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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斗]赝妃-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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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穆看着同在马上的二人,哽咽了许久才音色正常地问了一句:“慕白呢?”
“此前少主在研究如何给外岛布阵设毒,因此派我们带着几个心腹前来探路,现在应该也在前来商洛的路上。”白伶笑道。
白穆安心地颔首。
白子洲的位置被发现,不再是夺人双眼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了,只能像之前的禁地一般,布阵设毒,严格控制进出族人。之前慕白便说过这种想法,只是他对阵法还不够熟稔,便只是偶尔试验,不曾真正实施。
“走吧,刚刚的信号弹恐怕也会引起御林军的注意,速速离开才好!”白芷接着道。
三人相视一笑,各自扬鞭疾驰而去。
即便知晓商少君的御林军也不是乌合之众,而且他还暗地里养了一批高手中的高手,譬如上次在东昭追杀慕白的那批人,但见到白芷白伶,她丝毫忐忑都没有,只觉得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烈马奔腾间,仿佛她奔向的,正是阳光所指引的幸福所在。
不出三人所料,不到半个时辰,在商都和另一个小城的衔接处,身后急追而上的御林军和越来越近的火光已经将三人淹没。此起彼伏的马蹄声中,白穆大唤道:“稍后你们各自管自己,不用担心我,即便被抓,相信我有办法脱身。”
白伶一声大笑:“哈哈,少夫人,你说的话都跟少主是一样的。”
白芷接着补充:“少夫人放心,少主一直这样教我们的。相互间绝对的信任和对自己格外的珍惜,才对得起彼此的情意。”
白伶揶揄道:“定是少夫人听少主唠叨得多了。”
大敌当前,这两人还有兴致你一言我一语地打趣,白穆脸上发热,无奈地昵了他们一眼,加重了马鞭的力度。
“我的马跑不起来,你们先替我掩护,拖延一阵。”白穆随手拿簪子换的一匹马,也来不及仔细挑,比不上白伶白芷都是良驹。
两人齐齐点头,有意放缓了速度。
白穆一马当前,白伶白芷在后面抛了一把毒粉,又扔了一个小荷包给白穆,“少夫人,里头是些伤药毒药,说不定用得上。”
“行。注意我留下的暗号。”白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不断倒地的马匹,刚刚那些毒粉拦得住他们一时,但毕竟分量有限,剩下的人还是会追上。
白伶白芷双双点头,拉扯缰绳折回迎敌,白穆猝然转了个方向,折入身侧的树林里。
白伶白芷的武功她是见过的,且他们擅毒,她并不担心。而这样的林子里穿行,旁人容易迷路,她却是最擅长的。
里面大道小道都有,白穆那匹较为瘦弱的马反倒占了便宜,几乎不管什么路都可以走过。约莫两刻钟的时间,耳后的马匹嘶鸣已经渐渐远去,眼前的月光亦越来越暗。
大概四年前,扮作裴瑜的慕白曾经带她回商都,经过这段路,若她所记不错,林子其实是绕山而生,只要顺着山坡绕过山脊,便是另一座城。
那山也不高,只是山路略崎岖,白穆听着身后已经没有追兵,也便放缓了速度。只是周围彻底安静下来之后,她反而再次听到嘀嗒嘀嗒的马蹄声,越听,便越清晰。白穆的心跳突然加速,不再多想,扬鞭就继续快行。
然而,即便她在快行,那马蹄声仍旧破空而来,越来越近,白穆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茂密的林间,被树叶剪裁得细碎的月光下,男子黑色的大氅如同夜蝙蝠张开的翅膀,苍白的脸仿佛月光下散发出莹莹光泽的璞玉,深沉的眸子却如同捕捉猎物的秃鹰,牢牢盯着她,折射出尖锐的冷意。
白穆心下一惊,加快了抽鞭的速度,却因为马的速度上不来,有些慌不择路。那匹马似乎也受不住连夜的奔跑和不断的鞭笞,山坡上地形又不如平地,一声高鸣,竟侧身倒了下去,白穆紧紧握着的缰绳都来不及松开,只瞥见身后紧随而来的人突然蹬离马身,飞快地向她扑过来。
紧接着是地震山摇似的颠簸和滚动,还有马匹的惨叫声。
白穆心绪未定,只发现自己被商少君抱在怀里,几次大力袭来,却没有预料中的疼痛,几个翻滚,两人同时落下山坡。白穆紧紧闭着眼,身体已经不再滚动,耳边嘶鸣的马声却仍旧未停。
待到四下终于安静,她才悄然睁眼。
他们停在山坡较为平缓的一块地方,刚刚那匹马却是直接滚到了最底端,已经没了声响。她仍旧在商少君怀里,被他沉沉压住。
白穆第一反应便是推开他,与他保持距离,商少君也同时睁开眼。
一时间,相看无言。
白穆的发髻已经散乱,脸上还有些被沙石刮到的痕迹,商少君的衣发倒还整洁,只是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抿着唇,凝视着白穆。
其实这些年,白穆很少看见商少君真正发怒。唯一的一次,是在她与他的一场大吵之后,也是她哭闹得最凶的一次。那时他就那样静静地凝视她,紧抿着唇角,乌黑的眸子里波涛暗涌,最终冷冷地下令,处死了阿碧以外,朱雀宫所有的宫人。也是那夜之后,她开始闭门不出,再出去便是撞破太后与柳轼的奸…情。
现在她又在商少君脸上看到了同样的表情,他正值盛怒的表情。
突然间,白穆连逃跑都忘了,半跪在原地,怔怔地望着他。
但商少君并未如她想象的那样大怒,只是闭了闭眼,再睁开,眸子里的波涛便已经平静。他从袖口抽出锦帕,微微倾身,动作轻柔地替白穆擦去印在脸上的泥渍。
“好了,阿穆,回家了。”商少君将白穆的散发挽在耳后。
白穆的鼻尖蓦然一酸。
回家。
有个人也曾对她说过同样的话,那只阳光下朝她伸出的手沐浴着阳光,仿佛笼罩着幸福的光泽。可那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端详它,那之后,它便不见了。
不,不是不见了。
是被她亲手斩下了。
白穆压住哽咽,沉声道:“商少君,我们——回不去了。”
商少君看着她的眼底,似乎有两瓣萤火微微闪亮,白穆继续道:“你放过我吧。”
商少君扶着山壁站起身,往前挪了几步,白穆下意识地退了几步。
“商少君,你为何不带我出宫,却是将阿爹阿娘带入皇宫与我见面?”白穆低声问道。
商少君眼神微闪,却没有回答。
白穆自答道:“因为你担心我知道阿爹阿娘所在,会想办法带他们走。也担心我出宫回有机会联系到白子洲的族人。”
白穆垂下眼,自嘲地笑了笑:“其实你告诉我他们的所在,我也不会有什么行动。我怀疑你会在附近设伏,捉拿我的族人。你带我出宫,我也不敢轻举妄动,担心是你有意为之。”
“商少君,你还不明白么?”白穆抬眼看住他,漆暗的夜里眸光微动,面上似笑非笑,“我们之间已经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无法再相处下去。”
商少君扶住山壁,低咳了两声,撇开眼,淡淡道:“你曾说过信我……”
“是的。”白穆打断他的话,“我曾无数次说过信你,说过无论你做什么,无论我有多么难过,我都不会怪你,我都会原谅你,在我还爱着你的时候。”
“可惜……你可曾在漫无边际的等待里翘首以盼,一夜又一夜,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白穆轻轻一笑,“你可曾有过竭尽全力去相信一个人,被欺骗,继续说服自己竭尽全力去相信,继续被骗,如此反复道没有尽头的日子?”
白穆笑容愈甚,眸子里如同映入湖光,凌波潋滟,“你可曾一个人躺在漫天星光下,任由血液一点一滴地从身体里流逝,火焰在身边蔓延,一寸一寸地灼到心底,却察觉不到疼,只看着星光下,曾经的欢笑也好,眼泪也罢,就像随着剥皮撕骨那般,一片片地被毁去?”
“你可曾亲眼看着曾经亲密无间的姐妹,不再展颜欢笑,不再放声大哭,而是拿着帕子擦拭抱过她的身子,拉过她的手,只因她觉得……自己脏了。”白穆仍是笑着,双眼却渐渐殷红,“你可曾眼睁睁地看着他人为救自己身中剧毒,自己无能为力,还要亲手斩断他一只臂膀?”
“商少君你知道么?那时候鲜血哗地喷了我满脸,是温热的,那血液,还带着他身上常见的药香。那只手臂,黑得焦炭似得,我刚刚解毒,力气还未恢复,一刀砍不断,便只有一刀接一刀……”
白穆顿住,良久,才道:“那时候我才知道什么是恐惧,什么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明明可以出去求救,却连哭都不敢放声……因为你的杀手恐怕还在外面搜山。”
夏日的夜晚,白穆的眼神却像淬了冰,微笑道:“经历过这一切,你还敢说相信?说原谅?说爱?”
白穆虽是笑着,眼角却仍旧渗出眼泪来,商少君抬手,欲要擦去,被她躲开。
“算了吧,商少君。”白穆自行抹去眼泪,平静道,“你大发慈悲也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也好,与白子洲做笔交易也好,把阿爹阿娘还给我,放我们离开。我会忘记曾经的种种伤害,记得过去的所有美好,感激你为我做过的一切,我们……好聚好散。”
夏日的夜晚,虫鸣不绝于耳,闷热的空气沾染着浓重的湿气,沉沉压下来,商少君一瞬不瞬地盯着白穆,面容净白,唇角干涩,想要抬脚上前,却又是一声低咳,闷哼一声,喉咙滚了滚,便有血从嘴角溢出。
“你被马踢伤了。”白穆淡淡道,“回去吧。”
刚刚他们随着那匹马滚下来,商少君护着她,背上却挨了那匹马几下。
“先皇遗诏的确在白子洲,你也知道,遗诏上是传位给三皇子吧?”白穆轻声道,“想如今这朝廷的局势,一份遗诏已不能改变什么。日后我会再寻人与你商讨阿爹阿娘之事,定给你一个足额的交换。”
初初看到那份遗诏的时候,白穆便觉得离奇。或者是坐上帝王之位的人,都不是她这等常人所能理解。
当初他给商少君下毒的动机已无法考证,但他亲手赐死的华贵妃之子,华贵妃死后荒废政事十几年,即便临终前,似乎还不愿面对现实,传位于已死的“三皇子”。
白子洲为求自保,五国内眼线无数,掌握了不少各国“秘密”,这份遗诏也同样落入当年的细作手中。所以商少君对白子洲的忌惮也不无原因。
毕竟当年三皇子赐死一事并未大张旗鼓,尸体也未入皇陵,而穆家最后抱着的孩子,除了她阿爹阿娘和白浮屠,谁能证明是穆家血脉,而不是宫内偷出的三皇子?有心人若拿遗诏说事,必能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但如今看来,商少君的皇位已经坐得稳稳当当,就算“轩然大波”,也只是轩然大波而已,于他而言,不过是多了件麻烦点的事情。
更何况,无论白子洲还是慕白,从来无意与他争什么。
白穆见商少君一直沉默,便当他是默认,转身离开,身后却传来一阵窸窣声,接着听到商少君的声音,“阿穆。”
两个字落地,他又咳嗽起来。
白穆回头,微微蹙眉。
看来马的踢伤比她料想的要严重。
白穆低头看了看刚刚白伶给她的小荷包,从中拿出几种伤药,过去喂到他嘴里。
“朕没想到碧朱会去找柳湄。”商少君声音嘶哑,每吐出一个字都似乎极为费力,“那时候百事缠身,朕无心亦无力再去顾及她。朕的疏忽,朕道歉。”
“但慕白身为白子洲少主,欲杀之而后快的,并非朕一个。”商少君冷道,“身居其位,便要承受相应的争斗与厮杀,他受伤也好,丧命也罢,是他自己无用,与朕无关。”
商少君扶住白穆的手臂,“当时朕并不知你也在东昭,否则不会容你中毒。”
白穆想要抽出手臂,商少君的身形却随着她的动作而踉跄,白穆撇开眼,不去看他。
“柳家父子已入狱,洛氏已然不在,莲玥死在心上人手中,柳湄当初所倚靠的东昭三皇子晏宇,也已丧权失势,身首异处。”商少君低声道,“阿穆,欠过我们的,朕会一点一滴讨回来。至于朕欠你的……”
白穆的手心蓦然多了一件冰凉的物什,还未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便听商少君漫不经心道:“朕还你。”
只见他嘴角轻轻一撇,眼前银色的刀光闪过,血肉崩裂的声音。
冰凉的手心,瞬时沾满了湿热的血。
白穆的手被烫到一般欲要收回,却被商少君紧紧扣住。
他察觉不到疼痛一般,紧抿着唇角,还带了些微笑意,再次用力,匕首又往里入了一寸。
“商少君。”白穆的声音哽住,另一只手用力掰开他的手,“商少君你疯了么?”
商少君的身子靠着山壁渐渐向下滑,白穆也随之蹲下,颤抖着双手找伤药,喂他服下。
“阿穆。”商少君握住她的手,“你——随朕回去。”
白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不知道为什么到了今天,她还会为他落泪。
她只是想到曾经的种种。
连理树,同心结,皇宫,秋叶,冬雪,欢笑,眼泪,等待,忐忑,怀疑,惊喜,信任,鲜血,大火。
曾经的那三年,如同世上最利的尖刀,在她生命里篆刻了无法磨灭的一笔。
但……
“商少君,我已经另嫁他人。”白穆压住哽咽,“而且,我不爱你了。”
白穆欲要抽出手,却如上次那般,又被商少君紧紧扣住。
“商少君,我不爱你了。”白穆重复道,“从前我爱你,不是因为你的身份地位,不是因为你为我做过什么,不是因为你有多爱我,只是爱你。如今我不爱你,亦不是因为你的身份地位,不是因为你对我做过什么,不是因为你伤我多深,只是……不爱你了。”
话刚落音,商少君便开始咳嗽,越咳越凶。
白穆飞快地擦去眼泪,将伤药取出放在他身侧,转身道:“你的暗卫应该很快会到吧,我走了。保重。”
白穆垂着眼,不曾回头,脚步极快地消失在山林深处。
靠在山壁上的商少君终于止住咳嗽,却低声笑了起来,笑声绵延,不绝于耳。
他猝然拔出心口的匕首,甩下山坡。
匕首在夜色中折射出几道沾血的银芒,叮叮当当地消失。
凄凉的夜便突然安静下来,虫鸣都仿佛消失不见。
暗夜无边,繁星闪烁,不期然一颗星辰陨落,燃尽毕生的余力带着绚丽的流线划破天际,留下灿烂的一撇,却终究被黑暗吞噬,无声消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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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解锁了没解锁了没?
因为修文多出大概一百多个标点符号……………………后面我会想办法给大家补偿损失哈~~~
68、真假离誓(五) 。。。
一夜逝去;万物依旧,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又似乎有什么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悄然生变。
白伶白芷与白穆汇合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见白穆除了身上有些许擦伤;几乎毫发无损,都默默松了口气。
但他二人脱身却不那么容易,虽然武力不低,毕竟寡不敌众;尤其白芷;内伤严重,实在不宜继续赶路。好在那一夜之后,追兵突然撤得干干净净;商都内外的禁令也都取消;三人便暂时寻了个偏僻的客栈养伤,并等着慕白和白子洲过来接应的族人。
白芷虽然受了重伤,但想到就要回白子洲,心情好得很,一直有说有笑。但是几日下来,她发现白穆似乎有些太过安静,无论说什么笑什么,她都经常不发一言,明明不曾受伤,面色却是苍白得厉害。
“少夫人……”白芷已经可以自行起身,唤了一声,白穆却像没听见,仍旧垂着眼,坐在她榻边,“少夫人?”
白芷又唤,白穆仍旧没有反应。
“少夫人。”白芷不得不推了推她。
白穆像是受了惊,身子猛然一颤,侧首见白芷已经坐起来,忙道:“你别乱动,我去给你端药。”
说着便匆匆忙忙地出去,白芷却是将她叫住,“少夫人,你到底怎么了?”
白穆惶惶回神,“怎么了?”
白芷叹了口气,“少夫人,我刚刚才用过药。”
白穆恍然点头,“那你再躺着歇息歇息。”
“我刚刚才醒。”白芷无奈道。
白穆面上仍是木然,折回榻边将薄被披在白芷身上,低声道:“那便再与我说说白子洲从前的趣事吧。”
白芷的大眼望着她,她却是垂下眼皮,令看它处。
“连我这样的粗心眼都看出来了。”白芷拉住她的手,娇嗔地晃了晃,“少夫人,你这几日都在想些什么?在担心什么?还是在害怕什么?”
白穆始终垂着眼,不曾回答。
“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追赶我们的御林军一夜退得那样彻底?”她和白伶都受了伤,白穆又不会武,若御林军继续追捕,而他们又接应不到救兵,被抓回去是迟早的事。
可那些人前一刻还追得如火如荼,后一刻便像急火遇了骤雨,莫明其妙地偃旗息鼓。若说白穆那边什么都不曾发生,她是不太相信的。
白穆闻言,被她握住的手微微一颤,挣脱出来,半晌,才低声道:“白芷,三年前……若非被救治及时,我是否……会命丧心口那一刀?”
白芷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白穆所说的那一刀是哪一刀,连连点头道:“若非少主及时带你出宫,他又医术高明,少夫人必会失血而亡的。”
“那样的伤,大概……能撑多久?”白穆声音略有些嘶哑。
白芷皱眉想了想,道:“那也不好说,因人而异。少主之前也说过,所幸那一刀并未正中心房,偏了少许,否则……”
“那……倘若先被马匹踢伤,又一刀正中心房,还延误了救治,必死无疑?”白穆的声音轻细,最后四个字几乎低得就要听不见。
白芷不明白怎么会突然提到被马匹踢伤,只是蓦然反应道:“少夫人,你学医可比我学得好多了,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白穆抬眸望向她。
白芷心中一惊,忙道:“少夫人,我没有责问的意思,我……”
白芷记忆里的白穆,除了初见时哭闹过一次,一直都是从容安静的。高兴不会笑得太大声,生气不会斥责得太难听,难过也大多时候沉默不语。现在的白穆却好似只因为她一句话就双眼通红,泫然欲泣。
就在白芷说话的时间,白穆的眼泪已经落下来。白芷蓦然跟着她红了眼圈,抱着她道:“少夫人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和白芷说,你别哭……你一哭,我也难受……”
白穆的眼泪却是一串接着一串地落在她肩头,连着身子都在轻轻颤抖。
“慕白呢?”白穆低泣问道,“慕白呢?”
白芷忙道:“少主还在路上,再几日……再几日便能与我们汇合了。”
白穆仍在哭,紧紧抱着白芷,“我只是想见到他。”
***
明明正值盛夏,这年商洛皇宫的叶子却落得格外多,洋洋洒洒铺满了碧波湖两岸;这年皇宫内的气氛也格外压抑,令人敬畏的少年帝王一病再病,上一波才刚刚有所好转,紧接着又是卧床不起。
而皇帝的具体病情,除了御医,无人知晓。只知虔心宫的大门紧闭,殿内只留了陵安一人侍奉,折子源源不断地送进去,再递出已批阅好的,但大臣的求见,一律被回绝。
这种情况,若在从前,或在别国,恐怕朝廷早就暗潮汹涌。但发生在商洛,皇帝膝下无子,洛家失势已久,柳轼父子更是刚刚被捕入狱,朝廷当势的,正是皇帝一手扶植的几名新贵,无人敢闹,也无人闹得起来。
因此,尽管皇帝重病数月,朝廷仍旧有条不紊,风平浪静。
反倒是后宫,桑贵妃宫里竟搜捕出近十名刺客,其中一名赫然是曾经的二皇子商少宫。刺客被收监的同时,桑贵妃被禁足。马上有流言传出,称桑贵妃早与二皇子有染,此番二皇子进宫,便是为了劫她出宫。
商少君不早朝,每日递折子的大臣们便纷纷站到了虔心宫外。这日御医刚刚出去,大臣们便纷纷跪拜,请求面圣。
陵安依旧安抚了各位大臣,进去回禀。他刚刚消失在大殿门口,四下便生起低如蚊呐的议论声。
虽然每日的折子都有批阅,但总有些事需得亲自与皇上商议,且皇上这一病,连随侍的宫人都打发得只剩陵安,不能不让人忐忑生意。
半晌,陵安再次躬身出现,众人以为又会听见“皇上龙体欠安,要事择日再议”时,他却微微抬首,对着其中一人道:“传许天恩觐见。”
许天恩乃是慎行司的司正,主管慎行司一应大小事务,早便听闻皇上拒见任何大臣,但他手下正有个棘手案子,必得亲自与圣上确定了刑罚才敢安心,因此决定来试一试,不想这才第一日就被召见了。
许天恩喜不自胜,连忙领旨,跟着陵安入殿。
炎炎夏日,虔心宫却莫明的阴冷,不知是否偌大的宫殿只有寥寥几人的关系,安静得令人心下发虚,脊背生凉。
许天恩不敢多看,只眼尾扫见那人,便跪地行了大礼。
身为慎行司的司正,他面圣的机会并不少,但每次他都心惊胆战,明明这位少年帝王比他年轻了二十岁,甚至在当年他初登大位,还未来得及握紧皇权的时候,也是一样。
许天恩一直跪着,不敢抬头,良久,才听见上方传来低沉的声音,“许爱卿要见朕,所为何事?”
声音里还带着令人遍体生寒的笑意,许天恩心下一颤,只磕头道:“回禀皇上,微臣是为……是为……”
其实那两件事,许天恩此前上过折子,也拿到了回复,但他还是觉得要亲耳听到圣意才好,可此番真见着商少君了,又突然后悔自己的决定,只觉旧事重提显得他格外无能。
许天恩半晌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觉脑袋上方的空气都沉沉压下来,陵安也在一旁咳嗽了两声以示提醒,顾不了那么多,只道:“柳氏父子……”
“处死。”
许天恩话还未说完,便听那人淡淡道。
许天恩怔了怔,才道:“太后也是这个意思。但二皇……但商少宫……太后称,不得她的允准……”
“许爱卿是朕的臣子,还是太后的臣子?”商少君低笑道。
许天恩默默一寒,怎地都说皇上重病,他听这声音,身子好得很呢。
“那……皇上的意思是……”许天恩一颗心都快蹦了出来,但商少宫毕竟是商少君的弟弟,他曾亲眼看着二人一起玩闹,互相挟扶,比普通人家的兄弟感情还要好上几分。
“处死。”
仍旧是那两个字。
许天恩不敢再问,领命退下,离去前忍不住用眼角扫了商少君一眼,只见他半躺在榻上,穿了件单衣,表面看来并无异常,只是比上次相见赫然消瘦许多,且面上丝毫不见血色,他一眼悄然扫过去,正好他抬眼,那一股子森冷凉得他步伐都乱了几分,几乎是慌不择路地退下。
许天恩离开后,虔心宫再次陷入沉寂。
陵安沉默地侍药,将批阅好的折子拿下去,再将新呈上的折子放在商少君手边,随后一眼扫到刚刚呈上来的画卷,犹豫了片刻,拿过去道:“皇上,此前寻人时吩咐画师依着此画作画,如今……”
陵安顿了顿,才道:“这画是奴才替您挂回勤政殿,还是先收着,待皇上伤愈再……”
陵安一面说着,一面展开了画卷。
那是一幅略有些怪异的人物图,图中只有一名女子,坐姿,捧着什么东西仔细研读着,可她坐下的东西没有,手里的东西也没有,只有她凭空跃然纸上。画旁还有一副题字——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画中女子是谁,陵安自然认得,题字的字迹是谁的,他也认得。这幅画,还是摘星阁大火那一年,他随着商少君一同去往朱雀宫取出,就此挂在勤政殿的里间,从未取下。
他时常见他怔怔看着那幅画卷,时而蹙眉,时而轻笑,时而失神许久而不自知。
此刻他的眼神也落在画卷上,却不再露出任何情愫,幽深暗沉,仿佛孤径的永夜,一眼望不到尽头。
“烧了。”商少君面色苍白,神色寡淡。
陵安一怔,不由抬眼看他,却见他已经转首拿了一本折子。
商少君的性子陵安再了解不过,也不多问,只躬身领命,捧着画卷退下了。
又是一阵沉寂,殿内才出现了一名跪地的黑衣人,拱手道:“主子,并无消息。”
商少君未语,那人上下便透出一股忐忑之意,又道:“白子洲的族人擅易容伪装,慕白尤甚,他若一路变换身份,我们实在难以查到他的行踪。”
商少君仍旧不语,那人不敢再说话,殿内的空气便瞬间凝重起来,沉沉地下压。
“据朕所知,前任穆丞相,祖籍亦在商都?”商少君突然开口,还带着些微笑意。
那人一时有些反应不来,只答道:“是。”
“近日商都阳光甚好。”商少君低笑。
那人愣住。
“那些老家伙在地下这么多年,也该出来晒晒太阳了。”商少君面不改色,微微垂目,浓长的睫毛便将眸光遮盖,漫不经心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黄桑啊,挖人祖坟好缺德的说= =
有2件事给大家说一下:
首先因为月底回国,一直各种事情,从阿穆回宫开始,那一段码得不尽如人意,不太好看,后面我应该会修一下。
其次这篇文签了出版,此前是打算和《倾国》一样放双结局,实体加番外那样,但是码到现在,一来发现这篇真心不适合写双结局,细节上的差别也不行,二来现在盗版实在猖獗,所以……后面的更新会配合出版速度放缓。
感谢大家一路的支持,我争取一切都尽快尽快~~~
第69章真假离誓六
“太后;太后,皇上下令,没有他的允准,任何人不许踏入虔心宫。太后,太后娘娘;”
虔心宫门前一片混乱;太后沉着脸;一声不响地往前冲;众人想拦,却又怕伤着太后;不敢真拦。
太后眉头紧皱,毫不客气地将拦着她的宫人们踢到一边。正在混乱中,陵安从里间出来,众人一见,纷纷松了口气。
陵安恭顺地弯着腰,也不抬头看看一片狼藉的场面,眼都不抬地鞠身道:“太后娘娘,皇上里面请。”
太后目不斜视地快步入殿,陵安紧随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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