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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闺秀与杀手-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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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言抿嘴。
    他生活是由大片大片的空白和黑暗构成的,唯一的亮光就是卫初晗。她毁了他,可她也成就他。所以他一无事可做,就本能地追寻卫初晗。这一次,看到卫初晗被流水一样的人拥着走,洛言自觉跟过去。可他没挤过去,这群人跟疯了一样,他越走,离卫初晗越远。
    “……”可怜的小洛不觉发呆:卫初晗这么受人喜欢吗?
    他当然可以用武功把围着卫初晗的人统统劈开,然后自己走过去霸占她。但是他虽然和这些人不熟,这些人却和他熟……洛言就算总冷冰冰的不跟他们相处,他也没法对这些人下手。而且……他其实喜欢看到卫初晗被人包围,被人簇拥,享受万丈光芒。
    她越美好,他的委屈,便越值得。
    “洛小哥,来帮个忙!”洛言正发呆着,肩膀被身后人推一把,他一回头,就对上书生抱歉的笑。书生喘着气,给他指门口的几大袋米,“帮我搬一下……”
    洛言多实诚的孩子啊。书生一开口,他就自觉去了。
    却有旁边的看不过去了,中途打劫,“洛小哥,别管那几袋米了!你帮我看下火,我要去小解一下嘿嘿……”
    “屁!你们都是要偷懒!我才是最忙的好吧!卫姑娘要的火我根本点不起来,洛公子你来帮我看看……”
    “洛小哥这边……”
    “滚!洛小哥来我这里……”
    “……”叽里呱啦,呱啦叽里,洛言被人七嘴八舌地围着,要他去帮忙。
    热气、菜香、肉香……小小的灶房围着这么多人,挤得人满头大汗,各个满面红光。这么多的人中,洛言怔怔然,好像他不再是独自一人,莫名其妙的就被带入了大家的氛围中。这种感觉好奇妙,像枯涸的庄稼本在等着旱灾、却等到了珍贵的雨水,这种落入人群的感觉,他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洛言并没有想帮助别人,并没有主动想和这群武功不如他的人打交道。如果不是跟着卫初晗,他一辈子都不会再和人打这么多交道的。他并不期盼,却在自觉的、莫名其妙地融入时,心中竟然是情愿的。
    洛言认真地完成大家交代他的活,不管那些人是出于捉弄,还是出于试探,他都低低应了。渐渐的,灶房中人对洛言的感觉发生了变化,大家惊奇地发现:原来卫姑娘没骗他们,洛小哥虽然不主动,可他并不难说话哎。
    卫初晗百忙中,感触到心中的轻微激荡,她转头,担忧地寻找洛言踪迹。发现他被人拉着做事,呆了一下,卫初晗翘唇,明白他的心情了。
    整个灶房都很热闹,大家帮忙烹饪的情绪都被点得很高。
    众人中,娓娓那边的鸡飞狗跳也逗得大家时而旁观时而哈哈——
    一条鱼在案板上活跃地上跳,鱼尾扫到小姑娘的眼睛,吓得小姑娘一声尖叫往后退。纤细的腰肢却被身后某人一拦,又把她推到了前面。
    娓娓脸色青白交加,愤愤不平道,“我让洛大哥帮我杀鱼……”
    身后青年笑,“哦,你先前不是说你不怕吗?”
    娓娓脸红,忽而双手交叠,现出繁复手势,口中念念不停。
    陈曦“……”半天,嘴角微抽,“你不是吧?杀条鱼还要动用术法?”他被她打败,自行挽袖子,“行了,你的水平我知道了,鱼我来杀就好……”
    “不,你误会了,我不是用术法杀鱼。”娓娓脸被揶揄得更红了,在青年的耐心倾听中,她眼珠转了转,声音很低,说了几个字。
    “什么?”陈曦根本没听清她嘀咕什么,凑身过去。
    娓娓低着头,脚尖在地上点啊点。被人一叠声催问,她仰头,干脆破罐子破摔,“我只是在算那条鱼什么时候可以一命呜呼……唔……而已。”
    众人忙碌中,灶台一角,青年斜身,少女仰头。容颜妍丽的少女手撑着案板,在青年低头的刹那,花瓣一样的嘴唇轻轻擦过他的脸。唇瓣与脸的摩擦,那样轻微,像一池碧波上扔的一颗石子,乍然无息,乍然波动。
    两人都愣了一愣。
    娓娓口中的“而已”,在面红耳赤中,轻微的,几乎听不见。
    他们二人一垂眼,一仰眼,无声对视了一眼,然后纷纷撇头,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娓娓跳将出青年身边骤热的空气,站在他背后扇了扇风,红着脸道,“我去看看卫姐姐,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一条鱼而已。”陈公子语气镇定。
    娓娓点头,走开了。
    陈公子垂着眼杀鱼,眼眸空了一会儿,发了一会儿呆。不知过了多久,旁边忽有惊呼。他侧头,看到来人抽搐的眼色,“陈公子,这、这鱼……你跟它有深仇大恨吗?”
    陈曦低头看去,案板上方才还活蹦乱跳的鱼,在他的刀法下,被砍得稀巴烂,别说鱼刺了,根本就是一滩肉沫。
    他微尴尬。
    偏偏洛言从旁经过,这个往日沉默是金的石头,现在居然有心情点评一下,“你的刀法,才是所有人里最好的。”
    陈曦淡定让出案板的位置,笑得坦荡如清风拂大地,“当然,我的武器就是刀。”
    众人无语:有病啊你们两个,欺负我们武功不如你们啊!
    这场生辰的热闹,早就不属于南山独有了。大家心中都明白,这哪里是庆生辰呢,分明是借他生辰这个由头,所有人一起放松一下。每个人心里,都多多少少有些不痛快,压抑着,尘封着。只有大家与共的这个时候,才会拂去心头尘埃,让自己放松一下。
    卫初晗烦着她的复仇;
    洛言烦着他和卫初晗两个人的事情;
    陈曦烦着他不过是查一个人怎么越扯越大;
    娓娓烦着她永远不够用的钱和不能跟人说的秘密;
    九娘烦着卫初晴什么时候可以死自己就放心和丈夫回家了;
    南山烦着妻子这么拼地帮旧主人自己在她心里是不是没有地位;
    书生烦着这么多兄弟不能总帮人送货得想个能过门路的事情让兄弟们有个安稳的家……
    大家各有烦恼,却在此夜统统抛弃。
    本来卫初晗想展示自己的厨艺,但场面炒热后,大家都来做了两三道拿手好菜。书生和南山看大家这么高兴,一合计,出了门去巷子尾做烟火生意的一家子那里买了几箱烟火来,对于这帮人来说,这可是一大笔钱。
    不过,开心最好。
    院子里开始噼里啪啦地放烟火,五彩缤纷,飞上夜空,把漆黑的天幕照成一片火海,灿然生辉。巷子里居住的百姓都纷纷出门,仰头看天空中纷然绽放的烟花。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抬头去看,看那明亮的颜色,照耀所有人的眼睛。
    火树银花,此天不夜。
    做饭到了最后,男人们都出门放烟火,只有卫初晗、九娘还有娓娓仍呆在灶房。娓娓是个活泼的小姑娘,又来自偏远地区,窗外烟火映亮天地的刹那,她就眸子莹亮地飞奔到了窗口,趴在窗口去看。
    灶房中依然忙碌的,就剩下卫初晗和九娘二人。
    “开饭了!”扯下围裙,九娘出去喊他们。她也满脸笑,显然很多年,没有感受过这么热闹的气氛了。
    “哇!”众人回头。
    “哪个是卫姑娘做的?”
    “卫姑娘真的会做饭啊,我还以为他们这样出身好的人都不进灶房呢。”
    “哈哈你看那只鸡……像不像娓娓瞪人时的眼睛?”
    “喂!”
    众人一阵笑闹。
    冰水银耳、白芨猪肺汤、红稻米粥、藤萝饼、清炒芦蒿、金桔姜丝蜜、柳叶糖、素烩三鲜丸、清炖蟹粉狮子头、藕丝荷粉、山药糕……端上来的美食一盘又一盘,在院中拼了桌子,一个个色泽鲜美香味喷鼻,让人食欲大振。
    卫初晗伸手点几样食物,在众人的好奇中报了名。只听她报菜单,有心人就开始牙疼了——陈曦扯嘴角,似笑非笑,“卫姑娘原来你这么嗜甜啊。”
    “大部分都不是很甜,我有数的,”卫初晗将几盘菜点给大家,“吃这些好了。”
    九娘看她一眼,卫姑娘言笑晏晏,好像丝毫没有不对劲,于是她也不多话。
    几个人帮忙往外端菜,卫初晗站在墙边,静静看着他们嬉闹的样子。头上是烟花绽放,地上人坐在一起。这样暖融融的场面,让她有些恍惚。
    时光一去不回头,她也不回头,不多想。却是无意间一扫,就有些愣。好像回到少年时的卫家,每逢过节,不管平时在忙什么,几房人都会凑在一起。祖父祖母、伯伯婶婶、哥哥姐姐……卫家那么大的一个家族,只有过节时,这些嫡系出身的,才有功夫凑在一起。
    那时她和同龄人坐在一起说笑,被大哥灌酒灌得脸红,就撒娇不与他们坐,跑去吵爹娘。娘低斥她矫情,让她去跟小伙伴道歉,爹却拦着,不让娘骂她。她靠在爹肩上,侍女憋着笑喂她喝醒酒茶……大哥突然跑过来笑话她,“卫小狐,这么大了,一惹事就回家找家长……你丢不丢人啊?”
    无论丢不丢人,那些无忧无虑的岁月,都永久消失了。
    卫家嫡系,都不在了。
    活下来的,只剩下卫初晗和卫初晴。可是如今,卫初晴却在拼命想办法,弄死卫初晴。那时候,嫡系活下来的,就只剩下一个了。
    多么可悲。
    砰。
    一声声巨响,打断卫姑娘的回忆。
    她扬目看去,见青年从烟火喷飞中走出。众人惊呼,叫着“洛小哥危险”“快点出来”,他却不紧不慢地走出来。重重叠叠的流光和火焰在他身后飞溅,在他身边跳跃,他悠缓走出,神色清冷,眸子暗黑。
    黑色天幕,徘徊流光,还有那向她走来的青年。
    红的、黄的、绿的,各种光包围着这个青年。时间变得缓慢,人声变得遥远,只有这披着一身寒霜的黑衣青年走过来。
    他的俊秀,在夜光中灿灿夺目。
    “很好看?”走到了卫初晗身边,卫初晗还在发呆,洛言沉默一会儿,低头问。
    卫初晗看着他,慢慢露出笑。她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点头,“很好看。”
    【烟火很好看,但都不如你好看。】
    卫姑娘的弦外之意,洛言不管听没听懂,他的心都轻轻跳了一下,传递给她,让卫初晗的笑更加忍不住。
    他似微窘,目光飘了飘,便要走去众人围着的饭桌,却被卫初晗拉住。她把他往回一拉,“那些是给他们吃的,你不要过去。”
    洛言疑惑地回头看她。
    卫初晗站在他旁边,并没有看他,抬头看着夜空,轻声,“我做了两种口味的。一种给他们,一种给你。在灶房里放着,你自己去找吧,全都是你的。”
    洛言侧身,看向她。她的意思是,一小部分给别人,其他的全部都给他吗?
    有些话,他一直想问,犹豫来迟疑去,到了晚上,还是没有问出来。而今,那些话就到了口边,几乎破口而出。
    洛言向外走几步,又往回几步。他步子绕了绕,低着头似纠结。好半晌,他终于鼓起勇气,抬起目光,去看那凝望烟火的卫姑娘,“你会一直喜欢我吗?”
    卫初晗回头,看向他。
    她看看他,再看看他身后的烟火和吃饭的众人。
    她冷静说,“我想做一件事,但是你知道我从不在人前失礼。可是你让我这种冲动压不下去……所以你转过身去,帮我挡一下。”
    洛言愣一愣,转过了身,背着卫初晗。
    暗色角落,少女几步走上前,从后抱住他。
    青年的身子一下子僵住,肌肉皱紧,忍不住要转头。
    身后少女低声,“别转头,别看我,别让人注意到这里。”
    于是青年僵硬地站着,僵硬地任身体被少女从后拥住,僵硬地尽量降低周边存在感,紧张地注意着,不让不远方的大桌子人发现他在这边。
    然后他感觉到后颈贴上一个柔软的东西。血液逆流,热气扑面,身子克制不住地轻颤。他僵硬着,努力地不回头,让那湿软,轻轻的贴着他的后颈,呼吸浅浅喷在后方。
    卫初晗的声音温柔缱绻,“洛言,我一直喜欢你。”


☆、第37章 圣诞节虐狗

    “洛大哥、卫姐姐,你们在干什么,快点过来!”那边开饭了,喊他们过去。
    两人身体都轻轻颤了下,从情=动中醒过来。
    洛言慢慢转过身,在少女轻轻离开他身体的时候,他转过身,伸出手臂,以极轻的力度,搂抱了她一下。他眸子幽暗,低头看着脸容微红的少女,心头的燥热无法压下去。
    心有灵犀像春=药,一个人燃了,另一个人就跟着燃。等扑火的时候,会辛苦万分。
    卫初晗低头看眼青年的窘态,又红着脸,抬头看天空,“今晚月色真美。”
    天上没有月亮。
    洛言“嗯”一声抬头,“是啊。”
    “星星也特别多特别亮。”
    天上没有星星。
    “是啊。”
    卫初晗噗嗤一笑,又在众人再一声的催促下,拉着洛言,从后方偷偷摸摸地回去席中。
    众人围着一张大桌子,互相品尝大家的烹饪水平。其中最让人诧异的,是陈曦端出来的两盘菜,佛手金卷和姜汁鱼片,都称不上多复杂的烹饪难度,但众口一致称赞,并纷纷打量这位贵公子:常言君子远庖厨,何况陈公子明显出身精贵,他怎么看,都不像是应该有这么高的烹饪水平啊?
    “陈公子,这真是你做的啊?”九娘问出大家心里的疑惑,在陈曦微笑地眨下眼后,她被震得简直无话可说。原本是卫姑娘想为大家展示厨艺,结果现在看去,卫初晗和洛言坐去角落里喝酒,厨艺最高水平的王冠,却被陈曦给摘去了。
    白英颇为自豪,“我们公子的烹饪水平,可是承自御厨……”陈曦咳嗽一声吼,白英察觉自己说多了,忙打住话题,“反正很好就是了。”
    “陈公子你如此人物,何须有这样出色的烹饪水平?莫非陈公子的爱好就是烹饪?”一直坐在角落里的卫初晗眸子闪了闪,敏感从白英的话中捕捉到关键的“御厨”二字,心里一跳,有心试探他。
    隔着不远的距离,陈曦笑眯眯看她一眼,目中大有深意,让卫初晗怔愣。他那个眼神,怎么有种“大家都是熟人,何必揭人短”的意思?卫初晗皱眉,她和陈曦很熟吗?
    陈曦来自邺京,他的出身,一看就不简单。但邺京姓陈的人家多了,声名显赫的、至少是卫家那个程度的……卫初晗却不记得。除非,陈曦并不是他的本名,他用的是化名。
    那可供选择的,就更多了。
    毕竟这些名门发展久了,各种姻亲联系,远亲近亲,那就太多了。和卫家联姻过的名门,卫初晗自己都不一定全部叫得出名。陈曦凭什么认为他们相熟?
    洛言低声,“他说你是他表姐。”
    “……”卫初晗吃了一惊,看身旁淡定倒酒的青年一眼。还是那句话,各大名门的联姻太复杂,和卫初晗这辈有直接关系的亲戚,她不记得有陈曦这样的。但“表姐”一词,谁能说必须是嫡亲呢?关系远八百里的表姐,邺京多了去了。
    不过比起陈曦的“表姐”惊吓,卫初晗更在意的是——她倾身眯眼,问洛言,“你和他相熟?”不然陈曦怎么会连自己的事都跟洛言说?
    洛言淡淡将陈曦说的合作,跟卫初晗解释了一下。卫初晗眸子眨了眨,低头,“原来你和白英姑娘,之前是在商量这桩事?我还以为……”她声音低了下去。
    洛言看她,认真倾听。
    卫初晗却没有说下去,而是端过桌上的酒盏,抿了一小口。她低眉而笑,似是而非间,能捕捉到她心情不错。
    洛言问,“你以为什么?”
    “没什么,”卫初晗抬头,对上青年幽静的目光,她撑着下巴,“小洛,你能不要这样打破砂锅问到底吗?含蓄也是一种美,自在意会就可以了。”
    洛言默一下,别过了头,不再说话了。
    卫初晗以为他听懂了,就不再关注此事。她低头去切书生好心送来的肉脯,小心地切成块,给自己和洛言备下。她听到那边被大家目光包围着的陈公子怅然叹口气,语气寥落,“我会烹饪这件事,实在一言难尽……实是家母所逼,家父强迫。”
    他语气极为心酸,勾起大家的好奇。陈公子却话题一转,站起来给周围人倒酒,笑道,“日后诸位若有缘,在邺京相见,到时,在下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邺京?
    对在场众人来说,那是多让人生畏的一个地方啊。那是帝国的中心所在,士农工商最繁荣的所在。听说在那里,街上随便走走,都可能撞上王公贵族。听说在那里,一个街上溜达的纨绔子弟,都可能有显赫的背景。而他们这些江湖人士,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干净,到邺京,万一惹上官府,可就不像地方上这么简单了。
    而命运多么神奇,陈公子这样的人,估计在邺京也能混得不错的人,居然和他们一桌喝酒吃肉。人生的际遇不过如此!
    大口吃肉,大声说话,整个用膳氛围都非常热闹。娓娓坐在九娘身边,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男人喝酒,看陈公子周旋在众人间。她自己也一杯又一杯地倒酒,像只小猫一样,一口又一口地舔。没人注意的时候,她竟然已经喝了满当当一坛酒,小脸绯红,眼睛雾濛濛的,又黑又亮。
    九娘坐过来,顺着娓娓的目光看了看。九娘笑着搂住这个漂亮的小姑娘,调=笑道,“说句真话,你看陈公子,相貌好,身材好,有钱有身份,还文武双全头脑灵活,还会跟你说笑给你做饭,能用钱解决的事他从不瞎折腾,明显一副全天下女人都会爱的模样。娓娓,摸着你的良心说,你看上过那么多小哥,却对这个一点都不心动?”
    九娘很八卦,“我听书生讲,你追汉子,不是向来挺主动的么?这一次怎么这么矜持?不像你的风格啊娓娓。”
    灯火下,少女的脸红通通的,出神地看着那位年轻公子。她脸这样红,不知是被酒熏的,还是被九娘说的。
    突然想到之前在灶房里不小心碰上的唇,少女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沾着水雾,更加亮了。
    她心情复杂,却又不知如何跟九娘讲。
    九娘将陈曦讲得那样好,谁却又看不到呢?这种人物,二十多了还未成亲,明显是眼光太高,谁也看不上。邺京的姑娘他都看不上,别的姑娘他就能看上吗?别看他整日与娓娓说笑,娓娓却知道,陈公子哪里是看上她呢,他分明是在试探怀疑她。中间有条线,陈曦从不试图跨越。而娓娓能与他交好,也是因为她从不跨那条线。
    娓娓没勇气跨。
    “你是自卑吗?”九娘问,“但我觉得不用啊。你看你虽然出身没他好,但你是灵女,可与天地沟通。你这样的人物,就算去邺京,也会被那些达官贵族捧着,奉为上宾啊。你在担心什么?”停顿一下,“再说,我觉得陈公子要是真喜欢你,肯定不会让你独自作战,他会帮你挡风遮雨的。”
    娓娓摸着腮帮,又喝了口酒。
    在九娘的追问下,娓娓笑个不停,觉得这个嫂子真是有趣。娓娓靠着九娘的肩,含糊说了句,“他和别的男人不一样。”
    “娓娓?”九娘惊道,“你真喜欢他啊?”
    九娘如此热心,少女皱了皱眉。有些事,是九娘这种人不知道的。而娓娓也觉得他们不知道更好。喝酒喝得太多,娓娓意识有些模糊,口风却很紧,九娘如何问,她也谨记不把秘密说出来。但是糊涂中,她怔怔望着远方青年的侧脸,小声嘀咕了一句。
    “娓娓,你在说什么?”九娘扶小姑娘坐好,听她说了一句听不懂的话,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娓娓伸出手,在半空中比划了一下,半是嚷半是哼道,“……你是天上的风,我一辈子将你追逐……”
    恰时周围一轮酒后,静了下去,少女模糊的歌声,清越又明媚,在每个人的心尖轻轻划过。少女唱的是异族小曲,大家没听懂。但少女反复地唱其中一句,还用白话翻译了过来——你是天上的风,我一辈子将你追逐;你是天上的云,我一辈子将你看不清。
    娓娓唱曲时,明亮的眼睛盯着那靠桌而立的青年。青年似有所觉,回过头,看向她。他目中清和平静,让扶着娓娓的九娘有些尴尬,“娓娓喝醉了……”
    陈曦顿一顿,不好让小姑娘那样尴尬,他说,“挺好听的。”
    卫初晗默默观赏这一出插曲,扬了扬眉。娓娓小姑娘随心所欲,陈公子表面和气内里克制,这两个人……期间,她当看戏一样看别人的爱情,旁人青年忽然说,“我听说,男女间只说半句话,不把话说清楚,容易产生误会。误会多了,感情就会破裂。我不想跟你感情破裂,才想问清楚你以为什么。”
    “……”卫初晗口中含着一口酒,惊愕地转头,看向身边淡定地说着这些话、本人却一点表情也没有的洛言。她心中有一言难尽之感,因为过了这么久,她都忘了之前的话题了,都看了一出娓娓和陈曦之间的好戏了,结果可爱的小洛,思维还停留在很久以前。
    她将那口酒默默咽了下去。
    她既不知道洛言对她的感情如此认真,也不知道他竟然有这种觉悟。误会?洛言竟然知道男女间的误会会导致感情破裂?
    卫初晗出了一下神,微微笑,“我不会误会你的。你的精神世界如此简单,猜一猜就知道了,有什么好误会的呢?不过你说的对,你这么迟钝,如果不问出来,你会对我产生误会。好吧,是我错了,我该努力追求和你精神的契合。”
    洛言瞥她一眼:她就是认同他,都要奚落嘲笑他精神世界的贫瘠。这到底是什么姑娘啊?
    卫初晗却认了真,在他腰上戳了戳,“来,让我们感受下彼此精神的契合。我先问你……你到底瞒了我什么事,让九娘总是对你露出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洛言没吭气。
    卫初晗扬眉,在他腰上又戳了下,“你不是要跟我精神契合吗?才第一个问题,你躲什么躲?”
    “我没要跟你精神契合,”洛言说,再看一眼卫初晗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头皮就麻了,那股才要跟卫姑娘坦诚相见的勇气,瞬间没了,“你当我什么也没说吧。”
    卫初晗坐得偏后些,看着他的后背。她并没有对他死缠烂打,而是淡淡说,“洛言,你要知道,我们的感情其实建立在过去,并不牢靠。我并不是非要听你说什么,而是我对感情负责,该怎样,就怎样,起码不让自己后悔。你的心冷,我的心却也不热络。你……”
    “我去见过你。”洛言打断了她有些绝情的话。
    卫初晗一下子怔住,她身子前倾了些,看着他低着的侧脸,连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声音的紧绷,“你什么时候见过我?”
    洛言低头看着杯中浑浊的酒液,觉得喉口烧得难受。他神情平静,“就是你想的那样。”
    卫初晗的呼吸微急促,洛言平静着,感受到心口突然的刺痛。那痛,自然不是属于他的。当年的事情过了那么久,在答应卫初晗重新开始时,洛言就已经决定放下了。他无数次回想过那年的事,早已麻木。如今说来,竟也十分平静。
    他说的简单,不显山露水,甚至什么也没提到。可是卫初晗是谁呢?
    所有的语言中,卫初晗做的最好的,就是暗喻和委婉。她不明说,一句今晚月色真美啊星星特别亮啊,就是在说我喜欢你。而洛言答是啊,他听懂了卫初晗的暗喻和委婉。心有所想,念念不忘。那些时光,那些旧事,念念无法忘记。但愿君心似我心,却又留君不住君须去,这些语言啊,卫初晗从没有说出口,可那些意思,洛言是懂的。
    喜欢一个人,你必须得听懂她在说什么。再迟钝再木讷忘性再大,也要努力地听她想说什么。反过来亦然。
    所以洛言一提,卫初晗就能听懂。他是委婉地说,当年在她与父亲离开后,洛言曾去见过卫初晗。可是那时候卫初晗在生死一线间,洛言怎么可能见过她?洛言不可能见过卫初晗,那他见的,就是另外一个人了。
    他见的那个人,是卫初晴。而卫初晴,怎么可能跟洛言说实话,让洛言知道真相呢?
    一定在卫初晗不知道的时候,卫初晴狠狠地、用力地,伤过洛言。
    卫初晗眸子火光跳动,几乎难以忍住,哗的想站起,裙子勾住凳角,“她对你做了什么……”她站起来的愤怒得颤抖的身子,被青年拉了下去,重重跌回原座。她的脸磕在青年后背上,吃痛地叫了一声,听到洛言淡声,“你别问了好么?我不想提那些事。”
    “那你什么时候想提?”
    “我永远不想提。”
    卫初晗停顿一下,从后抱住他的腰。这时候,再顾不上会不会被人看到。她心中满含热泪,只想紧紧拥抱这个人,带给他稍许暖意。那永远不想提的伤口,该是多么惨痛。
    她要杀了卫初晴!
    她一定会杀了卫初晴!
    洛言感受到卫姑娘对他的怜惜,他心中暖和。其实他并不如何难过,但是他当然喜欢卫初晗对他的在意。他只怕她一直那么冷、不把他放在心上,他同时心中忧虑,低声问她,“九娘说,我没有那么喜欢你……”
    “别听她瞎说。”卫初晗毫不留情地打断。
    “……但她说的是真的。”
    “……”卫初晗僵了僵,这个可爱又可怜的心上人哟……她一次次给他台阶,他一次次丢回来。她整天被他啪啪啪打脸,脸那个疼,都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了……可是一抬头,一坐直,对上青年专注的眼睛,卫初晗又不忍心发火。
    她侧头,算了,捏捏鼻子忍吧。
    “卫卫卫姑娘?”洛言紧张地等着她。
    他的“卫卫卫姑娘”,再次给卫初晗心口重重补了几把刀,差点倒地不起。谁家情郎这么讨厌啊真是的……卫初晗捏着鼻子,继续忍了。她微笑说,“你什么意思呢?”
    洛言没发现卫初晗有生气的征兆,就认真剖析又解释,“我确实没有以前喜欢你,但我不是故意的。我现在很难动感情,你应该发现,我大多数时候,都是心如止水。我并不是要欺骗你的感情,可我就是成了这个样子。比起爱,我确实更怀念以前,但你是重要的。我……”
    卫初晗耐心地听他说,他自己前言不搭后语,说不清楚,卫初晗却很清楚。她心中难过,她知道她的青年,是遗忘爱这种能力了。卫初晗自己被封在湖中十年,她对少年的感情,一直掌控在自己手中。不是不爱,只是没那么喜欢,没那么重要了。但是洛言,却是被人强迫选择。
    他也想爱她,可是很难。感情的消退是很快的,重燃却要花费很大力气。
    卫初晗自己对洛言是有感情的,她自己从不纠结,毕竟她从未遭受过感情的欺骗和利用。可这些,洛言遭受过。从哪里跌倒,想从哪里爬起来,总是比想象的难。
    卫初晗静静看着这个青年:洛言不爱她?九娘是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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