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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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都搜过了……”
温钧竹看向杨知府,嘴里讷讷道:“你们也都看过了?”
杨知府苦笑:“看过了,李大人所报无一差错。”
温钧竹脑子嗡地一声,但觉头晕目眩,摇摇晃晃几乎站不住脚,还好被人从旁扶住。
他茫然看过去,“多谢。”
映入眼帘的是李诫似笑非笑的脸,“温大人,我家底儿都让你查了个干净,我这贪墨的嫌疑,可以去了吧?”
他吊儿郎当的声调,毫不掩饰的鄙夷目光,瞬时,温钧竹受不住了,“不行!还有高家,我要拿高家审讯!”
“大人!”杨知府上前一步拉过温钧竹,压低声音说,“不能贸然查高家,高家三代经商,生意遍布山东——小心拔出萝卜带出泥。还有,他家是皇上亲口封的‘义商’!”
温钧竹怔住了。
夏风拂过,院子里的杨树叶哗啦啦地响,活像一群人拍着巴掌嘲笑:傻瓜,傻瓜……
温钧竹眼前一黑,软软倒了下去。
“钦差大人中暑啦——”
他的人抬着他,慌慌张张地叫郎中。
目的已达到,李诫不耐烦再打嘴仗,直接下了逐客令,“各位同僚,若还有疑问,咱们直接御前奏对。时辰不早,我还要收拾院子,好走不送!”
温钧竹是否还有后续动作,李诫全然不在意,他连夜写了封奏折,把今日之事备细说了一遍。末了,奏请在山东省率先实行官员报备家财之法。
从书房出来,启明星东升,天空似明似暗,正是白昼与黑夜交替时刻。
他一路慢慢走着,顺手从路旁扯下几根柳条,回正房时,手上便多了个小小的柳条篮子,里面是带着露珠的花儿。
赵瑀惦记着他,根本没睡踏实,他一进来便就醒了,接过花篮子,因笑道:“去年在濠州逛夜市,你也用野花给我编了个花环,我当时开心了好久。”
“我也记得,那是我第一次看你笑得眉眼飞扬。”李诫眼中的笑意藏也藏不住,“当时我就笃定,这位小姐肯定喜欢上我啦。”
赵瑀脸一红,“谁说的,那时我自己都不知道……”
怕他再追着问,忙岔开话题,“你身上的官司就算过去了吧?”
提起这事李诫就直乐,“你没瞅见温……他们那副倒霉样,气得脸红脖子粗,偏偏拿我没办法。等着看吧,我估计皇上过不了几天就有旨意下来。”
六月下旬,温钧竹查无所获,不得已地离开济南。
李诫根本不用御前奏对,皇上很快给他洗清了污名,称赞他“君子坦荡荡”,并当朝准了他的奏请。
消息一出,满朝哗然。
绝大多数人都是反对的,但无人敢出头——毕竟反对也说明自己有贪墨的嫌疑,而且温首辅也三缄其口,不肯发表任何态度。
首辅的大门敲不开,就有人去敲户部张郎中的大门,张郎中倒是透了个话儿,“一切看山东,山东不成,此法便不成。”
于是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山东。
李诫再次成为举国上下的焦点,便是几百里地外的兖州,潘知府都替上峰感觉到压力。
他衡量许久,终是抱了一堆案卷直奔济南,跳了马车,连汗也顾不得擦,将案卷往桌子上一放,气喘吁吁道:“大人,近十年的赋税明细,下官都整理好了。”
李诫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兴奋得拍着潘知府的肩膀,“老潘,好样的,有你帮我,不愁扳不倒那座大山!”
潘知府活动活动肩膀,笑道:“大人一心为民,满心忠诚,下官自当唯您马首是瞻。只是您现在已是众矢之的,若贸然弹劾温首辅,只怕……”
“他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先皇又异常倚重他,朝廷上几乎成了他的一言堂!”李诫眼中灼然生光,嘴角勾起一抹笑,“追随他的人固然多,但敢怒不敢言的人也不少,咱们只要把这个靶子立起来,自然会有人替咱们打过去。”
潘知府似懂非懂,“道理下官明白,如何立靶子呢?”
李诫大笑起来,“老潘,你真是个老实的读书人,你忘了大人我手里握着尚方宝剑呐!……哎呀,就是报备家财啊,赶紧挨个儿去查,枝枝蔓蔓的,还怕扯不出来症结所在之处?”
潘知府恍然大悟,但他也有担忧,“此事成功还好,若不成……不是下官危言耸听,您可是一点儿退路都没有了。”
先前还笑着的李诫沉默了,似是觉得屋里有些闷热,他起身踱到到窗前。
外面的天空阴了上来,院子的青砖地也灰蒙蒙的,雨前的哨风贴着地面盘旋而过,砖缝里的细草倒下,起来,倒下,又起来……
他忽然就笑了,“老潘,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再说,”他转过身来,眨眨眼睛,笑嘻嘻说,“改元都一年多了,总得有人告诉温家,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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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今年的夏天,雨水特别多,七月里一场大雨连下三天,济南大街小巷积水如潭,豆大的雨点砸下去,激起一个个浑浊的黄水泡。
便是巡抚后宅的院子都存了积水。
赵瑀一边做针线,一边和母亲聊天。
王氏正在小女儿发愁,“得空你说说玫儿,我昨儿个提醒别太过了,她还跟我发了顿脾气。唉,那个曹大人好歹也是个朝廷命官,被她呼来喝去地使唤,让不知情的人知道,还以为她借着姑爷的势胡作非为呢!”
赵瑀不禁笑了下,“他俩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别人能说什么?玫儿心里憋了口闷气,等她发出来就消停了。”
为了得到赵玫的谅解,曹无离真的给寻了六条黄河鲤鱼,六斤六两,片鳞不缺,条条金黄闪光。
赵玫却说,鱼好看,舍不得吃,要养起来观赏。
黄河鲤需用黄河水圈养,这可苦了曹无离,隔三差五就吭哧吭哧运一车黄河水,刮风下雨,从不敢延误。
不过这段时日堤岸的差事要紧,李诫抓着曹无离巡堤固坝,他来的次数明显少了。
看母亲着实担心,赵瑀温言安慰道:“我一会儿劝劝她,您放心,这点事不会影响到李诫的官声。”
王氏却只是摇头,“还是多注意的好,我前几日上街,竟听到不少姑爷的闲话……”
“都是那起子小人闹的,姑爷两袖清风,竟然还有人弹劾他贪墨!”想起上个月的官司,软和脾气的王氏也有点生气,“这样的天气,姑爷还亲自去巡堤,真该叫那些人看看,哪个贪墨的官儿能做到这一步!”
“都过去了,他现在不也好好的?”赵瑀安慰道,“弹劾他的小御史,反倒被查出受贿赂,就是温家也没落着好,前些日子听说温首辅被皇上申斥了一顿。”
王氏不大明白朝堂的事,一个劲儿替李诫抱不平,“虽说平安无事,可到底于名声上有损。”
赵瑀也颇有感慨,有些人不明所以,只会说苍蝇不叮无缝蛋,准是你自己有问题才查你。
就算查无实据,贪墨的罪名没扣下来,他们也会认为是有人故意包庇,给李诫洗脱罪名。
目前李诫在全省推行官员自报家财制度,又有皇上全力支持,表面上看,可谓来势汹汹不可抵挡,暗地里,还不知道多少官员对他咬牙切齿。
关于李诫的各种谣言,只怕会愈来愈多。
赵瑀眉头微蹙,轻轻叹了一声,李诫毫不在意外界的看法,只闷头办差,她却是替他心疼,隐隐还有些不值。
王氏误以为小女儿的所作所为,给大女儿造成不必要的困扰,暗自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摁住小女儿那颗折腾的心。
外头雨势不减,雨声如紧密的锣鼓点子一般,噼里啪啦打在窗棂上,扰得赵瑀心烦不已。
她放下手中针线,推开窗子,一阵凉爽的风带着雨气飒然吹过,但觉胸中浊气散去不少。
帘子似的的雨幕中走来一人,斗笠蓑衣,赤脚芒鞋,不是李诫又是谁?
李诫也看到她,远远的就招手笑道:“我回来啦——”
赵瑀又惊又喜,跑到廊下迎他,“怎的突然回来了?今儿晚上不用再去堤上巡查了吧?”
李诫脱下蓑衣递给旁边的小丫鬟,因笑道:“不去了,晚上有贵客来访,我要好好接待!”
“是谁?”
“魏士俊!”李诫大笑起来,看得出心情十分的好,“皇上把他从南直隶叫回来了,让他复核官员自报的家产。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有这小子在,我查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王氏在屋里听见动静,忙出来说:“即是魏大学士的公子,咱们万不可怠慢,瑀儿,你先服侍姑爷歇息,厨下我盯着。”
赵瑀的确想和李诫说说私房话,找出家常袍子给他换上,悄声嘱咐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你查他们的家底儿,难免有人记恨。你在外头一定要小心,身边多带几人,袁大袁二一定要跟着。”
李诫点头,口气却是毫不在意,“真有人敢刺杀我倒好了,正好有理由清一清这泥潭。”
再看赵瑀脸色不大好,似有恼意,忙转口道:“娘子说得没错,为夫记下了,放心,我进来出去都带着袁氏兄弟,我的功夫也不是花架子,决计不会出事。”
接着他得意地笑笑,神神秘秘说:“查了大半个月,我还真找到点好东西,下月十六是温老头寿辰,我定要给他送份大礼不可!”
赵瑀忍不住问:“难道你查到他贪墨?”
“不是不是,我还没那能耐查温家的家底……现在说为时尚早,等我拿住确凿证据,嘿嘿……”李诫眼中闪着贼亮的光,笑道,“不就是弹劾么,温家会,老子也会,这次非弹劾温老头口鼻冒火,七窍冒烟!”
他信心十足,赵瑀立时心中大定,打趣说:“看你笑的,就跟戏台子上白脸的奸臣一样。”
李诫爽朗一笑,“管他奸臣忠臣,只要能当好差事,就是能臣。这也是我用人之道,宁可下头人有小心思,我也不养没能耐的草包!”
赵瑀忽然想到杨知府,李诫对他是又拉又打,也不知会怎么用他。
但这话再说下去就说不完了,她及时截住话头,让李诫歪在塌上歇一会儿。
查案、巡堤,连日的劳累,李诫头刚挨到枕头,就发出轻微的鼾声。
赵瑀坐在旁边给他打扇驱蚊,看着他略显憔悴的脸,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不由自主,她又埋怨了温家几分。
雨一直下,天空始终阴沉沉的,刚过酉时,外面已是黑如锅底。
莲心蹑手蹑脚进来,轻声禀报:“太太,潘知府求见,说有急事找老爷。”
赵瑀一怔,他刚睡熟……
李诫却好像听见了,猛然睁开眼睛,“老潘来了?”
赵瑀点点头,长叹一声,从衣架上取过他的常服,“走吧。”
李诫从塌上一跃而起,“好事!我交代他的事情肯定是做成了。晚饭送到外院,我和老潘、魏士俊好好商议下一步怎么办。”
他泼风一般消失在雨夜当中,屋里顿时空落下来,赵瑀倚窗而坐,望着淙淙大雨兀自发愣,直到王氏过来,才回过神来。
王氏脸上笑眯眯的,令小丫鬟将食盒摆上,“瑀儿,母亲亲手做的鱼,尝尝味道如何。”
赵瑀挟了一块,细嫩鲜美,果真好吃,正要夸几句,忽心里咯噔一声,“母亲,我没记得厨下买鱼,这鱼哪里来的?”
王氏笑道:“家里就有现成的,买什么买!我做了两条黄河鲤,一条给姑爷他们送去,一条咱们用。”
赵瑀讶然道:“玫儿没和您闹”
“没!”王氏不无欣慰说,“这丫头别看平日里刁蛮,接人待物的也不是全然拎不清,你看,我说家里来了贵客,她特意挑了两条最肥的!”
赵瑀眼皮跳了跳,“你告诉她来人是谁了?”
“告诉了,不是魏公子吗?”王氏有些莫名其妙看着大女儿,“当初你出门子,她还远远看见过魏公子,所以我一说,她就同意了。”
有那么一瞬间,赵瑀觉得自己多想了,可到底不放心,吩咐莲心说:“告诉二门落钥,没我的话,谁也不许开门。”
莲心犹豫了一下,问道:“那老爷要回来呢?”
赵瑀失笑:“放心,他今儿晚上肯定在外院呆一宿!”
这话一点儿没错,李诫果真彻夜未眠,和潘魏两人足足谋划了一夜。
临近卯时,魏士俊揉揉发酸的眼睛,看着一桌子的案卷叹道:“我原以为盐道上的事务就够繁杂的,没想到查个贪腐,竟然更复杂。”
李诫舒展了下身子,也是满脸的疲倦,“先查咱们圈出来的几个人,他们绝对隐瞒了家财,光是田地,就不知私藏了多少。”
“老潘,辛苦你连轴转,等开了城门就回兖州,马上带人查他们,必须来个出其不意。”李诫叮嘱道,“若是有人阻拦,别客气,直接抓大狱里。记住,不止府里头的账册,还一定要捉住那几个庄头!”
潘知府抱拳道:“大人放心,下官定不辱命。”
魏士俊搓搓手,脸上浮现雀跃之色,“李诫,我呢?我干什么?”
“你啊,”李诫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他几眼,“当然是发挥你的特长,人见人爱的状元郎,备受人尊敬的大学士之子,你爹的门生故旧也不少,你去套套近乎吧。”
魏士俊立时明白他的意思,哗一声,抖开泥金折扇,潇洒地摇了摇,“说,你想策反哪一个?凭我的三寸不烂之舌,定能不费你一兵一卒,管教你大胜而归。”
“杨知府!”李诫一字一顿说道,“我之前已经给他心里种了个种子,现在,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得让那颗种子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彻底让杨家和温家产生间隙!”
魏士俊一听瞪大了眼睛,“你可真会给我出难题……好吧,我看温家也不顺眼很久了,咱们一起干!”
第107章
接连几天的暴雨终于停了,乌云散去,复又晴空万里。
巷子的积水顺着排水沟,哗哗地排向河内。
济南知府衙门,杨知府拧着眉头,盯着手里的信默不作声,明显,他遇到了难事。
这是温首辅的信,信中并未提及任何朝政大事,只是谈了谈京城的天气,琐碎日常。
他说,今年不同往年,六七月份本应是炎夏难熬,然京城简直凉爽得不像话,就连天上的骄阳,也失去往日的光彩,毫无生气。
还说道,齐王从皇上那里得了一本前唐的碑帖孤本,极为珍贵,转送给他作寿礼。若他日来京,请务必过府一同赏鉴。
信的最后,温首辅看似无意地提了一句,齐王喜好书法,近来却似有桎梏,一直没有进益。杨兄文采斐然,于书法上颇有见解,可适当来信指点几句。
杨知府放下信,深深叹了口气。温首辅的信,读起来就是两个老友的聊天,但深一层的意思他看出来了——皇上龙体欠安,齐王圣眷隆重。
最要命的是温首辅暗示他上书朝廷,奏请立储!
杨知府知道,这一本奏上去,是拥立之功,还是党同伐异,他今后的仕途升迁全在此一举。
自古储君都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皇后尚在,齐王身为嫡子,没有理由不登基。
他思忖片刻,提笔写奏请立储的折子。
“老爷!”长随立在门外,轻声禀报,“魏大人到访。”
魏士俊和李诫私交匪浅,杨知府立时反应李诫要拿自己开刀了,但随即想到,自己为官多年没贪过一钱银子,根本不怕他查!
杨知府忙将奏折掖到一旁的书摞里,整整衣冠,淡然吩咐道,“请魏大人进来。””
一阵霍霍的脚步声,魏士俊摇着扇子踱进来,啪一声,合上扇子,抱拳道:“杨伯父,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杨知府和魏大学士是同科,听魏士俊叫一声“伯父”,便知他论私交,因笑道:“贤侄请坐,你一来,我的心就直打颤,心道我的家产单子早报给李大人了,也都查过了,难道出了什么问题?”
魏士俊忙摆手道:“不是,我相信您的为人,你不屑贪!我就是来拜见您,带了点儿南直隶的特产,省得回京后,我爹说我不懂礼数。”
杨知府抬眼看了看他,眼神微闪,“你何时回京?”
他负责督查,什么时候回京,山东这摊烂事就什么时候能清理完。
“最迟下月中旬——其实我压根不想回京,糟心的事儿一大堆,我去南直隶,就是为了避开。唉,哪知道又被皇上叫回来了。”魏士俊颇为头疼地揉揉额角,“一想回去又要应付齐王,我脑壳都要疼裂了!”
“齐王……”杨知府心砰砰跳起来,不由身子微微前倾,佯装不解道,“殿下那么好的脾气,你怎么得罪他了?”
“伯父误会了,他是心烦,总拉着我喝酒,我酒量又不行,每次都喝个伶仃大醉,少不得挨我爹一顿臭骂!”
“他是天潢贵胄,深得皇上宠爱,有什么可烦?”
魏士俊同样凑近过来,悄声说:“家宅不宁!他那没过门的正妃,听说心有所属,根本瞧不上他,一心想拒婚呐!”
杨知府一个趔趄差点从椅子上出溜下来,大惊失色道:“怎么可能?”
“我一开始也不信,可齐王说,这是他那侧妃亲口告诉他的,哦,没过门的侧妃。正妃和侧妃据说以前关系还不错……看这乱的,我都替齐王头疼!”
“那、那,结亲……”杨知府想说,结亲岂不成了结仇,但马上察觉这话不是自己该说的,遂掩饰道,“天家的亲事,岂能儿戏?再说年少夫妻,总需要一段时日的磨合,我看过不了多久,齐王又会是另一番滋味。”
魏士俊叹道:“谁知道呢?我们一起长大的几个都知道,殿下不争不抢,是随心所欲的性子,却最讨厌听从别人安排。就是皇上让他办差,也要事先问过他的意思,若是有人强塞给他……唉,不可说不可说。”
他晃着脑袋,手中的扇子摇得呼呼响,“咱就是听吆喝跑腿儿的,皇上让干什么,咱就干什么,旁的,咱可管不了喽!”
杨知府捋着胡子,“是,咱们只管用心办差就好。”
魏士俊笑呵呵站起身,作揖道:“伯父,巡抚大人着我去兖州查账,请恕小侄先行告退——这个李诫,可真是一飞冲天,官儿都比我大了好几级!有什么比我强?不过胜在揣测圣意上头罢了。不过话说回来,他每次都能猜对,也真是神了!”
他摇头晃脑,长吁短叹,一边抒发感慨,一边踱着四方步去了。
屋里很安静,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凉风从门口袭来,吹得满屋子书页哗啦啦响,惊醒了兀自怔楞的杨知府。
他从书摞里拿出那个折子,思忖良久,终是偷偷烧了了事。
天气渐凉,夏天似乎还没怎么热几天,秋天便悄然而至。
八月初,又是接连两天的大雨,好容易天气放晴,却要换上夹袄御寒了。
这日李诫难得在家,赵瑀便提议道:“今儿天凉,咱们晚上吃火锅子,你刀工好,把剩下的两条黄河鲤片了,可惜婆母不在,她最爱吃这口。”
李诫半躺在炕上,手里正拿着藤球逗儿子,闻言无奈笑道:“我派人请了她三遭儿了,就是不回来,她在老家被人当祖宗敬着,甭提过得多滋润了!还要翻盖老家的房子,唉,随她去吧!”
赵瑀笑笑,“那我去准备了。”
“嗯,多准备点,魏士俊说不定要来家里吃饭。”
赵瑀愣了下,索性说:“我看免了,他一来,玫儿总找借口往前凑,我都快摁不住她了。”
事涉妻妹,李诫也不知说什么好,试探道:“不然我问问魏士俊?”
“别问了,我看他对玫儿没那个意思。这男人喜欢女人,用不着说,从眼睛里就能看出来。”
李诫一听精神了,坐起身,用力瞪大眼睛,再使劲眨了两下,“瑀儿,你怎么知道?”
那表情分明是说,看我,快看我眼睛里有什么!
赵瑀忍俊不禁,捂着嘴笑道:“老夫老妻了,快消停消停吧。”
李实撇着小胖腿坐着,看爹娘笑,自己也拍着小胖手咯咯笑起来,身子还往前一窜一窜的,一不小心,整个儿往炕沿下栽倒。
李诫一把捞起儿子放回炕上。
李实更是乐不可支,还努力往前栽倒。
赵瑀笑道:“他以为你和他玩儿呢!”
李诫干脆和儿子玩起“你摔我接”的游戏,正是满屋子笑声时,门帘外响起莲心的声音,“……老爷,潘大人求见……”
笑声渐渐停了,李诫摸摸儿子的小脸,“儿啊,等爹爹办了这桩大事,什么也不做,专门陪你和你娘玩三天!”
赵瑀失笑:“快算了吧,这话说了无数遍,没一次作准。快去吧,别让潘大人等着。”
李诫出了房门,见庭院中那棵新栽下的梧桐,在微风中摇动着枝叶,浓翠欲滴,便知这棵树已然成活。
他回头笑道:“瑀儿,明年就能开花了!”
赵瑀抱着儿子站在门口,阳光照到廊下,背后是暗沉的影,面前是灿烂的光。
她从暗影中走出来,润泽的脸莹莹发光,“好,到时我们一起赏花。”
风吹过,树叶轻响,李诫顺手摘下一片叶子,吹着不成调的曲子,一路眉欢眼笑地来到签押房。
潘知府以最大的毅力克制着,才没抬手捂耳朵。
“大人,”他咳了一声,“士绅豪强私吞兼并土地,私炉铸银,都拿到了实证和口供!”
李诫兴奋得满面红光,“好!我这就写奏折,还有老潘,你去找杨知府,说我要弹劾温老头!”
“这……稳妥吗?他和温首辅一向交好。”
“我今天就能将奏折送上去,直接呈递御前。你拖住半日,他就是想给温首辅报信都来不及!这是给他一个立功的机会,他不笨,应该知道怎么做。”
潘知府半信半疑,暗自想着怎么措辞,领命而去。
李诫文不加点,半白半文,不消一个时辰写了奏折,连带卷宗,令人火速送往京城。
隔日午后,这封奏折就摆在御案上。
当晚,秦王奉密诏进宫,直到子时才从宫中出来。
又过了两日,正当相府四处发请帖,筹措温首辅五十五寿辰之时,李诫弹劾温首辅的奏折,在早朝上被念了出来。
李诫从官员家产异常之处入手,历数官吏在征收税赋时的贪墨行为。
官商勾结,压低粮价,迫使农民用更多的粮食换银子交税;以银子成色不足为由,提高税银征收比率;私炉铸银,赚取火耗银子;秤兑作弊,压低扣秤,层层盘剥。
无数农户被赋税征银搞得交不起税银,只能贱卖土地,充作佃户,或自卖为奴。而这些土地,几乎都被大地主暗中兼并。
总归是富的越富,穷的越穷,老百姓早已困顿不堪。
李诫直言,温首辅的税赋策略,极容易造成民乱,理应早早废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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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温首辅历经两朝,是先帝口中的“良臣”,备受赞誉,门生故旧更是遍布朝野。而且新帝登基以来,虽偶有政见不同,对他也是颇为倚重。
大多数人都认为,李诫的奏折不过是一粒小小的石子儿,投进烟波浩渺的湖中,不过一声轻响,泛起几道微弱的涟漪,不消片刻,湖面就会恢复平静。
而且李诫和温庭筠不合,早就不是什么秘密,说他挟私报复也有不少人相信。
所以温首辅一派的人没把这个弹劾当回事,便是温首辅自己,也是一笑了之,还说“年轻人有冲劲是好的,就是太着急了……树大招风,也不怪人家拿我当靶子。”
深一层的意思就是,李诫资历尚浅,恐不能服众,想要扳倒他这棵大树,借此树立自己的威信。
然事情的走向渐渐变得令人困惑。
皇上没有照例让温首辅自辩,他只是问,李诫提出的策略弊端该如何解决?
毕竟,这些问题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温首辅说可以大力整顿吏治,只要朝政清明,自可迎刃而解。
随后有人私下里议论,要整顿吏治,就要查贪腐,查贪腐,不可避免就涉及到私瞒土地。
再查,就是土地兼并的问题。这个牵扯的人就太多了,民间士绅地主,官场世家大族,几代人下来,又有多少是干干净净,没有私吞过一亩地?
他们便觉得,是被温首辅的赋税征银策略连累了。
于是官场上悄悄流传出一个说法:温首辅想要利用这次机会,打压异己,安插心腹,将朝廷变为他的一言堂。
朝廷上的呼声慢慢不再偏向他,反而有更多的人指出赋税征银的弊端,附和李诫的说法。
温首辅本是敷衍皇上,他根本没打算真正查土地,但随着事情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他敏锐察觉到,李诫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威望,必定是有幕后推手,刻意针对他而行。
是谁,一时无从得知,他做了这许多年首辅,追随他的人很多,暗中被他打压排挤的人也不少。
就在此时,杨知府再参一本,彻底掀起轩然大波。
他没有弹劾温首辅的赋税策略,而是参他结党营私!
这封奏折一到,先前还维护温首辅的人,嘴巴都闭上了。
党争是所有上位者最痛深恶绝的,谁沾上,谁就完了。
杨家和温家关系一向不错,且杨知府为人一向谨慎,别说弹劾被人,就是和人红脸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他破天荒地站出来发难,就不能不令人深思。
还不等人们从第二次弹劾回过神来,刚回到京城的魏士俊又奉上第三次弹劾。
他参温首辅的理由是,纵容门人行凶,勾结盐帮马贼。
魏士俊在南直隶管盐道,也抓了几个为非作歹的贪官,其中就有温首辅的门生。
突如其来的三管齐下,就算老谋深算的首辅大人也觉吃不消,以退为进,递了道请求致仕的折子,试探皇上的意思。
皇上留中不发,让大总管袁福儿给他送了二斤上好的天麻、当归等中药,嘱咐温首辅身体要紧,放下繁重政务,好好休养一阵子。
温首辅看着御赐的东西,枯坐了一夜。
第二天早朝,秦王以内阁不可无人主持为由,奏请魏大学士暂掌内阁事务。
皇上准,并加封魏大学士太子太保,入内阁主事。
消息一出,举座皆惊,便是最迟钝的人,也明白温首辅已显露颓势。
八月十六,相府给温首辅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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